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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胡杨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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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杨老师本是我们王坟走出去的,在这里经过他本人同意,我特意把其作品转回来。

人是能离开山的,但是灵魂还是山的,文字也还是属于山。喜欢文学的多来读读吧


1楼2007-09-16 11:40回复
    提起王坟这个地名,别说外地的,即便青州也有许多人不解:这么个名字,多难听啊。细心一点的人会探问,哪里是不是有座坟? 

    王坟,顾名思义就是藩王的陵寝。明太祖为巩固中央集权,加强对地方的控制,继续实行推藩制,以“维宗社无疆之庆,植邦家不拔之基”。明宪宗成化二十三年,皇帝朱见深封他的第五子朱佑hun(左木右军)为衡王,衡王爵位世袭,共传七人,其中有两个是兄弟相袭,故称“六代七王”。第一代衡王谥号为“恭”,所以称衡恭王,王坟地名中的“王”,指的就是衡恭王。 

    王陵背后峰峦拱卫,对面青山如屏,山脚下溪流逶迤,河水自西而来,绕村转一个半月形的弯,自村东再向东流去,这种半月形的河流拐弯,方圆几十里是属罕见。据上点年岁的人讲,陵寝外原有三层围墙,外层最为高大坚固,是厚实的城砖砌成,五六十年代才拆毁。另两层是石墙,我小的时候,第二层围墙尚存完整的一段,墙高两三米,宽半米。因墙面平整,日久天长竟走成一条小路。秋天生产队分地瓜的时候,小学生们放了学推着空车去拿地瓜,争相从城墙上走,以次炫耀技艺。这层城墙据称用了古老的“黄米灌浆”技术,即用米汤和石灰,干透了异常坚固。八十年代初,一些村民为图省事,扒城墙的石头盖房子,从此城墙被拆得七零八落,现在几乎踪迹全无。 

    作为仅次于皇帝的藩王,陵寝应该是有相当规模的。这次在城墙边游逛,非常幸运的碰到村里一位朱姓老人。他今年六十四岁,他说他小时候这里虽然荒废,但几乎没有任何毁坏。高大的围墙内,甬路两边殿宇重重,金碧辉煌,陵前是被称作东西宫的两座大殿。隔不多远就有一座高大巍峨的牌坊,石人石马分列两边,整齐威严。每有祭祀、修葺、册封、旌表,都刻碑以记,所以碑碣如林。陵墓后顾波参天,遮天蔽日。 

    村里人称这座陵寝为大坟,是先有村子后有陵墓,还有这里有了陵墓后才慢慢形成村落,已无从查考。这座大坟是村落的坐标。村西头被称作西门外,这里曾是外层城墙的西门;村西北角的一条小街巷,被称为二门;村子西北角的一片,被称作“城里”,也就是城墙以里的意思。值得注意的是,“城里”的住户大都姓朱,他们应该是守墓人的后裔无疑。 

    这座陵寝年代久远,遭到毁坏在所难免。台基一角有石块脱落,据说是抗战年代汉奸用手榴弹炸过的,但基座太大太结实,区区几个手榴弹实在难以撼动它。墓顶土堆上被开出一块环形田地,至今有人耕种。人民公社成立以后,每当有公用建筑,首先想到的就是城墙上的砖石和陵前碑碣,陵后柏树也在劫难逃。备战时期,公社武装部曾突发奇想,想挖开墓道,找到地宫,充当战时指挥部。当时组织基干民兵轮番开挖,因不得要领,最后无功而弃。老百姓说,充当战时指挥部是幌子,目的是目中随葬的宝物。及至破四旧运动一起,这些封建余孽自然首当其冲,巨大的牌坊被拉倒砸碎,地面建筑全部夷为平地,只剩下石头基座上巨大的封土堆。这座大墓不管有无珍宝,不能不引起不法分子的注意。前几年陵墓周围青纱帐长起的时候,据说有人在田地里发现了水桶粗的盗洞,盗墓者的选址能否直达墓室,他们有没有盗走陪葬品,一直是未解之谜。 
     
     
     作者: 俺是胡杨 2007-6-7 12:10   回复此发言


    2楼2007-09-16 1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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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11 01:4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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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楼2007-09-16 1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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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以前的城墙残


        4楼2007-09-16 1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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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坟的邻居,一棵精瘦坚挺却倔强昂扬的柿树


          5楼2007-09-16 1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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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柿子来了


            7楼2007-09-16 1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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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能说出这是哪个地方来?


              9楼2007-09-16 1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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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羊人以前在山顶盖得房子,纯绿色建筑


                11楼2007-09-16 1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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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11 01:4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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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巢当年做什么用的,请抢答!


                  12楼2007-09-16 1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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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你能不能相信,我一直没有搞清我的生日是哪天。 
                    那时候不像现在凭出生证申报户口,户口对农民而言,没有什么现实的意义,等到想起来报户口的时候,孩子早满街跑了,谁还记得那么清楚?更要命的是,那时候农村全都用农历纪年。母亲记得我的生日是在年末,每到那天总要赏一个煮鸡蛋给我,等到我升学去迁移户口的是时候,才发现我的生日是在年初,哪个是对的,哪个是错的,事隔二十年,早已无法分辨,更何况,你能让派出所给你改过来?象我这样的情况不在少数。人口普查的时候,人家去普查我奶奶,她老人家不仅不知道自己的生日,她连名字都没有呢。普查员临时给她造了一个应付差事,其实有名字也没用,不光别人不知道这名字是谁,恐怕第二天她也不知道这个名字就是她了。 
                    山中无甲子,岁尽不知年。听说我还没出生的时候,我们邻村就出了一次过错年的笑话。那时候没有挂历日历,人们了解时间的依据是灶王爷神像,再穷的人家也要请一张灶王爷,上面是一个胖娃娃一样的老头,下边是一张表格,二十四节气都在里边,安排农事全靠它。后来破除封建迷信,这东西不许卖了,人们一下子失去了时间的参照,结果在腊月三十早上就放鞭炮拜大年,这件事还多年后还被作为饭后茶余的笑料。 
                    轮到大人给孩子算命,瞎子总让报上生辰八字,年月一般不成问题,生日就有些把握不准,至于时辰,就更搞不清了,那时候没有表,谁知道当时的子丑寅卯。孩子的母亲搔破头皮,最多只能回想起当时是晌午头儿还是下半夜,对生产时的苦痛,她们也许多少还有些印象。 
                    上小学的时候,根本不用知道几点上学,反正天亮了再去也不晚,去早了没用,教室里没灯。上初中时山村里已经通了电,学校在外村,要上早自习。那时我们全村没有一块表,全凭大人们看星星听鸡叫叫醒我们,逢上阴雨天,实在难判断。有一个冬天的凌晨,一个小伙伴早早来叫我上学,母亲觉得天色还早,不让我们走,结果他在我的床上和衣睡了一觉,天还没亮。 
                    再后来,父母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有一年腊月二十五,生产队放了假,父亲去一个很远的山上采石料,挣了几块钱,除了买了五块钱的猪肉过年,还特意买了一个纸盒子喇叭,有线广播早中晚三次,很准时,当钟表使唤没错。 
                    那时候也容易搞清具体的时日了,一种年画代替了灶王像,上边是革命样板戏的剧照,下边是一个节气表,每年总要买一张。 
                    中午临近放学的时候,饥肠辘辘,我们都迫切地知盼着下课。秋冬时候,阳光斜斜地照进教师,我的同桌很聪明,老师宣布下课的时候,他在阳光照到的地方画上一条深深的刻痕,第二天太阳照到这条线的时候,就差不多放学了,我们还总结阳光每天北移几指。老师有手表,她不知道我们临下课的时候为什么总是偷偷地往地上瞥。 
                    再后来我爷爷拣到了一块泰山牌手表,那在当时可是一个宝贝,有人出远门、相对象或者照像的时候都来借。我到城里上高中的时候,这块表归我了,从此也就结束了不知今夕何夕的日子。 
                     
                     
                     作者: 俺是胡杨 2007-6-11 15:48   回复此发言


                    14楼2007-09-16 1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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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的时候物质匮乏,却有很多好吃的东西。 
                      苦菜、榆树叶、榆钱、槐花,都可以当饭吃,自不待说。榆叶熟了滑腻腻的,我不喜欢,我喜欢榆钱。清明一过,榆树枝桠上挤满黄澄澄的榆钱,这时候大人小孩中的爬树高手大显神通了,他们脱了鞋,腰里系一根绳子,猴子一样的爬到树杈上,用绳子吊上一个篮子。篮子是特制的,上带铁钩,可以挂在树上。他们坐在树杈上,每捋一把榆钱就放进篮子,满了就用绳子送到树下,偶尔也折一枝扔下来,引得下面的孩子疯抢。 
                      榆钱可以做粥,可以蒸窝头,也可以生吃,甜津津的清香。槐花生吃也很甜,不过据说有毒,生吃多了肿脸,没敢多吃过。 
                      糖是不容易见到的,不过有替代品。有一种茅草根有甜味,形状像竹根,不过白白细细的,我嚼过不少。也吃过玉米秆和高粱秆,当然根甘蔗不能同日而语。 
                      既然是山里,果子是有一些的。山楂和柿子生食涩嘴,熟了也不能多吃,胃受不了。枣子就不同了,可以从指头肚大小一直吃到熟透,满山坡都是枣树。也有酸枣,味道酸中有甜,百吃不厌。村前的山坡上有一些梨树,但从来不知道熟了的梨子是什么滋味,这些梨子只有乒乓球大小的时候就被我们消灭的干干净净了。 
                      那时村前有条清亮的小河,一年四季都有水,小鱼小虾容易捉到,吃的最多的是泥鳅。还吃过两次青蛙,用铅笔刀除去内脏,剥了皮在河水里洗净,用铁丝串起来,到山上找些干树枝烤着吃,味道也不错。 
                      活物当中最好吃的是蚂蚱,后来从生物书上知道叫蝗虫。我们说的蚂蚱是一个统称,包括螳螂。蚂蚱捉得多了,可以用一根狗尾巴草从它们的肩颈穿过,穿成一串,极易携带。常见晚归的牧人,苇笠上挂几串蚂蚱,旗帜一样的显眼。 
                      有一种蚂蚱通体绿色,个头较大,后退强健有力,后小腿上有两排细细的小刺,不小心蹬到手上,能蹬出血来。它的翅膀长而有力,可以飞行十多米,不容易捉到。等到深秋的早晨,天冷,它们的翅膀沾了露水,懒洋洋的爬在青石上,任你捕捉。 
                      捉来的蚂蚱,掐去翅膀,把头部轻轻一提,连同内脏一起带出,放到开水里一烫,用盐腌两三天,用油一烹,那是天下最难得的美味。蝉的幼虫也不错,味道吃法大同小异。 
                      那时我们的伙伴们有一个共识,天下最好吃的东西是油条,因为我们很少有人能大口的吃肉,只能想象吃肉肯定也很香。有一次在山上打猪草,一个伙伴说,中秋节那天下午他去公社大院捡鸡粪,看见银行的李光腚正在吃饭,有油条,还炒了肉。我们都停下手里的活计,愤愤地骂。在那时的我们看来,吃油条还吃肉,简直比旧社会的地主资本家还奢侈腐化,同时我们也隐隐地不平,你们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凭什么吃得这么好? 
                      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我去公社参加竞赛,中午带饭,父母奖励我,给我买了两个白面馒头,用毛巾包了,放在我的花布书包里。那种香味实在太诱人了,我不知道闻了多少遍,终于决定咬一口,只咬一口,其余的留到中午吃。可是过了一会儿还想咬一口,结果还没等到出发,两个馒头已经下了肚。 
                      现在终于每天都能吃白面馒头了,偶尔也沾某人的光,去酒店嘬一顿。那些大腹便便的官僚,或者脑满肠肥的新贵 ,吃腻了山珍海味,要点什么苦菜蘸酱、南瓜饼子之类的,我不吃,我鸡鸭鱼肉还没有吃够呢。有时看他们半天也找不出一个好吃的菜来,我就很酸葡萄的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有好食物不如有好胃口啊! 
                       
                       
                       作者: 俺是胡杨 2007-6-11 15:49   回复此发言


                      16楼2007-09-16 1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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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时候,我认为最奢侈的享受有两个,一是吃馒头,二是看电影。 
                        电影场就在村东的河滩里,那地方平展广阔,容纳几万人也不成问题。我记事的时候村里还没有通电,要靠柴油发电机发电。我太小,家里人不许我单独行动,一定要他们带我去,可他们是吃饭太晚,村东的发电机声已经清晰地传来,也有邻村的亲戚来家里借凳子,他们还是不紧不慢地吃饭,我常常是偷工减料地胡乱塞上几口,心早就飞到了电影场。 
                        银幕前早就坐满了人,最前边是坐小板凳的,往后是坐板凳椅子的,再后边是站着的,最后边的只能站在板凳上。邻村还有人源源不断地赶来,远处山路上的灯火萤火虫一样闪着。好不容易开始有人讲话了,有时是公社的领导,有时是大队的干部,总是形势一派大好之类的,我那时听不懂,当然也就记不住。但我记得最后几句一般是民兵要搞好巡逻,严防阶级敌人的破坏活动,这时候我们都高兴起来,使劲拍巴掌,我们都知道,下一句马上就是“现在电影开始”。 
                        电影是开始了,但不是正式的片子,那时候放的比较多的是《新闻简报》,阿尔巴尼亚领导人来我国访问,或者周总理接见西哈努克等等。偶然也有除四害讲卫生等片子,我们照例不感兴趣,只盼着它早点结束。 
                        好多年后例外地放了一场体育比赛,我们看得津津有味,从此知道了篮球和穆铁柱。 
                        后来也放一些自制的幻灯片,内容是农业学大寨工业学大庆,或者是深揭猛批四人帮等等。我们都知道,这些幻灯片是放映员小陈自己画的,我们曾去放映队的窗户外看过他画画,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后来班上一个男生说,他的理想是当电影放映员,这个同学的字写得很糟糕,被老师讥笑为蝎子爬的,我们一致理直气壮地问他,你能画画吗?他听了立刻象霜打的地瓜叶子,从此不敢再提。 
                        等到电影上出现八一厂的标志,一颗五角星闪闪放光的时候,男孩子都高兴地欢呼起来。电影也许是早就看过的,甚至有些台词都能背过了,但我们还是看得津津有味,那些故事早已深入到我们的心里,电影中的主角是我们心目中当然的英雄,游戏的时候,谁都愿意当潘冬子而不愿当春伢子,愿当张嘎子而不愿当胖墩儿,如果让谁当胡汉三或者胖翻译,他准跟你下家伙不可。 
                        遗憾的是电影不能经常放。那时候每来一部片子,就在周围的村庄轮流放映,其实我们老早就得到消息,今天去这个村看,明天接着去那个村看,一部电影看得滚瓜烂熟。有扑空的时候,明明听说某村放电影,心急火燎地赶去,一个人都没有。那时候我们都很失望,一路打弹弓扔石块儿,引得路过的村子鸡飞狗叫,以此发泄我们的不满。 
                        不远的山沟里驻扎有部队,他们那里经常放电影,我很小的时候,他们还派车来村上接人。傍晚时候,部队的大卡车就停在街上,小伙子们或半大小子们爬上去,看完电影后再送回来。可惜我因为年龄小,一次也没坐车去过。 
                        我后来长大了一些,也去部队看电影,他们的银幕宽大,音响效果也好,只是中间最好的位置是留给战士的,老百姓只能在不太好的位置。我们往往老早就赶去,等上一会儿,战士们排着整齐的队伍,提着小马扎,喊着号子,鱼贯而出。先在场地上排好阵势,立正稍息口令过后,指挥员一声“坐”,全体战士齐刷刷的坐下。照例要唱歌,各排轮流唱一遍,然后拉歌,我们一边看一边羡慕,大家都觉得,就算为了经常看电影,长大也得当兵。 
                        我印象最深的一次看电影,就是在部队看《少林寺》,好几天前我们五六个人就约好了,但那天动身的时候还是不早了,走了一半路,天已经全黑了,我们知道,肯定要迟到了,我们决定抄近路。说是近路,其实没路,就是从野外穿过去,我们下了大路,钻进了玉米地,一溜小跑,玉米叶子划在脸上胳膊上,又疼又痒。路过一块黄烟地的时候,只听见烟叶子被碰断的咳嚓声,我们什么也顾不得了。快到营房的时候有一条河,我们也分不清哪里深哪里浅,手挽着手,跌跌撞撞地就过去了。过了河是一片荒滩,半人高的黄蒿,脚下的藤蔓不断地绊着脚。好不容易出了这里,上了大路,远远地听见喇叭里的声音了,刀剑撞击的叮当声,木棍舞动的呼呼声,还有人的嘿嗨声,那一刻我们沮丧极了,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是没能看上开头。 
                        后来镇上有了电影院,那种免费的露天电影就彻底消失了。这几年夏天的时候,有一些文化之夜活动,其中也有露天电影,我去过,但找不到当年的感觉,竟然没能完整地看完一场。当年我结婚的时候就想,别的什么都可以没有,就是不能没有一台电视机。听说再过几年,电视信号都成为数字信号了,节目更多,更有选择性,但我知道,当年看电影的那份快乐和满足,再也不能找到了。 
                         
                         
                         作者: 俺是胡杨 2007-6-11 15:52   回复此发言


                        18楼2007-09-16 1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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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把生米做成熟饭,就得有柴禾,柴是日常生活中的大事。记忆里的乡村堆满了柴垛,田边地头、房前屋后,象一个个硕大的蘑菇。 
                          在我的意识里,能燃烧的东西都是柴禾,各种植物秸秆、枯枝断木、树皮草叶、朽毁的家具和农具手柄、木工干活的下脚料,甚至锯末、牛粪……,这种观念已经渗入我的骨髓。有时看见路边园林工人修剪后丢弃的树枝,我就想,小时候拾柴禾怎么就碰不到这样的好事儿呢。 
                           家乡一年两熟,秋后种小麦,芒种收了麦子种玉米,秋季收了玉米再种麦子,如此循环。按说柴禾的主要组成部分应该是庄稼秸秆,可是能用来烧的实在不多。地瓜种了不少,可是地瓜蔓水分太大,有烟无火,何况还要做猪饲料。那年头的房子一律都是草房,这草是麦子的秸秆,每隔几年就得换一次,所以每年的麦秸都要积攒下来,以备换房顶。麦秸烧火,那是最大的浪费。高粱秸笔直挺括,也是盖房子的材料。这样能名正言顺做燃料的,只有玉米秸,其余杂粮只是零星种植,唱不了主角。 
                           那时候家家都有一个不小的厨房,除了烧火做饭,还要贮备柴草。农历六月阴雨连绵,厨房的柴用完了,外面的草垛都能拧出水来,这是主妇最难熬的日子,一旦云开日出,村子的大家小巷、各家的庭院里,全都晾满了湿漉漉的柴草,散发着腐霉的气味。 
                           城里人也要烧火做饭,他们也需要柴禾,城里没地方拾柴禾,只能买。好一点的木柴,山里人还不舍得烧掉,要挑到城里去卖。卖柴的一般下半夜起床,挑上两捆木柴,三五人一伙,翻山越岭,扁担吱呦吱呦唱着,天光大亮赶到城里,卖了柴,换点油烟洋火或是农具,歇歇脚,天黑赶回村子。 
                           摊煎饼不需要硬火,树叶草叶最合适,表面无明火了,抓一把草叶撒上,用嘴一吹,火苗腾地一下子起来,随灭随生,很是方便。烧水最好用硬柴,玉米脱去颗粒后,我们称之为棒子骨头,跟剃去肉的骨头一样,很形象,棒子骨头个头均匀,坚硬耐烧,既不用劈开,也不用折断,每隔一段时间填进几个就行,最省事。黄烟秸秆、芝麻秸、豆秸都是半木质,也耐烧,可惜数量太少。豆秸还有特殊用途,家乡有句俚语,“过年烧豆秸,家里出秀才”。这话用家乡方言来读,合辙押韵,不过,老家年年煮饺子都用豆秸,也没见烧出几个秀才来。 
                           粮能青黄不接,柴也一样,所以备柴跟备粮一样重要。家乡的山里没多少树,即便有,也是果树或者槐杨等用材树,砍柴是不现实的。听说大炼钢铁的时候,山上的大树都遭到了洗劫,现在的山都象癞子头。庄稼秸秆是绝对不够用的,人们的目光瞄准了山上的野草,它们一棵棵一片片倒下,被人们一捆捆运回村里,晒干,送进各家的灶膛,然后草木灰撒进猪圈,变成肥料运到田里,化成庄稼的养料,可怜的野草,生在山里,竟然不能终其天年。 
                           春冬拾柴禾,秋后割草,这是山里孩子惯常的劳动。春天冬天挎一个篮子,篮子里放着斧头,有的还带着长长的钩子,捡拾落下的枯枝。能落到地上的总是少数,有些枯枝原样地呆在树上,这就需要上树砍下来,那时候为了拾柴禾,几乎爬遍了所有的大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哪块地边有几棵大树,哪棵大树有几个大的枝桠,我们都了如指掌。秋天割草的时候,心里总惦记着哪里的酸枣红了没有,哪里的柿子也许不涩嘴了,草丛里又不时地飞出几只蚂蚱,让人心里直痒痒。太阳偏偏又毒又辣,出汗的背心紧紧贴在身上,管它呢,先凉快一下再说,偷瓜摘枣烧柿子,爬到树杈上睡一觉也不错,或者把绳子拴在树上荡秋千,往往一玩就过了头,等发现该干活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急急地割上一些回家交差,或者干脆推说晒在山上没有背回来,等下次多割点混在一起搪塞一下。背着草捆下山很辛苦,我们总想找省事儿,走到陡峭的山坡上,放下柴草猛蹬一脚,草捆顺着山坡骨碌骨碌一直滚到山下,不过,如果没捆结实,草捆半路上散开就惨了,可我们每每都甘愿冒险,并且乐此不疲。 
                           秋风吹渭水,落叶满长安,这种落叶满地无人收的境况那时候是看不到的,落叶是人们争抢的对象。霜降以后,如果夜里秋风萧瑟,第二天天蒙蒙亮人们就起来,背上篓子带上筢子,顶着晨星,踏着清霜,早早去树林里抢收树叶。晨光曦微人根本看不见人影,只听见远处近处筢子划在地上的刷刷声,还有人的咳嗽声,如果你去晚了,那就只剩下筢子划过得干干净净的地面了。 
                           这几年回家去,偶尔上山摘摘酸枣、采黄花菜,儿时的一些小路几乎都找不到了,到处是荒草,这里已经人迹罕至了,草很茂盛,一片片随风起伏,看来好多年没有刈割了,没有了往昔的热闹,这些野草不会寂寞吧。 
                           
                           
                           作者: 俺是胡杨 2007-6-15 05:53   回复此发言


                          22楼2007-09-16 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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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时候,我有一个关于远方的梦想。 
                             那时县城的第一中学设有初中部,每年从全县招收两个班,就在我准备报考的那年,学校大搞基建,拆掉平房盖大楼,教室太紧张,初中部暂停招生,我的第一个远方梦就这样破灭了。 
                             我去了镇里的初中,那是山里难得的好地方,地势平坦,前面是一条小河,背后是山。这所学校的前身是庙,当时的学生宿舍就是一些配殿,青砖灰瓦,屋顶上青草葳蕤。教室是后来建的,那些巨大的条石是从庙里或附近的墓葬拆来的,课间休息的时候我们蹲在墙根,看墙石上那些奇形怪状的花纹,读石碑上那些之乎者也的文字。 
                             在那里我读了一些书,漂泊、流浪、远方、游子之类的字眼对十几岁的我我充满了诱惑,尽管这种诱惑是那么的遥远,甚至遥远得不着边际。晚饭后我们常常逃课,结伴翻过学校的围墙,爬上后面的山顶,这时候暮色四合,山下村庄里炊烟袅袅,往远处看除了山还是山,就象海边的波浪一浪接着一浪。那时候我就想,走出这绵绵的群山,就是远方了吧. 
                             初中毕业后我如愿考入县城一中,当时的一中名气很好,都说进了一中就等于一条腿迈进了大学,我觉得远方又近了一步。 
                             八五年左右是中短篇小说空前繁荣的时期,从他那里我得到了大量的小说,那时我扑在书上,真的象是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山里能看的书太少了,糊在墙上的报纸都能让我读的津津有味,现在这么多的书摆在面前,我有些欣喜若狂了。丛维熙、张贤亮的西部系列小说,史铁生的《我的遥远的清平湾》、《命若琴弦》,张承志的《北方的河》,邵振国的《麦客》都曾让我如醉如痴,其中有些句子到现在还记得。那时还喜欢上了沉郁雄浑慷慨苍凉的边塞诗,西北是边塞诗的主场景,那里的飞沙走石高天流云长河落日大漠雄关都有一种独特的魅力,我对西北的向往就是那时候形成的,陕西、甘肃、青海、宁夏……,那些广袤苍凉的土地对我产生了极大的诱惑,它们构成了我梦中远方的主要意向。 
                             每年暑假过后开学的时候,上届考中大学的学生的名单在校园里张榜公布,那些陌生的名字,那些陌生而熟悉的地方,再次鼓噪起我对远方的向往。 
                             很快我也面临毕业了,调报志愿时,笔下轻轻一动,迎接我的也许是江南烟雨,也许是塞北风沙,远方的梦仿佛近在眼前,这时反而有些惶惑了。当时最冷门的是“农林水地矿油军校师范”,这些学校都艰苦,我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军校,也许它更适合我漂泊的梦想。 
                             班主任很赞成我的志愿,他说,山里孩子不怕吃苦,出去锻炼锻炼,也好。 
                             那时已有军队院校的招生人员来我们学校,介绍他们院校的情况,同我们座谈,动员我们报考他们学校,顺便目测面试。我经常在上课的时候被班主任喊出去,接受那些部队首长的目测,今天是舰艇指挥学院,明天是装甲兵工程大学,那些操着带浓重地方口音的普通话的首长,让我觉得远方梦近在咫尺。 
                             几经权衡,我报考了位于西北的一所空军导弹院校。 
                             接下来的事情很无诗意很简单乏味,那年我发挥失常,以十几分的差距跟所报学校擦肩而过,我的远方梦就这样破灭. 
                             
                             
                             作者: 俺是胡杨 2007-6-17 16:54   回复此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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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楼2007-09-16 1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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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11 01:3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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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吃粥长大的。 
                              在粮食紧缺的年代里,吃粥是解决肚皮问题的最佳选择。一把粮食,加几瓢水,可浓可淡,可稠可稀,全家人呼噜呼噜喝一顿也许还有余。要是这些粮食做成一个窝头,还不够壮汉塞牙缝的呢。 
                              当然粥太容易消化,不能做主食,但它的作用不容小视。我小的时候,春秋冬三季,晚上顿顿有粥。只有玉米面加水的粥称作白粥,这种粥很少见到,一般都要在粥里掺些瓜菜,春天的苦菜榆钱嫩榆叶,秋天的南瓜地瓜萝卜丝,都是做粥的好辅料。 
                              我吃过的粥里,小米粥最高档,小米文火慢熬,熬好厚表面有一层薄薄的油膜,色黄如金,软滑清香,是最好的滋补品,只有病人或产妇才有资格享受。比我早些出生的孩子,正赶上饥饿年代,那时的人一天吃不了几颗粮食粒,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女人哪有奶水委孩子?那年月活下来的孩子都命大,他们不少就是用小米汤喂大的。 
                              夏末秋初的麦仁也不错。新麦子用石碾碾得半碎,除去麦粒最外层的皮,就是麦仁。麦仁质地坚硬,熬起来很费柴禾,再说麦子奇缺,麦仁粥只可尝鲜,偶尔为之还可以,要是当饭吃,就有些暴殄天物了。 
                              我最喜欢吃的是瓜干粥或地瓜粥。瓜干碾成指甲大小的碎片,再加一点红小豆熬到软烂,我一口气能吃四五碗。鲜地瓜不宜保存,冬天怕冻,如果受了风寒,外皮好好的,瓤子发黑变苦,无法食用。老家用地瓜井贮存地瓜,所谓地瓜井,是选土层深厚的地方打一个竖井,四五米深,然后向四壁挖龛,选个头均匀外皮完整的地瓜放进去,既保住了地瓜的水分,还能防冻,可以吃到来年清明。冬天的地瓜糖分更大,煮熟了瓤黄质软,又甜又面,冬天喝两碗热腾腾的地瓜粥,又解馋又垫饥。 
                              小时候养成的生活习惯很难改变,天天喝开水我就受不了,喝点稀粥就觉得肚子里舒服点。我少年时外出求学,多数时候喝开水,加上很少吃菜,偶尔吃点也是少盐无油,更觉得嘴里寡淡。这种状况到了冬天会有所改变,冬天的伙房有稀粥卖,花二两粗粮票,才能买大半搪瓷缸子玉米粥,就是这点稀粥,让我在远离家乡的地方尝到一点点家庭生活的味道。直到现在,每当喝醉了,我还喜欢喝点玉米面萝卜丝稀粥,那样胃里会舒服很多。有天晚上我醉了,第二天早晨去快餐厅,要了六碗小米稀粥排在桌子上,一碗碗喝下去,惹得周围的惊奇的看着我,他们肯定想,这人上辈子没吃过东西吧。 
                              我很小的时候喝过一次大米粥,那时我本是无缘接触到这东西的,我奶奶的母亲给公社粮管所一个职工照看孩子,她送给我奶奶一捧大米。大米白面,这在我看来就是山珍海味了。后来听人说,大米跟玉米一样是粗粮,我就不明白,这么细软白腻的粮食怎么是粗粮呢。 
                              以后见识渐长,才知道不光升斗小民食粥,达官贵人王公贵族也有不少喜欢吃粥的。做粥的材料,从我吃过的玉米地瓜麦仁萝卜到我没吃过的桂圆莲子鸡丝鱼片,简单朴素者有之,极尽奢华者也有之,它们的功能从最初的填饱肚子发展到享口腹之欲。我还是喜欢简单原始的粥,它只是受了条件的限制不能奢华,就象食用他们的人,想一想他们在战胜饥饿延续生命的过程中发挥出来的才智,你就觉得毛主席说过的卑贱者最聪明,真对。 
                               
                               
                               作者: 俺是胡杨 2007-6-18 15:33   回复此发言


                              25楼2007-09-16 1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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