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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说明：医生职业背景。里面的总悟感觉非常好，不动声色S的感觉超还原超帅！而且，有某些和信女及女病人的互动足以让总悟苏们看的浑身发麻，嗯！

值此就医生职业之际：
“我庄严宣誓为服务于人类而献身。我对施我以教的师友衷心感佩。
我在行医中一定要保持端庄和良心。
我一定把病人的健康和生命放在一切的首位,病人吐露的一切秘密,我一定严加信守，决不泄露。
我一定要保持医生职业的荣誉和高尚的传统。我待同事亲如弟兄。
我决不让我对病人的义务受到种族、宗教、国籍、政党和政治或社会地位等方面的考虑的干扰。
对于人的生命，自其孕育之始，就保持最高度的尊重。
即使在威胁之下，我也决不用我的知识作逆于人道法规的事情。
我出自内心以荣誉保证履行以上诺言。”
At the time of being admitted as a member of the medical profession
I solemnly pledge myself to consecrate my life to the service of humanity:
I will give to my teachers the respect and gratitude which is their due;
I will practice my profession with conscience and dignity;
The health and life of my patient will be my first consideration;
I will respect the secrets which are confided in me;
I will respect the secrets which are confided in me;
all means in my power, the honor and the noble traditions of the medical profession;
My colleagues will be my brothers:
I will not permit considerations of religion, nationality, race, party politics or social standing to intervene between my duty and my patient;
I will maintain the utmost respect for human life, from the time of its conception,
even under threat, I will not use my medical knowledge contrary to the laws of humanity;
I make these promises solemnly, freely and upon my hon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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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8年世界医学会 (WMA)在希波克拉底誓言的基础上，制定了《日内瓦宣言》，作为医生的道德规范.全文如上。
由于中文翻译版本有几个，于是把英语原版也放上来好了。

2
位于医院首层的佐佐木和土方的口袋中的电话几乎同时响起，通话过后刻不容缓地就飞奔往急救室，身后刚才寒暄的三个实习生见状也不敢怠慢跑着跟上。通道上的人纷纷知趣地让出空间，扭头看后就恢复如常的样子，在医院每天都上演着这种戏码，谁都已经见惯不怪。
病人才刚到达不久，佐佐木和土方刚到达急救室“唰啦”一下拉开帘子，现场一片狼藉而又有条不絮，仪器的声音彼此起伏。
“T（温度）35.6℃/P（脉搏）50/BP/R（呼吸）6-7/P（血压）15-20。”
“病人是39岁日本籍男子，身高174，体重130g，重度昏迷，今天早上失足滚下楼梯，多处骨折，被途人发现报警送进来。”
阿妙护士一见到冲进来的两位医生，劈天盖地就报告了一堆关于病人的情况。两位医生一边看着时钟指针指向七点二十八分，一边利落地套上一次性无菌手套。
这种场景跟往常利用动物或者死人尸体做实验的有着天渊的差别。染在白色床单上的鲜血在不断地升温，鲜艳得刺眼，山崎明显地吞了一下唾沫自我勉励。
“阿妙，我们赶来得比较早，你们应该还有事情没完成的。”
“哦？！”
护士有点不解。
“你们三个，别傻傻地站在那里，你们接手护士的工作。”
土方瞄了在边上的三个菜鸟决定让他们上阵，佐佐木没有反对，而且礼让地走到一旁，做了个“请”的手势。
三个实习生听命令戴上手套口罩凑上前，冲田拿起电筒翻起病人的眼皮检查瞳孔，今井很镇静地在拿起酒精在病人的锁骨位置消毒，继而熟练地拿起静脉套管针插入上腔静脉，准备输液。
旁边的呼吸仪器想起了危险的声音，呼吸的曲线表明病人现在处于不能自主呼吸的状态。冲田和今井无声而又默契地看了看仪器屏幕又看了看两位盯得自己死死的高级医生，目光最终落到山崎身上。
山崎恰好拿着插管在边上紧张地定定地站立，意识到人们都在看他的时候背脊一凉。由于这房间的温度和色彩出奇地刺痛双眼，腥味和酒精味道让他差点窒息，他僵硬地僵硬走上床前，生硬地撬开病人的嘴巴，可是怎么也不敢把插管放进去。
佐佐木和土方争相上前补救的一刻，离山崎最近的冲田走上去一把夺取插管低声说：
“让我来吧。”
这个在医学院就练习过无数次的气管内插管术，首次对着还有生命体征的人实行起来对他完全没有压力，娴熟地把导管送进气管并确认导管位置是否有误。
同时今井已经把大腿位置上的出血伤口处理好了。
土方松了一口气：
“心肺复苏的话……。”
“大家早上好，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绷紧的弦一下子松了下来。同样穿着淡蓝色制服的铁之助匆匆忙忙地冒进来，全场人鸦雀无声了半秒瞄了他一眼，自动忽略他又重新启动忙碌状态。
衣衫不整的铁之助还喘着气地说完下半句话：
“我睡过头……了！”
只有阿妙急得喊：
“你是谁，这里不是能够随便进来的，快把帘子拉上出去。”
说着他挽起衣袖凑上前，打算帮一下正在忙于进行心肺复苏的人群里。
“我是今天新来的实习生，名字叫佐佐木铁之助。”
佐佐木医生冷不防说了句“让开”铁之助又吓得不敢动，除了佐佐木谁也没有心思管他。
今井：“充电，让开。”
电颤器使在病床上的病人弹动了一下，冲田紧接着做胸外按压，仪器屏幕上这次有了惊喜的表示。除了铁之助的在场所有实习生，又舒了一口气。
阿妙立刻把X-ray片交给他们手上，研讨会如常开始了。
土方：“诶，我今天早上没来得及抽烟，看不清这图片了。”
冲田：“瞳孔散大，对侧肢体偏瘫，颈项强直，还曾经发生过呼吸骤停。极有可能是头部受到撞击使血管破裂，导致颅内血肿。所以果然土方先生你这个烟鬼还是去死吧。”
佐佐木：“我也同意你最后一句说话。不愧是以首名成绩毕业的医学生，真是聪明得让我刮目相看。”
今井：“大概是闭合性脑损伤，照CT，转去神经脑外科让谁来处理？”
阿妙：“啊啦，坂田医生吗？听他对新酱说早上上班的时候滚下楼梯了，不知道是生是死。”
争锋相对的研讨会虽然让人汗颜，总算告一段落，众人抽离出那种压力超乎想象的气氛，现场开始有点热闹了。大江户医院每年到这个月份都会变得比平时更有活力一些。
阿妙和其他护士在帮忙收拾现场和转送病人，山崎带着哭腔不停对土方为刚才的失态事件道歉，加上冲田的毒舌夹击弄得土方焦头烂额。佐佐木毫不顾忌就让信女把这个病人作为实习对象跟着病人转到神经脑外科，顺手在写着类似信件之类的东西。这番说话并不是只有今井一个人听到。打闹中的冲田似乎也因为听到的原因，下意识回头看了看今井和佐佐木。
今井神色有少许，非常少许诧异，并不是受到关照的欣喜，反应却是先望了望不远处再次转身过去和山崎土方打闹的冲田，良久才发出充满疑惑的感叹：
“诶？我一个！”
佐佐木理所当然地回答：
“这里就只有你一个神经脑外科实习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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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医生很伟大，但并不是万能。
用不了多久，他们就必须要亲自面对鲜活生命在自己手中消逝这种事情。尽管教科书已经被背的滚瓜烂熟，可这种事情却不是死板的书本就保证让每个新人都能顺利走过这道坎。也或许会依赖书本教导而显得过于理性，理性得残忍。
就一分钟之前，三个实习医生首次面对因为抢救无效而宣告病人死亡。指导医师佐佐木很老练地摘下手套和头套离开急症室，把遗体还有家属交给剩下三位新手医生处理。
口罩遮去他们脸上一半面积以上，不过也能想象他们几个的面色绝不好看。佐佐木完成任务离开后，现场忽地沉寂得可怕，心电图冷冰冰的提示声分外刺耳。
山崎有点于心不忍地把视线别开，大概是处于适应的过渡期，毕竟刚才隔着手套触碰到不断溢出的鲜血还是有着人的温度。
病人是个刚满7岁的男孩，送入急症室的时候已经到了濒死状态，半个拳头粗大的铁管直直刺穿胸骨和心脏，当场大量出血和休克。
该做的做了，能做的也做了。
冲田呆滞地望着病床上开始凉掉的遗体沉思了一阵，继而动手把它身上的管喉，针头还有直插在胸前的铁管拔掉。使劲用力把铁管拔离出它身体时和血肉骨头的摩擦触感让冲田禁不住觉得全身有点发麻，眉头拧得很紧很紧。他保持理智地对今井说：
“我们在这里处理，家属你去交代了。”
“山崎，过来帮我按稳它。”
今井没有过多异议，随意摘下染过血的手套和外袍转身拉开遮帘走出去。一直坐在走廊椅子上焦急等待的家属看见急症室出来的今井就立刻冲上前问那个男孩的情况。
“你们两位是病人家属？”
“对，我们是勇太的父母。”
他们说话时一股酒精的气味扑面而来，今井原本难看的脸色更是雪上加霜。像烂大街的电视剧一样说“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这样子应该没错了吧？只是身体和脑子偶然会发生不协调的情况，话到嘴边却成了：
“你们有没有搞错？带着孩子还可以酒后驾驶，连安全带都没有系上。”
外表冷酷的今井让这责备变得更是凶巴巴，声音有点大，途人路过的时候也不禁投去眼光张望。
“我们不是问你这个，勇太怎么样？”
病人父母气结着大声反问，今井也就毫不客气把噩耗劈头摊开。
“抢救无效死亡，我们已经尽力。”
噩耗犹如晴天霹雳，母亲顿时身子一软，摇摇欲坠地勉强站着当场哭嚎起来。旁边的父亲借着半点剩余酒意没有底气地胡乱大叫：
“不可能，叫其他医生出来。”
“换哪个医生结果都是一样，你们应该反省一下。”
“你给我闭嘴。”
“到这个时候难道还想把责任归咎别人？”
面对父亲的怒喊，今井仍然保持那副盛气凌人的架势，纹丝不退缩地盯得对方浑身发颤，场面一发不可收拾
“婆娘，给我消失。”
情绪失控的话语刹那惊动了附近的人，纷纷驻足观看，场面变得有点吓人，有护士看见情况不妙也赶紧打电话通知帮手。
离很近的急症室也能听到外面有很大的动静，只是难以得知出了什么状况。冲田咬了咬牙把铁管完全从刚死去的男孩身体里拔出，伤口还缓缓渗着开始暗红的血液。
“山崎，还有少许烂摊子你处理。”
“好的！”
冲田边说边急忙脱下身上染污血的医疗装束，拉开遮帘后的那光景把他怔住了，乱哄哄的场面，驻足议论围观的途人，在中央和死者家属对峙的今井，母亲泣不成声，还有父亲把手抬得高高的。
他来不及过多考虑跑到中间，及时伸手把父亲的手挡在半空中，今井脸蛋才没有接下那重重的巴掌。
“先生，这里是医院，请你冷静点。”
“我要投诉这个婆娘，我要找律师投诉她，她在辱骂我。”
冲田一时三刻无法搞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是原本心情处于极度糟糕状态。在闻到他说话时候散发出的酒精气味，令他更有点焦躁。他特意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今井，今井那表情好像并不当是一回事，还有种难以察觉的厌恶表情。
父亲一把用力甩开冲田的手，看样子还要不屈不饶地继续嚷，冲田压了压情绪说：
“这种事情比你自己的儿子还要重要吗？”
说话起到了作用，父亲再也没有力气撒野。冲田随即换了一副口吻把应要交代的事情解释明白，既不哀伤也不激动的解释。
事情总算得到圆满解决，人群也逐渐散去，可是没有一点值得高兴庆祝的地方。应该说面对接下来家属和死者那种生离死别的场面，胸中憋闷难受得无法用言语形容。
死寂沉重的气氛蔓延满整个电梯，三人一声不吭地站着，时而看看电梯上电子版显示的楼层数字。
今井率先破坏气氛：
“我可没有要求你帮我的。”
“我没有在帮你，我在做我应该做的事情。”
冲田瞟了她一眼抱起双臂反驳道。站在中间的山崎有点无语地往后艰难挪了几步。
“我只是没有想到一个精英学院出来的神经脑外科精英连这点小事也会处理失当。”
“如果你质疑我的能力可以直说。”
“你存心找对象发泄吗？用死者家属？”
今井不服气地单手叉起腰，转身不满地对上冲田双眼还击：
“随便你爱怎么说，我没有干过这种事情，他有证据要投诉尽管投诉，要找律师状告也请便。”
“咳……你们一人少一句吧。”山崎的声音太薄弱以至于毫无作用，他唯有在后方祈祷这电梯快点到达目的楼层，好结束这场还在继续的唇枪舌剑战争。
“呵，你还真敢说。”
“我有什么不敢说的？”
“你好好看环境说话好不好？”
电梯的提示声响了一下，随着电梯门拉开火药味也谁知随之消散。
“你自己也知道的。”
今井理直气壮地扔下这话。
冲田噤声了，她指的是什么他也清楚，酿成这种惨绝人寰的悲剧可以笃定是醉酒驾驶的恶果。但他所表达的并不是同一件事。
关系一直都不算友好，双方对待彼此的态度从来也是不咸不淡的，在意见上出现分歧也是迟早的事情罢了，这场在电梯的口舌之争成为挑起互相敌视的导火线。
两人互相冷淡地嫖了对方一眼，几近同时迈出电梯门口，向着相反的方向匆匆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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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现在的时间是凌晨2点，这种时间除非是突发事件发生，要不然医院总会有种寒森森的安静。办公室里有种不同寻常的缄默，指针转动的声音一下一下的敲着，里面的几个实习生都好像努力维持一个微妙的平衡，谁也没说话。
冲田对着桌面上的纸发呆了好久，实在觉得有些事情早晚都会被捅破，他抬起头不由分说地表明立场：
“事先声明，离开那个不会是我。”
办公室里的缄默被他一句话就打破，随着这句话响起各自的心思开始涌动。山崎看着手中的纸张不情愿地闭上眼叹了一口气，铁之助几乎把头都埋没在文件堆里，今井则紧接着冲田的话也表态：
“也绝不是我。”
两把不容置疑的声音先后消失，箭上是弦拉开张得紧紧的。冲田特意望着山崎，近乎胁迫地要他也开口说话，山崎半响才应了一句：
“嗯，我也是。”
之后再也没有人接着说话，各自埋头干活，看书的看书，写档案的写档案，发呆的发呆……今井的事情算是解决了，可是每组必须剔除一个人这个事实还是必须面对的。似乎别的组都已经有人选，只剩他们组还没有任何结果，吊儿郎当的坂田医生想出一个自认为公平方便快捷的办法，就是少数服从多数投票决定。
铁之助一声不吭，每人能看清他的表情。那种强势的语气赤裸裸地明示着让铁之助知难而退，一旦被逼退就会让佐佐木家成为医院的笑柄而蒙羞，只怪他被其余三位同一时间进医院的实习生抛离太远，没有足够的表现让他厚颜留下。最佳的办法是沉默应对，等佐佐木医生出手营救。
急促的电话已响起，无比难受的气氛出现了逆转的契机，铁之助才算放下心头大石。
除了他以外的三人则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今井迅速按下免提，各自认真地听着电话的内容，把详细的状况简单扼要地用自己的方法记下来，冲田比较随意地写在手背上，山崎一如既往地写在自己从不离身的笔记本上，今井多半都会用水性笔写到白板上。
“消防员接到电话报警说郊外一处废弃小屋起火，救援中发现里面有一名16岁左右的穿附近校服的女高中生，吸入大量浓烟倒卧现场，已做过简单处理，三分钟后送到贵医院，请求接收。”
“明白了，我们接收。”
今井果断地应后挂了电话，纷纷戴上了的听诊器集体跑到医院门口迎接不久之后到达的急救车。
“哟，第一次和你们碰到一个班次值班。”
坂田医生明显刚睡醒，睡眼惺忪地从他们身后冒出懒洋洋地搭讪，还不住地打哈欠。少数服从多数这个馊主意就是他想的，所以故意避开他们几个躲到别的地方去偷懒。午夜的风习习吹来得以让他清醒回来，毕竟今次他是几位实习生的领队。
原本打算打探一下他们的最终决定，不过从远到近的急救车声音响彻午夜的医院，就无暇顾及这些不值一提的事情。
他们接过救护员迅速送到他们手中的担架车，争分夺秒地推着往急症室转移病床，推送途中山崎曾对伤者不住唤叫和简单提问，得到的是伤者模凌两可的凌乱回答，声音还逐渐细小不少。
冲田果断地剪开伤者的衣服，露出了大面积红白相间的烧伤肌肤，还有水泡，而且伴有轻度吸入性损失。见此坂田医生眉头皱了皱，伤者神志不清到达了休克的边缘，情况并不乐观。一边评估烧伤面积和烧伤程度，一边特意提醒要点，出乎意料地像模像样，在现场忙碌不断的猿飞护士控制不住地对坂田医生严肃的样子神魂颠倒了1秒。
“处理的时候小心点，以防发生二次感染，虽然……。”坂田医生最后说话就突然无奈地断了。
尽管只有山崎礼貌地回答了，但是和一言不发的另外两人却是很默契地分工合作了。抽血检查，测量血压，体温，脉搏，呼吸，注射镇痛剂和输液
被落了单的铁之助有点不是滋味，前一秒被阿妙挤掉让他对下，这秒就硬着皮头主动请缨。冲田和今井是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坂田医生更没有时间搭理，把握清创时机埋头苦干着。
刚好腾出几秒空闲的山崎将输液瓶塞到铁之助手上，简略地示意让他负责输液。
可没过多久就被今井一把夺去输液瓶的控制权调节着，在事情变得大条之前不客气地责备了一句：
“输液速度太快了。你应该留神好好控制住。”
话音刚落，电话急促地响起了。连回答也没对上，节奏马上进入下一轮，铁之助完全无法从中插入，眼睁睁看着几个人在急救手术台上忙碌着，背负着佐佐木医学世家这个重担的铁之助几乎到了崩溃边缘。毫无立足之地的处境让他尴尬不堪，能做到的是用闲置的双手打开电话免提。
“大火扑灭后还发现另一名17岁男性伤者倒卧在屋内，大面积三级烧伤，附近另外一家医院无法接收，希望你们医院能够接收。”
现在除了大江户医院离事故现场最近以外已经别无他选。只是医院人手一向捉襟见袖，偏偏今晚跟他自己一起值班的全是新手。坂田医生环顾了一下现在的手术室马上发问：
“阿妙，现在除了我们还有谁能做手术。”
“很不幸，刚好2号病房里的一个病人因为急性支气管炎发作，唯一能帮上忙的伊东医生正在处理。”
猿飞有点担忧地补充告诉坂田医生，现在让土方或者佐佐木用最快的速度赶来也至少得等半个小时。考量的两种办法都无法实行，没想到冲田却镇静地向他提出接收病人的建议，紧随其后的今井也毫不犹豫地向坂田医生建议接收病人。见此坂田医生也就对着免提一口答应下来。
“既然你们两个那么有自信，那这位病人交给你们两个全权负责，我去处理等下送进来的那个病人。”
冲田&今井：“了解。”
手上的活一直都没有停止下来，说话也就没再进一步。即使这次是半路交接，但是第一次在没有导师医生的带领下变得更小心翼翼。简短有力的语句全是围绕着手术，手术持续到了凌晨差不多三点，手术十分顺利地到了急救的收尾阶段，差少许就可以转送到加护病房。山崎感觉似乎可以松一口气，于是问晾在一旁很久的铁之助伤者的亲属到场没有。
“我去看看……”铁之助说着连逃带跑地离开了。
“这到底是什么气氛……”山崎转身后被这不愉快的气氛弄得有点莫名其妙的。
冲田手上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站在原地把一直在伤者身上的目光移走，特意看了看也一言不发的今井。今井大概察觉冲田在看她，也就抬头对上他的目光，虽然脸部被口罩遮蔽只剩眼睛，但是想象到对方现在的表情应该一点也不好看，今井对一脸狐疑的山崎摇了摇头，淡然地说：
“这个病人是I型糖尿病患者，请她的家属今后做好最坏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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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熬过漫漫长夜，恍然才留意已经是清晨了。不用照镜子今井也知道现在自己的脸色很差，有气无力地靠在电梯旁翻阅着凌晨接收那位女病人，名叫冈崎彩乃的病历。连续工作了超过30小时，被看做只懂工作的冰冷机器的今井还是必须松弛充电，趁着电梯厢里没有人借着哈欠深呼吸，放肆地伸懒腰。
“叮”的一声电梯门被拉开了，今井敏捷地反应过来，恢复回平时待人接物那个正儿八经的冷酷形象。
进来的是同样面色憔悴的冲田。
电梯门缓缓关上，电梯厢里骤然飘起了一阵微妙的气氛，冲田感到有点不自在便伸手按电梯按钮，谁料今井也伸手去按同一个按钮，今井也就立刻收起手退到一旁继续看手上的病历。
他们去的是同一层楼，冲田抬着头看电梯的指示灯随意地问道：
“凌晨那个女孩怎么样？是你负责对吧？”
“是冈崎彩乃，嗯，是我负责。”
“哦，冈崎彩乃。”
“我刚才听说了。”
“嗯？”
“她是音乐学院的钢琴生，下星期就准备要到欧洲参赛。即使她每个星期，每个星期都必须定时做透析。比普通人却要付出更多努力才能争取到仅有的几个名额参赛。”
冲田有点愕然地听着今井会向自己说那么多话，似乎和工作有着重大的关系，仔细分析又似乎一点关系也没有，这是今井手上那病历所没有的资料。
对话根本就没有互相看过对方一眼，两人木讷地双双对着电梯门等候目的楼层。冲田深深地记得快到达的时候今井问了他一句：
“如果有一天，你失去了自己的双手会有什么感觉？”
于是回答被电梯门拉开的场景噎得梗在喉咙了，ICU病房外正站着山崎和病人家属，她们两个可以清楚地看到走廊的另一端不断鞠躬交代情况的山崎，还有一双背影颤抖的父母。
最终依旧保持常有的沉默代替所有回答，面无表情的两人并肩着齐步迈出电梯去往各自负责的病房。
后来送进来的那个男病人前田英二就在冈崎彩乃旁边的病房，正是冲田负责的病人，在检查完病人的体征记录完毕后冲田没有马上离开。看着病榻前被绷带缠得严严密密的病人，想着凌晨的情况免不了很多疑惑。
几小时后护士告诉冲田，前田醒来了。可是被包扎得厉害动弹不得，一时也不能说话。几天后终于等到他好转了，不但能说话，面部表情也比冲田的丰富多了，甚至在人的帮助下勉强能做起来，康复只是时间的问题。冲田在更新病历情况的时候趁机把积聚在自己心里的疑惑拎了出来。
“你跟那个冈崎彩乃是同校，只比他大一年吧？”
装作随意发问的样子，手上一边记录，一边偷偷瞥见到前田的表情迟疑了一瞬间，冲田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嗯，是的。”
“消防说那是有人故意纵火，大半夜的，两人倒卧在同一个火灾现场很奇怪啊，你真好运。”
前田没有接下去，冲田把写好的病历放回去床位的位置，故意看着他说：
“冈崎彩乃她必须要截肢。”
“是……是吗？真是太可惜了，明明是个那么优秀的女孩。”
“医生，我觉得有点不舒服，想休息一下。”
前田被冲田那毫不避违地表达疑惑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得知冈崎彩乃的病情后，神情变化掺杂了些让冲田难以理解的片刻，感觉就是强行被抑制下来致使难以察觉。当然他不能在这种情况下再深究什么，首先询问的是前田身体哪里不舒服。
整件事一旦分析下来到处都是疑点，为什么反应这么冷淡？为什么不会多问问冈崎彩乃的情况？为什么他看起来就像莫名觉得轻松了不少？
还有如果突然有天失去双手会怎么样？
胡乱地想了很多个为什么，咀嚼在嘴里的食物都尝不出什么味道，山崎不安的发问打断冲田无止境的发呆，下意识地发觉医院的午饭不好吃。
“今井小姐，冈崎小姐她同意了吗？”
“能有不同意的余地吗？”
“确实。”
“我们也没什么能够做的，也问不出什么，不过……”
今井放下碗筷抹嘴，显然这说话抛给了冲田，她直觉冲田会有答案，连山崎也停下进食看着冲田期待着答案。
今井和山崎的期待差点没把冲田弄得将冷饮倒在他们两个头上清醒过来。却很迅速地整个人从凳子上站起来，拿起挂在脖子上的电话接听。
“喂？”
“好，我马上到。”
他们看着冲田丢下午餐匆忙离开，山崎问：
“看来遇上麻烦了，我们要不要去帮忙？”
“随便你，这不关我事，他还不需要我帮忙，我也有事要处理。”
今井说着也端起餐盘站起来，满不在乎地断然拒绝。向着病房的方向离开饭堂。
刚冲进ICU没停息过来，冲田直奔着前田的病床走去拉开帘子。前田躺在病床上脑袋急躁不住地摇晃，急速地说着些不连贯的说话。护士大概也是新人，面对这种情况有点不知所措，看见冲田赶到慌乱地解释：
“刚才明明还好好的，睡醒了没多久就……”
“我明白了。”
冲田上前轻轻拍着前田的脸颊发问：
“前田先生，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太好了，你留下来不走”，“我刚才的表演出色吗”……等等一连串意味不明的回答。
他收起听诊器对护士说：
“苯巴比妥钠（属于短效镇静剂）给我。”
“快点。”
“是……是的。”
护士还没反应过来，冲田马上补了一句催促她。就在冲田结果注射器准备进行肌内注射的时候，像断电一样停下下一步动作。
声音低得迷糊，不过离前田最近的冲田还是能听到他口里“彩乃，彩乃”地呼叫着。冲田按捺不住把耳朵凑到前田嘴边窥探他的胡言乱语，然后突然流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瞪圆眼睛。

12
满脸倦容的冲田和今井一进办公室门几乎跪倒在地板上直接睡着。从急症室送到CT室再紧急转移到手术室，经历了一场几个小时的消耗战，走出手术之后惊觉肚子空空如也，中午的太阳早就落山了，现在的时间是傍晚七点半多一点。
在CT室研究了一轮以后，山崎没有随行跟到手术室，忙完以后一直守在办公室等他们回来。途中三叶曾经来过，可是因为冲田太繁忙所以没有能够说上话，送来的热乎乎晚饭早就凉透了。
山崎指了指台面上两份便当示意问道：“手术怎么样？”
今井拿出她的晚餐零食兼且精神食粮囫囵吞枣着，含糊地告诉山崎手术不顺利。
冰霜里有十分之一空间都是今井专属的领域，全部都是摆放各种口味的甜甜圈。除此以外还塞满了红豆包，车轮卷，草莓牛奶，纳豆，葡萄冰棒，香肠，团子，蛋黄酱，鸡蛋烧……各种食物。办公室俨然就是他们的生活居所，她们绝大部分时间基本上都在医院里度过，互相打照面的时间比见到家人还要多很多，在医院往往就分不清楚白天和黑夜。
“手术中途突然急剧恶化，连坂田医生也没办法了。”
说起坂田医生，冲田和今井明显很不愉快地吞咽食物发泄。走出手术室门口，看到在外面等候的结野医生就利用他们两个做演戏道具，能干善良的坂田医生得到结野医生的好心安慰以后就翻脸不认人把他们甩掉，留下一堆烂摊子给他们善后。
“开颅手术中途脑组织大量膨出，脑腔无法关闭。”
“诶，不是吧。”
“最后只能切除部分脑叶减压。”
“那你们还吃得可真香。”
“我常年对着脑组织类似物，能不习惯吗？”
说着冲田打开另一份挤满了蛋黄酱的便当推到山崎面前，当场恶心了他一顿。嘴里的食物还没有落到胃里，追命夺魂的来电又把他们从办公室里拉走了，接连两个晚上的长征又得开始了。
清晨六点的医院饭堂有点冷清，很诡异地看见吊儿郎当无所事事的坂田医生惊现在这种时段，坐在他旁边的正正是结野医生。冲田走过去一屁股地坐下来随意打了声招呼，成为了坂田和结野之间亮灿灿的电灯泡。坂田连忙挤眉弄眼赶跑他，今井和山崎也放下餐盘擅自坐下了，齐声向结野医生一个人问好。
坂田肯定他们是故意来破坏别人幸福的：
“你们几个，比弗利萨还要可恶，会遭天谴的，一定会。”
“昨天中午那个脑疝病人，一同送进来的还有一名孕妇对吧？结野医生。”
今井自动滤过他们的导师问结野。
“嗯，是的。母子倒是暂时保住了，虽然车祸没有让她有直接的身体伤害，但她有妊高症，外界刺激和情绪不稳影响到她的血压，不能再拖下去了。我们希望她进行剖腹产，或者是说……”【妊高症，即妊娠高血压综合症(简称妊高症)，也是以往所说的妊娠中毒症、先兆子痫等，是孕妇的特有病症】
“或者是放弃婴儿对吗？”冲田停下叉子反问。
“嗯，可是母亲无论如何也不同意进行剖腹产，才刚满26周进行剖腹产，婴儿的存活率确实不高，而且还是这种身体状况。”
“真是令人难过的消息，那要她怎么办才好……”山崎想起这位母亲的丈夫躺在ICU里仅仅依靠机械存活着，随时会熬不住，活不了几天。对这一家三口来说可谓是祸不单行。
“无论如何先保住大人的安全。”斩钉截铁的回答，不违反悖论的规章是冲田定断的依据。
“应该尊重的是病人的意愿。”医院必须恪守理念也是今井反驳的基础。
“一般情况下最理智的决定是先保障大人的性命安全。”
“一般情况下最理智的决定是按照病人的意愿去决定。”
“她现在根本不能做理智决定。”
“她服用精神类药物了？你怎么知道她不能。”
餐桌上的三个人诧异地围观着他们对话语气越来越重，讨论的气氛逐渐变了味，没有人衔接上他们的话题讨论下去。结野医生端起杯子装作喝茶小心地对坂田医生打了个眼色。坂田唯有不甘愿地开口劝停：

“给你们两个三百块赶紧吃完赶紧滚，要不然我让你们哭哭哦。”
谁料今井倏地站起来冷淡地说：“我吃不动了。”粗鲁地收拾餐具离开饭堂。
“我没胃口。”冲田也板着脸孔扔下东西走了。
“你们刚才不是说很饿的吗？”山崎还扯着嗓子对已经走远两个人喊，可惜他们头也不回。
山崎回头和结野医生一起望着坂田医生，坂田医生无奈仰面问青天： “我发誓我无心赶跑他们的。”
带着微热的阳光开始探出薄云，缓缓地铺在走廊上。这个时候还没多少人，清冷的走廊只有两把急促而有力的脚步声。他们要去的是同一个地方，无可避免地牵在同一条路线上。
冲田很快地和今井齐肩并排迈步，冷淡地开口讽刺：“啊咧咧，今井医生真厉害啊，能保住人家母子平安。”
“哼，人家不愿意你也强行开刀吗？冲田医生。”今井保持着急促的步伐一边回敬。
“随时一尸两命。”
“病人有权自己决定。”
“一家三口就可能这样死在医院里。”
“可能，那就不是必然。”
离目的地ICU短短不到十分钟的路程，两人边走边争得不可开交。要不是各自负责的区域刚好错开，那火药味绝对会充斥整个病房，把其他医务人员也连累卷进来。早上之后两人只在饭堂的午饭时碰过面，还特意隔开坐得大老远的，以免横生意外。
都巴不得今天的值班早早完结，然后就不用对着那张面目可憎的脸孔。在医院忙碌了一个白天，又循环到夜晚了。今井对每个向她道别“今天辛苦了”的所有同事点头示意。
巡查完病房打算回去办公室的时候，途径发觉有一个病房在这种时候还亮着灯。出于职业本能她小心推门走进去查看，无法入眠的这位病人就是今天他们争论得激烈的对象，那位生死未卜婴儿的母亲，那位丈夫濒临死亡的妻子，清醒地接受残酷命运鞭笞的一个病人，正躺在床上借着灯光对照片发呆。
“怎么啦？不舒服了吗？”
“不，我只是睡不着而已，是不是吵到别人了。”
“没事，我帮你拉起帘子，但是请你早点休息，这样对你的身体不好。”ICU其他病床的病人多数都处于昏迷状态，不过今井还是轻手轻脚地拉起了帘子，顺便还站到一旁看她的病历记录。
“医生。”
“在的。”
“我的孩子是个男孩子，我在考虑为他改个什么名字才好。”
“夫人，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对你有多危险？”
今井收起病历走到她旁边，认真地提醒她。她脸上擦伤了点，头上绑着绷带，这样严重的事故看来她很幸运只受了那么点轻伤。稍乱的刘海半遮着通红的眼圈。她吃力地把手握上今井搭在床边的手，近乎哭丧着回答，我知道。
“那为什么还……？”
“我丈夫他还能活多久？”
“长的话一个星期，短的话下一秒就挺不过去了。”
今井才刚想回答，凭空而至的另一把声音代替她叙述了这难以启齿的事实。她不是很想在这种地方也和他大吵特吵一顿，即使心知肚明他早上说的话也没有错，他手上的两张纸张承载着将会更加残忍的内容。
“你丈夫实在伤得太严重，手术中途急剧恶化，除了大脑以外，全身多器官功能衰竭，现在也只是用仪器勉强地维持生命。”
“抱歉，现在说这种事情很过分，但是按照惯例，我们必须向作为唯一直系亲属的你征询，下次你丈夫继续恶化的时候是否还需要过当的急救措施。”
冲田深呼吸了一口气，接连着陈述：
“作为妊娠高血压综合征患者的你，现在的身体不足以支撑到你熬到自然生产的日子，为了你的人生安危着想，必要时我们会终止妊娠，希望你能及早决定。”
说完以后冲田暗自觉得轻松了点，他把两张协议书连同笔放到床边的柜子上。刚才说的话每个字都像有千斤重。现在只希望她能理智地做出决定。
“如果现在进行剖腹产，婴儿的存活率有多高？”
“不高。”
“是吗，这样子啊。”
听完冲田那官方的说话，她突然就像认栽了一样。摩挲着隆起的肚皮，忆述了许许多多她和丈夫之间的琐碎事，快乐的，不快乐的，又哭又笑。说起车祸当时的情况，还有种难以形容的幸福笑意。
“你知道吗？汽车被撞翻以后，我丈夫把胎使劲向主驾位的方向扭去，想也没想用最大的努力用身子挡着，护我周全。”
今井感到她握着自己的手力度加重了不少，不得不赞叹他丈夫能在最危急的一刹那扼杀了大多数人强大的生存本能，没有在车祸出现的时候把汽车方向驶去副驾座。
谁也再不敢劝她放弃婴儿。
“我明白了，请尽早休息吧。”
今井只懂说这么多了。
“医生，我好像需要换被单。”
“不要紧，我叫护士……”
今井动作和说话突然停下了，她觉得握着自己的手好像有点凉，看起来似乎脸色苍白了些，今井下意识用手轻轻按了按她的腹部，结果她痛得大喊并且不断摇头。
冲田觉得不妙上前掀开被子，被一床单血红染满的境况惊得瞳孔紧缩，马上按响床前的警报铃还有通知邻近的护士，“快叫结野医生来，新鲜O型血液400CC，还有通知手术室，快！”
安静的病房躁动得可怕，值勤的护士很快就赶到。今井收起听诊器为她戴上面罩供氧，检查下身的出血量，双腿开始有明显水肿的迹象，两手从下身探出的时候手套都是血：“胎位扪不清，子宫硬如板状。血液检查和B超结果呢？”
“你看不见我在做吗？”冲田看着B超仪器的屏幕，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胎盘与宫壁间有明显的液性暗区，还有光点反射，胎盘后有血肿。”
两个检查结合一起来看，他们迅速齐声断定：“胎盘早剥。”
冲田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来，他接听过后两人就哑然了，病房内就只回荡着病人痛苦的失声惨叫。要对一个生命危在旦夕的孕妇说他丈夫现在急剧恶化的这种话需要何等勇气。
他咬了咬下唇决定保持沉默离开病房，转身却迈不开步子。床上的人忍着无法想象的剧痛扯着冲田的衣角，吃尽力气把他要拽回来，另一只手焦躁地扒开脸上的氧气罩，张着嘴努力地吐字。
声音太弱，冲田只好俯身去听，一字一顿地敲进耳膜，感觉明明就是很有力量的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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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床边柜子上那两份协议书，原封不动地放着。冲田扔下这两张纸飞快地奔向另一个濒死病人的病房，去到发现刚好离病房最近的土方正好开始抢救，即使土方知道这是无用功，但是基于医生原则他还是尽最大的努力去抢救这个已经没有生存希望的病人。
“土方先生……？”
“别磨磨蹭蹭的，你看不见我很忙吗？我要准备进行除颤。”土方见他还愣在门口，苛斥他动身帮忙。
冲田倒是乖乖地听话跑去注射强心针，配合土方做电除颤。显示板却没有起色，心跳还是很微弱，血压也没有升，冲田继续加大剂量注射，没有停止过做胸外压。连续几次循环都没有起色，土方才无奈放弃了，这个是意料之中的结果。
“够了总悟，已经尽力了。”
土方见他很反常地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于是提醒了一下。心电图那条快要发展成直线的图样让他出神地慢慢停下胸外压的动作，继而转身去加大送氧含量。
“总悟，你搞什么！”
冲田没有回答他，一声不响地调节机器的氧气浓度。
“停下来。”土方加重语气喝道他。依然没有理会他。
“我叫你停下来。”土方一步跨上去抓住他的手命令：“这种时候是应该准备差不多的时候拔掉喉管。”
“土方，别挡着我。”
倔强的语调很严肃不肯退让，土方震惊了一秒又恢复该有的底气。
“要是你没有清醒，我批准你回办公室继续睡觉，要是你忘记了我教你的东西，就给我回去把医科书从第一页抄写到最后一页。”
医学不是无所不能的，冲田的抢救措施已经超出范围了。
“我知道，我知道他没有可能看今天早上的太阳。我记得，继续增加氧气含量会让他肺里的二氧化碳含量增加，只会让他更加痛苦。”
他毫不畏惧地看着土方，一口气把土方的疑虑打散的四零八碎，挣脱土方的手背着他继续忙碌，任性地说：“四小时，三小时，两小时，一小时，半小时都成，我送他一程，今晚我想翘班。”
这种情况，土方知道劝不住，只有随便他。反正自己是个脑子早已经被蛋黄酱糊得烂透的人，或者是因为没有蛋黄酱补充导致神志不清，也就勉为其难地把他值班的那份工作都扛了。
等确定土方已经走得远远的，恢复安静的病房被机器“滴滴答答”的仪器声音吞没。冲田没什么可以为他做的，除了默默检测着仪器，就是也许漫长，也许短暂的等待，等待他戛然而止的时候把他身上的管子拔掉。
他甚至不敢睡，为了提神，走去拉开窗帘打开窗户，让夏夜微醺的晚风涌进来，让夏夜繁星和弯月的光铺陈在病房里。拍拍脸颊，伸伸懒腰，打打哈欠，舒展筋骨，喝茶喝咖啡，看杂志看医书看病历，在房间里轻声地换着位置换着方式打发时间，遇上妊高症这种高危病例的病人却不能亲临现场真是损失太大了呢！
“妊高症的并发症判断和处理都很正确啊，你和冲田君。”
“诶？”今井过于专注手术，没有听清楚结野医生突然飙出来的赞许。
“电刀。”
“了解。”
“神经脑外科的女孩子不多见，跟着那个坂田医生一定很苦恼对吧？拉钩。”结野见今井眉头扭成一团的模样，开刀之余和她一来一回地拉家常。
“在这。还好吧，虽然他经常一副欠抽的样子，但是有人时时刻刻比他更欠抽。”今井说起这话两用涌现了丝微忿忿不平，逗得结野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为什么最后她接受剖腹产？”主治医生结野几番相劝都没能成功，最后在进入手术室前就改变主意了。
“结野医生。”
“嗯？”
“这次剖腹产的婴儿存活率有多少？大人呢？”
“我当了妇科医生这些时间得出个结论。”结野眉眼冲她笑了笑接着说：“那就是母亲不仅伟大，还比你们想象中强大。”
“是吗？”
回想起半小时之前的事情今井还心有余悸，那种状况下病人的身体是无办法自然引产而丧命，或许现在可以搏一把。今井安慰她说不如豁出去在结束前赌一把，希望这里的时间能快一点，另一端的时间能慢一点。

紧急电话一直在响个不停，佐佐木看现在人手还是很充足，忙着去应付电话，把病人暂时由他们自行处理。
在病人看护的护士看着心电图急忙大声提示在场的医生：“心室纤维颤动。”
上野：“肾上腺素1mg，准备除颤。”
今井：“准备体外固定和TAE。”【TAE：经导管血管栓塞术是介入放射学的最重要基本技术之一，具体是指在X线电视透视下将某种物质通过导管注入血管内而使之阻塞以达预期治疗目的的技术，故常也被称为栓塞疗法。】
冲田：“我做FAST，保持最大的输液速度。”
山崎：“还有X-ray，麻烦多开一条管道，通知骨伤科的医生。”
急症室现在就像打仗一样，各自忙得团团转。没有闲着的佐佐木听着土方在电话另一头的语气有点焦虑，另一只空出来的手在白色告示板上一直写写画画记录着没闲过。土方那边的声音吵杂得很，佐佐木得非常集中精神地听他说话：
“什么？你再说一次？”
“多派两个医生来，这里的出事人数比想象中要多很多，这边负荷不过来。”
在现场指挥的土方扯着嗓子是大喊而出，情况很紧急，伤员人数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原本的预计。矿洞的出口还有伤者陆陆续续地搬运出来，可是紧急搭起的帐篷已经人满为患，还有不少的一部分只能在露天接受治疗或者是等待治疗。伊东正坐着这一轮直升机从医院返回现场，可以说目前是土方勉强撑着。
“常年驻守急救部门的土方医生你不是不清楚吧，你叫我现在派谁去？”
“不是有好几个实习生吗？”
土方顿了顿，认真地强调：
“叫总悟和今井坐下一轮直升机赶来。”
忙着做手术的医生还有必须留守的医生都不能动用，剩下的坂田医生是唯一一个闲着的脑外科医生，必须留在医院里待命。佐佐木身后的战场进入更紧急的状态中，有人大声提示量不到血压。
掌握着主导权的上野这边有点乱了套，不仅出血量过大，而且呼吸功能减弱了，他像平时一样让护士传达给导师，指示自己下一步做法。
“白痴吗，这时候还不赶紧切开气管？”
今井拿起手术刀一步走上前，霸占了病床最正中的位置，不留情地把上野挤到一旁利落地在自甲状软骨下缘至接近胸骨上窝处，沿颈前正中线切开皮肤和皮下组织，并命令他：“给我气管套管，快。”
“出血还在继续……”冲田在一旁看着骨盆X-ray拍片呢喃了一阵转身对着上野喊：“那谁你过来检查一下放置的导尿管。”
“你不过也是个实习的。”上野轮流被命令也忍不住抗议。
“APCII型骨盆骨折，出血点不止一个，为髂内动脉结扎手术（采用结扎髂内动脉以阻断这些器官的主要血液来源）前做麻醉。”【APCII：目前国际上常用的骨盆骨折分类，由前后挤压伤所致，常见耻骨联合分离，严重时造成骶髂前后韧带损伤占骨盆骨折的21%；根据骨折严重程度不同又分为I、II、III三个亚型】
骨盆骨折那个病人还没需要到佐佐木出手的地步，佐佐木又背对着他们继续回复土方：
“为什么一定要她们两个？”
“他们两个比其他人都早就在其他医院实习过，总悟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坂田那家伙对今井可是有很高评价的。”
救援队伍已经确保完毕矿洞的安全，对土方招手示意可以进去了。伊东坐着的直升机在附近轰隆隆地响彻半边天空。土方顶着沙尘飞扬看着直升机徐徐降落，不由得想起第一次急救时的往事，脸上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挺好的不是吗？我看他们比起呆在医院，更喜欢刺激一点的。趁这个大好机会，挫一挫他们的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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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两位危殆病人，冲田必须从中选一个优先救治。冲田对其中一个进行初级评估，患者意识模糊，四肢发冷，心跳呼吸都很快，而且血压很低。脏兮兮的衣服上还留有人的鞋印。他用清晰的声音呼叫：“我要帮你剪开衣服了，先生。”剪开衣物后的情况就像他的猜测一样，病人的身体虽然没有明显的伤痕，但是有淤血和紫绀，手臂的伤肿处有逐渐加重迹象，大概当时太混乱在逃跑的时候发生了人踩人事件而挤压受伤，现在伴有休克的先兆，几乎可以肯定内脏受到损伤。
“先处理另一个病人吧，那个已经昏迷的病人是连枷胸【1】，听说救援队的人说已经等待了超过半个小时，搞不好还有肺挫伤。”
“知道了，不用你多嘴。”
冲田只把挤压伤的那个病人身上的衣物尽量剪开暴露在空气中，又换上一对干净手套，之后就选择优先处理连枷胸的病人。好死不死被今井说中，这病人真的有合并肺挫伤而且诱发了ARDS【2】。
“啧，你这乌鸦嘴。”
“怎么？是不知道怎么办吗？要不要请我帮忙？”
“谢谢，不用。”
冲田和今井手上的工作没完没了，嘴皮子上也是没完没了，猿飞索性也不说话隔岸观火，现在这种情况对她来说是件不错的事情，而且算了算时间，这轮的直升机应该快到达这里搬运病人了。今井的动作比她原先预计要麻利很多，可是处理这个病人还需要更多的耐性。另一批救援队终于也赶到这里，一掀开帘子就中气十足地询问现场情况，冲田指了指刚才被他晾到一旁受了挤压伤的病人，示意让他们先处理他。
“猿飞小姐，这里有我就行了，你先去救援队那边帮忙，随后我就到。”今井这边的病人勉强维持着微弱的心跳和体循环稳定，等直升机的担架一到达就可以马上搬运，她好不容易缓了口气小心观察着，毕竟是第一次在这种户外救治病人，总算完成了一个艰巨的任务。她下意识瞄了瞄不远处的冲田，技术也毫不输给自己半点，甚至说可能会比自己要更好，今井才想起这个老是和自己抢干神经脑外科的活的讨厌鬼是来自心胸肺外科的，但是冲田的面部表情告诉她现在情况很棘手。
“怎么样？”
“胸廓相对稳定，但是氧合不理想，FiO2【3】和PEEP【4】都已经增加过了。”
“那可能是血胸或者肺不张。”
“嗯，刚才穿刺抽吸过，是血胸【5】……”
冲田收起话没有继续讨论下去，毫不迟疑地张开无菌布，把深褐色的消毒液淋在病人侧边的肋骨处。今井突然心里揪紧着，她们应该是没有试过这种活的。就在冲田拿起手术刀要动手的时候今井有心阻止他。
“等等，就在这里？你试过了吗？”
“没有。”
随口简短地阐述了一下事实，冲田根本就不管今井直接在腋中线和腋后线的第6-8肋间打开切口，马上换上止血弯钳在肋间突破着，血液就溢了出来，紧接着植入引流管，缝针。
“啧……”
听见今井不是太爽地咂舌了一下，冲田也不忘调侃了一下。
“你跟他有仇吗？就那么想他去死吗？”
“我没那种空闲。”
确实没有那种空闲，等得今井发慌的直升机担架才来了，她转交病人后又得忙着去猿飞那里帮忙，帐篷这边的结束以后，他们两个还要用最短的时间赶去土方那里。
他们在帐篷的忙碌快接近尾声的时候，帐篷外面有一种沉沉闷闷的硬物砸地声音响起来，冲田他抬起头望了望帐篷内的情况，一切如常。不过既然在这种地方，这种声音大概也不需要太过在意，因此他又再次恢复到工作的状态一直到最后。也就用了最多仅仅十多分钟，差不多也就把这边的病人处理完毕，他们两个又扔了手上的脏手套，打点着背囊准备出发赶去土方要求他们必须去的地方。
“在那里，走吧。”
今井指了指离他们位置有点远的地方，不仅还冒着浓烟，大型的挖掘机器也聚集在那个地方，土方和伊东等人所在的位置就在那。她走了几步才发现身后是空的，于是有点抱怨地转身要提醒他不要磨磨蹭蹭。
“干什么，别在这里浪费时间。”

“等等，这里的病人似乎都没有来得及处理。”
滞留在这里的病人跟之前对比没有怎么变化，冲田停住四处张望。
“你开玩笑吗？这里都是挂黄牌的病……”
冲田大步往帐篷的一角跑去，今井把话塞回喉咙跟着上前，然后谁也没再说话了。十几分钟前在帐篷内听到的砸物声音估计就是吉竹步站起来又重重倒下的时候发出的声音，冲田误以为是其他声音所以没有在意，一时之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堵在心里。今井把侧卧的病人翻转过来，用手电检查瞳孔的对光反应。
“闭合性脑颅损伤吗？”
冲田这预知性一般发问让今井有点不明所以，无意中留意了一下挂牌，确实是黄色的，有两个人的字迹，最后署名的是冲田，今井就知道了现在陷入了什么情况里，今井把初级检查的结果告诉他：“双侧瞳孔散大，呼吸浅促，已经休克了。刚才你接触过的？”
面对今井的疑问，冲田只是深深地呼吸了一下混合各种血和消毒水还有浓烟混杂的呛人空气，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平复情绪以后，雷厉风行地放下背囊，抽出一次性手套戴上，单膝跪到这个被他曾经置之不理的病人身边开始救治，他压低声音说：“你先去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今井一时有点犹豫，隐约听见机桨转动的声音越来越远，但是人潮不断涌动的喧闹，还有救援人员的大声指挥似乎不断地催促着他们两个。直到冲田很干脆地把黄牌的一栏撕下来，变成红色，意味着病人就被纳入了有限抢救状态。
“好，我明白了。”
她收起手电，意会地扔了句话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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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连枷胸：严重的闭合性胸部损伤导致多根多处肋骨骨折，使局部胸壁失去肋骨支撑而软化，并出现反常呼吸即吸气时软化区胸壁内陷，呼气时外突称为连枷胸，又称胸壁浮动
【2】ARDS：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acute respiratory distress syndrome,ARDS）是指肺内、外严重疾病导致以肺毛细血管弥漫性损伤、通透性增强为基础，以肺水肿、透明膜形成和肺不张为主要病理变化，以进行性呼吸窘迫和难治性低氧血症为临床特征的急性呼吸衰竭综合征
【3】FiO2：指吸入氧浓度.
【4】PEEP：PEEP(positive end-expiratory pressure)也叫呼气末正压，可增加功能残气量，使肺泡在呼气末不易陷闭，提高肺泡－动脉血氧分压差，促进肺间质及肺泡水肿的消退，从而改善肺的顺应性和肺泡通气。
【5】血胸：胸膜腔积血称之为血胸。由于胸部创伤引起的胸膜腔积血称为创伤性血胸，由于继发于胸部疾病或全身性疾病而引起的血胸称为继发性血胸

17
“土方医生。”
花了不少功夫越过人潮来到矿洞洞口，今井凑巧迎面碰上从里面推送伤者出来的土方，喘着粗气期待地问他。
“现在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土方狐疑地左看右看着今井。
“总悟呢？”
“冲田临时有个脑损伤病人要紧急处理。”
“这样啊……”
土方沉思了一阵，今井的工作能力他是打从心底里认同的，而且旁边的病人也不容许他浪费时间了，他指着洞口里说：
“还有些人在里面，人数无法确定，但是起码有两个危殆的病人，你按照救援队的指示进去，里面虽然确认过安全，但是不要掉以轻心。”
“是！”
这语气这回答内容跟今井身上的清冷气质十分不相符，是出乎意料的热切，尽管样子还是看不出那种热度。土方机械地点点头。今井的雷厉风行，甚至让土方怀疑她到底有没有听清楚自己说话，那种一旦对某种事物热血过头就不顾周遭的态度，跟他认识的某个人真是很相似。
救援队的人迫不及待地领着同样迫不及待的今井深入矿洞。里面的环境不是一般的恶劣，外面的光线照不进来因此很幽深阴暗，灰尘四处飘扬在空气中，投过临时架起的白色照明灯光看到的都是一片灰蒙蒙。支撑的木架倒塌在地上或者悬挂在半空中，碎石乱石落了一地。
“今井医生，虽然暂时确定是安全，但是一旦有什么状况，请你听我们的指示马上离开这里。”
今井郑重地点了点头，这种恶劣环境连今井也更加谨慎。她跟着救援队的人小心翼翼地走着，没过多久脚踩着的地面有种湿溜溜的感觉，渐渐地听到有电锯的声音不断地叫鸣。
“是不是地下渗水了？”
“嗯，刚才甚至有发现溺水的工人，到了。”
耳边的叫鸣声音更加刺耳，有股难以形容的味道合着潮湿扑面而来，今井眼前突然明亮了很多，因为有数盏照明灯架在那里，倒塌的木柱胡乱地横着竖着斜着，那种电锯的声音就在帆布遮盖的里面传来。她跳过乱石冲进帆布围起的里面，里面的救援队和还有意识的病人看见她简直看见天使的一样，一副欣喜的表情。
只是她的眉头更加深锁，跟天使毫不搭边。她边套着手套边发话：“这里是大江户医院的今井信女，我现在开始要为你治疗。”
“太好了，终于等到你们来了。”病人的声音很虚弱，但是掩饰不了快要获救的高兴心情。
“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电锯锯木的声响太大，今井扯着嗓子喊出来，恐防他听不见，发问同时忙着为他检查除了左臂的身体其他部位，他的左臂被不仅仅被断木刺刺伤，还躲避不及被木柱压着动弹不得，只能坐在原地靠在边上等着救援队把木柱一条一条锯开移走。
“相川慎也。20岁。”
今井看了看从木柱蔓延到地上的一滩血迹，继续发问：“记不记得你的体重和身高？”
“身高172cm，体重145kg。”
“记不记得你被压在这里多久了？”
“从矿难发生的时候开始一直到现在，已经超过3个小时了，我什么时候，什么时候……”
病人死死撑了3个小时等医生来，已经要虚脱了。今井焦急地对着正努力锯断木柱的救援队问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移走木柱，他们回答的是还需要至少1个小时，也就是说现在除了为他输体液和血液以外，什么也做不到，或者说是白费功夫。
她瞬间做了个最坏的抉择，同时也是在她和病人之间唯一的抉择，会影响他一辈子直到死亡的抉择。今井没试过做这种残酷的手术，但是她和冲田间接经历过一次，虽然仅仅是作为一个旁观者。锯木的声音不断翻起她当时的记忆，把手术同意书递给冈崎彩乃那个情景，手术锯断骨肉的刺耳声音，冲田隔着手术室说的那番话。
“相川先生，你还能听见我说话吗？”
病人慢慢地点了点头，认真地听清她的一句一字解释。
“救援队移走木柱还需要至少1个小时，你的左臂被木柱压着太久造成缺血，而且受了严重创伤，即使勉强保留下来也失去了生存能力无法恢复……”
“这是什么意思？”
虚脱的病人无法抑制情绪流露出惊恐的表情，听见今井说话的救援队都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他们，这个看上去稚嫩的少女说出如此残酷的事实，表情从始至终都没有过任何波澜，冷静得叫人觉得可怕。
“你现在正在发低烧，很可能是受到感染。你的手臂已经坏死了，还影响到你的血液循环，拖延下去你会器官衰歇而丧命的……”
“不要。”
“考虑到他日的功能重造，我会尽可能保留你的肢体长度。”
“你懂什么，要是你没有一只手你愿意吗？”病人竭尽斯底地冲着今井吼，但是因为身体过于虚弱今井听起来是软绵绵的。
“不愿意。”
她回答得异常爽快，脱口而出重复了一句自己曾经认同的说话，把在场所有人都呛住说不上话。
“如果我失去了我这双手，一定生不如死，就连活下去的力气也没有了。”
今井向来是个强硬的人，这种时候她是不会去花费多一分一秒的时间慢慢劝说对方，而是自己那双让人感觉不到友善的眼睛直视对方，逼使对方不要犹豫二选一。
“要么截肢，要么丧命，相川先生，虽然作为医生要尊重病人的选择，但是无论如何，我也希望你能选择截肢获救。”

“那我以后怎么办？”
“很抱歉，我们做到的是拯救你的性命。”
相川认栽地点了点头同意截肢，向着倒霉的命运低下了头。今井让救援队的人不要继续锯木的工作保持安静，退到一旁拨通电话向外面的人索要截肢相应的手术工具，伊东医生大概不久后就带着工具赶到，在此之前，今井利用这段时间为病人进行麻醉。
整个极具破坏性的截肢手术由她和伊东医生两个完成，协助他们两个的救援队即使见过无数次血肉模糊的场面，可是这么近距离地目到这种手术，差点忍不住要吐了。
切割器，电锯，骨挫刀……利器拉锯骨头的时候声音尤为尖锐，今井脑海里止不住循环播放出那天的某几个画面。冈崎彩乃对着她哭的时候她就深深感受到有种无力感，他们就算能拯救到病人的性命，但是却无法拯救他们的人生。自己明明无法接受到的事情，却逼着病人去接受。
所幸矛盾的不是自己一个人，冲田也是这么坚定地逼着别人去接受。
截肢手术是个漫长而复杂的过程，今井和伊东医生已经进行了快一个小时了，今井猛然察觉裤管沾湿了，黏着很不舒服。她低声问了一下矿洞的地下水有没有可能上升了。
“救命……有没有人？”
不知道是谁的呼救成功吸引到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循声望去。今井总觉得这声音很熟悉，却想不起到底是谁。
“有没有人？有没有人？”
今井和伊东都在手术途中无法抽身，伊东大声回答：“怎么回事？”
声音在幽深的矿洞里回荡着，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地等待另一边的答复，未知的情况让人觉得相当不安。伊东刚想抽调两个救援队的人去看看怎么回事，声音的主人就摸索到这边来了。
原来这人是铁之助，全身都湿透了，一见到是同医院的人似乎轻松了不少。
“有人溺水了。”
“你怎么会在这的？”
今井被搞糊涂了，铁之助狼狈地出现在这种地方实属意料之外，医院人手再短缺也不会让他跑来的，随便换个不能做手术的护士也比他强。
“我只是凑巧路过的。”
“什么？你开玩笑吧？那你怎么进来的？你连制服都没有穿着的。”
“但是我有医院的证件啊。我只是心急想要来帮忙。”
“够了，今井，这个不是重点。铁之助，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伊东医生把话题拉回正轨，态度实际上和今井一样的咄咄逼人。
“有个工人一直被困住在底下，然后不断渗上来的地下水把他淹没了，我好不容易才把他拉上来，可是，怎么感觉救不活的样子。”
“在哪里？”
“就在这里附近，徒步过去只需要一分半钟。”
“伊东医生，今井医生，现在怎么办？”
救援队的人知道他们两个现在不能手术中途离开，希望他们能够给个清晰的指示，能多救一个是一个。
“你们跟着铁之助过去，因为从这里出去要花不少时间，把病人搬运到这里，在外面的医生进来前先作紧急处理。今井，我们动作必须要快一点。”
“明白。”
距离残肢和身体分离还要一段时间，为了减少病人这次手术对病人日后的不良影响，他们都很谨慎地加快速度。救援队抬着担架把溺水晕厥的病人送到这里，一直都没敢为病人停止做胸外压，铁之助很心急地催促伊东和今井赶紧到这边来救人。
伊东很想骂人，却忍住了，耐着性子当场手把手教他。
“口鼻中的污物清除了吗？还有呼吸道和胃里的积水推出来没有？”
“已经清除了，但是心肺复苏好像没什么效果。”回答的偏偏是救援队的人。
“那好，按照我的说话去做。”
今井好不容易空出一只手，一手抓起背囊里的人工呼吸器扔过去给铁之助。铁之助战战兢兢地接过呼吸器，慢吞吞地帮病人戴上，等待他们的下一步指示。
“告诉我现在病人的体征。”
“面部肿胀，四肢又湿又冷，皮肤黏膜青紫。”
“呼吸和心跳呢？”
铁之助手忙脚乱地听了听心音，又摸了摸脉搏，一筹莫展地说：“我摸不到。”
“是你摸不到位置还是脉搏没有跳动？”
“我……我不知道。”
“那病人溺水的时间多长了？”
“不知道，我见到的时候他就已经……”
“将这几盏灯都近距离照着这个病人，将他的衣物全部解开，先帮他输送高渗盐水，胸外压不要停下来。”
“伊东医生，看样子病人已经呼吸骤停了，我们还有多久？”今井不太耐烦地插话，她觉得跟铁之助这样对话是没有意义的。
“快好了，之后我送这个病人出去，那里的病人让你来处理，有没有问题？”
“没有。”
十分钟以后截肢手术告一段落，今井才得以跑去处理溺水的病人，她明显地发现地下渗水的迹象开始更加明显，已经漫上了脚裸的位置，救援队的人也开始提醒随时要转移病人，动作必须要迅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