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争渡,争渡,惊起鸳鸯无数。
比这更倒霉的是,某天她把高数课本落在了自习室,等她走到学校假山边的时候,陆荷白就从身后大叫着追上来了。他从旁边的草丛中大跨步跳跃而来的时候,夏小末突然想起了那个叫刘翔的帅气运动员。
可是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陆荷白那只罪恶的大脚会踩在一位为了省下开房钱而躲在草丛中跟女朋友行苟且之事的男生脸上。
“啊呀!”
那女生尖叫了一声,慌慌张张地从夏小末身边跑掉的时候,神奇的一幕就上演了——只见不下五对男女从四面八方惊恐万状地站了起来,纷纷逃离现场。那一刻已经站在原地吓傻了的夏小末,突然想起来高中时候学过的李清照的一首词: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现在倒好,被冒失的陆荷白改写成了惊起鸳鸯无数。
然而更为神奇的却是,正当大家各作鸟兽散的时候,两棵巨大的无花果树后面竟然在一瞬间闪出了数十个黑影。刹那间,手电筒的光柱四下穿梭,有的直直地打到了天上,有的打到了地上,有的折射着打到了湖底,很不幸的是还有一束准确无误地照在了夏小末的脸上。夏小末这才想起,她是听同学说过,最近学校为了对付这些苦命鸳鸯,专门成立了一个“文明纠察队”,队员大部分都是那些其貌不扬、满脸痤疮的单身男生,他们本来就很嫉妒那些“小白脸”,所以做起这种事情来特一丝不苟,特卖力,仿佛棒打鸳鸯是他们从娘胎里生下就与生俱来的使命似的。
当时陆荷白正在努力地将高数课本往她书包里塞,外人看上去就像小贼分赃似的。
“前面的那对学生,你们站住,不许动。”不远处的光源发出一声正义凛然的吼叫,然后缓缓地挪向了两个人。
本来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巧就巧在,那天上午莫离收到了革川寄来的一个装满进口安全套的包裹。下午去电影院之前,他把包裹塞在了夏小末的书包里,说是让她把那些他们用不着的破烂玩意还给他。那天下午革川又偏偏跑出去跟陈柔谦幽会去了,于是夏小末只能把它装在书包里,打算第二天还。
这下糗大了!
随着大部队一起被带回教导处的夏小末,蹲在墙角里拼命地掐着陆荷白的胳膊,疼得他龇牙咧嘴的。教导主任是个有事没事都喜欢戴一副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夏小末早就知道那副眼镜的度数其实是零,之所以那样做是因为不想让别人看出他以前是个做饭的伙夫罢了。想要教育这些喝着墨水长大的孩子们,至少应该先把自己武装得有点底蕴不是?
黑框眼镜双手掐成兰花,使劲地将夏小末书包里的那些“宝贝”抖出来的时候,夏小末隐约听见了他口中传来的“啧啧”声。他的样子特别夸张,夏小末禁不住想起大雪天里街边那些无家可归的野狗,它们拼命想要将身上的虱子抖掉的时候就是这个动作。然后黑框眼镜摇头晃脑地看着蹲在墙角的陆荷白说:“陆荷白,就算想要煮顿稀饭,你也没必要把全中国的粮食都背上吧?你看看你做的这事儿,要不要我现在就打个电话让让陆教授过来一趟?”
“陆教授”这三个字从黑框眼镜的烟雾缭绕的口中飘出来的时候,一直漫不经心的陆荷白终于整了整脸色,他从夏小末身边站起来,拉住黑框眼镜的胳膊笑道:“刘伯伯,我是您从小看大的,我什么胆你还不清楚,我怎么会干那种事情呢,这件事情纯粹是误会。”
黑框眼镜捏起桌子上的一个塑料包装袋,不停地揉搓着:“那这些你怎么解释?”
这个时候夏小末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上,如果陆荷白把所有事情都坦白了,他自己是万事大吉了,可是她和莫离就要完蛋了,毕竟,他们可没有什么教授爸爸保佑着。
陆荷白浅浅一笑,计上心来:“这个,刘伯伯,您那么聪明,肯定不难看出我根本就用不了那么多嘛。”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荷白故意卖了一个关子,撅起嘴来朝向瑟瑟发抖的夏小末,“问她吧。”
完了,完了,我的大学将成为一个屈辱的,被别人称为笑谈的历史了,夏小末惴惴不安的想。黑框眼镜已经故作严肃地向她走了过来,在离她一米远的地方停下脚步,咳嗽一声,挺直腰杆道:“这位同学,那就请你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我……我怎么知道!”
“什么,那东西是装在你书包里的吧,你怎么还敢抵赖?”黑框眼镜要动怒,拳头已经高高地扬起来。
在陆荷白看来,他那拳头的形状攥的也特别有水平,就像是在抡菜刀拍黄瓜。
陆荷白赶忙上前一步拉住他的手,佯装很不好意思地低头解释:“刘伯伯,实话告诉你吧,那包东西是我强行塞进这个女生书包里的,我当时正在向他们兜售安全套。”陆荷白说后半句的时候,指了指隔壁房间,夏小末知道那里至少还蹲着三对苦命鸳鸯等待提审。
“而关于这位可怜的女同学,她完全是一个受害者,是您这不争气的侄子情急之下的牺牲品,谁让她那么倒霉恰巧从那经过呢。”陆荷白还在那非常自我地进行着他美好的联想,此时的夏小末已经从教导处甩门而出。
既然陆荷白都那么白话了,她至少也应该配合着表现的无辜点,气愤点。
陆荷白,算你小子还有点起码的良心。
第二天,三号教学楼门口的宣传栏里用巨大的篇幅刊登了一份处分名单,那群鸳鸯统统记了大过。在处分表的最下面,还写着:另,从即日起禁止在学校内贩卖任何违禁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