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low dance forever 之 Last Game
当我告诉Atobe Keigo我决定在他32岁生日那天退役的时候,他看着我的表情让我想起很久很久以前,那个在慕尼黑的傍晚,当我告诉他,我愿不惜一切代价完成与他的比赛时,他看我的样子。十多年过去了,我还清楚的记得我们在慕尼黑的那段日子,他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人们总说,时间会让一切回忆都淡去,可是对于我来说,似乎关于Atobe Keigo的一切只会随着时间推移而变得越来越鲜明。
我对那个看上去深情款款,其实内心已经激动到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的家伙说:你知道这对于我来说是一个多么重要的决定吗?Atobe。从此以后,占据我生命70%的网球会渐渐从我的世界中消失,而剩下的那30%,会慢慢变成我世界中的100%。
Atobe低声笑着靠近我,他把下巴放在我的肩膀处,伸出一只手臂搂紧了我的左肩,就像一只懒洋洋的豹,尖锐的獠牙藏在华丽的皮毛之下,蓝色的眼睛看似慵懒却能看透一切,他皱着眉抱怨道:你说话的方式越来越像Inui了你知道吗?Kuni。还有,本大爷不甘心只做那30%很久了你知道吗,Kunimitsu。啊嗯?
我伸出手用力掐了一把Atobe的腰:肌肉还没完全退化,董事长先生。作我最后一位对手好吗?
Atobe忽然仰起头来不可思议的盯着我的眼睛。我想我一定是微笑着,因为他也扬起唇角,露出了一个势在必得,尖锐而傲慢的笑意,那几乎是我记忆中他最好看的样子。他伸出手用拇指轻轻擦过我的眼角,低声说:这一定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Kuni。
一生还很长,Keigo,最好的东西还多的是。我笑着回答他,因为此刻正有一个计划在我心中慢慢形成。
我曾经设想过很多种退役的方式,也许每一个运动员,从他们踏上赛场的那一天开始,就在或多或少计划着结束的那一天。Tezuka Kunimitsu将会以何种方式为自己的职业生涯画上句号,每一次受伤或输掉比赛时,这种声音就会越来越多。即便不理会,也会有这样那样的人把这个问题丢到我面前。我不记得是哪家媒体的记者,曾经在我法网受伤之后,堵在机场追问我是否会就此退役。而他得到的回答,是愤怒的Atobe Keigo一把扯过他的衣领,恶狠狠的一句:离他远一点。
32岁对于一名运动员来说已经不再年轻,这几年世界网坛的发展潮流也渐渐越来越注重力量与体能,Inui和Oshitari不止一次为我制订新的计划,改变参加比赛的战术,慢慢的完成身份转变。而对于我来说,二十岁时不知疲惫的奔波于世界各地赚取积分和知名度,运动生涯的黄金时期每一个大满贯赛事都留下了我的名字,曾经那个会坐在更衣室攥紧球拍仔细回忆每一个比赛细节,执着于胜负的Tezuka Kunimitsu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现在的我。比赛结束后的第一件事是拆下缠在戒指上的胶布或绷带,向包厢的某一个位置挥一挥手,或打一通简单的电话问候家人和Atobe。直到玛雅人的世界末日来临之前,Atobe Keigo也成为了我的家人。某个春光明媚落英缤纷的清晨,我看着结束了一天疲惫应酬,西装都没脱就在床上倒头就睡的Atobe,我忽然明白了家的意义。一个无论何时都想要回来的地方,一个可以承载你所有狼狈和疲惫的地方。
上一个属于罗兰加洛斯的红色夏天由于伤病提前结束,回国后Echizen曾来Oshitari的诊所看望我。他说随着年龄渐渐增大,终于不得不面对一个残酷的事实,有些时候,几年前的你能够轻松完成的滑步与上网,现在的你必须要付出更多的汗水,且未必能够维持同等水准。部长,你是不是也有这种不甘心呢?我们最终不会输给对手,也不是输给时间,其实我们输给了我们自己。
那时Atobe正好拉开休息室的门,他总会抽出中午的时间来Oshitari的诊所接我去吃午饭。他一边扯开领带,一边坐在我身边,就像少年时一样,总是忍不住要帮我来管教我的部员,他说:如果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只懂得执着胜负,Echizen,本大爷对你很失望。
Echizen一幅“我在和部长讲话关你什么事啊你很烦”的表情,让我不由笑着转过头来看着Atobe说:难道不是你曾经说过——我跟多愁善感的人没有共同语言。这是胜负成败的世界。
Atobe 伸手抚上那颗泪痣,伸手揽着我的肩膀,他的面孔离我很近,能够清楚的看到他眼中我的倒影,他说:那是因为我们都是这个世界的胜者,Tezuka,我们已经不需要计较胜负来向别人证明自己,我们需要做的是享受自己应得的快乐。如果网球让你感受不到任何快乐,只是纠结于胜负的话,本大爷才不会让你这种固执的可怕的家伙一心流连在一块又一块不同的球场上,我早就把你绑在家里捆在我身边了,Kuni。
Echizen说着那句万年不变的mada mada起身告别,而我忽然盯着休息室墙上挂着的,那张我捧起温网奖杯的照片。夏季的午后,知了不停歇的嘶鸣,窗外假山水池中锦鲤安静的游弋着,我抓住了Atobe的手:可是你知道,在球场上的我为什么快乐吗?Atobe。因为那个时候的我,是在完成我们两个人少年时代未尽的,共同的,将我们引领至此的那个梦想。
所以当这个梦想辉煌落幕之时,我希望你是那个站在我球网对面的人。
退役赛的那天,东京的天空很蓝,没有一丝云。开车前往球场的路上,我看见几个穿着青学制服的孩子,背着球包站在十字路口等红灯。关于网球的许多回忆纷沓而至,脑海中有许多声音,网球撞击地面的声音,街角那个小球场边网球碰撞墙壁的声音,掌声,欢呼声,还有自己清晰的心跳声。坐在我身边的Atobe Keigo忽然握住了我的手。要不是因为看到他无名指上那枚戒指,恍惚间我以为我们只有16岁,正在去某一个球场的路上,人生还有漫漫长路在前方等待,懵懵懂懂只知道想要抓紧身边的那个人。
而现在,我知道,无论前方的路途多遥远,陪伴我走下去的人就在我身边。
这是一场仿佛穿越时空的比赛,我穿着青学的球衣,而站在网的另一端,Atobe Keigo穿着冰帝的球衣,他像当年那个不可一世的帝王一样,伸起手来打了个响指,整个球场都能发出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我推了推眼镜走上前去和他握手,伏在他耳边笑着说:这是我的退役赛,别抢我的风头。出人意料的是他并没反驳也没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比如在球场接吻什么的,这种野望我很清楚,从学生时起就在他脑子里盘桓。)他只是拍了拍我的左肩。
一切就是这样开始的,我想,十多年前,就在这里,我找到了这个人,他也找到了我。
Atobe站在绿色的场地边缘,他闭着眼睛亲吻了手中的网球,然后扬起了球拍。
你不知道,这颗小小的网球,带给了我多少快乐。即使奔跑在赛场上的日子终会结束,但它带给我的快乐却不会消失,永远也不会。
我不记得最终的比分,也不记得胜负,我只记的Echizen宣布比赛结束时,我向全场观众鞠躬致意,球迷们在喊我的名字,我不知道能为他们做些什么,只好将护腕,网球,毛巾甚至球拍抛上观众席。镜头捕捉着一切,我想很少有人能在自己的退役赛上保持冷静和理智吧,至少我的眼眶滚烫,为了这漫长的迟迟不愿结束的青春。
不知过了多久,Echizen在我身边提醒我:部长,你的对手还没有退场。
我转过身朝Atobe走去。他依然站在那里,笑着,等待着,球场的灯光让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年轻,如果不是那面写着时间的记分牌就矗立在他身后不远处,我会以为这是一场梦,梦中的我和他回到了过去,回到了最初相识的那一天。
Atobe Keigo紧紧的握着我的手,高高举起。
我听见此起彼伏的快门声为我们记录下这一刻,这是属于我们最后的一场比赛,他用这种方式让我们回到最初。
一切都没有改变,我们依然在一起。
我在他耳边轻轻的说:生日快乐,Keigo。
他笑着回答:这一定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
一生还很长,Keigo,最好的东西还多的是。我笑着回答他。
一生还很长,永远还很远,我的爱人。
最后的比赛,是属于我们全新的开始。
Last Game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