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对于这种熊孩子,最直接的应对办法就是无视。要是嘴贱着给点回应了,绝壁蹬鼻子上脸。
满意于得出最佳结论的同时,哑巴其实也为那一刹那的似曾相识感稍稍生了点惑。放眼自个儿的交际圈,除了吴邪真心找不出第二个人。当然,要是硬算倒可以勉强把房东加进来。满打满算仨大老爷们的,从哪来的经验对付熊孩子?
不过,那点惑也只能算是点。就跟心里咯噔一下样,咯噔完了也就完了。
那就继续闭目养神。
熊孩子倒也有了点自知之明,嘟囔两嘴后乖乖缩回去没再多废话。
可惜了,就憋了十分钟,多了实在没有。
“大叔,你陪我说说话吧,我一个人这样坐着等死有点太心寒了。”
哑巴慢吞吞地睁了眼。不是多么有菩萨心肠,也没打算说点什么华丽话来安慰隔壁那个前一刻还试图熏死自己的熊孩子。哑巴睁眼,是因为心里的那咯噔一下居然就没了个头。
那种“啊我不想干巴巴坐着等死所以在临死前请你陪我说说话好不好”的感觉,自己怎么会觉着似曾相识?如果只是纯粹的记忆闪回,可绞尽脑汁也没从脑子里抠出关于某个熊孩子的记忆。
难道,是因为饿傻了?
“要是真的不能说话,那你偶尔敲敲隔板给我点回应让我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行不行?等死已经很操蛋了,要是再变成一个人等死,我死了也会诈尸祸害人间的。”
说得那么可怜,都叫人觉着要回头死不了还真心对不住这一场等死了。
哑巴本来也没打算理会,只是心头那点咯噔死活不肯算完,想着说不定稍微转移一下注意力会有用,也就懒懒应了一声。
“嗯。”
“啊,原来你不是哑巴啊?早说嘛,还害我难过那么久。”
又来了。
“不过你不是哑巴更好,这样我还能少点寂寞。”
后面跟着一长串的唏嘘感慨。
哑巴干脆闭了眼。
“大叔,你说,咱们还能活着出去吗?我才上高中,女朋友没有,男朋友也没有,钱更没有。还那么多好吃好玩的没试过,也没机会出去旅个游,活得多跌份哪。再要就这么死了,啧啧,下辈子都不想投胎了简直。”
说来说去的,其实还是不想死,怕死,讨厌死。
也是。这世上有几个人生来就盼着死?又有哪个不是盼着自己最好一活就有千儿八百年?
这么想着,哑巴倒又觉着隔壁熊孩子其实也没那么讨厌了。
只是不那么讨厌而已,离喜欢还差几光年。
“不过,大叔,我刚刚又琢磨出一事来。你有没有觉着今儿这事看起来有点耳熟?”
事儿,看起来,耳熟?
哑巴戳了戳耳朵里塞着的纸团,懒得搭腔。
“也是选了这么处人多的地方,今儿又是周末,这卖场的人都快满爆。不说多了,没有一千也得八百吧?进来前我瞥了一眼那些坏蛋,清一水的特战装备。又不是拍电影,寻常人去哪儿找这么多真家伙?最主要的,这都五六个钟头了,也没听外面喊要多少钱之类的话。绑匪绑了上千口子人却不开口要赎金,不觉得这事里外透着古怪?”
哑巴二度睁了眼,难得也开恩样给了个回应。
“嗯。”
这一层不是没想到。哑巴没想到的是,一个高中生居然也能想这么远,这才是叫人出乎意料。
得了哑巴首肯,隔壁倒是兴奋了。
“话都到这了,你就没想起点什么?”
“想起什么?”
“你就不看个电视报纸什么的?别斯兰事件,记得不?”
“别斯兰?”
进来五个多钟头后,哑巴第一次皱了眉头。那场震惊世界的惨剧,大凡稍稍有点年纪的人都耳闻过,自然也少不得唏嘘。问题是,国人那种事不关己的心态,遇到旁人的惨剧时至多无偿赠送些同情与关怀,有几个能自此上心引以为戒?
最主要的问题是,一个高中生,脑回路到底得别扭成什么样才会把这隔了万儿八千里的事联系到一块?
“昂,就是那事。你想啊,大凡有胆出来玩绑架的,图个什么?无非是一要财二要命。我琢磨着,这回既然一直没听到喊要财,那肯定就得要命了啊。本来这世上最贱的就是人命,他们又是奔着要人命来,咱们还能有个活路吗?”
“所以?”
“所以,想来想去的,我果然还是不能死。既然不能死,咱们就得趁着还没成活靶子前想办法逃出去才对。”
“藏在这儿也不一定会死。”
“那是还没到鱼死网破的时候。要换了我,到最后肯定会一箱C4把这儿夷成平地。要死也得拉着垫背的不是。”
“没地逃。”
所以还是先省省比较好。
“谁说没地逃?抬头。”
哑巴下意识抬头一看,看到了吊顶上的通风口。
“我一个人没法逃。要逃,得咱们俩合作。怎么样,大叔,一块逃吧?”
闹半天,原来是为了这。
哑巴重新懒洋洋地闭上眼,半晌给了个否。
“不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