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 镇楼图
I

八月已经算是夏天的尾声，漫长的暑假也将要结束。
即使未成年，但许多高中生仍会趁著空闲偷偷打工。
在江之南海岸时常聚集日本各地的冲浪好手，所以沿著堤防一路直走，会看见有许多贩卖冲浪装备的商店，而这些商店在夏天往往会雇用高中生充当临时销售人员。
从店内的玻璃门向外看，雨依旧下不停，樱木趴在桌上不时转动手中的笔，突然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脑门。
「喂！你发什麼呆？」
「死小三！很痛啊！」
樱木有些不满的抱怨，三井伸手挪了张板凳，一屁股坐在板凳上后，他从衣服口袋中掏出一根菸。
「你这家伙该心存感激了，要不是我介绍你来这，去哪找这麼清闲的工作？」
点燃烟后，他双腿交叠，嘴里边叼著菸说。
确实如三井所讲，这是份轻松的工作，不需要担心业绩压力，顶多偶尔向客人讲解如何使用产品。
表面上是销售人员，实际上也只是帮忙看店，像今天下起大雨，冲浪的人数自然减少，所以并不会有客人光顾。
个性单纯的樱木其实多少能体会三井所说的，然而即使心里感谢三井帮忙介绍工作，但也绝不会轻易地将自己的心情说出口。
「哼！就算没有你，我也能找到悠闲的工作。」
「你这小子还真是不老实，说声谢谢有这麼难吗？」
正当樱木要反驳时，三井吐出一口菸又接下去说：
「最近你跟那个转学生在忙什麼？为什麼常常看见你们在一起？」
没做什麼啊，樱木移开目光若无其事地回答。但是高中三年的同班同学也不是白当的，三井清楚，每当樱木说谎时，会将视线移往别处，用有些心虚却又强装镇定的声音应答。
「是吗……连我这个好朋友都不能说？」
樱木的肩膀抖动了一下，然后摇摇手皱著脸大喊「真的没事啦」。
瞬间店内只剩空调轰隆隆的运行声，还有三井抽菸的吸吐声。
樱木盯著架上的货品，展示架彷佛棋子般，整齐地并拢在一起，全部的货品都按照顺序十分规律地在架子上并排著。
除了大型的冲浪装备，其余每件货品外层都有白色的纸盒保护。
他开始数起这些白色的纸盒，一、二、三……当数到七百八十九时，墙上的时钟倏然响起。
时针指到二点，总算到了下班时间，他抓起挂在椅背上的背包，正准备开口跟三井说再见向外冲时，却冷不防地被三井拉住手腕。
「你这个笨蛋……」
三井硬拖著樱木来到玻璃门旁，他从摆在地上的桶子中抽出一把伞，然后塞进樱木手中。
「你能不能学会照顾自己啊？」
「少、少罗嗦！我知道啦……」
樱木有些困窘，正要转身时，手腕却向上扬……三井还没松开他的手。
从对方鼻间呼出的温热气息在他脸颊盘旋，肌肤好像被人隐隐搔痒著，还有一股淡淡菸草味，而那眼睛上的睫毛几乎快与他的睫毛相交叠。
透过衣服传来的触感是三井炙热的体温。
他整个人被紧紧压在玻璃门上。
到底是怎样啊……面对突发状况让樱木显得不知所措，何且对方还是自己高中三年来最好的朋友。
此时三井伸出另一只手，轻柔地触摸樱木的发梢，正当他欲要反抗时，三井已迅速抽回自己的手。
「头发上有脏东西……」
冷冷说完后，三井迳自走回展示架旁，神情漠然地开始整理起货品。
樱木冲出门外。
I

由於人口稀少，在江之南想要购买日常用品，大多数的居民会骑自行车沿著公路直走到邻近的商店街。
那里也是江之南唯一称得上热闹的街道。
公路的左侧是大海，右侧则是种满褐黄色作物的农田，偶尔还穿梭几株树木在田地的水沟旁。
今天仙道正打算到商店街添购一些日常用品。
浓密的灰色云朵遮蔽了阳光，恰到好处的阴影使视线维持清晰。
深深从鼻间吸了一口夹杂青草味的清爽空气，他懒散地踩著自行车踏板，笔直的公路并没有其它车辆行驶，所以不必顾虑太多，想要加快或放慢速度全凭自己的意志决定。
越过一处种满玉米的农田后，出现一个竖立於道路旁的硕大招牌，上面写著欢迎来到江之南商店街的字样。
他望著眼前的景色，有些讶异。
「这还真是……」
一间超市，还有连锁便利店，其它的店家零星地兀立於宽广的街道两旁，仙道用手指算了算，大概有十四间商店。
视线快速掠过这十四间商店后，又是大片的农田不停延伸下去。
但每间店家卖的商品种类不尽相同，或许可以称作精华版的商店街。
将自行车停在超市前，他进去快速挑了几件生活必需品后，又走进便利店买了一支冰棒，然后迳自坐在店门口旁享受清凉的冰棒。
在前方行走的路人，不时停下脚步，弯腰在摊子前东挑西选，没挑到喜欢的东西就抬起头与老板津津有味地谈论最近发生的趣事，聊了几十分钟后，又低下头继续盯著商品瞧。
仙道暗自观察，这样的行为大概反覆了好几次。
江之南似乎是个生活步调悠闲的地方……他将最后一口冰塞进嘴里，用手拍拍裤子上的灰尘准备起身。
「哟，这不是鼎鼎大名的转学生吗？」
倏然回头，站在面前的是同班同学三井寿，仙道说真巧啊。
「我们这种小地方，对东京来的转学生应该没什麼吸引力吧。」
直视著在胸前交叉手臂的三井，半拉高音量彷佛刻意强调“转学生”这三个字，即使在心底皱了一下眉头，但仙道脸上仍维持一贯的笑容。
「虽然地方不大，却给人一种自由的感觉，比起紧张的东京，我更喜欢这。」
「真不愧是受女生欢迎的好学生，连说话都这麼讨人欢心。」
扬起下巴，三井略带讽刺地说。
便利店的自动门不时发出「叮咚」开门声，此时有几名妇人提著重物走出门外，她们交头接耳谈论等会回家要煮什麼料理，在自动门打开的同时，凉爽的冷气也跟著跑到外头。
仙道伸手抓了抓被冷气吹得有些发凉的背部，等那几名妇人稍稍远离后，他缓缓开口：
「今天，我还是会跟樱木继续找猫的主人……」
停顿一下，他抬眼观察似看著三井，三井则有些恼火挥了挥手说「不管我的事，随便你们啦。」
这样啊，仙道低喃，边弯腰拿起放在地上的袋子，沉甸甸的袋子装满许多刚才购买的日常用品，此时从天空传来闷闷的打雷声。
「你这家伙，樱木下个月就要参加冲浪比赛，我绝对不允许你打扰他练习。」
弯腰歪著头，视线刚好对著三井脚上的运动鞋，他倏地发出轻笑，然后慢慢挺直腰杆使力提起袋子。
「樱木真幸福，有三井这样的好朋友。」
「哈？」
「放心吧，我不会打扰樱木练习的。」
他将袋子放入自行车前方的车篮，转过头凝视三井。
面对表情突然变严肃的仙道，反而令三井不知该如何接话，所以他也只愣愣回了句那就好。
点点头，仙道露出一抹浅笑便骑车离去。
什麼好朋友啊，那家伙真爱戳别人的痛处……
路过的行人不禁对突然用力握紧右手，重重捶了一下墙壁的三井，投以好奇的目光。
I

每当初秋时，江之南总是迎接旺盛的雨季和絮乱的风向。有时风速甚至近似台风的强劲，海水的温度也变得不稳定。
位於堤防附近的住宅，多亏有椰林抵挡狂风才能维持平静。
雨到底要到什麼时候才停？樱木躺在床上望著窗户玻璃上不断滑落的水珠，忍不住叹了口气。
翻了个身，他盯著挂在墙上的月历发起呆来，月历上印著一张开满向日葵的花田照片，充满朝气的向日葵好像太阳啊，正当这麼想的同时，手机突然响起。
从床铺上弹起身体，差点被棉被绊倒，樱木有些慌张地捡起被他随意扔在地上的手机。
「喂？」
『我是三井。』
「呦，真稀奇你会打给我。」
他歪著头夹紧手机，边伸手揉著刚才不小心踢到棉被的脚趾。三井停顿了一下，彷佛有些犹豫。
『那只猫……』
「你是说爱子？」
『随便啦，反正就是那只猫，我大概知道它的主人是谁了。』
真的？樱木讶异地坐直身体，电话彼端的三井叫樱木拿出纸和笔。
「喂，你这家伙应该不是乱讲吧！」
看著纸上刚写下的字迹，他不时反覆询问三井。
『我干嘛骗你啊？总之就先这样，如果没事我要挂电话了。』
「等、等一下啦！小三，你怎麼突然跟我讲这个？」
『哈？』
三井思索了几秒。
『没有为什麼，只是最近要冲浪比赛，不想你被其它事分心。』
「原来如此！小三不愧是我的好朋友，哈哈！」
樱木开心的笑著。什麼好朋友啊……三井低喃。
「你讲什麼？听不清楚。」
『反正，不要跟那个转学生走太近，就这样。』
声音突然消失，樱木看著手机屏幕，嘴里小声叨念生什麼气啊，莫名其妙。
算了，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打电话给仙道。他寻找手机里的通讯录，之前仙道感冒但又忘记告诉樱木自己的手机号码，后来俩人都在手机中输入彼此的号码。
按下通话键，樱木敲著手指，等了许久都没人接电话。
他不时抬头看著月历中的向日葵照片，最后只好改发短信。
隔天，天空依旧飘著绵绵细雨。
三井给的地址是在距离江之南数十公里外的松本县，而要到松本也只能搭电车。
江之南靠海，松本则位於靠山的内陆。
车上的乘客并不多，整座车厢空荡荡，樱木与仙道肩并肩坐著。
樱木把手肘撑在车窗边，风吹乱了头发，从车窗看出去，几乎是无限延伸的苍郁山峰。
关上窗户吧，不然会感冒的，仙道轻声说。但他摇了摇头，瞄了一眼放在地上的篮子，小猫正在里头安稳地睡觉。
挂在电车上方的老旧风扇发出喀啦喀啦的运转声，坐在身旁的仙道闭起眼睛休息，平静的吸气与吐气，这个人无论何时总是一副从容自在的模样。
樱木噘著嘴将头靠在椅背上，学起仙道闭著双眼，但没过几秒又张开眼睛，可恶，怎样都无法让心情平静下来。
转头望向窗外，苍郁的山峦已被一栋栋的水泥建筑取代，此时电车骤然广播「成田到了，下一站是松本」。
门唰地开启，一名身穿高中制服的男孩走进车厢内，然后转身对站在月台上的女孩不知道在说些什麼，女孩垂著头用手背频频擦拭眼角啜泣著。
突然铃声「哔哔」作响，车门隔开俩人，电车开始往前移动。
月台，电线杆，天桥……速度愈来越快，男孩站在车门旁，双手握拳若有所思的看著所有景物被远远抛到后头。
樱木有些生气地用手指弹了一下仙道的脸颊说，浑蛋快起来别睡了，下一站就是松本。
很痛耶……仙道揉著脸庞嘟嚷。或许是听见他们的声音，意识到自己一直站著发呆，男孩随意找了个座位坐下。
「从明天开始，我们就不用每天都出去找爱子的主人了，你应该觉得开心啊。」
仙道伸了个懒腰说。
有什麼好开心的？樱木叨念著，偏过头去，视线正好与男孩对上，对方表情尴尬地移开目光，看向车窗外的风景。
樱木啧了一下舌，在胸前交叉双手……哼，干嘛垂头丧气的，不过是跟心爱的人暂时分开又不是永远见不到面。
顿时，窗外的明亮光线突然消失，只剩一盏嵌在天花板的微弱灯光，电车正驶进山洞。
山洞好像很长，天花板的日光灯不停闪烁，感觉随时都会熄灭。在摇晃剧烈的车厢内，仙道又开始眯起眼打盹。
猫送回去之后，就不需要每天跟仙道见面了，樱木盯著黑暗的山洞想。
正当他这样想的同时，随著车厢摇晃，仙道的头渐渐滑落，最后靠在他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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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抱夏日的海水(下)
「松本县宇田番区相马町16-12号……」
樱木反复念着三井给的地址，仙道则专心盯着街道旁的路牌。
越过马路，在下个路口拐弯，是一条宽敞的巷子。
巷内的平房公寓并排在一起，16-12号……仙道仔细核对每一户的门牌号码。
并排的公寓与对面长满杂草的空地犹如两条笔直的并行线一直向前方延伸。
「找到了！」
仙道突然大喊。
水泥建筑中夹着一栋矮小的木造房屋，门口挂着水月出租书店的招牌。
或许是因为年代久远，拉开木门时，磨损的木门轨道发出嘎的刺耳声音。
俩人走进去，不禁屏息对看一眼。
微弱的光线从门上的窗格渗透进来，光线反射出在半空飘扬的细小粉尘，视线越过不停闪着银光的粉尘，狭窄的室内摆了许多书柜。
用木头钉成的地板因为松动，每走一步就感觉地板都快要凹陷下去。
「这些都是出租书吧？」
伸手挥了挥粉尘，仙道瞄了一眼柜子上的书，每本书都按照类别排列整齐。
「哇……」
「干嘛啦！是要吓死人喔。」
樱木转过头抱怨从仙道那发出的惊呼声。只见他放下装着猫的篮子，在书架上抽出一本书。
「这本是夏目漱石写的“我是猫”，好怀念的小说啊。」
「夏目漱石？」
「他是二战时的日本作家，我看了老师很多作品，特别喜欢这本“我是猫”」
仙道翻开书本，有些兴奋地喃喃自语，没想到这本书的出版日期是昭和三年啊，看来今天是挖到宝了。
樱木微皱眉头，伸出手指头算了算。
「昭和三年？那不就是1928年？」
樱木脸上的古怪神情，让仙道忍不住发出轻笑说，没想到你的算术挺好的。樱木仰起下巴啧了一声。
「这本小说有什么希奇啊。」
「里头主要是用猫的视角去描写人性真实的一面，很有趣的。」
「切，感觉好无聊。」
「用猫的视角所写的讽刺小说，的确是很有意思。呵呵。」
倏然，俩人回过头睁大双眼。
说话的男子不疾不徐地从屋内的和室走出，洁净的脸庞露出温和的浅笑。
霎时摆在地上的猫篮剧烈晃动，喵喵的叫声在屋内回荡着。
樱木将视线望向篮里的小猫，小猫正拼命用前爪抠着篮子上的小门，他走向前把栓在小门上的锁打开。
当门开启的那一瞬，小猫伸长腿往外冲，跑到男子脚踝边摩蹭。
朦胧的灯光照在男子柔软的淡茶色发丝上，他一直呆伫在原地，似乎有些愕然。
「请问……您是古暮先生吗？」
打破沉默的氛围，仙道率先开口问。或许是一时间无法厘清情况，男子略显尴尬地抬起头，用手指推了推鼻翼上的眼镜。
「古暮？啊，你是指挂在小猫脖子上的牌子吧？上面写着古暮先生的猫……」
从地上抱起小猫，男子又接着说：
「抱歉，古暮是朋友取的绰号，我真正的姓是木暮。」
「原来如此！我怎么没想到古暮的日文谐音是木暮！难怪，我们问派出所都找不到姓古暮的人啊！」
派出所？这名自称木暮的男子听见仙道说的话后更是觉得不可思议。但仙道耸耸肩回答，自从在海边捡到猫后他们就不断四处寻找主人。
「喂！你这家伙也太消极了吧，为什么都不回头去找猫或贴寻猫告示？」
樱木有些气愤地质问。木暮慢慢弯下腰，将猫重新放回篮子，在桌子前方挪了两张椅子示意要他们先坐下来。
坐在这些拥挤的书柜旁，感觉整个人都被书本紧紧拥抱。
但既然是租书店，店内自然会有许多书籍。架上的书有最新一期的JUMP漫画也有书皮泛黄破旧的文艺小说，产生了一种不协调的美感。
这股不协调的美感彷佛是过去与现在的交迭点，从交迭点中感受时光的冲突及怀抱的情感，这是大型连锁书店无法拥有的东西。
就在仙道看着占满店内空间的书本胡思乱想时，木暮递了两杯茶给他与樱木。
「之前这只猫被朋友带回家，但它却偷偷溜出朋友家，我们找了好久都没消息，没想到跑到江之南。」
但也怪我没在项圈上留下联络地址，木暮苦涩地说着，声音似乎有些疲惫。
「你还真是个不负责任的主人啊。」
「喂……」
用手肘顶了下表达不满的樱木，仙道试图想要缓解有些沉重的氛围，不过木暮也只是淡淡一笑。
「是的……你说的没错。我是个不负责任的主人。」
倏然，唰地一声木门被拉开。
「抱歉木暮先生，能顺利把猫送回真是太好了，时间已经不早我们也该离开了。」
三名斜背书包的男孩走进来，开心地在书柜前交头接耳讨论今天有什么新书。
仙道边说边拉了拉嘴里还欲抱怨的樱木，从椅子上起身准备离开。
「等、请等一下……」
这本书你带回去吧，木暮有些踉跄地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塞到仙道手掌心中。
仔细一看，是夏目漱石的小说“我是猫”，他连忙将书本塞回给木暮。
「这本书我不能收。」
「为什么不能收？你们帮了我这么大的忙，请你务必收下。」
「可是……」
仙道不禁踌躇起来，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抬起头对上的却是木暮澄澈坚定的眼神。
那……我就收下了，非常感谢您……仙道深深鞠了个躬。
此时有人骑着自行车经过店门口，那人吹口哨边哼着不成调的小曲，细长的黑影倒映在巷子中。
踏出门外，昏黄的夕阳斜照在写有“水月出租书店”的招牌上。
仙道望着用粗毛笔写成的招牌，字迹已变得斑驳，低矮的木造平房与两侧的水泥公寓相对比，显得有些突兀。
「木暮先生为什么想开租书店呢？现在都是大型连锁书店居多，您不怕失去竞争力吗？」
他突然转头问道。
随着光影变化移动，昏黄的夕阳余晖刚好将整栋木造平房包围住。
「你觉得书本是有价值的东西吗？」
「……书本确实是有价值的东西。」
「真正有价值的事物，是不会随着时间变化而被人们抛弃的。」
木暮脸上露出含蓄的微笑说。该回家了啦，樱木拉着仙道的袖子不悦地催促，仙道再度朝木暮鞠了个躬。

从松本回到江之南大约需要二小时的车程。
天空已经不再飘下绵绵细雨。
车厢内依旧空荡荡只有轰隆隆的电车引擎声，还有不断摇晃的拉环。
一路上，仙道与樱木并没有交谈，俩人始终保持沉默。直到电车广播「江之南站到了」，今天的旅程才总算结束。
步出车站，仙道伸了个懒腰。
「为什么天才大人一直嘟着嘴好像很不开心啊？」
不理会疑问，樱木闷不吭声径直往前走，仙道是加快脚步紧跟在樱木身旁，阳光从他身后投射出一道阴影照在樱木肩上。
「我没有不高兴，你不要一直跟着我」
樱木边说边又跨出步伐而且越走越快，肩膀也逐渐与阴影拉开距离。
突然间樱木大喊，干么拉人啊！仙道硬拉着他开始在街道上奔跑。
所幸街道没有其他行人，因此并没引起异样眼光。
越过十字交叉路口，跑进车站后方的消防信道，消防信道的尽头是依照斜坡坡度建成的阶梯。
浓密的树荫遮住了光线，一层层的阶梯不知道接往何处，或许是很少有人经过，阶梯上布满了细小的杂草和枯树枝。
「浑蛋……我快要累死了，到底要去哪……」
树叶的尖端不时刺到脸颊，樱木胸口剧烈起伏，喘着气说。但仙道也只是回了句快到了。
不知道走到第几阶，仙道拨开前方的树丛，霎时昏暗的视野出现微微亮光。
「这里是什么地方？」
双手好像可以抓住天上的云朵……
「我也不知道，某天搭电车回家偶然发现的，从这可以俯瞰整个江之南呢……」
感觉天空与头顶之间的距离变得很近。
所有街道、建筑物如沙粒朝四面八方无限扩散延伸，樱木讶异地望向前方的景色，在这些呈不规则形状排列的沙粒最远处，是一片深蓝色的大海。
—— 把所有不开心的事都忘记吧！
他猛然转过头，发现仙道正圈起双手围在嘴巴上大喊。
你是笨蛋啊，吵死了，樱木有些慌张地想阻止仙道的举动，但仙道笑着回答，反正这里也没人听见我们在说什么。
—— 樱木花道才是笨蛋！
什么！听到仙道又再度大喊，樱木也圈起自己的双手围在嘴唇上吼着。
—— 仙道彰是个没礼貌的家伙！
充满力量的声音在空气中回绕，好像可以沿着空气一路滑行达到大海的另一端。
—— 樱木也办得到啊！真厉害！
—— 浑蛋！这种程度没什么希罕！
于是俩人开始在山坡上喊起没有特别意义的对话。
—— 爱子终于回家了！太好啦！
—— 从下周起！本天才要开始认真准备冲浪比赛！
—— 好想吃酱油拉面啊！
—— 酱油拉面是东京人吃的！还是豚骨拉面好吃！
—— 我是东京人但又怎样！加入豆瓣的酱油拉面才好吃！
—— 冲浪比赛我一定会拿第一名！
—— 我喜欢你！
从街道上发出的灯光，像是星星一样在闪烁，不知不觉，天空已经暗了下来。
偏僻的山区并没有任何人路过，所以是一片静默。樱木用有些迷茫的眼神望向仙道，但在缺乏路灯的山坡上，对方的脸变得模糊。
「对不起……玩笑话别放在心上。」
夜晚的凉风不断吹着，仙道的声音很快地消失在风中，彷佛什么事都没发生。
站在山坡最高处往下俯瞰，蜿蜒的街道闪着五颜六色的灯光，街道与大海之间隔了一道很长的河堤，跨过河堤后，是蜕变为黑色的海水。
我喜欢你……东京人是否总是把喜欢你这种话当成玩笑随意说出来？
樱木专心地看着街道上的光线，闪烁的灯光与漆黑的海水形成强烈对比。
在东京能不能看见大海？比起江之南，东京的灯光应该更加耀眼美丽让人眷恋。
樱木揉了揉发酸的眼皮，因为视线一直聚焦于灯光，眼球感到疲惫，山下的街灯逐渐变成一条条迷蒙的银白色光束。
迷蒙的银白色光束如雾般晕染开来，整个江之南犹如浮在发着莹光的雾气中，有种从现实中抽离的不确定感，就像东京是个遥不可及无法想象的地方。
但身旁传来的是仙道温暖的体温，虽然无法看清脸上的表情，樱木觉得仙道的嘴角弧度似乎正微微上扬。
温暖的体温中，隐约有淡淡的薄荷味，或许是洗衣粉的味道，并不强烈是柔和的气味。
「……我们该回家了」
「放开我！」
樱木十分不悦地说，但仙道紧紧握住他的手，拉着他沿着阶梯走下山。
「不是说了放开我！想打架吗？」
「这里没有路灯路也不熟，你能一个人走下山？」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
说完，樱木又作势欲甩开仙道。
「别逞强了。」
仙道冷不防地丢了这一句。与平常惯有的慵懒说话方式不同，他的语气中带有坚定的意味，这让樱木顿时闭口不语。
茂密的矮树丛包围住四周，连一点稀疏的月光也没有，在这段通往平地的山路中，彷佛一个无声的黑暗空间。
不知道已经走了多少阶的楼梯，樱木微微喘着气，黑暗犹如螺旋状随着阶梯一直往前方蔓延，心脏发出清晰的跳动声。
身处在什么也看不见的黑暗中，即使是再坚强的人也会感到不安。每踏出一步，就会觉得自己的步伐越来越缓慢，望向前方，樱木开始想，要到何时才会结束这漫长的路途？
枯树枝不时在脚下发出霹啪的断裂声，他们依旧持续着步伐，也没有互相交谈，只是不停重复“走”这个动作。
为什么这家伙毫不犹疑的一直往前走……手心传来的是，俩个大男孩略微粗糙的皮肤摩擦触感。
这是第一次被同样性别的人紧紧握住右手，或许是手汗，仙道的手掌是湿润的热度。
风从矮树丛的缝隙间透了进来，淡淡的薄荷味又飘散在空气中。
从被牢牢紧握的掌心中，可以感受到仙道的全神贯注，与总是露出微笑的他有些不同。
凉风稍稍舒缓了沉闷的黑暗。
原本不习惯被人拉着走的樱木，也逐渐放下内心的抗拒，任由仙道拉着自己径直走下去。
「……我们到了。」
一段漫长的时间过去后，仙道轻轻松开樱木的手。
感觉脚下踩到平坦的地面，樱木试图眨眨双眼，朦胧的视野逐渐转变为日常生活随处可见的白色路灯，还有几台车子停在路灯底下。
灯光照在俩人中间，仙道的脸庞线条就和平时一样温和，唯一不同的是，樱木从他深黑色的瞳孔中再度看见自己的身影倒映在里面。
「晚安，樱木花道。」
仙道用平淡的声音说。

没过多久到了九月，所有的高中生也必须开始准备开学的用品。
恼人的梅雨季已经快要结束，只剩絮乱的海风仍不停吹着。
将视线投向被风吹得砰砰作响的窗户玻璃，仙道懒散地躺在地板上，手里拿着看到一半的小说。
「真是无趣的一天……」
他将摊开的书本页面放在自己脸上闷闷地说。自从把小猫送回去后，他和樱木已经有好几天没见面，一切又恢复为原本的平静生活。
纯白色的窗帘随着风不时在半空晃动，他翻了个身，书本啪地掉在地上。
封面的名字印着我是猫……这本由木暮先生送的小说，厚得像砖头，因为年代久远，书的封面早已模糊，连纸张也都变得泛黄粗糙。
他捡起书本，随意翻着页数，用手摸着上面的黑色印刷字体，有些凹陷的痕迹，应该是铅字印刷。
早期的书籍大多是用铅字印刷，与现代的计算机排版不同，铅字印刷必须先用高温铸出铅字，再由排字工一粒粒挑拣出需要的铅字，然后排版成书。
—— 点缀在赤松林间的两、三层红叶，犹如逝去的梦一般凋零了……
他念出书本中的一个句子，很简单的陈述，但夏目漱石想要表达的意境就在这短短的几个字当中。
人间事物犹如梦般安静地消逝……仙道突然忆起那天将猫归还给木暮先生时的场景，木暮先生的脸似乎没有展现一丝喜悦……
「或许是我想太多了。」
他喃喃自语，霎地，手机铃声倏然响起。他有些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按下通话键。沉默了数秒后，点点头对着手机说了句「妈妈，我知道了……」。
挂掉电话后，他低下头盯着已经没有亮光的手机外屏。
此时强劲的风势拉扯着窗帘，洁净的窗帘布摆动的幅度比先前更为剧烈。
仙道举起左手臂，轰隆隆的风声究竟是要通往何处？
他将手臂抬至最高点后，抛出手机，转瞬间，手机跟着絮乱的风一同飞到窗外。
自由的风是不受拘束的继续飞翔，拥有重量的手机则是下坠在地面变成无数的碎片。
买了车票后，他搭上通往松本的电车。
松本县宇田番区相马町16-12号，应该是这个地址没错……凭着片段的记忆，仙道努力寻找之前和樱木来过的租书店。
由于成排的水泥建筑中，只有这间木造的房屋夹在中间，所以很快就找到目的地。
伸出手欲打开木门时，却发现无论如何使力也无法推开，他纳闷地搔着头。
「你是？」
他看见一道黑色的人影倒映在门片上，于是转过头，果然是木暮先生。
「你怎么会在这？你的同伴呢？我记得是一个长得很高的红发男孩……」
木暮用手指推了推脸上的镜片，困惑地看着仙道。
非常抱歉来打扰您，仙道边说边连忙鞠了个躬，又接着说：
「其实，我觉得上次您送我的那本书太贵重了，所以我想要将它归还给您。」
「哈哈，原来是这种小事啊，反正那本书也只是摆在那长灰尘，现在的孩子很少会对这类经典文学感兴趣，你就安心收下吧。」
「但……」
「这件事等会再说，现在我要去一个地方，你愿意跟我来吗？」
路面上积着一个个的小水洼，看来刚才这里下了一场大雨。
木暮带着他绕过停车场，转进一条窄巷。
阳光从路树的细缝间渗进来照在铺着沥青的道路上，仙道环顾四周，并没有太多人在行走。
窄巷沿着地形而建呈斜坡状，他们沿着这条斜坡往上爬。

「这里是……」
「嗯，是教堂。」
一栋用象牙白砖头堆砌的楼房出现在前方，三角形屋顶上有一个巨大的白色十字架。
走到鲜绿的草地中，木暮在一张用石头搭成的长椅坐下来，仙道也跟着走向前。
象牙白的教堂被绿草地围绕，仔细看，有些砖头已经变为深咖啡色，部分砖头甚至风化而表面崎岖不平。
「抱歉，把你带到这个地方。」
「没关系，我今天也没有打算去其他地方。」
仙道坐在木暮旁，抬头仰望那巨大白色的十字架。虽然教堂看上去历史悠久，但白色的十字架仍稳重的屹立于屋顶正中央。
今天好像没看到小猫？他突然开口问道。不过木暮也只是淡淡回了句「因为要外出，所以我让它待在家里。」
露出困惑的眼神，仙道交迭十指，低下头似乎有些踌躇。
「虽然这样问很失礼，但我感觉您似乎并不喜欢这只猫？」
阵阵微风吹过，嫩绿的小草随风摇摆出一道道波浪，彷佛没听到仙道的问题般，木暮将视线望向十字架。
「上周，我的一位朋友在这举行婚礼，听说来了很多人，应该是场幸福的婚礼吧？」
一时间，仙道还无法理解木暮所要表达的意思。然而木暮继续自己说了下去：
「实际上……当那只猫失踪时，我松了一口气。」
一朵浓密的白云缓缓飘过天空将阳光遮住，白云的阴影投射在教堂的外墙上。
无法置信……从木暮口中听见这样的话语，仙道不禁感到诧异。
厚重的白云仍不停移动着，阴影开始覆盖住草地。
「除了这只猫，其实还有另一只公猫，两只猫是我和之前的女友一起去宠物店买的，和女友分手后，她带走公猫，母猫则归我。」
木暮专注地盯着阴影的变化边说着。
「……您一看见那只猫就想起女友，所以才不喜欢它是吗？」
「某种程度来说，大概吧……不过，我也没资格说什么喜不喜欢……」
木暮倏然发出轻笑，此时云朵的阴影来到他们身上，在阴影中，肌肤可以感觉到一阵清凉。你有过想忘却无论如何也忘不了的回忆吗？他突然问。
「有吧……」
仙道低声回答，他突然想起在不停转学的过程中，遇见许多人，有些人带着善意亲切的微笑接纳他，但也有些人一开始就对他产生敌意。
面对这些回忆时，他也只能安慰自己，这不过是人生必经的过程。
「当初因为觉得和女友个性不合，所以我主动提出分手，当下真的有种解脱的感觉……」
仙道并不想打断对话，所以安静地聆听木暮叙说过往的回忆。
「可讽刺的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对她的思念却愈来越强烈，总觉得屋内还留有她的气味，甚至有种被背叛的感觉……明明是我提分手的，却一直无法抛开过去……」
真是搞不懂我自己啊！木暮用手搔了搔头，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
「其实，到现在我仍不知道自己爱不爱她，真的爱她的话，或许当初就不会选择分手了吧。」
风把白云吹到天空的另一方，柔和的阳光从天空洒在草地上，初秋的阳光是温和带些暖意。
「您一直无法忘记对方，这不就是爱吗？」
空气中隐约有股淡淡的花香，仙道试图寻找香味的来源，他发现有几朵洁白色花瓣，中间夹着充满活力的黄色花蕊小花藏在一片绿草中。
木暮睁大双眼，惊讶地看着仙道。
「感情是不能勉强的，需要彼此双方一起努力。您不过是做出一般人会选择的决定，所以没必要一直谴责自己。」
花儿柔顺的香味混着嫩草的清新，飘散在空气中，仙道从鼻间深深吸了一口气说。
拿下挂在鼻翼的眼镜，木暮用自己的衣服下摆轻轻擦拭镜片，接着又小心翼翼地将眼镜重新戴上。
「仙道君是个成熟的孩子呢……」
木暮微仰着头，面带浅笑喃喃说着，似乎正在感受风从双颊轻拂过的舒爽。
「回去后，我应该帮猫的牌子刻上地址，假如之前我刻上地址，你们也不用找得那么辛苦，就像你那红发同伴说的，我是个不负责的主人呐，呵呵。」
「但也托您的福，让我得到我从未拥有过的宝物。」
「宝物？」
「没什么，请您别放在心上。」
「那……仙道君今天的迷惘也解开了吗？其实当你说要拿书还我时，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正困扰着你……」
另外一道阳光从天空透出斜照在他们面前，木暮伸直手臂左右摇晃，让光线在他的手背上移动着。
仙道也伸出自己的右手，在光线中，他摊开掌心，温暖的光束彷佛随时会渗进肌肤里。
「被人爱着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犹如自言自语般，他专心地看着手中的光线，接着握紧拳头，似乎想将阳光给牢牢抓住。
「总有一天，你会得到答案的，我保证。」
木暮从石椅上起身，打了个哈欠讲，回去后得小心不能再让猫跑走了，花朵好香啊……他用力吸了一口气，想让整个胸腔都被这股香气填满。
或许没有遗憾就不叫人生了吧，木暮挥挥手，示意该回家了，又说书不用还了，当做是今天的谢礼。金色的阳光洒在他淡茶色的发丝上。
仙道弯起嘴角，点点头，于是俩人转身走下斜坡。

再过没几天就是冲浪比赛了。
由于接近比赛日期，江之南的海岸挤满了想要练习冲浪的人。
樱木和三井结束练习后，跑到邻近的商店买了饮料和棒冰。
沿着长长的的椰林，俩人穿着泳裤，手上拿着冲浪板，边走边吃着快要融化的棒冰。
「今天还真是热啊。」
三井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樱木则继续专心地吃着棒冰。
「对了，后来你有找到猫主人吗？」
放下手中的冲浪板，三井停住脚步，躲在椰林宽厚的树叶阴影下，打算稍微避开闷热的阳光。
「找到啦，你为什么知道地址？」
「我跟朋友提起古暮先生时，他说常去一家租书店，老板的绰号叫古暮，还养了一只猫，最近又刚好猫走失，所以我猜你要找的人是不是他，还真是凑巧啊。」
「哈哈，小三真厉害，不愧是我的好朋友。」
「你为什么认为我是你的好朋友？」
樱木忽地停下步伐，转过头看着三井，疑惑的眼神彷佛写着，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算了，当我没说。」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咸咸的海水味，三井拿起摆在地上的冲浪板大步向前走。
等一下啦，小三！眼看三井就要抛下自己，樱木有些焦急地在他身后大喊，但一辆小货车出现在左方，并不时按着喇叭警告，所以樱木也只能在原地等待车子通过。
或许是谨慎，车子的时速非常缓慢，装着货物的柜子挡住了前方的视线。
「不要走！」
樱木用尽全身气力对着货车的柜子大吼。
车子渐渐远离。
「然后呢？继续留下来当你的好友吗？」
俩人面对面凝望着彼此。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
「就是因为你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我才觉得痛苦！」
三井突然对神情愕然的樱木吼着。
堤防外的海水不断发出沙沙的波浪声，茂盛的椰子树叶遮住了白色的天空。
樱木喘着气，感觉自己的鼻腔快被这股咸咸的海水味填满。
「那个转学生到底哪点好……」
站在树叶阴影下的三井，彷佛不像三井……樱木定定看着他，并不是因为三井问的这一句话，而是因为那张总是充满活力，大笑调侃别人的开朗脸孔，今天却露出痛苦的神情。
「我经过教师办公室时，听老师说他又要转学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上星期吧。」
难道他没跟你说……没等三井讲完，樱木已经兀自朝椰林外的住宅区冲去。
浪涛声不断传入耳中，空旷的椰林只剩下卖烤棉花糖的小贩。
突然一群小男孩，开心地拿着木剑，从堤防外跑进椰林，在三井面前发出笑声彼此追逐嬉戏。
「大笨蛋，不要走这句话应该是我的台词啊。」
三井用充满浓厚鼻音的音量含糊不清地说。
虽然房屋的外观都很相近，但每间屋子的后院所种的植物都不相同。
越过种有柿子树的院子，绕进拥有一栋三层楼高房屋的巷子，旁边有一根电线杆，上头贴着北原内科。
樱木拼命往前冲，然后跑上楼梯，用力的按着门铃，但并没有任何人回应。
「臭仙道！快给我开门！」
橘红色的铁门发出砰砰的声响，然而始终只有一道孤独的黑影出现在门片上。
长长的黑影渐渐滑下，今天的阳光真是刺眼，紧贴着自己影子的樱木心想。
「那个……请问为什么你手上拿着冲浪板？」
抬起头望向用奇怪眼神盯着他看的妇人。
「啊……」
倚在门边的他，现在才意识到自己手中还拿着冲浪板，甚至连泳裤都还没换。
「你是要找仙道君吗？」
妇人开口问。
「你知道他在哪里？」
「喔，他出去买东西，应该等会就回来了。」

晚上一上线就看见这麼长的文评，真的.....哇....都不知道说什麼....很感动，真的。
很诚恳的文评，也点出我的缺点，恩，非常感谢废墟桑在忙碌之余，写了这麼长的评，非常感谢，对一位写手而言，留言就等於是写手的心脏，没有心脏，作者也没动力。从这评中，能感觉到你文字的转变与细心的观察力。你的评不是犀利，我看到的是更多的鼓励，很温暖。
写文评需要逐字细看文，也需要很大的耐心，今天真是辛苦你了，也看见你的努力。我相信往后你会写出更多好的文评给作者们，加油！
我早期作品确实是节奏快，叙事为主，跟现在的风格有很大转变，其实这篇文还是有许多地方不成熟，比方说，要是故事能变成双主线剧情发展会更好。恩，话题扯远了。。我想说，每个人都会因为时间历练而改变自己，通常文会反映作者的内心，你的文也是。
——大海无法选择要或不要，只能安静地待在原地看着路过的每一艘船只。
虽然大海无法选择，但大海每天也被路过的每一艘船只紧紧围绕，要是没了海水，船又要如何航行？所以其实它并不寂寞。虽然我们现在之间的距离比以前还要遥远，但是友谊并不会有所改变。我追你的文追了一年多，你的转变和努力我都看见了，往后也要继续坚持写出好文。
今晚很开心能收到这评，非常感谢你，废墟桑。我会很珍惜的。
@梦之废墟

呜。。。感动死了。。。一上线就看见长评。。给跪了啊。。。
真的没想到这文还会被顶呢，小O的留言好认真QAQ动力啊~~~~忙了一整天，回家看见这则留言心情瞬间变好恩，该怎说呢，其实这文没什剧情，实际上我也想不粗蛇好剧情TAT，我也很喜欢小O的文，欢乐中带著温暖，是很温柔的文风，就像你的人一样温柔，搔头。。我是个不擅言词的人，很笨拙的人，~真正被感动的是我，能认识小O真是太好了一起加油~~我会一直在二次元支持你的
PS: 今晚我的房门没关。。你就。。咳咳，好吧，今天我承认我是弱爆了的小受←_←
@ooooooper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