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是黄栋梁,三十来岁,住在我们隔壁,刚搬来没几天。本来这一栋老房子是二叔弄来给我们一群老乡和工友住的。里边闲了好几间,黄栋梁跟二叔有点交情,所以让他住在了这里。我们忙着工作,跟他没说过几句话,有时候在公厕里碰上,会混根烟抽,瞎扯几句。
黄栋梁趴在地上没力气站起来,冷得直打哆嗦,不时抽抽一下。
我看他脸的颜色很怪,说是惨白,又有点偏青,眼皮子眨得很快,眼角满是黄脓似的眼屎,糊得跟生病的狗一样。同时,我还闻到一股臭鸡蛋似的臭味。
“怎么回事?”三狗子回头望了眼我。
我咽了口口水,喉头有点发干,“我哪知道!”
三狗子蹲下,拍了拍黄栋粱的脸,“喂,猴子!是不是病了?”他给人起诨名倒是从来不经过别人同意。
我都不敢靠近,有点不知所措,总觉得黄栋梁的样子像是要死了。
“冷…冷……”黄栋梁含含糊糊的说着,身子又抽了几下。
谁都知道他冷,大夏天的裹着那么厚的被子。
三狗子靠得近些,估计味道更难闻,一张脸痛苦到了极点,他咬了下牙,把黄栋梁连铺盖卷拖到角落里。
我从床底下抽了一床毛毯出来,给他加上,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办了。
三狗子骂了声,“我去,臭死人,拉屎在身上了吧!”接着交代我给黄栋梁烧点热水喝,他下楼去叫他爸,也就是我二叔。
我们不在宿舍开伙,烧热水用热得快,很快,我烧了热水,放在冷水里冷到能喝了,给黄栋梁弄了过去。
黄栋梁牙关咬得死死的,让他张嘴,他也听不见。我鼓着勇气捏着他跟冰似的腮帮子,想让他灌。
谁知他吐出一口臭气,不是之前闻到的臭鸡蛋味,比那要臭一百倍,就像淹死在粪缸里,又烂了三天的死猪!
我扶着墙,把隔夜饭都给吐了。
很快,二叔跟着三狗子来到了我们房间。
二叔是个小包工头,手底下有四十多个工人,大多都是一个镇子里出来的老乡,除了谈事情偶尔不在之外,一般都跟我们待在一块儿。他二十多岁就出外闯荡,是村里最有出息和最有钱的人,按理说是可以到城里安家立业了,但他不喜欢待城里,也没办城市户口,钱都存在银行,只拿了部分钱在老家起了新房给爷爷奶奶住着,自己则在外面带着老乡们继续闯荡。
他没结过婚,三狗子是他认的儿子,老家好像是江西那边的,几个月大的时候被二叔带回了家。本来二叔准备供我和三狗子上大学的,谁知道一个比一个不争气,我读完初中连高中也没考上,三狗子在高中混了两年,因为老打架,被学校直接给开除了。
爷爷说我们是一代不如一代,因为二叔是个大学生,村里唯一的一个。
二叔来了之后,看着黄栋梁那副样子,当时眉头就皱成了川字,让我跟三狗子去吃早饭,接着关上房门,拉紧了窗帘。
我哪有胃口吃早饭,提到吃就一阵阵的反胃。黄栋梁那口臭气,算是把我一向的好胃口给破坏了。
三狗子没睡好,也没什么胃口,分了我支烟,两人准备在阳台上抽烟,火还没打着,就听到屋里传出二叔大吼骂人的话。我头皮陡然一麻,手一哆嗦,烟从阳台上掉了下去,刚好掉到个臭水坑里。
二叔平时从不骂人,见谁都是笑脸相迎,当得上“温文尔雅”这四个字,没想到骂起人来煞气这么重。
不过我听不清他骂什么,说的不像普通话也不像家乡话,但气势超级足,那感觉就像老师在骂我。
“我去,你知不知道芙蓉王多少钱一支!”三狗子回头望了屋内,低声朝我骂。估计又是刚下楼在二叔桌上顺的。
“你爸在那骂人,把我吓了一跳,哎,你说你爸为什么不送人去医院,在里边大吼大叫做什么?”我把责任推给二叔,趁机转移话题。
“他在骂人?”三狗子疑惑的望了我一眼,贴到门上,“你耳朵有毛病啊,里面屁声音都没有。”
明明里边二叔在里边骂得跟个泼妇一样,他还说没听见,但看他一本正经,又不像是说谎。
我正莫名其妙呢,二叔拉开门走了出来,脸红得像关二爷。他出来后锁上挂锁,把黄栋梁关在了里面,对我们说:“你们两个先去洗个澡,要用热水洗,晚上到我房里去睡,不要再上楼了。”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