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挤进房间，床头边的日历上用红笔勾画着“5月5日”。
就是今天。
他盯着低矮的天花板出神，多年来的各种情绪就像病毒一样迅速蔓延。
最终，蔓延开来的情绪以一声轻微的叹气收尾。
今天，应该能见到他吧。
收拾停当，关上公寓有些老旧的闸门。钥匙环上挂了枚深棕色的纽扣，由于手掌长时间的反复摩挲，棱角处已经掉了颜色。就像掉了颜色的心情一样，有些突兀。
二十年前的5月5日。
第一次碰到骸，因为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触到了霉头，两个人在街边厮打起来，慌乱中扯下了他的纽扣。
也许是为了宣扬‘胜利’，又或者是还夹杂了其他情绪。云雀一直把那枚纽扣挂在钥匙环上。他自知，他不是一个轻易能放得下的人。
走进嘈杂的小巷，周围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出于礼貌，友善的冲他微笑。他同样牵扯起僵硬的嘴角微笑，直到面颊开始有些僵硬。
迎面走来一个长发女人，十多年来一直在附近开酒吧，年轻时分外妖娆，只是岁月毫不留情的在她脸上留下了刀削斧刻的印记。
“呵呵。云雀君，鲤鱼旗节急匆匆的去见谁啊！”她用手捂住上扬的嘴角。
“喏。没什么。”他敷衍着回答这个一度勾起自己回忆的女人。
十八年前的5月5日。
他和骸一起走过那所酒吧。怀着小孩子样好奇的目光，望着吧台上摆着的五颜六色的各种饮料、香槟。女人穿着长裙从店里走出，递过两瓶可乐。用手轻抚他们毛茸茸的头发。
“小孩子要赶快回家，这里不是你们能来的地方。”
那时过后，他们总是刻意来到这家酒吧门前。等待女人重复性的动作和话语，不厌其烦。
虽不知道骸心里在揣摩什么，但云雀绝不是贪图一瓶饮料或者一包饼干，只是有些贪恋这样反复平淡趋向永远的感觉。
别过中年女人后，云雀加快脚步，不想再次遇到牵引记忆的故人。
行至转角处，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回头望向烂尾楼墙壁上浑浊的黄色喷漆，字迹早已无法辨认，但却已深深烙刻在他心底。
十六年前的5月5日。
那时云雀站在这个十字路口，因为这段马路来往的车特别多，云雀站在那里。骸也不止一次嘲弄他。终有一日，骸买来亮黄色的喷漆，在墙壁上印了“云雀小心过马路！”几个鲜活的大字。
云雀知道他不是恶意，但瞬间的羞辱感促使他头也不回的离开。
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他总是刻意疏远着骸。
不是念念不忘于那日莫名其妙的羞耻感，只是不知该如何弥补自己的小心眼在他心里所留下的印象。
十五年前的5月5日。
骸在书包里掏出一支笔，在云雀手臂上写字。须臾的停顿，他要求他闭上眼睛不许睁开。手臂有些痒，默默数了一下，不到十个字。之后听到他背起书包跑远，脚步声有些杂乱。
努力辨认手臂上的字迹：我喜欢你。希望你也一样。
十三年前的5月5日。
临近高考。谢了顶的语文老师站在三尺讲台上唾沫横飞慷慨激昂的表述：描写青楼艳遇是宋词一大门类。但我保证不胜枚举的词人里只有李清照没有狎过妓。
教室里响起沉闷的笑声。莫名的压抑像蚊香一样从不知名的角落扩散开来。
骸随口侃出一句打油诗：问雁儿。云深之处孤独否？
云雀随口接出一句打油诗：笑寡人。红尘之中太多情。
对仗工整。音律押韵。只是意有所指罢了。
孤独否？孤独否？太多情。太多情。
十年前的5月5日。
大学选修科目考试。一众学子对着满卷子之乎者也的古文头疼。骸蓦地转过身，直直地注视着云雀诧异的眼神。低声问道：“云雀你有喜欢的女孩子了？”
云雀一怔。
“没有。但终究会有。”旋即用手指着考卷上的白纸黑字，轻声念道：“终有一日，你我各结亲，一妻二妾三四儿女，五六年间，沧海桑田，历历过往七八皆成旧梦，剩余二三不过年少轻狂，老来相忆，空作笑谈。”
骸笑着的眉眼似向下沉了沉。立刻作势要打，笑趣：“什么啊！计划生育诶。都什么时候还做妻妾成群的美梦！”
考场喧嚷。自然而然骸又多挂了一门课。他耸耸肩膀，把试卷丢给云雀。
“无所谓啊，即使做也一样是挂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选修课必逃必修课选逃。”
空白的试卷连名字都未写上，只是在“终有一日，你我各结亲，一妻二妾三四儿女，五六年间，沧海桑田，历历过往七八皆成旧梦，剩余二三不过年少轻狂，老来相忆，空作笑谈。”涂涂摸摸，圈圈画画。
八年前的5月5日。
两人并肩站在宿舍天台上看雪。纷扬的大雪湮没了校园里的草木，湮没了行人归家的足迹。云雀侧身看身边的骸，鼻尖冻的通红，让人不自然的想到用胡萝卜做鼻子的雪人。
“回去吧。很晚了。”
“嗯。走了。”
走至楼下，积雪堪堪没过骸的膝盖，他倏地仰起头对云雀说：“云雀恭弥。我喜欢你！”
雪还在不停地下着。
“风太大。我听不见！”
骸笑笑，旋即跑开，略显单薄的身影在寸步难行的积雪中跑得飞快，最后只在云雀眼中留下淡淡的氤氲，浅浅的影子。
似在宿舍口摔倒过，似在不远的马路央跌入雪中，似在……
四年前的5月5日。
云雀看着镜中西装笔挺的自己，脑中静默的想着婚姻的每一流程，如何与新娘交换戒指，如何给诸多长辈一一敬酒等。新娘不是美到极致的人儿，自己对她似乎也没有近乎飞蛾扑火的痴迷，但只要能平平淡淡在一起，组成普普通通的家庭就好。云雀如是想。
骸打来的跨洋电话在手机上闪烁，云雀不可抑制的紧张。按下接通。
电话那边沉默了很久，末了终于吐息出两个字：“恭喜！”
“同喜！”
皆大欢喜。
两年前的5月5日。
云雀亲眼看到那个两年前口口声声说要与自己永结秦晋之好的女人爬上了别人的床，并没有意料中的愤怒，只是淡淡的觉得：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半夜敲开骸家的门。笑着说：“我来讨个地方睡觉。”
两个大男人挤一张床，自然而然有些尴尬。僵持着不说一句话，又固执着不肯闭眼睡觉。
云雀搂住骸的肩，佯装生气：“看什么看。睡觉！”
曾有一位作家言：真正爱上一个人时，首先想到的不是上床，而是拥抱。
其意大抵如此了。
今时的5月5日。
偌大的餐厅里，聚集着素与云雀关系不错的挚友，自然，他也在。狱寺夹着手中的烟蒂，吊儿郎当的说生日快乐，斯佩多一脸毒妇相的说生日快乐，阿诺德顶着万年不变的面瘫脸说生日快乐，泽田纲吉畏畏缩缩地说生日快乐……
只是，那个人呢？
凝眸搜寻那个熟悉的身影，却正巧撞上山本似笑非笑的眼睛。
“二十年。任再执着的神佛也会倦的。”
倦？二十年的付出没换得自己一丝一毫的回应，任神佛也是会倦的。许多画面一时间涌入脑海，窒息感穿针走线的缝合进心脏。毫无关联地想到曾在骸摘录本中看到的一句话：平生最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真是映了今时的此情此景。
若自己现在说出那句迟来的喜欢，是会换来一句“笑寡人。红尘之中太多情。”还是“风太大。我听不见！”不置可否。
墙上的大挂钟扔兢兢业业的工作着：
【10:30】
此时。距骸以表白作为生日礼物还有1个小时30分钟。 （骸准备在中午12点正表白~）
-Fin-
就是今天。
他盯着低矮的天花板出神，多年来的各种情绪就像病毒一样迅速蔓延。
最终，蔓延开来的情绪以一声轻微的叹气收尾。
今天，应该能见到他吧。
收拾停当，关上公寓有些老旧的闸门。钥匙环上挂了枚深棕色的纽扣，由于手掌长时间的反复摩挲，棱角处已经掉了颜色。就像掉了颜色的心情一样，有些突兀。
二十年前的5月5日。
第一次碰到骸，因为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触到了霉头，两个人在街边厮打起来，慌乱中扯下了他的纽扣。
也许是为了宣扬‘胜利’，又或者是还夹杂了其他情绪。云雀一直把那枚纽扣挂在钥匙环上。他自知，他不是一个轻易能放得下的人。
走进嘈杂的小巷，周围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出于礼貌，友善的冲他微笑。他同样牵扯起僵硬的嘴角微笑，直到面颊开始有些僵硬。
迎面走来一个长发女人，十多年来一直在附近开酒吧，年轻时分外妖娆，只是岁月毫不留情的在她脸上留下了刀削斧刻的印记。
“呵呵。云雀君，鲤鱼旗节急匆匆的去见谁啊！”她用手捂住上扬的嘴角。
“喏。没什么。”他敷衍着回答这个一度勾起自己回忆的女人。
十八年前的5月5日。
他和骸一起走过那所酒吧。怀着小孩子样好奇的目光，望着吧台上摆着的五颜六色的各种饮料、香槟。女人穿着长裙从店里走出，递过两瓶可乐。用手轻抚他们毛茸茸的头发。
“小孩子要赶快回家，这里不是你们能来的地方。”
那时过后，他们总是刻意来到这家酒吧门前。等待女人重复性的动作和话语，不厌其烦。
虽不知道骸心里在揣摩什么，但云雀绝不是贪图一瓶饮料或者一包饼干，只是有些贪恋这样反复平淡趋向永远的感觉。
别过中年女人后，云雀加快脚步，不想再次遇到牵引记忆的故人。
行至转角处，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回头望向烂尾楼墙壁上浑浊的黄色喷漆，字迹早已无法辨认，但却已深深烙刻在他心底。
十六年前的5月5日。
那时云雀站在这个十字路口，因为这段马路来往的车特别多，云雀站在那里。骸也不止一次嘲弄他。终有一日，骸买来亮黄色的喷漆，在墙壁上印了“云雀小心过马路！”几个鲜活的大字。
云雀知道他不是恶意，但瞬间的羞辱感促使他头也不回的离开。
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他总是刻意疏远着骸。
不是念念不忘于那日莫名其妙的羞耻感，只是不知该如何弥补自己的小心眼在他心里所留下的印象。
十五年前的5月5日。
骸在书包里掏出一支笔，在云雀手臂上写字。须臾的停顿，他要求他闭上眼睛不许睁开。手臂有些痒，默默数了一下，不到十个字。之后听到他背起书包跑远，脚步声有些杂乱。
努力辨认手臂上的字迹：我喜欢你。希望你也一样。
十三年前的5月5日。
临近高考。谢了顶的语文老师站在三尺讲台上唾沫横飞慷慨激昂的表述：描写青楼艳遇是宋词一大门类。但我保证不胜枚举的词人里只有李清照没有狎过妓。
教室里响起沉闷的笑声。莫名的压抑像蚊香一样从不知名的角落扩散开来。
骸随口侃出一句打油诗：问雁儿。云深之处孤独否？
云雀随口接出一句打油诗：笑寡人。红尘之中太多情。
对仗工整。音律押韵。只是意有所指罢了。
孤独否？孤独否？太多情。太多情。
十年前的5月5日。
大学选修科目考试。一众学子对着满卷子之乎者也的古文头疼。骸蓦地转过身，直直地注视着云雀诧异的眼神。低声问道：“云雀你有喜欢的女孩子了？”
云雀一怔。
“没有。但终究会有。”旋即用手指着考卷上的白纸黑字，轻声念道：“终有一日，你我各结亲，一妻二妾三四儿女，五六年间，沧海桑田，历历过往七八皆成旧梦，剩余二三不过年少轻狂，老来相忆，空作笑谈。”
骸笑着的眉眼似向下沉了沉。立刻作势要打，笑趣：“什么啊！计划生育诶。都什么时候还做妻妾成群的美梦！”
考场喧嚷。自然而然骸又多挂了一门课。他耸耸肩膀，把试卷丢给云雀。
“无所谓啊，即使做也一样是挂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选修课必逃必修课选逃。”
空白的试卷连名字都未写上，只是在“终有一日，你我各结亲，一妻二妾三四儿女，五六年间，沧海桑田，历历过往七八皆成旧梦，剩余二三不过年少轻狂，老来相忆，空作笑谈。”涂涂摸摸，圈圈画画。
八年前的5月5日。
两人并肩站在宿舍天台上看雪。纷扬的大雪湮没了校园里的草木，湮没了行人归家的足迹。云雀侧身看身边的骸，鼻尖冻的通红，让人不自然的想到用胡萝卜做鼻子的雪人。
“回去吧。很晚了。”
“嗯。走了。”
走至楼下，积雪堪堪没过骸的膝盖，他倏地仰起头对云雀说：“云雀恭弥。我喜欢你！”
雪还在不停地下着。
“风太大。我听不见！”
骸笑笑，旋即跑开，略显单薄的身影在寸步难行的积雪中跑得飞快，最后只在云雀眼中留下淡淡的氤氲，浅浅的影子。
似在宿舍口摔倒过，似在不远的马路央跌入雪中，似在……
四年前的5月5日。
云雀看着镜中西装笔挺的自己，脑中静默的想着婚姻的每一流程，如何与新娘交换戒指，如何给诸多长辈一一敬酒等。新娘不是美到极致的人儿，自己对她似乎也没有近乎飞蛾扑火的痴迷，但只要能平平淡淡在一起，组成普普通通的家庭就好。云雀如是想。
骸打来的跨洋电话在手机上闪烁，云雀不可抑制的紧张。按下接通。
电话那边沉默了很久，末了终于吐息出两个字：“恭喜！”
“同喜！”
皆大欢喜。
两年前的5月5日。
云雀亲眼看到那个两年前口口声声说要与自己永结秦晋之好的女人爬上了别人的床，并没有意料中的愤怒，只是淡淡的觉得：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半夜敲开骸家的门。笑着说：“我来讨个地方睡觉。”
两个大男人挤一张床，自然而然有些尴尬。僵持着不说一句话，又固执着不肯闭眼睡觉。
云雀搂住骸的肩，佯装生气：“看什么看。睡觉！”
曾有一位作家言：真正爱上一个人时，首先想到的不是上床，而是拥抱。
其意大抵如此了。
今时的5月5日。
偌大的餐厅里，聚集着素与云雀关系不错的挚友，自然，他也在。狱寺夹着手中的烟蒂，吊儿郎当的说生日快乐，斯佩多一脸毒妇相的说生日快乐，阿诺德顶着万年不变的面瘫脸说生日快乐，泽田纲吉畏畏缩缩地说生日快乐……
只是，那个人呢？
凝眸搜寻那个熟悉的身影，却正巧撞上山本似笑非笑的眼睛。
“二十年。任再执着的神佛也会倦的。”
倦？二十年的付出没换得自己一丝一毫的回应，任神佛也是会倦的。许多画面一时间涌入脑海，窒息感穿针走线的缝合进心脏。毫无关联地想到曾在骸摘录本中看到的一句话：平生最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真是映了今时的此情此景。
若自己现在说出那句迟来的喜欢，是会换来一句“笑寡人。红尘之中太多情。”还是“风太大。我听不见！”不置可否。
墙上的大挂钟扔兢兢业业的工作着：
【10:30】
此时。距骸以表白作为生日礼物还有1个小时30分钟。 （骸准备在中午12点正表白~）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