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9/10
尽管我不会发动摩托,只乘坐过而没有使用过,但是,我一定要参加这次摩托比赛。一定。
这也是关心自己,如果《主体解释学》详细解说的这一词语可以拓展内涵的话。认识自己、节制,灵魂与身体。难道不可以是挑战与超越么,既然人是应当被超越的。大地的意义,海洋的火焰。骆驼,狮子,孩童。精神的变形,有没有其他的样式了?
当我从家里出发,路上已经挤满了人。他们都在关心自己么,还是?不好说,那,暂且就不说。
干嘛呢现在?
跟行情。
很用功啊,怪不得这样能赚钱。不过,老是这样关心金钱而不是关心自己,可不太好哇。
咯咯。
你要学习关心自己。
知道的啦。
我明白她的知道,就像苏格拉底明白阿尔西比亚德的。但我也晓得适可而止,没有人热爱哲学。模仿孔子的句式一下,我没见到爱智慧犹如爱金钱或美貌的。或者直接套用一下《女史箴图》上的文字(涉及语图关系,赵宪章老师的课程想必研究过):人咸知饰其容,而莫知修其性。
电动车。它们应该差不多吧。
不,差好多。
好吧,我要让它像野牛一样哞哞叫。在我的路上飞奔。田地里,有人在劳作,或者,是在抄近路。比赛规则?就算有,也有潜规则。所以,规则这档子事,不好说。那就不说。我仍然按照既定的路线飞奔,飞奔。
前方也有人的声音,懵懵懂懂的像是在梦中,一些闲话,闲笑,啰嗦的情绪。有必要把那个与治大国如烹小鲜的从容轻巧联系起来么,如果我只是觉得它们无非表面的相似。
红红黄黄的影子,粘人的,软绵绵的欢乐的影子。
我的摩托窜了过去。嘶哑的吼声。大约没油了。
简直是停在路上。不可以。必须。腿似乎瘫了。
腿瘫了,仿佛要断掉,它们还能支撑我走回家吗。
该死,比赛正在进行,怎么可以有这样的想法。你只有一个归处,那就是。死亡。
罗素教过我怎样死亡。How to grow old.文不对题,当然,也许是文化差异。从活命的角度看,我确实更关心字面的意思,尤其在看了小半本《主体解释学》之后。
学习做一个老人。
好吧,先让我走完这段路。
是的,它再吼一声就可以到达沥青路面了。那里,是预赛的终点,可以向东方行驶,然后转过头,便可以参加第一轮比赛。
同样的问题,不可以出现两次。
道理都晓得,问题是能否如愿控制局势。局势,是一种夹心饼干么。
我来到东方,在比赛的起点上固执己见。
让他跑。让他比。让他……
有必要理会那些窃窃私语么。
要是输了,哼。下次可就轮不着了。哼哼哼。嘿嘿嘿。
阴霾密布。命运在前方招手,在看不见的方向,以看不见的方式。但是,我感觉到它的力量。人猿泰山。金刚。力量与意志。
你要做超人么。强力意志。如果拥有,是否就可以。
我不知道。我知道我不知道。苏格拉底的微笑。如果他也有微信,他会让我听到。不过,翻阅柏拉图,没见到他的笑声。也许是柏拉图不屑于记载笑容吧。
也许。
我必须。线上列着摩托。我必须。发指令枪的人站在路中央。不,是在路途的中央。嗯,怎么表达呢,就是在前方赛道中央。
那边,是人群。人群。潮水般的,乌压压的。我在表演么。那将会是件令人失望的事情,对所有人。听不清楚的钝响。就一声。你听过弩的响声么。
肥胖的,明绿色的发枪人在赛道上弯弯曲曲的向前逃窜。软软的,慢慢的那种。我的摩托稍不注意就会撞翻她。
大雪满弓刀。还是不要吟诗的好,现在弓刀早就退伍了。用时髦的话说,是已经被历史淘汰。斑斑点点的雪(不能加上“花”字貌似,尽管我很想加上以表达一种古典的美,但是,现在真的不是古典时代),凸凹不平的道路。或者毋宁说,是高低崎岖的道路。你的心怎样,你的路怎样。书上这样说。哪本书?现在不是引经据典的时刻,现在是比赛。赛手们已经呜沙沙的启动摩托,如果你也是,那么。是的。我也在用力了。
用力吧,让野牛飞起来,越过天河。
前方的赛手把那团绿色撞得爽歪歪了都。我也要去撞一下么。如果不撞,就很难通过赛道。扭曲的,狭窄,凸凹的赛道,积满了雪,黑色的雪,灰黄的雪,泥水与沥青。被起哄声掀起来,整条路。她为什么突然从路边窜进赛道来,像逃命似的往前跑呢。
我要超过他们。我听见灵魂脆弱的怒吼。我里面的山峰在皲裂、崩陷。
我要超过他们。我的心告诉我。我的手奉命而行。我的脚绵软,像是多年前看到鬼叫。
奇怪的是摩托,这无生命无感觉的机械,似乎体会到我的内部曲折,瘫软着不肯行动。只是在路上挪,挪,挪。
于是,到终点线的时候,我和我的摩托成为一道风景,万众瞩目。什么意思,你懂得。
那肥胖的绿团团还是在眼前蠕动,一只蛆虫的放大版。摩托高昂着头,喘息撕心裂肺。是野性太猛,还是?时运不济,还是?不好说。那,就不说。
哼哼哼,哈哈哈,我们还以为你流连东方,不打算过来了呢。嘻嘻嘻。脸上的横肉聚起四道小沟,每一道都盛满喜悦与轻蔑的流波。
我读过《信天翁》,晓得这一切自古而然。
我在终点线的后面昏睡。我的身体睡着,我的心醒着。不写情诗,也可以引用这句话的。我只能向自己的灵魂诉说。说话的对象已经无法从外界寻求。已经。
我躺在那里,赛道的后面,人群的后面,荣誉的对面,狂热的反面。
我在入睡,我要念诵唵。
你也读过《失乐园》,那被倒栽葱摔下九重天后“不屈的意志”呢?或者,你熟悉而并不真正了解的强力意志。野性的呼喊,你已经不再倾听了么。好吧,我只是休息,休息一下。一休也这样说过。那个小精灵,从来不曾失败。
大概睡了3个月,也许只有两个半月,不过,意识已经从一片混沌中挺起。我经历了什么,《当上方无以相称》、《梨俱吠陀》、《奥义书》、《阿维斯塔》、《亡灵书》之类的文字记录过。几世几劫,佛典或西游。但我的身体依然与地面平行着,眼睛尚未行使职能。
快点快点。开始开始。趁他还没醒。趁他不知道。对对对。快点快点。嗯嗯嗯。
哑然失笑。我决定不再睁眼,不再起身。直到赛事过去,直到真的对手或伙伴出现,直到可以称之为我的或我们的团体出现。
在用“超人”发言之时,那个即将面临事故的人也在聆听“无奈”么,或者,他仅仅把这个当成伪命题而不屑一顾?
如果,他能预知自己的遭遇……
也许,我再也没有机会欣赏他的朝霞。
那么,我的牛呢,在我的童年就已经被饿死了么,或者,只是被人扔进了垃圾筒,或者,只是因为没有加油而和我并排躺在地上。我不知道。重复一遍,我知道我不知道。我乐意再听一遍苏格拉底的微笑,或怒吼(当然喽,他娶个悍妇就是为了锻炼性情的,恐怕不至于因为被盗版而不爽,在此,也看到了余秋雨同志需要加强修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