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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光片羽】探春系列:锄尽芳兰枯杀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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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一声又低又脆的吆喝,店老板把一只飘着淡淡果木清香的烤鸭提出了炉,麻利的刷上一层香油,用莲叶包了,又裹了一层油纸,用五彩小细绳系紧,递到侍书手里。老板娘挽着袖子,笃笃笃转眼便切好了一把葱条黄瓜萝卜丝,与薄面饼一起用莲叶包了系好,送上一小竹筒的甜酱,笑眯眯递与侍书。
侍书忙伸手接过,付了银子,与提着大包小盒的小黑一起走出烤鸭店。
刚过卯时三刻,京城的大街上便已熙熙攘攘挤满了人,二人溜着街边的小道,匆匆向真真国驿馆赶去。二人转进一条小巷,没走出几步远,忽的蹿出一道黑影,险些把侍书撞倒。侍书猛吃一惊,再看手中,只剩了一个葱丝面饼包。她一抬头,只见一个小乞儿已抱了油纸包,撒腿跑走。
这小乞丐没走几步,便觉天旋地转,好像被人提了起来,等他回过神儿,却见自己已经趴在一个丽装女子的脚边,一个胡人少年叉着腰站在他身后,一手托着烤鸭,一手提着礼盒,气呼呼地踩着他的脊梁。
小乞丐一咧嘴,好像要哭,手却向腰间摸去,小黑倏地一点脚尖,那小乞丐腰间的怪笛飞上天空,藏在衣中的几条小蛇游了出来,侍书惊叫一声,后退几步。小黑抬脚要踩,却被侍书伸手拦住。
侍书拾了怪笛,送回小乞丐手里,笑问道:“你既是天竺人,为什么跑到中原的大街上来偷东西?”
小黑奇道:“姐姐怎么知道他是天竺人?”
侍书道:“这孩子深目高鼻,黄面金睛,天竺人、哈密人、回部人都是这种相貌,而他腰间这支笛子么,显然是天竺人弄蛇的玩意,喏,你看。”
小黑低头一看,只见那几条小蛇都围在小乞丐身边,不肯走去,再细细看去,却见小乞丐脚板轻轻打着地面,几条小蛇昂着头,丝丝吐信。
侍书笑笑说:“你怎么跑到中原来……”话没说完,小乞丐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侍书、小黑都愣住了。那小乞丐哭了一阵,呜咽着说:“他们把我带到中原,让我弄蛇赚钱,可三天前一条野蛇把看杂耍的一个胖子咬了,那班主不讲理,把我和那几十条大蛇都赶了出来。”
侍书听见“几十条大蛇”,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四下瞧瞧,强自笑道:“你若饿了,我再给你买些吃的来就是。”
小黑道:“对呀,这只鸭子是我们娘娘……主子要买来送人的,你若抢去,就是滔天……”
侍书盯着小蛇,侧首强笑道:“好了,别吓唬他,你陪他等在这儿。”说着转出巷子。不一会儿,捧了一个莲叶包来,俯身塞到小乞丐手里,说道:“你吃这个吧。”小乞丐打开莲叶包,见是四只鸭腿,顿时什么也顾不得了,三口两口便啃净一只。
小乞丐喘了口气道:“我叫小陀,姐姐有什么为难事,就到城东的城隍庙里去找我。”说完一骨碌爬起身来,抓起小蛇,又塞了一个鸭腿在嘴里,匆匆忙忙跑走了。
小黑轻轻哼了一声,摇头道:“谁要他帮忙啊。哎对了,侍书姐姐,你怎么知道那笛子是玩蛇用的?”
侍书瞧瞧烤鸭,见毫无损伤,舒了口气,边走边说:“姑娘的诗文辞赋、诸子百家我不爱看,那些闲书异趣我却常常翻着玩的。走吧,娘娘要等急了。”二人重新提好了礼物,拣人少的小巷走回驿馆。I


1楼2013-09-18 15:20回复

    探春道:“据杨桃所说,杨三爷出事前饭量变少,酒瘾奇大,脾气急躁,这应该是他烟瘾发作时排遣心中烦郁情绪的方法,他用烈酒来麻醉自己,使自己尽量不去想那种梦魇般萦于心头的罂粟烟,但这种方法却不奏效,他的心情变得更加烦恶,他恨罂粟,却又无法摆脱它,因而心烦意乱,只有靠训斥儿孙来排解心中烦躁。出事那一天,他的脾气格外暴躁,甚至‘气得’发抖。我想他应该是没有得到有人定期提供给他的罂粟烟膏,烟瘾发作,故此他带了一坛酒,早早地离开了家,他独自来到将军庙,一醉不醒,次日清晨,就变成了一具白骨,这一夜间发生的事情,的确十分可怕。”
    她顿了顿,吸了口气,又说道:“守庙之人,无非防止老鼠飞虫或是窃贼偷取供果、财物,我也问过刘姥姥,他说将军庙附近老鼠极多,供果时常被偷食,而我们到将军庙时,却看见满桌朽坏的供果,还剩下一大半。两位老人死去已近两月,为什么老鼠吃掉的供果极少呢?”
    众人愕然不解。
    探春道:“染上烟瘾的杨三爷食量忽然变少,那染上烟瘾的老鼠呢?”
    余淳大惊:“啊,夫人是说,那些老鼠也染上了烟瘾,因而懒惰乏力,不吃供果?”
    探春道:“不错,没有人见过杨三爷和马老汉在家里吸食罂粟烟,所以他们应该是在守庙时偷偷吸食的,同时,庙中的老鼠也吸入了这种可怕的烟雾。”
    杜萧道:“那杨三爷究竟怎么死的呢,就算他是酒醉而死,那为什么变成了一堆白骨呢?”
    探春道:“我说他是酒醉而死,是因为他死时的姿势与马老汉大不相同。我还记得巧儿说过,马老汉死时变成了一具扭曲的尸骨,堆在庙门外。而杨三爷死时却是直挺挺躺在庙里,他没有体会到骨肉分离的痛苦,故此安安稳稳躺在庙里,这只能说明,他在骨肉分离之前,就已经死了。马老汉则不然,他是活活被撕去骨肉,痛苦地死在庙门口。”
    余淳骇然道:“那究竟是谁下的如此狠手呢?”
    探春道:“是老鼠。有人定期给两位老人提供烟粉,他们也定期在庙里吸食,老鼠也是一样,而当天出于某种原因,杨三爷没有得到烟粉,将儿孙痛骂一场后,携酒坛离去,当晚醉死在庙中,疯狂的老鼠就……就吃掉了他的尸体。如果是凶手杀人,要把皮肉剔得干干净净,在那样的黑暗之中,整整一夜也极难办到,而老鼠则不同,它们有大有小,它们的牙齿深入到每一骨节,把皮肉吃得干干净净。”
    说到此,杨柳“扑通”一声,昏倒在地,杨桃也软在谷小穗怀里。
    余淳颤声道:“那……那为什么第二天晚上守庙的官差没有被……被……”
    探春道:“老鼠在昨晚已经吃得饱足,更何况两位官差根本不曾吸食罂粟粉啊?张大人可以问问他二人,那天晚上是不是出奇的静,连老鼠偷食供果的声音都没有。”
    杜萧道:“那……马老汉也是一样了?他要捉鬼报仇,所以只身前往将军庙,结果也被恶鼠啮噬。”
    探春叹道:“杨三爷之死是意外,马老汉之死却是谋杀。”她眼睛一扫众人,说道:“余村正,马老汉欠你一笔银子对吧?”
    余淳又吓得跪倒:“夫人冤枉啊,我绝不会为了区区五两银子就去杀人的啊,再说那什么老鼠吃人,我根本不知道啊。”
    探春道:“我只问你,他欠了你银子对吧?”
    余淳道:“是……是。”
    探春走到余淳身边问道:“他死前还与你吵了一架,说什么第二天就可以还你十倍的钱,对吧?”
    余淳擦擦汗道:“啊……是,可是……”
    探春道:“可是他还没有还给你,就已死在庙中。他一个孤身老农,今年又怠于耕耘,哪来的五十两银子可以还你?还有,马老汉今年春天变得十分懒惰,我们是不是可以这样想,马老汉与杨三爷一样,也是从一个人手里得到罂粟膏,他很容易推测出杨三爷的死因——当然他认为杨三爷是求烟未果,醉酒而死,至于血肉尽消之谜他却无法解开,但他认定罪魁祸首就是那个提供烟膏的人。他以此要挟此人,敲诈一大笔钱,也许还要大量的烟膏。那人既害怕马老汉长期要挟,又害怕私贩罂粟事发,便定下毒计,以大量的罂粟粉和银钱作为诱饵,把马老汉引到将军庙,那人算准这天老鼠毒瘾又发,而他那天还没有给马老汉烟粉,所以……”
    谷先生喉中咕噜一声,问道:“那人怎么知道老鼠会吃人,哦不,会吃那些吸食罂粟膏的人?”
    探春道:“我们可以这样想,杨三爷、马老汉都是那人的摇钱树,他应该知道杨三爷该在什么时候吸食罂粟膏,那天出于某种原因,他没有送烟膏给杨三爷,也害怕出杨三爷什么事,于是他随后来到了将军庙,正巧看见了那骇人的一幕,他惊慌之下,逃回村里。次日杨三爷的尸体被人发现,欠下那人一大笔钱的马老汉借此机会要挟他,此人也算聪明,顿时想到了借鼠噬杀人的办法,于是他趁与余村正前往打点庙中事宜时,安排好了蜡烛的位置,然后又安排了兔子和假人,自己潜伏在树丛里,等入夜风疾,吹灭蜡烛,他便放出用细绳牵着的兔子,堵住小路,把官差逼往假人所在的大路。”
    “且慢。”谷先生缓缓道:“第一,夫人怎知道马老汉欠下那人一大笔钱,第二,夫人又怎知那人安排的是假人?”
    探春道:“第一,罂粟膏价格不菲,没有大量的钱财哪能买到?小桃柳儿你们可以去瞧瞧,杨三爷一生的积蓄还剩下几文。第二,两位官差说那位‘刘猛将军’只是站在路中,并没有动弹、追赶,试问那人既然要极力使人惊骇,为何不索性动起来,或是挥舞刀剑?比之傻愣愣的站着,这样更不易被人识破吧。”
    她轻轻一叹:“其实,谷先生早已知道那人是谁了,对吧?”
    谷先生叹道:“在你穿着那件闪光的衣裳出现时……”
    “不对,在官差被吓走的第二天。”探春目光炯炯,直视谷先生,谷先生垂下头去。探春道:“你怕什么呢?他能把你怎样?你为什么不让小穗去找神仙花,也不愿指认凶手?”说着指住了杜萧的鼻梁。
    杜萧一惊,继而笑道:“啊,夫人,您凭什么说是我呢?”
    探春道:“因为你,是唯一一个常常到将军庙里与二老饮酒的人。两位老人一辈子不出山村,哪里有机会接触到罂粟粉,而你既常常出村做生意,又常与两位老人饮酒,所以你是最有可能诱使他们吸食烟膏的人。”
    杜萧道:“这不过是‘可能’而已,夫人不能只凭这一点便认定是我杀的人吧?”
    探春道:“你常与二老在庙中饮酒,应该知道蜡烛摆放的位置。杨三爷遇难次日,你也去庙中帮助余村正打点相关事宜,你知道夜里要有官差镇守,为什么不把烛台摆放在地上,而是摆在供桌上?”
    杜萧还未说话,余淳便大叫一声:“啊呀,就是他,当天就是杜萧摆的烛台,杨老三死时,烛台是摆在地上的,就是他说‘烛台怎么掉到了地上?’然后就把烛台拿上了供桌。”
    杜萧一愣,拍着头讪笑道:“哎呀,我当时心中悲伤,一时办错了事,该打,该打。我记得杨三爷他们二人每天清晨回家时,都要把烛台摆上供桌的,我们和村正前往庙中清扫是在白天,我也不知怎么着就把烛台摆上了供桌,惊吓了官爷,实在惭愧,实在惭愧。”
    探春笑笑,转头道:“假人要做得惟妙惟肖,用花灯是再合适不过的了,谷先生,你善于做花灯,扎风筝,那么扎一个人形龙骨应该不难吧?”
    谷先生瞧瞧杜萧,点头道:“杜先生去庙中清扫的当天中午,便到我家买了一只旧的竹扎人形龙骨,那个架子本来是正月十五扎锦马超灯时剩下的,一直放在院子里,已经落了厚厚一层土,糊灯的纸也有一些破损,杜先生花了五十文买了去,说是当药箩架。当时我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收了他二十文钱,便回屋扎风筝去了,谁知当晚就发生了那件事。我本来没有想到这一层,但听逃回村里的官爷描述说,那鬼魂站在树丛里,一动不动,身披青铜甲,我便起了疑心,不由得想到了那个竹人架。我装作无意从杜家院子边走过,看见几个专门扎来放药箩的竹架好端端放在院里,单单没有那个人形龙骨。夫人既然去过将军庙,想必也瞧见了,刘猛将军是头戴狮子挠头盔,身穿亮银甲的。再说他是元代大将,怎么会穿着既厚且重的青铜甲,我又想到……”说着瞧了一眼刚刚苏醒,已坐到杨桃身边的杨柳。
    探春道:“杜先生与杨柳走得近,得到一些碧磷粉应该不难吧。”
    杨柳挂着泪痕,颤声道:“碧磷粉,他说城里的店铺需要这东西,我便从我爹那里拿了两盒给他。”
    探春道:“现在想来,的确有些奇怪,杨三爷刚刚死去,杨柳必然悲伤不已,你既然与她要好,为何在这时还能开口讨要碧磷粉?既是店里要用,为何不索性到城里去买,难道你杜先生会吝惜这点银子么?只怕是因为你时间仓促,不及到城中去吧。还有,那只放药箩的竹架,现在还在么?”
    杜萧笑道:“那只竹架么,我当时回家不小心跌倒,把它摔折了;至于碧磷粉啊,城里实在不好买呢,再说我当时伤心意乱,既要挂心城里的药铺,又要打点村里的怪事,心烦意乱,一时办事不妥,的确对不起杨柳。”
    杨柳扭过头去,泪如泉涌,杨桃忙不迭的递手巾,不住的安慰。
    探春道:“杜先生好硬的嘴。好,我们再看看杨大牛之死。”说着走出屋去。
    杨大牛的尸身已经翻了过来,探春道:“他是被人从后心一剑刺死,那人下手稳准,直插心脏,必通医道。”
    杜萧道:“这若愚村精通医道者可不止我杜某一人,那跳大神的胡郎中不也通医道么?”
    探春瞧瞧小黑,笑道:“不巧的是,胡郎中今天下午摔折了骨头,在家里起不来床呢。而杨大牛是傍晚遇害,所以此事绝非胡郎中所为。”
    余淳上前道:“那个……夫人,杨大牛之死实在怪异,我从未听说有尸体会自己从井里升上来啊。”
    探春道:“这件事简单得很。井边是一棵粗壮的枣树,用一根极细极韧的细绳从杨大牛的后领穿过,打一个结,细绳的另一端越过一根伸到水井正上方的粗枝,连到隔壁的杜家院子里。刚才大家进屋休息时,我让侍从越墙到杜家看过,一头小黑驴正站在磨盘边拉着磨,已经停下了脚步,在小驴身上的铃铛已被取下,放在一边。驴子被蒙着眼,嘴上套着一个袋子,袋子里的炒豆已经见了底,蹄子上还绑着布包。杜先生,你让毛驴拉磨,蒙眼套嘴都很正常,为什么还要套住它的蹄子、取下它的铃铛?很显然,你是不想让人听见它在拉磨。这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让毛驴拉磨本来是很正常的事,为什么你怕人听见呢?因为你设计水井升尸的机关,与这个磨盘关系极大。”
    她俯下身来,用石子在地上草草画了一幅图,说道:“绳子从树枝越过后,连到杜家院里,绑在磨盘上,毛驴拉起磨,绳子一圈一圈在磨盘上越绕越多,就把井中的尸体拉了出来,渐渐上升,直到尸体大部分出水,身上的水量增大,愈来愈重,而绳子又极韧,故此把领子扯坏,尸体重新落入水中。你故意说要画钟馗像,把杨家姐妹拖在屋里,然后尾随已经察觉此事玄机的杨大牛出了村,并将他杀害。在完成机关后,天已经黑了,你在杜家院里赶动小驴,使尸体缓慢上升,然后扔了只木棍到杨家院里,打中黄狗,惊动杨家姐妹,他们出屋时,正巧看见井中升尸的一幕。杨家在村子的转角,位置较偏,除非专门来此拜访,否则是不会有人经过这里的,你的机关还算安全。”I


    8楼2013-09-18 15: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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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摘自吉羽的新浪博客,由衷感谢下吉羽先生。


      10楼2013-09-18 15: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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