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
王桑？
唔……
王桑，您怎么在外面睡了呢，快回屋吧，当心着凉。
小菊……？男人开合的齿间溢出浓重的酒气，发出声音的瞬间按在他肩上的那只即将离开的手忽然用力把暗红衣料抠得凹陷下去。数秒后手的主人才发现这一点。索性不放开了，屈膝附身把男人的重量慢慢转移到自己肩上，吃力地站起来。
身后空旷深沉的夜空中，厚重云层的边缘逐渐清晰，珠圆玉润的月无声划开水雾，柔和的光一瞬间倾泻下来，沐浴其中的两个小小的影子几乎要融化在一起。
一直低垂着的脑袋忽然望向身后天空：“什么嘛阿鲁，湾湾还说今天是多云所以等不到月亮出来了，这不是……很漂亮阿鲁。”
嗯，一如既往的美丽呢。
这轮中秋之月。I

[壹]
拥有三足的金色乌鸦从海平面开始挥动翅膀。
喧嚣充斥耳廓内三千世界。
真是沸腾的夏天。不过才是清早，连门外树叶的反光都白灿灿的耀眼，摇了一晚上蒲扇的手臂僵硬到无法伸直。昨晚并没有睡好的本田菊想起妹妹小樱一遍又一遍的催促，明白自己的确得搬去公寓楼向空调屈服的事实。晃了晃沉甸甸的脑袋，把几样必需品简单打了包。
视野被高温蒸烤出微微的膨胀感来。中午，等到了小樱的车，却不幸被告知空调坏掉的消息。打开窗户，吹进车厢的都是裹挟灰尘的热风。四十度以上的空气扭曲了光路，模糊，重影，膨胀得仿佛要撑开翅膀的白光过曝了眼前的一切。
谁的手指？修长，优雅地伸展，骨节流畅优美如牛背上柳叶吹出的牧笛。
眼睛忘记眨动。小小的本田菊站在竹海深处以迎向阳光的角度偏头，风起云动，树冠间漏下的光斑贴着草皮群舞。高大的乔木剥夺着野草的阳光，野兽的幼崽顺从于弱肉强食的法则，舔舐着父母兄弟的鲜血活下来。他抬头仰望秀颀青竹的上方，细碎阳光如星尘撒落天际。
最明亮的碎片在那人眼里。低低含笑。
强者与弱者之间原来还存在这样一种靠温暖来维系的关系--小小的手掌软软裹住另一人的五指，纤长素白的手指有力地回握--如同太阳对待万物，叫做给予。I

“哥……哥……”低沉的呓语在唇边徘徊不去。
哥，怎么了？樱清脆的声音瞬间击碎幻影。本田菊发现原来她已将车停在了路边，此刻正神色凝重的用手心测量自己额头的温度。他的头很晕，呼吸困难有种浸在水里的脱力感。看来，不只是没睡好这么单纯。
-
从意识到自己中暑了开始，没吃什么早饭的胃也抽搐起来。本能地推开车门呕吐，头朝下的时候有脑浆倾倒的错觉，弓着背像垂死的虾一样抽动肌肉，四周传来非常难受的压迫感。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了，小樱双膝跪在尘土里用手帕擦自己嘴角粘连的秽物。
太丢人了啊，这幅模样。
看不见的水波把他淹没，皮肤和神经感受到越来越大的压力……本田菊的眼皮合拢到一起。小樱扶稳他的肩膀，向来冷静的她声音有点焦急：“哥，哥？这附近哪里有医院……”
果然，是血浓于水的亲人，所以才不会嫌弃吧。I

[贰]
-
意识仿佛坠海从浅蓝到深蓝不断下沉。
下方是无尽黑暗。
-
雨仍在下着。勇沫已经回房睡觉去了，小香拎着一只雨天娃娃，注视它做单摆运动，作为幼儿冷静至极。本田菊却跪在中堂焦急地分辨雨声和廊外偶尔出现的脚步声，穿过雨帘可以看见的仅仅是对面楼顶瓦片的细密黑影。
王耀还没有回来。
负气而跑出去的湾湾也是。本田菊原本应该和王耀一同去找湾湾的，可是家里还有勇沫和小香要照顾。
每当这种时候内心里对大家族的厌烦便几乎按捺不住。
风不时吹进屋里，带来的是倍感凉意的雨丝。“格……各”小孩子牙牙学语的声音此刻更让他烦躁。“不是这样读的，小香。是哥，哥。”
“葛……各”
……“哥，哥”
“哥……”
-
熟悉的对白。清晰可鉴的记忆里曾经也有一个人不厌其烦地向自己复述最简单的拼读，吐气的方式，音调的转换，舌头与嘴唇的配合，深深烙刻在脑海里。他已不用开口，就可以在心底一千次的呼唤。
-
“哥哥。”
-
唉？……发音瞬间标准了？本田菊有些疑惑地把注意力拉回到某只气定神闲向他张开手臂的小家伙身上。
唉唉唉，这个姿势确实是……求抱抱？！要抱他吗？可是，自己在这方面并没有经验，像耀君那样的姿势就可以了吗？会不会弄疼他呢，要是哭了就麻烦了呀……
一片柔软拂过头顶擦乱了本田菊的短发，他只看见凭空多出的宽大衣袖，带来湿漉漉的水汽。小香被那人越过他的头顶抱起来，当他反应过来转身的片刻，听见那人“叭”的一口响亮地亲在小香脸蛋上。
-
“真是的，香你这样是不行的啊鲁！哥哥不亲你就不肯睡什么的，以后长大了可怎么办……虽说那是很久以后的事了，唔，今天先抱你去睡觉吧。”
“您这样才是不行的吧，”本田菊撑着跪酸了的腿站起来，不知不觉中他已经长到和王耀差不多个头，“被您这样抱着小香都会感冒的，还是交给在下吧。热水已经烧好了，您先去沐浴换套干净衣服会比较好。”
本田菊没有夸大其词，事实就是王耀此刻跟刚爬出来的水鬼没有两样。湿透的衣服紧粘着略显窄削的腰身，唯独几块干净的地方也正被从发梢滴落的雨水洇成暗红，睫毛湿漉漉的仿佛黑天鹅的羽毛，滑落的水珠在侧脸勾勒出一道精致的弧度。
本田菊忽然抿嘴眼神更加沉默，从反省着“哎呀，我都没有注意到啊鲁”的王耀手中小心地接过小香，视线始终低垂着。
“那么，湾湾也拜托小菊了哦。”I

闻言点了点头，这才发现王湾已经被带回来了。少女正蜷在编织精美的异族地毯上，正因为这一整天的闹腾而疲惫地沉睡着。花朵一样散开的裙摆上仅仅沾有些许水渍。王耀撑出去的雨伞搁在一边。
不难想象那个人一手撑着雨伞一手抱着王湾的狼狈形象。而且，他一定是努力用自己的身体替女孩挡雨才会淋成那副惨状。
-
因为是自己可爱的妹妹啊。——本田菊很惊讶自己丝毫没有感动的情绪，他现在，只觉得愤怒。
任性的愤怒。I

[叁]
-
嗒。
嗒。
嗒……
持续而有规律的滴水声回荡在脑海。
睁开眼尽是白色占据视野，像个被抹去一切多余线条的纸盒子。
目光再转了转找到了仿佛凭空出现在床边的短发女子。“哥，好些了吗？”清丽的眉眼间有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与责备。
本田菊点头，想抽出一直被按着的右手。不料被更用力的抓住了。樱的掌心和自己一样微凉，不像那个人让人暖暖想睡的温度。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樱竟还郑重地说出了承诺一样的话。好像是本田菊死死抓着她不放似的。
本田菊有些恼的皱着眉头用力挣脱她的手，双方眼神交汇，眼底突如其来的湿意终于让他对樱缴械。浑身脱力地平躺在床上。
“放弃挣扎果然会好受一点……啊鲁。”
啊鲁？樱奇怪地抬起头。
嗒。
“樱，你试过在水里下沉的感觉吗？”
嗒。
“光线，温度，声音，都渐渐被吞没的感觉。”
嗒、
“触不到底，只有水压在变重，”
嗒……
“抵达漫长的死寂。”
-
夜似泼墨，庭院伫立在黑暗里寂静如死。王耀洗完澡出来就是这样的状况，矮凳上叠放着一套干净浴衣。“小菊……”只有在这样的雨夜里才敢暴露出口的叹息。本田菊在认真展平褶皱的时候，绝不会想到这件衣服会被王耀紧紧按在胸口揉成可笑的一团。
-
没有尽头的黑暗与触不到底的海。
夜行者身着炫目华裳向畏惧黑暗的孩子走去。
善泳者用睡眠的姿势在海里下沉。I

王耀觉得头很晕，熟悉的卧室只靠窗外冷雨的微光来分辨竟像虚幻的布景。卧榻之上轻若薄云的蚕丝被中探出一截白玉无瑕的手臂。他应当是被一个寒颤惊醒的，可是一捞额发却已被汗水打湿。
“好冷啊鲁……可是，”手背贴着脸颊，满脸无辜盯住天花板上一点，“这里又好烫。”
“果然是……发烧吧！”睁大的眼睛倏然一亮。一道紫色闪电妖冶地横断了整片天空后长驱直入了王家宅邸，耳朵被几乎同时的雷声震成瞬间失聪。在那短暂又漫长的什么都听不见的一瞬间，王耀真的认为是闪电劈开了自己的卧室门。
-
“哥，”本田菊抱着枕头站在门口，乍一眼还像当年那个小小孩童，“我可以在这里睡吗？”
他身后的乌云躲藏在夜的帷幕下积蓄起全部恶意，更加暴躁的雨仿佛要狠狠冲刷掉这个世界。或者说，这个尘世。
王耀挂着虚弱的汗水笑了笑，“请进。”I

[肆]
-
少年的躯体，薄薄的肌肉覆在修长的骨骼上，如一杆吸饱了水分的幼竹。王耀可以闻见清冽的香气。带着清香的身体贴着自己后背，缠在自己腰际。
“哥，这样还冷吗？”
“……汗都出来了啊鲁。”
“您明明一直都在出汗。”本田菊双臂勒得更用力，仿佛要把自己拉进王耀的身体里，“里面，还是冷的啊。”
猝不及防地身体被翻转过来，少年的脸近在咫尺，呼吸都拍打到对方唇边。他一时觉得空气浓稠，难以下咽。额头贴额头的姿势进行了很久，终于憋不住气的王耀双手扶着本田菊的肩膀将他推离自己。
黑色眼瞳深不见底。本田菊埋下头去，面孔精致如同易碎的薄瓷面具，樱色的嘴唇淡淡抿了抿，不再看王耀。
“小菊……我不是……”
“没事。”听不出语气的气声。被单下本田菊抬起手臂碰到了王耀的内衣，霎时丝质被面上绣的牡丹花瓣层层开合摆动如受风惊，王耀所感受到的是少年局促不安地抽回手去。
菊。他只是再也不忍，看见这个孩子这样抹去自己的表情。抑或是贪恋那股柔软温和的气息，他在本田菊不断退却，退却到心灵无法触碰的距离之前，突然倾身抱住了他。
-
我把你带回来的时候，你还只有那么一点啊鲁。小菊你，那个时候，无论是到哪里都要拉着我的衣角，遇到陌生人便躲在我身后探出半个脑袋来张望。你和别的孩子不一样，向来不吵不闹，安静漂亮得像个人偶。可是你……那个时候的你，从未对大哥露出害怕的表情啊鲁。小菊，我不喜欢这样啊鲁，真的不喜欢……I

他还记得是夜王耀滴在他肩上的泪，活生生灼出了一块看不见却无法抹去的疤。他一遍又一遍的强迫自己听着，就好像王耀一遍又一遍强迫自己说出来：“我一直一直都想把菊当成亲弟弟来对待的。”
“可是，我真的不是个合格的大哥啊鲁……”
对不起。对不起，小菊。
-
能感觉到男人的颤抖，他的手指数着王耀的脊椎，直至与乌黑柔软的发缠绕得难解难分。这个拥抱用力得让他窒息，可是他只是仰起头，噙满泪水的眼睛涣散了穿过它的月光，看见的仍是无数昔日璀璨幻影。曝光过度的视野中一袭红色身影，如同缠上脖颈的红稠。美丽到死亦足矣。
“哥你，烧得很严重……”如果没有唇边滚烫跳动着的太阳穴的提醒，本田菊会觉得发烧的其实是自己，他快要捉不住自己飘忽的声线，耳边拍打着潮汐一样的心跳声，自己的，和他的。
王耀稍微动换了姿势，把本田披着黑发的脑袋按进颈窝，也不顾自己的锁骨硌到对方的鼻梁。鼻音软糯糯的：“嗯，刚才是很难受啊鲁。所以小菊你不要走……”
顺从地把脸贴上王耀布了一层薄汗的肌肤，味道即不好闻也不清新，但本田菊唯一还能做到的动作只剩下紧紧回抱王耀。他不知道自己的眼中脸上满是被需要的喜悦，没有表情的面孔却生动得如被夜露湿润
王耀笑着把他一头柔顺的青丝揉成一团，眯起的凤眼装满他的面孔。
他不知道自己的眼里落满星辰。
-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他终于想起来那个相拥而眠的夜晚王耀笑着自语，“放弃挣扎果然会好受一点啊鲁。”眼睛眯起的弧度那样好看。
“小菊，今晚，就待在大哥怀里哪儿都不要去好不好。”
-
“……只是今晚而已啊鲁……”I

·TBC·
虽然很想一步到位可是……让我想想怎么把小菊从黑化的道路上拉回来
……总之这是中秋限定！求督促……

然后，标题，就是咱的中秋祝福哦~

↖沙发↗ 卤煮中秋快乐Yahoo——

好棒!加油哦!

　　　——我的小尾巴不见了！？！！有谁看见了么？！！！真的！！！我才不是拿小尾巴凑字数的！！！我从来都不拿小尾巴什么的凑字数！！！！不信你看我真诚的眼睛-.-看吧←_←看吧！！！！所以说我真的不是大水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