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 ·10 ·4
丁酋年乙酋月甲子日 农历八月十五 中秋
解家大宅。
送走自己已经喝得微微打晃的发小儿和他家那绑定出现的冷面神,解雨辰含着块儿润喉糖往回走的时候,还在纳闷儿怎么这以能省一分是一分为人生目标的小奸商,今儿放着他家有檀木大床的客房不住,怎么劝都非要出去住宾馆。
进到中庭,一桌杯盘狼藉已经被下人收拾干净,几个撤桌子的伙计见着东家进来低头问候一声,扛着分量不轻的实木桌椅,像躲什么似地匆匆离去。秀秀怀着第二胎,见着吴邪一高兴多喝了两杯,自知理亏,看样是早早躲去睡了。月色给四周的盆景草木金鱼瓷儿都刷上了一层冰凉的水色,连那人仰在石阶上 记忆中总是裹在黑色里的修长身子也洗淡了, 院子里干净的冷清。
“地上不凉?”北京的十月,解雨辰已经穿上羊绒薄衫,那人还是一件经年不变的黑色衬衣,用在海边儿度假躺沙滩的姿势躺在廊下的石板上。上百年的青石台阶这会儿让月色冻了半宿,怎么想也冰得拔人。
“还成。”被问到的人没回头,嘴角还是那个跟黑衬衫一样随了他半辈子的笑。鼻梁上一副不透光黑墨镜映着天上那轮盈月,手里一瓶儿陈年雕花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就那么沉在解雨辰的影子里。“难得能在地上过一次中秋,有花儿爷和这好酒陪着,不赏赏月怎么对得起‘良辰美景’。”
“哦?”解雨辰用算不肯定也不算疑问地语气轻轻应了一声,靠着朱红的廊柱,也就顺着那人的方向往天上望去。
两人一月,相对无言。直到风吹过来一片儿不小的云,把给看臊的月亮当严实了。院子又沉在那片熟悉暗色里,只有那人嘴上的半截烟,淡淡地亮。
解雨辰没动,那人也没动。
“你看得见?”一年前,这道儿上人称黑瞎子的半瞎,终于坐实了瞎子之名。瞎爷不再下斗,曾经红极一时站在脍炙人口的“南哑北瞎”算是彻底成为了行里的一个传说。“这是一个时代的终结”,不少老人儿故作深沉地说起这句话时,心里是真的有几分孤独和悲凉的。
然而此时此刻,黑瞎子一贯的秉性让解雨辰不由自主地怀疑这一年间的种种传闻,是他布的又一个局。
“看东西又不是非得用眼。”黑瞎子反应了一秒,几乎笑出声儿,“花儿爷,不还是您跟我说,有些东西装在心里,用心看是怎么都能看见的么。”
“呦,合着,你还有心?”解雨辰曹操病发作,在这儿白白陪绑着冻了半天,给人这么一说,也乐了。“那我可得替那些苦苦等你浪子回头的姑娘们哭一鼻子。”
“嘿,花儿爷您这话说的,瞎子我也是人那。”像是给硬石板硌酸了背,黑瞎子站起来动了动筋骨。晃晃手里的酒瓶儿喝光了最后一口。随手扔进修剪精致地花丛。“得嘞,夜凉如水,花儿爷还是快回芙蓉暖帐里抱您的温香暖玉。瞎子我得也找个地方儿歇歇这‘孤病之身’,咱就‘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一个?。”
“成,后会有期,那我就通知厨房明儿不做你的早饭?”
“哎别介您那......”
解家大院几进几出,来来回回绕的像盘下不完的棋。瞎子在客房门外,下意识地回头找了找,但怎么也没法把脸对向那双凉如夜色的眸子消失的方向。当然,“凉如夜色”这个形容词已经是他脑海中不辨真伪的记忆,或许现在,那双眼睛,已被另一个人染上了温度。
“有些东西,就算装在心里,也是看不见了。”
长夜漫漫,没人听见这轻轻的一叹,就这么散在风里。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