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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a Change by丝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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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a Change 



一 



当我们还很年轻 
当我们还能快乐的奔跑 
当我们还能够互相拥抱着微笑 
当我们还和阳光一样自由的发散 
当我们还可以闻得到初夏青草的芳香 
当我们还不停地做着那些充满色彩的梦 
当我们还肆无忌惮地… 
相爱着… 
纯白,草绿,金黄,湛蓝…… 
属于那个年代的色调,一切,都是那么简单 
你, 
我, 
还有这个世界… 
在那个无比简陋苍白的,无限绝望的,褴褛年代 




四月的午后,周围静悄悄的。但这里不一样,喧闹,沙沙做响的喧闹。但它的喧闹相比较街市的喧哗,有着一股自然单纯的宁静。 



因为,这里是校园,一个不大不小,包含着无限希望与毁灭的场所。里面那一颗颗不尽相同的心灵,无奈而蓬勃地盛开着,饱经美好与世俗的洗礼,最后,总有一天,无一不同的被轰然毁灭,彻底的毁灭,自我毁灭。 
虽然人们更倾向于把毁灭理解为另一种新生,作为习惯的新生,但枯萎腐烂的注定无法复原,无论倾尽心血的修补。 




在通往学校的黄色土路上走着一个男孩,穿着白色有些发黄的衬衫,很明显是洗衣粉的质量不好的缘故,那不纯的白色多多少少被阳光反射的有点刺眼。他瘦瘦的,个子似乎有点矮,但好在他挺胸抬头,眼神明亮,没有让自己显得过分的孱弱。 



眼睛所看到的,无一例外都是陌生的东西。陌生的店铺,陌生的狗,陌生的人们,陌生的天空。左看右看,16岁的新仓薰找不到自己熟悉的味道。 



这里没有什么不同,一个不宽不窄的街道,两侧是高低不平的民居,偶尔探出晒太阳的主妇,顺便再听到一两声狗儿无聊的喊叫。 



唯一熟悉的,就是那路边开放的石桶花了,盎然的春意丝丝缕缕,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会有的生物,不会因为人类的迁徙就擅自改变了模样。就算在川端康成那个年代,这种卑微的植物就默默地出现在《蔷薇的幽灵》里,后来薰才知道,原来这有着怪里怪气名字的小花就是经常被人们在路边践踏的那一种。 



只不过到了书里,一些平淡无奇的东西也被人们自自然然地幻想化,装饰化了。 





薰尽量把步子迈的很小、很轻,他怕扬起的尘土覆盖他的鞋子,他唯一的一双皮鞋。 


在控制自己步伐的同时,他忽然想到了,妈妈让自己穿这双鞋的理由。 



没错,今天是转学的第一天,从此,自己就要在这条没有一点美感的路上上下学了。 





没有遗憾的感觉,自然也无所谓无奈,因为本来薰就对以前转过的N多个学校没什么情感。他是个安静而听话的孩子,当然也不妨用懂事来形容。父母工作的变迁让他没有时间去怀念和留恋过去,就连第一天到学校报道都要自己去,习惯了,父母忙嘛,赚钱养他还要养他们自己。 



没有人依靠的时候,当然就只能依靠自己。每个人都应该懂得的道理。 




要非说不舍,薰想似乎只有每个地方夜晚的星星勉强可以算上,因为他觉得,即使是同一国家,同一个纬度,或者同一个经度的星空都是不一样的,极其微妙的时间可以把那些遥远的存在瞬间就重新点缀,像有生命似的,给永远在一个星球上生活的人类带来一种无法言喻的希望。 


所以,今晚,就来这条街道上看星星吧,这里的星星,亮成什么样子,薰想看看。 




在那个少许有些阴沉的下午,薰带着低速运转的头脑往那所学校走着,多少有点儿故意拖沓,毕竟是个小孩子,单独见了校长老师之类的还是不大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轻轻地叹了口气,继续前进着。整个街道都是安静着,但听得见隔壁煤厂里机器有节奏的轰鸣声,单调而准确,薰不得不想,这的确是很怪异的气氛。但也对,下午三点半,学生上学,工人上班,就是主妇这会儿也在家里睡午觉呢,也就自己,不合时宜地在外面晃吧。 




但这么想着的下一秒,薰立刻改变了想法,因为他看见了另一个人类,也是个孩子,模模糊糊从对面走过来,越来越近。紫色的衣服,薰以前从没见人穿过这种颜色的衣服,还是运动服。那个人走路轻轻的,似乎没迈几步就走出老远,很让人吃惊的频率和步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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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究竟是什么呢? 



SHINYA想不出,也不想去想,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后他才知道…… 


那天本不该发生,如果没有那天,或许薰的眼里就不会有 


DIE,DIE的眼里也不会有薰,即使他们再次相见,也根本与所谓的命运无关…… 



命运这种让人不齿的东西,实在是无聊的紧,用在他们身上,怎么说也是种不轻不重的亵渎。 


SHINYA清楚地记得: 


那一天,午夜的时候,突然就下起了大雨…… 



( Slowdive :Alison ) 
( Mazzy Star :Drop ) 







二 



1987年的5月中旬,新仓薰在家待业中…… 
简单说,就是无学可上。 



格外出乎他的意料,这个学校的副校长没有以往那么好糊弄,说什么也要家长亲自带着来转学的,其实说穿了,不过是想得到赞助费而已,即使薰知道她在自己父母身上几乎捞不到什么东西。 




他连着好几天想起来那个女人消瘦的脸上锐利的目光就觉得不舒服,不是讨厌,不是烦闷,说不出的什么感觉,象把人一下子就看透了,让你觉得自己嚼烂舌根儿多说什么都是无益。 




薰的父母还在交接工作,估计要一星期后才能赶到,于是,这个阳光明媚的一星期里,新仓薰首次失学了。虽然上了学也是孤独的,但这样真被放逐似的扔在这里还是第一次,他多少感到有一点寂寞。人大多是这样,当真正处于人群中的时候总是故意摆出高人一等不屑一故的态度,但真正脱离了群体又开始浑身不自在,终究无法做到真正的自己欣赏自己。这样的情况,薰自嘲为“贱气”。 



于是,极端无所事事的薰装模做样地揣了一本叔本华的《悲观论》摇摇晃晃踱步到了离家不远的河边,多少想附庸风雅地对着波光粼粼的河水感慨一番,体会一下上个世纪那些穷酸文人的伤春悲秋。毕竟草长莺飞,阳光四溢,正是出游的好天气。 




他顺着河床的台阶向下走,直到接近缓缓流淌的河面。头一次和水面离这么近,盯着那一个个转着圈的小旋涡,薰感觉有点儿头晕,还是有些恐水症啊。好好好,我不看还不行?薰立刻坐下来,低下脑袋,摊开了膝盖上的书。 



看啊看看啊看…… 
…………………… 




这是什么东西啊,薰在心里惨叫,随便从爸爸的书柜里抽出一本书,究竟是什么玩意儿?是人说的话吗?太消极了,要照这姓叔的老头儿这么说的话,那人类早该集体来个剖腹自杀,没有什么繁衍生息的必要了啊。怎么他写完了这书没自己先去死啊?他讨厌这种颓废,刻意展现给别人看的、故做姿态的阴郁。 




不过那老儿把人比做田野上的放养的羊到是挺贴切的,至少薰觉得现在的自己就是嬉戏在屠夫监视之下的卷毛羊,瘦瘦的期待被养肥,总有一天,或先或后,依次选择而被其宰割。 





薰摇摇头,开始看着静悄悄的水面,渐渐地觉得自己就漂浮在上面,象那些随波逐流的野生植物一样快乐的上下翻转,一阵风吹过来,头尾换个方向还继续前进。 



就在薰自顾自沉浸在遐想的时候,忽然听到悉悉簌簌的怪声,之所以说它怪,是因为不象自然发出的声音,而是象什么动物在草丛里钻来钻去的感觉。在草里……..钻来钻去………薰心里一惊,不会是毒蛇吧???战战兢兢往上走,小心翼翼探过头去,看一眼不碍事儿吧…… 
拨开草丛………… 




“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 
身体先弹跳开,其实薰根本没看清从草丛里冒出来的究竟是什么东西,眼一闭,脸一蒙,大叫着扭头就跑……..平常立定跳远绝没有跳这么远啊! 


等等等等,怎么草丛会叫的么? 


我叫了一声,对,应该是一声啊,怎么草丛跟着我叫呢?不合逻辑的啊。这里不是峡谷,应该不会有什么回声的啊。 




战战兢兢地回过僵硬的头,看到的,不是什么会说话的草丛也不是什么扭来扭去的毒蛇,是…………一个,不,一具………… 



2025-06-10 23:0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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裸体。 




其实那是个活人的,只不过灰头土脸脏兮兮,象刚挖完防空洞的感觉。说他裸体也不太准确,因为他全身上下还穿着个短裤,虽然歪歪扭扭的地搭在屁股上头,勉强遮着大腿根儿,但薰仔细想想,夏天了,男孩儿不都这副打扮吗?到处现着那几根儿肋板儿,热啊。所以不算裸体,不算不算…………裸体是什么概念啊,真是,老糊涂了。 



还有……这个人好眼熟,怎么好象在哪儿见过? 

歪头想……… 


啊!!!!!!!那天上学路上瞪他的怪人!!!怎么脱了层皮回归原始就不认识了呢! 
不尴不尬。 




与此同时,DIE也发现了眼前这个眼圈明显发黑的小个子是那天瞪自己的人,故意的高姿态,一看到他,就觉得自己的心脏里开始藤蔓丛生,有一种即将破土而出的躁动。 




最可恨的是,眼看就要抓到的青蛙被他这一下尖叫吓得匆匆忙忙蹦走了,虽然自己也惊叫了。但他就是不该先叫,毕竟好不容易这只笨蛋青蛙傻乎乎爬到岸上来了啊,今天是注定没什么成果了,美味肥硕的青蛙干儿啊,今天跟你是注定无缘了。 




DIE低头瞟了一眼手中的玻璃瓶子,寥寥无几的几只烂蚯蚓,看了乏味。实在是气不打一处来,所以,他就对眼前呆楞着的薰说了他们生平第一句话……… 




薰在很多年很年以后想起DIE,想起他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仍觉得很不可思议。他怎么能那么说?他怎么能?!他怎么能?!他怎么能?!每次回想到最后他都会笑,笑到掉下泪来。他说……他说…… 


“你他妈有病啊!!!” 
………… 




语言的功能就是遐想,带领原本贫乏的人类去无尽的幻想,它本没有交流的含义。毕竟,沟通还有成百上千种方式,不缺声音这一种。古老的习俗纯粹是偏颇的误解,昼行夜出的死板定式。 




薰很想回答DIE自己是没病的,前几天还因为要向学校出示健康证明而去医院被一群变态医生脱光光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自己是真的真的真的没有病的,虽然瘦了点,营养不良了点儿,但不缺胳膊不缺腿,没有甲肝没出水痘,五脏六腑功能健全的不得了啊。 



他刚想就这么说,忽然发现DIE的短裤松垮地挂在胯上,一边歪下去一部分,恍然露出里面的棉质内裤来。 



蓝色的,粗糙的,很老气很普通的式样,似乎和自己家老头子死啃的那条有的拼了。 



薰也不知道为什么,下一秒自己不加控制的笑声就这么爆发了,停也停不下来,他弯着腰,把嘴咧得老大,超越了肌肉的极限,完全不象那个嘴巴该有的尺寸。 




DIE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笑到快抽筋的人蹲在地上,怒火噌噌地往上冒,他狠狠地瞪着这个人,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因为他忽然觉得,那是一朵花,不停颤抖的花,花期已过,即将枯萎。丑陋的皱纹正一点点地爬上了他的花瓣,慢慢接近最后的黯哑,但那垂死挣扎的最后一刻,不可思议地妖艳美丽。 


他很想,很想,很想,上去一脚,把这朵行将凋零的花碾的粉碎………… 


那样,就起码不会看到他的腐败…… 




过了很久,SHINYA到河边来找哥哥回去吃饭,他扒开岸边的芦苇,于是看到了非常奇怪的一幕: 



DIE猫着腰,皱着眉,端着瓶子径自找自己的虫子,夕阳的光盈满在他光滑的后背上,淡化了那原本骨骼分明的轮廓,就连身体都是专注弯曲着,非常优美的一个弧度。而他屁股后边坐着一个瘦弱的男骇儿,穿戴整齐,拿着本很厚很厚的书,并故意地大声地念着,嘴角满是揶揄的笑意。同一个角度的夕阳攀越过DIE的肩膀,涂抹在男孩儿的脸上,柔和的线条,轻轻地撩动着精致的五官,橘红色的温暖,有意无意的荡漾。 




SHINYA觉得,那一瞬间,有一种莫明的光线牵动着他们彼此,黄昏的浓郁让他们似乎成为了互相的倒影,那光芒,静静地铺散着,让两个人的轮廓逐渐模糊,凝固在那红得像血一样的河水旁,任时间和他们旁边的河水一样,汩汩地兀自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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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的SHINYA不敢打破那种水流的静谧,也总觉得眼前的是竖起的一幅画,里面的人不是自己的哥哥,而是一只无心的白鹭,和自己唯一的同类悠然地休憩。 



那是另一个世界,一个自己走不进去也留不下来的世界。 

那个世界无爱也无恨。 

那时候SHINYA还年纪小,不能理解薰念的故事,很深奥的样子。但他记得清清楚楚,薰低沉的声音是这么说的: 



“通常所见的快乐并不是我们希望的快乐,而痛苦往往是超过我们预计的痛苦……” 

快乐…… 

痛苦…… 

有什么区别呢?SHINYA捂住眼睛,不去看眼前的景象……… 




一个星期以后,新仓薰正式复学,总归是父母出面把他弄进了那所学校的大门,那个时候,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还是只是个小孩儿,不折不扣什么都干不了的小孩儿。 




那间中学是走读的,所有人都必须回家,所以到早上上学的时间校门外总是聚着一堆等着开校门的孩子,形形色色,埋头吃包子的,啃着冰棍儿的,蹲着看漫画的,互相打闹的,还有扒在小摊儿前看洋画儿的…………各种各样的,薰觉得很有趣,就站在电线秆子底下看他们,觉得象是商店里的琳琅满目的货物,摆在那里展现着自己的特性,就等着有人掏钱拉了回去。 




在这群人之间,薰也看到了那个骂他有病的男孩儿,他就那么面无表情的直直走过来径自进了学生管理员为他开了一道缝的偏门,理直气壮的,后面还跟着那个个子矮的男孩儿。薰在想,他怎么就有特权提前进去?他是有钱人吗?可他那条短裤实在不象啊。难道………不管怎么说,薰觉得,光他从人群中走过的样子真是很不一样,他的头高过了人群的平均海拔好多,目不斜视,很神气,很……薰说不出来,只觉得他的眼神不一样,非常坚定,非常亮,非常地亮………就象那天在河边自己故意打扰他捉虫,大声地念书时一样,他怒气冲冲瞪自己的眼神…….都是那么那么的亮。 



没有人有这样的眼睛,这个世界上都找不到的深度和形状,以及光芒…… 





这个学校是褐色的,褐色的筒状教学楼,有点儿滑稽,褐色的操场,还搀杂着隔壁煤厂飘来的残渣,混着黄土的颜色,非常原始。褐色的小卖部,里面有只褐色的大公猫,弓起背来生气的样子象一座模型的拱桥…… 



只有门窗和楼道是绿色的,绿色的油漆,泛着柔和的光芒,即使它质地的粗糙显而易见,但薰还是很喜欢,因为它是一种简单的人为后果,整齐,安静,至少不是什么褐色的昏暗。 




薰被分进了二楼最里面的教室,靠着楼道尽头有扇窗户,低下头去就能看到沿街叫卖的小贩。 




而在那拥挤聒噪坐了四十多人的教室里薰又看到了那个男孩儿,他明明很高却坐在第一排,老师一伸手就能揪住他衣领子的地方。 



在薰做自我介绍的时候他扫也不扫薰一眼,一直在桌子底下叠纸飞机,薰从上面看的一清二楚,暗笑他愚蠢的掩耳盗铃。 




薰自然也没把这样的巧合当成回事,毕竟,生命里的奇遇太多了,到后来,多得就不是“奇”遇了。这是薰爸爸总说的话,或许适用于他自己和薰妈妈的相遇。 




头一节是数学课,一个很年轻的女老师,薰不讨厌。他想,多少应该表现表现自己吧,至少我是个很聪明的学生啊,跟周围这些呆头呆脑的小孩子不一样。于是,在老师让人上黑板画个比较难的锐角三角形的时候他高高的举起了自己瘦骨嶙峋的左手。 

“薰啊,那你来吧。”笑眯眯地对自己说。 


薰很自然地站起来,很自然地往前走,很自然的忽略身旁一双双惊讶佩服的眼神,很自然的要接过老师手里的粉笔。 
但,不自然的事情是随时随地都存在着的,就象婴儿从母体里出来反常地双脚先出,五月份的天气意外的如同另外一个半球的一样,说不准的,赶上了就赶上了,只好自认倒霉。 
同理,很不自然地,薰摔倒了,他是外来者,不熟悉教室的地形,不知道讲台的坡度有多大,于是就绊住了啊,眼看就要当众表演狗啃泥,快倒下的时候薰还听到不远处的老师高声叫嚣:“哎呀!我的宝贝儿啊!”既然有是时间叫的这么肉麻干嘛不来扶自己一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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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E会揶揄地说:“你呀,屁股忘记收回去了,就看一屁股高高地撅着从后往前飘,你说怎么回事啊?笨蛋!!” 

“原来这样啊~~~~~屁股的原因啊,下次一定要注意!!”开始若有所思的再度挠头…… 


京则会不管不顾的冲后面的薰大喊:“新仓!八成TOSHIYA是看上你了!!!!!虽然他脑子有点儿毛病,你就勉强接受他,做做善事儿吧!!!” 



薰边整理书本边不置可否地笑笑,对于他们的玩笑向来也不当真,他只是觉得远远的,DIE的笑容好刺眼,扎到心里去,让人有说不出的烦躁。 



烦躁……烦躁啊,似乎………夏天快到了……夏天,在这里的第一个夏天。 




那个时候,薰每天回家都很晚,几乎是等学校要锁门了的时候,因为父母工作忙,回家也没有人的。 



他走在那条回家的小路上,被夕阳拉出长长的斜斜的影子,一边的脸庞被晚霞染的绯红,另一边则是黯然的阴影。相近的距离,却有不一样的温度。 



每当走到第一次碰上DIE的地方薰就会不自觉的想,如果现在再遇到了,他会看到的是我哪半边脸呢?是红色的那面吗?那一定很漂亮,他会认不出的,也就不会瞪我了。 



可换一方面想想,他自己要是也被染红了呢?我会根本就不认识他了啊,毕竟这种可能性是相当大的。所以有很大的几率是同样鲜红的我们就那么擦肩而过,谁也看不到谁…… 




薰就这么边走边想着,却总在最后忽然想起,不对啊,我给他看的应该是有阴影的那半边脸的。想到这里,不免格外沮丧,为什么世界上要有阴影呢? 



不过似乎还有个可能,就是他留给我的一边也是阴影的,我们就那么凝望着互相的阴暗和丑陋擦身而过。 


薰忘记了,相遇的两个人是相向而行的,他们注定了要留给对方一半不一样的脸,和自己呈现的相反的脸孔。或者阳光,或者黑暗,没有第三种可能。 



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是相同的,只有无限的相似,就那么些微的差别总让人可悲的无能为力,永远也无法找到的断点,永远也无法契合或衔接…… 



很多年很多年以后,当薰回到这条街道的时候,他已经不认识了。 


低矮的民居已经被高大耸立的建筑所取代,一派的车水马龙,嘈杂声不绝于耳。薰终究发现,自己的冥思苦想完全是多余,因为这里早已不见了阳光,一排排的大楼把太阳从升起到降落的每个轨迹都遮挡个严严实实。 



所以,思索没了意义,无论怎么走,相遇的两人都不会被涂上光芒,彼此看到的只有完全的黑暗。 



更重要的是,根本就不会有再次的相遇,这样的事情在一生里都不会发生第二次了。这才是关键所在,失去了大前提,故事都无法继续了吧。 




原来,从一开始,幻想就注定了是无意义的,即使我们浪费再多的时间青春。如果在最初的时候冷静地想一想,又何至如此…… 


薰低下头,把自己掩埋在完全的阴暗里,轻轻地笑,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奇迹……… 


他,无论活着还是死了都是明媚一片; 
而自己,来来回回,耗尽一生也消除不了的灰暗…… 



( Pavement :Spit on a Stranger ) 
( The Pancakes :Balloo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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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动也运动完了,出了点儿汗,该走了啊。拍拍手上的尘土,掸掸衣服,踢开车的支架… 
………… 




一种奇怪的声音在静谧的小巷里显得格外明晰,重物的缓慢拖起声象无所不在的烟尘般飞进DIE的耳朵。他转过身,看着那个浑身是血的家伙费力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往自己面前走,红色的液体顺着他肿得老高的脸往下流,淌过白皙纤细的脖子,落到那淡蓝色的校服上,形成暗黑色的圆点。他的手指上顺着流下同样的东西,自己仿佛都能听到那滴答滴答的声音,一下下敲击着自己的心灵。他的眼睛早已经变成了一条缝隙,但就从那么一条细缝里射出的光芒,让DIE定住脚步,躲也躲不开,动也动不了。 




当他拖拉着脚步,倾斜着身体走到自己面前的时候,DIE觉得很绝望。 



当他忍住痛,缓缓地坐在车的后坐上的时候,DIE知道自己输了,彻底地输了,输给了眼前这个浑身是伤,坐都坐不稳,随时都有可能昏倒,但还扯着被打歪掉的嘴冲着自己笑的男子。 


DIE清楚地记得,他的手,被钉子狠狠穿过的手紧紧地抓住车体的边缘,那种力道,像要从顽石里榨出鲜血来…… 

他叹了口气,僵硬地转回了身体………… 





那一天,薰预料中的在回家后被父母送了医院,他们不曾想到自己文静寡言的儿子会和别人打架打到半死,虽然实际上只是单方面的被打而已。 



可他们最终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打了他们的儿子,因为薰什么都没说,只说那天交到了朋友,是朋友骑车把他送回来的,不必担心。 




从薰好了以后,放学回家的那条路上就多了一道风景。一个身材瘦弱的男孩儿拼了命地蹬着与自己身高不符的自行车,他的脸庞肿的高高的,看不大清眉目,手上还夸张地缠着白色的绷带。但他是笑着的,灿烂的阳光与扬起的灰尘纠缠在一起,铺洒在他年轻的脸上。 




他歪歪扭扭地骑着自行车,边骑还边笑着冲后喊着:“笨蛋,快坐下,要摔死了啊!” 


自行车的后座上,赫然站立着另一个男孩儿,比前面那个高大魁梧很多。他像杂技一样地站在后面,把双手撑在前面人的脖子上,大笑着高声欢叫,“快点儿啊薰!再快点儿!下坡下坡啊!!!!!!注意下坡!!!” 


速度造成的风呼呼地在他耳边吹过,他的红发在风中自由明亮的飞扬………… 


整条路上充满了这种肆无忌惮的笑声,那种每个人年轻的时候都有过的笑声,美丽而动听。 





有的时候你也许还能看到另一个漂亮的男孩儿拽着另一个矮个子的手“快点儿啊,京你跑快点!!不然追不上他们啊!!!!!” 


边跑还冲着遥遥领先的自行车狂喊:“你们等等我们啊!!!!!DIE你下来啦,我也要被薰带着啊!!” 


那个叫京的男孩儿总在梦游般地拖他的后腿,嘴里还不忘嘀咕着:“我说过我不会跑步啊,TOSHIYA,你拽我也没用~~~~~~~” 





这样的情景每天都在上演,不同的剧本,相同的演员,仿佛这样的日子,这条道路,根本没有尽头。路过的人以惊奇却羡慕的眼光看着他们,看着自己围成一个世界的他们。不会考虑究竟有没有终点………… 


所有人都不得不面对的终点。 




置身事外的SHINYA早已经预见到了这一点,在他看着薰和DIE在自己的身边飞驰而过的时候。 


他们带起的风打在自己的脸上,他们共同奔驰在道路的尽头,他们在阳光下幻觉般的消失不见……… 


后来SHINYA常常希望时间最好就停留在那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说起永远,薰会永远记得,自己留血的那天,DIE不甚宽阔的后背异常的温暖…把脸贴上去,非常舒服的感觉。 




( 张潜浅 :我用幻觉移动你 ) 
( Placebo :Peeping T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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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薰不知道DIE那天晚上为什么要和自己说那些话,那些让他很痛苦的回忆,也许是那晚上的清风,让人不知不觉会想起一些在阳光下不愿提起的往事吧。 



但薰是很高兴的,暗自的高兴,像浪花一样小小的喜悦。毕竟,他和我说了,而没有和别人说啊,和谁都没有说的。 



从那天起,薰发现DIE并不是自己原先想象的那个样子,他的内心,很深很深,曲折得不是一般人能走到的尽头,可就这样的他,总把那明亮的笑容摆在脸上,让人莫名地有些心疼……… 




等等等等等……心疼??新仓薰你一定是下雨天脑子进水了,对那种健壮如牛,没心没肺的家伙用这么个可爱的词语?他那天把你打得半死的时候怎么不见这个词?疯了疯了………人家稍微给你点儿颜色你就开染坊了啊。 




于是第二天的课堂,大家奇怪地发现坐在后面的新仓薰不时地自己在座位上拼命摇着脑袋,似乎很痛苦地进行思考。时不时地还用手去敲一敲,弄得头发蓬松凌乱,松鼠都能做窝的样子。 




而京以为他是昨天抻皮筋儿抻出毛病来了,留下了后遗症什么的,不禁暗地发笑。TOSHIYA则花痴般地望着薰发疯的背影暗叹:果然是薰君啊,连变二百五的时候都是这 
么的有型啊! 



第一排的DIE却是由于昨天晚上的教学过程持续过久而蒙头呼呼大睡,毕竟施教的对象实在是身体有够僵硬,花了不少心血和气力啊,所以全然不知课堂上已因薰的怪异行径闹开了锅。 





下午第一节是音乐课,薰十分恐惧的课程,这所学校的音乐老师多少有些变态,喜欢让每个人站起来单独唱上那么一两段,美名曰:每个人都应该有SOLO的权利。 




薰无法像KYO那么咕唧咕唧地呓语,也无法像DIE那么忘情地扯脖子高歌,更无法像TOSHIYA那样让所有人面部痉挛而佯做不知。 

五音不全,天生的啊,是跑到北海道去了都追不回来的那种。 



于是,他悄悄地坐在脚落里生怕点到自己,战战兢兢的,如坐针毡。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发现自己安全了才松一口气。其实想想,音乐课也满好玩儿的,可以看到那么多人把嘴巴张成“O”型,跟一群小公鸡一样仰天鸣叫,还整齐化一,平常绝对不易见到的情景呢。 



薰边整理书包边暗自笑着,慢腾腾地忘了时间,等发现的时候,教室里早已经鸟兽散得空无一人了。 





夏天到了啊,连风的感觉都不一样了呢,潮湿的,慵懒地,恨不得让人在操场上搭个棚子一睡不起,最后身边再堆几个西瓜,完全可以靠那个维生的啊。 




薰拎着自己的书包,走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只听见自己鞋子落地发出的声音。音乐教室是在最顶层,平常不会有人跑上来,所以总是静得出奇。 




阳光从尽头的窗户里闪进身来,把墙壁照地满是橘黄色,间或映上窗框的黑色阴影,有些虚幻的感觉。薰提着书包的手臂抬起来,用手指划过经过的墙壁,白色的粉末嵌进他粉红色的指甲里,溢满了,再纷纷地落下。他走过的路程,留下了一条白色的淡淡印记。按照薰妈妈的话来说,就是这么大的人了却总做些小孩子的幼稚行为。 





当薰快走到走廊尽头的时候,他听到了一种声音,一种突然流泻的声音。是一阵丁丁冬冬的钢琴声。 




就那么突然地响起,没有预兆地飘进了自己的耳朵,仿佛峭壁上飞落的瀑布,从高到底的声音婉转轻盈,瞬间就腾空而上。又像山谷里的白鸽,久久地在水气弥漫的蔚蓝天空迂回盘旋。那种纷杂的力度繁乱不一,轻的时候如几不可闻的碎语,重的时候似乎牵动着心脏在震颤。 




薰靠着墙壁坐了下来,蜷缩起膝盖,闭上眼睛,静静地听这种清脆流淌的声音,他觉得身体里有种东西在上升,让他的血液开始在洒满全身的阳光下缓慢分解…… 




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在薰觉得自己的身体和心灵即将分离的时候,那流泻地琴音终于归于平静,没有了刚才的激烈,只是轻轻地敲击,流畅的旋律就像鸟儿擦着地面滑行的优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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薰仿佛从梦中醒来,他起身捡起落了尘土的书包,缓缓走到那个声音来源的地方。他站在门外,看到钢琴旁一个人的侧影,在金色的阳光下,小小的黑影,朦胧的有些失真。 


如果时间能停在这一刻就再好不过了,在满室的阳光下,被这么轻灵、温柔的音乐所陪伴。 



倚靠在门框边几分钟,薰开始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他想看清楚,看清楚这个人是谁,怎么能弹出这么优美的旋律,像泉水一样的清澈。 




每走一步,薰都在想,那一定是个干净得像铃兰一样的女孩儿,穿着白色的裙子,梳着细细的亚麻色的辫子,有着长长的美丽的眼睫毛。再不然就是一个文静青涩的少年,有着瘦瘦的身体和飘忽不定的眼神。 




伴着那循环的乐音,前进中的薰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被揪起来了,紧紧地,紧紧地收缩着。 


他觉得自己每走一步都是在接近美丽。 




他看到,那黑白琴键上的细长手指,灵活地舞蹈着,精灵般的跳跃着。 


他看到,在流泻满室的阳光下,那直立的发丝,闪着耀眼的光泽。 


它们,都是红色的,红色的,弥漫视线………… 

红色的…… 

为什么都是红色的? 
………… 





DIE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好不容易逮个机会趁音乐老师不在,溜进来玩玩儿他的乐器,却在自己弹琴弹到高潮兀自陶醉的时候,忽然听到“砰”的一声巨响,吓得他心脏狂跳,差点儿没趴在钢琴上,等转过身时,新仓薰已经昏倒在了自己的脚边。 




他只好把那个家伙扶起来靠在椅子上,坐在一边静静地等他醒来,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挺重的,决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弱不禁风,弄得自己都开始气喘吁吁。 



DIE不知道当时自己怎么没把薰送到医务室去,毕竟那才是那种场合下应有的反应吧。但DIE就是觉得他会醒来,一会儿就会醒来。 




他看着闭着眼睛的薰,脸色实在是够苍白,身子隐藏在巨大落地窗的阴影下,只有几缕不甚强烈的阳光斜射在他的眉毛周围。他是那么的憔悴,高高的颧骨和下陷的面颊,那个样子就像好几天都没好好睡过觉的疲惫。 

所以,就让他多睡一会儿吧,但愿老师别那么快回来就好了。 




DIE坐在他的对面,交叉着双手的手指,把胳膊撑在大腿上,饶有趣味地看着那个人安静的睡脸。 
时间,过了很久很久………… 




于是,等薰醒来后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就是DIE的面部大特写,甚至连他眼睑下一颗痣的形状都看的一清二楚。然后,薰就看着眼前这个人的笑容一点点儿地扩大,直到最后嘴角拉到耳根儿,夸张地有些吓人。 

“你、你、你怎么了?干嘛笑得这么恐怖………”薰的声音有点儿颤抖。 

“决定了。” 

“嗯?” 

“黑山羊!” 

“你、你说什么呢?”薰看着DIE笑得合不拢嘴,直觉从脚底冒出一股冷气。 

“薰你就是黑山羊啊,我的黑山羊!从今以后,你就是黑山羊啦,只有我能这么称呼你哦。” 

“你疯了吗?什么羊不羊的?”薰一把推开眼前笑得扭曲的大脸,试图站起身来。 

“薰你不知道吗?我刚才仔细观察了,你长得好像山羊啊,尤其是那张脸的,窄窄的距离,耸起的颧骨,还有陷进去的部分,对了对了,还有你那个嘴巴,往下一扁的时候…….都好象山羊。而你又总穿黑衣服,就是黑山羊了啊!除了没有胡子,但你以后也许会长的嘛。怎么样?我比喻恰当吧!!!” 



薰听得怒火攻心,一下子没有站起来,只好重新坐回去,脑袋天旋地转,气得直皱眉。 



DIE仍旧追过来,“对对对,就这个样子,皱眉的样子!好象好象好象好象!!实在是太像了啊!!!怎么能这么像的?” 

“你………………”气得快吐血。 



就在这个时候,出去溜达多时的音乐老师终于回来了。 

“谁?谁在那儿!!你们哪班的?怎么随便进音乐教室?????!!!” 


DIE赶紧拉起茫然不知所措的薰低着头猛往外冲。 



身边的景物在视线里飞快的掠过,蜿蜒的墙壁、曲折的楼梯、像实验电影里晃动的短镜头一样那么快速的闪回着,原来这就是DIE跑起来的速度,和风一样的速度……让薰觉得痛快地几乎窒息。 



2025-06-10 22:5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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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儿笑那么诡异干什么?你知道你这人的缺陷吗?”薰果然就一屁股坐在地上。 

“啊?什么啊?”递给他一杯水,奇怪他紧张个什么劲儿,又不会吃了他,难道绑他到家来做肉票?值不了什么钱的。就算做个慰安妇,也实在是笑死人,除非天下男人女人都死光了的。 

“你啊,就是动不动老笑,还没怎么着就笑,没说没做就先笑,总有一天把人笑毛了算。”薰瞪了他一眼,低下头,很大口地灌水,在大太阳下走了一路,确实挺口渴。 
DIE不置可否,从墙上取下个东西,坐在床沿儿。 




于是,薰生平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听到了吉他的声音,有些像人胸腔里发出来的,嗡嗡作响的感觉。震惊地抬起头,看着他坐在自己的上头,抱着那制造奇异声响的东西,红色的头发垂下来,缓缓晃动。他细长的手指就那么拨来拨去的,发出薰头脑无法理解的旋律,和不久前的钢琴声完全不一样的声音,仿佛两个世界的声音,却有着异曲同工的清新感觉。 




薰抱着杯子,坐在地上,看着他双腿交叠,在斜射的阳光下发出一个又一个连续地音符,那手臂的曲折,恰好就是个完美的角度,和长长的琴颈,搭配地是那么和谐。 



薰已经忘记了那天他弹的究竟是什么调调,究竟是好听还是不好听,有没有任何错误之类的,反正自己是根本听不出来的。他只觉得那种感觉是在一片阳光明媚下的草地上或许更好。毕竟他注意的根本不是这些,他只是在看DIE的眼睛,看那里面自己从没见过的光亮。 



最后一个滑音让薰清醒过来,他抱着杯子又喝了一大口。 

“你……还挺多才多艺的啊。不过,你弹这个给我干嘛?” 

“对你倾诉衷情不行吗?”DIE又开始笑,把横在腿上的吉他放在了一边。 

“啊?” 

“哈哈~~没什么,你刚才在路上不是问我,什么有意思、我究竟要干什么吗?” 

“你是说这个东西…………”薰撑着凉凉的地板站起身来,指着那把变安静了的吉他。 

“恩,目前为止它还算比较有趣,所以我偶尔玩儿玩儿这个。”DIE有意无意地用左手小指上长长的指甲来回玩弄着琴弦,让它发出一种古怪的声音。 




薰觉得DIE的话以及这种声音都有些刺耳,他放下杯子,死死地盯着DIE的眼睛,那里面的光芒,已经熄灭的什么也不剩了。 


“又是玩儿?你为什么对什么都在玩儿!!!那好,我告诉你,如果要玩儿的话,我会比你玩儿的更好!!!” 
DIE呆呆地看着薰气愤的样子,不明白他为什么又突然生气了,连眉毛都皱得那么纠结,像两条弯弯曲曲的蚯蚓。 


“好啊,那………你什么时候能学会玩儿这个东西啊?一个月…两个月…还是十年八年啊?”DIE扬起眉毛看着薰,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真是有趣,或许比那把吉他还要有趣。 


“我……我……一个月,一个月以后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好,我等你。” 

“那………我回家了。” 

DIE看着薰抄起书包低着头就往外冲,在心里暗自地笑,这家伙虽然高傲,但还是沉不住气啊。 

“恩,那边是浴室,左边才是大门…………” 

“噢………”薰在打开门想迈步却震惊地看见马桶的瞬间被救了回来。 
尴尬…… 



开门,书包从手上滑下来,赶紧捡起来,又像火箭似的往外冲。 




一口气跑到楼下,薰才觉得窒息的感觉缓解了不少,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望望头顶的蓝天,跟DIE家一点都不一样的阳光啊,隔着一层东西的阳光,始终是称不上阳光啊。想一想,其实他家究竟是个什么构造自己都没仔细看呢,是邋遢、是整洁,都没有印象啊。 



新仓薰啊新仓薰,你怎么这么笨蛋呢?竟然傻到答应人家去逞一时之气,哎,平常挺冷静一人啊。 


人家玩儿又怎么了,自己还不是一样成天混,连玩儿都不会的呢。 




吉他啊,好象是六根儿弦的吧…… 


薰边想边沮丧地迈开沉得像铅一样的双腿,摇摇晃晃地走着,耷拉着脑袋,拎着书包,逃兵似的蔫蔫的样子,完全没有了刚才冲下楼的飞毛腿风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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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那个走路点点儿画圈儿的!!!!!!” 
薰听到声音,抬头看去,是DIE,从阳台上一堆死不了儿中间探出个红色的脑袋,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自己在下面,而他在上面看着自己,这是第一次吧,就像我在广播室的窗边俯视他在操场上奔驰,这种感觉、这种角度、这种距离,都是一样的吧,可惜他都不知道呢…… 


“忘了告诉你~~~~~~刚才那首曲子的名字!!!!!!” 
名字? 



“叫~~’花的小白兔’~~~~~!~!哈哈哈哈~~~~~” 




薰楞了楞,远远地看着DIE,看着他笑得开怀,莫名地,自己的心也变的轻松,开始不自觉地微笑……‘花的小白兔’啊,骗谁呢。在阳光下,忍不住地持续笑着… 



薰后来才知道,那支怪里怪气的曲子确实就叫“花的小白兔”,DIE并没有欺骗他。很矛盾的一个名字,就象他和DIE两个人的生命,从开始到结束,都是简单到极点的费解。 



如果你是一个路人,在那天偶然地经过那条崎岖的路,就会看到一幅非常奇怪的画面:两个男孩儿一上一下,一里一外,一高一低,隔着长短的距离和高度的落差,凝望着对方在笑,一个站在大太阳底下,一个半个身子探出了阳台,不停的微笑。 



的确,这有点儿傻。但那种笑容的含义,是只有当事人自己才了然的缘故。6月的温暖,就那么环绕在他们的周围,街道边繁茂生长的植物都是那么的翠绿,仿佛要滴出水来……… 
那时候,我们都年轻,所以,做任何傻事都有理由,都有情可原。 



因为再过十年、二十年、不需要更久,我们的样子就全变了。 


被这个世界上的最残酷的时间杀手改变了 

变得即使近在咫尺也认不出彼此. 

纵然四周绿色的景物依然……… 




一个月的时间是很快的,快得让人开始觉得无比地漫长,至少薰是这样的。他带着他鼓鼓的钱包在最热的那天满头大汗地跑到了城市另一边的乐器店,等他累得快虚脱回到家的时候还背了一个笨重的木头疙瘩,另外,他的钱包已经转眼瘦得皮包骨了。 



薰有很强的自尊心,没什么太大用处的自尊心,所以他向TOSHIYA求救,他知道TOSHIYA也是会弹那些家伙们的。他不想让DIE教他,到不是怕被嘲笑,而是他怕看到,看到两只手大小的对比,力量的对比,也是心理上和信念上的对比。那些对比,不经意中总是让他悲哀好久。 




TOSHIYA非常痛快地答应了,就如同薰预想的一样。他抱出自己的家伙,兴冲冲地蹭在薰身上要进行指导教学,一幅踌躇满志的样子。 



但他惊讶地发现,薰的武器比自己多了两根弦,而薰也惊讶地发现,TOSHIYA不只脑袋里比自己少根弦,似乎连弹的东西也是如此。 



那……就摸索着来吧,能者多劳,薰想。剩下那两根弦就自己练习练习好了嘛。 




于是,每天放学后薰不再带着DIE飞车兜风,而是乖乖等TOSHIYA磨蹭完后一起回家练习。 



说是练习,其实是TOSHIYA占领薰家为所欲为比较恰当。一会玩玩这个,一会儿碰碰那个,再不然就吃光薰妈妈留下的食物,酒足饭饱后顺便侵占薰原本整洁的床假寐一会儿。 



临睡前还不忘关照一句:“薰你好好练,按照我说的,练好了就叫我~~~~~”然后死抱住枕头,把大脸塞进去:“薰的味道啊~~~~~~~香气怡人~~~~~”没几分钟就陶醉得入梦了。 



这个家伙!!!薰觉得自己真是倒霉,幸好父母是不在家的。等练好了叫你????你明知道我不可能练好嘛!!!!!!还那么说。 




但他还是安静地坐下来,打开教学书,边回想着TOSHIYA逻辑不清的只言片语边自己摸索,他很认真,仿佛对手上的东西倾注了全部的生命,即使它总是发出怪异难听的声音,让自己都忍不住要捂耳朵。也难为TOSHIYA了,这样的环境都能睡着,在战时,他准是个处变不惊的大将。 


“这里啊,是这样吧…………唔…似乎不对,书上写的怎么这么难懂啊………” 

“为什么这么难听??是我弹的吗?” 

“不能连续,奇怪………手指够不到啊。” 

“大概就是这样吧,恩,我就当自己弹对好了。” 

……………… 



TOSHIYA不知道自己睡了几个小时,但他觉得薰的床非常温暖。 



一醒来,就看到眼前的人还坐在那里,没有挪动一点位置。自言自语仍然在刻苦练习,一面眯眼看看书上的内容,一面在琴弦上寻找手指的位置。经常性地发出断断续续的噪音,高高低低,实在是没什么美感。 



TOSHIYA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薰,看着他的执着与困惑,看着他的不解与喜悦…… 


TOSHIYA忽然觉得,那样的薰,制造出噪音的薰真的很了不起,很帅气,也很…美丽。 



他觉得有点儿悲伤,是什么,究竟是什么,让那个高傲的薰放下一切,忍受这种折磨来走进不同的世界啊。 



他很羡慕,羡慕那个让薰改变的人。也很嫉妒,嫉妒自己做不了那个人,也做不了薰。他们身上有种东西,是在自己的心里找寻不到的东西。 



那种东西迷失在了陪伴自己的路途上,越走越远,逐渐背道而驰。 


那种东西,名叫坚强…… 



( Nipples :花的小白兔 ) 
( Nipples :小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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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越来越热,日子也过的越来越慢。 

在最热的七月,学校发疯似的开始准备运动会。放学后操场上的人呈直线增多,跑的,跳的,投的,还有看的,一派如火如荼的景象。 



运动会自然是DIE这样学生的节日,光报名的项目就长长地拉了个单子,老师生怕浪费了这一年一度的宝贵资源,自然要充分利用,体育委员也不忘抓壮丁似的在旁边煽风点火。 




TOSHIYA参加了4X200的接力,和DIE做搭档,一副摩拳擦掌的架势。如果他比赛当天不出意外的话,还是非常让人值得期待的,毕竟手长脚长,先天的优势不容忽视。 



京被分做了服务队员,简单说就是到时候搀着跑得吐白沫的运动员下场或者帮忙递递饮料数数圈数的那一位。但他似乎对此不甚上心,在别人训练的汗如雨下的时候总是找棵最茂盛的大树,靠着树干就睡,任由人家大呼京的名字,也任由树上绿色的吊死鬼儿技术不好肉肉地掉在他睡得红扑扑的脸上,再弓起腰在上面蠕动好一阵子。 




每个人都是忙碌的,有像DIE忙着挥汗如雨的,有像TOSHIYA忙着凑热闹的,也有像京那样忙着休养生息的。 
只有薰,他不忙。 



这位体育项目无行为能力者仍旧趴在广播室的窗台上,悠然地吹着冷气,静静地看着操场上的景色,看那人声鼎沸一派繁荣的景色。他喜欢听着那些来自不同人的笑声,喜欢听体育老师尖利的哨音,喜欢看那些烈日下晒的黝黑的脸和亮晶晶的汗水,那些流动的感觉,让他觉得作为人的快乐,任何动物植物都无法比拟的乐趣。 




比赛的那天还是来了,在最热最热的那天,薰早上上学的时候就觉得路上的热度从脚心往上传递,光站着都让人眩晕的一天。 



没有什么悬念,在啦啦队女生热情如火的加油声中,DIE参加的项目都拿了第一,开始时候外班的同学还心有不甘,后来渐渐地也开始倒戈了。 



薰搬着自己的小板凳儿坐在跑道边上,听着耳边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不时还夹杂着“XXX,我爱你!!!”的激情鼓励,眼前是站着的同学们一条条的大腿,黑的,白的,胖的,瘦的,男的,女的,直的,弯的,还有O形腿,晃啊晃的,甚至还跳起来。看的薰有点儿头晕眼花,都有座位干嘛不坐下来看啊,大热天儿的你们都不怕中暑啊。 




所有人都站着,看着跑道上的惊心动魄,连向来爱美的女老师都顶着个草帽在旁边助阵,只有薰,用手做孙悟空状遮着头上太阳,懒洋洋从人腿森林的缝隙中瞥着场上的形势。 
发令抢放了空炮啊,哈哈,体育老师样子好尴尬; 


那个女生跳高怎么还穿裙子啊,看看看看,果然春光乍泄了,故意的吧; 


TOSHIYA那厮怎么穿那么短的短裤…嗯嗯嗯,腿形还不错,挺有前途,他怎么边跑还边歪头傻笑,也不怕扭了脖子; 


那个远处秋千上晃来晃去的是京吧,他不服务生吗?怎么老把给运动员送去的水咕嘟咕嘟往自己嘴里送啊? 
白痴………… 




薰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发现这个不大的操场上还真是无奇不有。只可惜还是头脑简单的白痴居多,大家一年一次的舞台啊,可要表现得都出色实在不那么容易。 



DIE那个家伙背上背着个大大的号码,“444”,有点不吉利啊,穿着白色的运动背心,正在沙坑那边进行着跳远的比赛,那是他的强项吧。薰想着。 




这个时候都不忘和外班的女生闲聊,还笑的那么开心,真是胸有成竹啊,薰哼了一声。有点儿后悔自己是个运动方面无行为能力者,否则说什么也跟他来个强有力的竞争,杀杀他的锐气。 




不过DIE这次的对手似乎也不是那么简单,跳出的距离跟他差不了几厘米,几轮下来紧紧地咬在后面。 



也就是说,想拿第一,还要使出些力气,像TOSHIYA那样边跑边向观众微笑致意是必输无疑的。DIE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不再和旁边的女生嬉笑,开始认真地盯着助跑的距离思索。 


薰不自觉的把小板凳儿往前挪了挪,这样多少能看清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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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楞了楞,刚想骂回去。但他转头看向薰,薰没有回头,仍然一动不动盯着操场,像尊没有生命的石像。 


那样愤怒的薰,京头一次见到,无助地让人心疼。 




当DIE接过那根接力棒的时候,和前面的对手已经落的很远了。但薰就是知道,一定能追上!只要是DIE,就一定能追上。 




果然,当DIE起跑的那一瞬,所有人都惊呆了,那种速度,那种气息,顷刻就改变了四周的频率。他的胸膛向前无限的接近天空,带起来的风把红色的头发吹到了脑后。他的脚蹬在黄色的土地上,迅速带起一股烟尘,腿部肌肉的形状是任何画家都画不出来的线条,因为那是一个人,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渐渐地,薰觉得眼前奔跑的DIE慢慢变的虚幻,不再是个实体,他的身躯已经和自己脑海里的画面重合交叠了。 
那是一匹马的形象,飞扬四肢凌空奔腾的骏马,在一片直射的阳光下。 





它黝黑发亮的皮毛,健美的大腿,还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完全建构在了另一个人身上。 




薰深深知道,自己产生幻觉了,仿佛置身于一片枯萎的荒原中,只看到那匹马在奔驰,用光一样的速度路过草地、路过树木、路过顽石、路过自己。 




它颈上的的鬃毛是红色的,鲜艳的亮红色,在阳光下反射着慑人的金光,激烈地翻飞闪耀,像风一样的自由,永远也不会回头……… 





最后的时候,薰都没有从强烈的幻觉中走出来,他只记得DIE赢了,超过了所有人,再然后就是倒在地上,京和TOSHIYA似乎都冲过去了,那红色的十字让薰开始清醒。 





他看到DIE坐在跑道的尽头,脸上是胜利的笑容,像以往一样那么明亮。所有人都围着他,问东问西。京蹲在那里给他的腿上药,一切都平静了。 





薰觉得自己不能呼吸了,脑子里满是那匹马摔倒在地上,鲜血四溢的画面,它就那么侧着身体,痛苦地呻吟着。 




一股冲动让薰撞开人群往前走,他一腿跨过操场边的护拦,隐约上面的铁丝好象刮到了自己的小腿,有些疼,流血了吗。他管不了那么多,用尽全身的力气往前跑,直到气喘吁吁地跑到围成一圈的人群中。 



他拨开身边的人,大声喊着,“让开让开!!!”使劲地往前钻。 



当他终于挤到最前面,和DIE的目光对上的时候,时间一下子静止了…… 




他就那么坐在那里,曲起的膝盖上还留着血,脚踝肿的得老高。这样的姿势让他显得瘦弱且矮小,根本就不是刚才那奔腾的矫健。DIE惊讶地抬头看着眼前的人,看着他奇异的目光。 

“薰?” 



这才是DIE,真正的DIE,根本就不强悍,也不高大,就像所有普通人一样,累了会流汗,受伤了会痛,惊奇的时候会用那样单纯的眼神看着我。这就是DIE,我的…………DIE。 




四周的人看着薰,再看看DIE,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有京,感觉自己手中的药箱一把被人夺了去,薰从里面拿出棉签,轻轻地沾上药水,跪在DIE的身边,拉过他的腿,开始心无旁婺地为他上药。 




DIE双手撑在地上,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薰,看着他衬衫下单薄的身躯,看着他突出的锁骨,看着他专注的眼神,看着他曲折的小腿上那道流着血的伤痕。 




操场上的空气都凝固了,似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薰削瘦的手上,停留在他轻柔的动作上,没有人能弄懂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有眼睛,但是什么也看不见。 




只有DIE看到了,即使薰垂下来的头发挡住了他的脸,但他还是看到了,看到了薰眼睛里静静流出的液体,汇成一道小溪,是如此得纯净、透明…… 

他为什么要哭? 




过了很久,当人们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一切都换了另一副景象。 




DIE带着一腿的红药水以及被绷带包的像粽子一样的脚,笑着接过薰手里的药水,把他拉得和自己更近,开始给他流血的小腿上药。 




这个时候,薰才意识到自己也受伤了,自己腿上红色的伤口正被DIE涂上另一层的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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薰就这么乐此不疲地冥想着,间或用手掌覆盖整个操场。等意识到了现实的时候才忽然觉得大事不妙了。 




说起来很丢人,上山容易下山难,刚才一鼓作气冲上来,现在却不知道该如何下去了。尤其是身子在最高的两根肋木之间,怎样才能把身体在退下去又不会冰辊儿一样直直地掉下去,实在是让薰急得不知所措。 




换句话说,他是运动白痴,身体平衡神经发育不全,无法手脚协调原路返回,这种情况,通常就是我们说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既然下不去…………那就坐着吧。 



薰认命地坐在那儿,觉得自己的优点就是随遇而安,就算着了火也绝不会跳楼,乖乖原地不动等人家来救的那个。 
救啊…………让人很讨厌的字眼啊。 





他转过头,凝视着DIE的睡脸,像个孩子一样,眼睛闭的紧紧的,完全想象不到平时的生龙活虎。人就是这样的吧,睡着了就跟死亡一样,他的世界,跟自己的世界,已截然不同,没有一点交集。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DIE终于醒过来了,薰看着他敏捷地直起身,伸个懒腰,像演杂技一样翻过来再坐好,不禁目瞪口呆。 



“咦?你怎么在这儿?”看到身边冒出一个人多少吓了一跳。 



“又不是你们家开的,哪儿写着我不能上来呢?”薰瞪了他一眼。 

“哦。” 

“你干嘛在这儿睡觉?” 



DIE挠挠头,看着旁边的薰腰杆挺地笔直。 


“为什么啊,这儿好安静,还离太阳最近,可以晒晒不长虫,最主要的是,你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天空,再闭上眼睛,梦里就都是天空中的云彩了,所以在这里睡觉,做的绝对是美梦。” 



薰仰起头,望着天,果然,如DIE所说的,蔚蓝蔚蓝的天空上飘着一朵朵的云彩,形状各异,洁白美丽,牵绊撕扯着柔软的丝丝缕缕,缓慢地移动着自己的脚步,在太阳周围的,被映照地透明而单薄。 




自己只顾着看地上的景色,却根本忘记了天上,俯视着众生与仰视着天空,视野的偏差,也许是自己和DIE骨子里的不同吧。 


“的确很漂亮。”薰抬着头,喃喃自语。 



DIE看着他痴迷的样子,不禁莞尔。“你知道吗?如果你一直盯着这云彩的话,就会发现自己变成了它的一部分,飘啊飘的,没有质感,可等你清醒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看得根本就不是同一块云彩,完全被视觉的幻象欺骗了。” 




薰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直到他真的觉得自己变成了一片云彩,那块小小的,走的最慢的,不情不愿,仿佛落了残疾。 




过了很久,那云已经连成一片,像波涛一样遮盖了头顶的天空。 

“DIE,如果在死的时候,你想和谁在一起?” 

“死?怎么这么问?你发什么疯,总问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回答我。” 

“你先说你自己。” 

“我啊……”薰局促地扭了扭身体,“和我妈妈吧。” 

“哈哈,薰你恋母???” 

“不是。因为…………上天注定了我出生的时候就是和妈妈在一起的啊,所以死了也当然也要在一起吧。” 

“恩,有点儿道理。不过要是TOSHIYA回答这个问题,一定是和他的心爱的女人在一起啊,临死的时候怎么能不快活快活,哈哈哈哈哈………” 




薰想象着TOSHIYA死在一堆美女怀抱里的画面,微笑着抿着嘴唇,如果真能那样,也是不错的选择啊。 

“你呢?DIE?” 

“我………我啊,最好死在一片阳光下,死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浑身都是暖的,你知道吗,阳光的感觉兼有了母亲和女人的温度啊。一举两得。综合你们两个的优点了。” 



果然是DIE说出的话呢,薰看着他的眼睛,开始相视而笑。 
在这么美丽的天空下想象死亡,实在是一种罪过啊,但谁说了死亡的真相不是一片绮丽风光呢?毕竟,我们太年轻,没有人曾亲眼去看一看。 




太阳快下山了,DIE发觉自己在这肋木上也耗了好几个小时了,睡也睡饱了,于是决定下去。 


等他三下两下落到地面的时候,转头看去,薰还是一动不动地坐在上面。 

“喂,快下来啊。回家啦。” 

“DIE………”薰一脸地凝重,背光地看着他,身后的晚霞让他有些虚幻。 

“嗯?” 

“我……我……我下不来了。” 
??? 

“拉我一把………” 


沉寂…… 


十秒钟后,操场上爆发出一阵翻江倒海地狂笑。 




空荡荡的操场上,在一片绛紫的晚霞中,一个男孩子的身影拉着另一个从角落的肋木上下来,小心翼翼,连接纠缠的双手,那样子,活像行走在南极的冰原大陆,摈弃了一切呼吸。 



如果你走近些,会发现被拉的那个面色羞愧,拉人的那个则强忍笑容,很怪异的画面。 




不过,最后总归是平安降落。在落地的一刹那,两道身影开始重合,缓慢地,交缠在一起。只有三秒,短短的三秒,一眨眼的三秒。但就连树上的小鸟都知道,那三秒钟,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们人类,把这种行为,称为亲吻…… 


( Honeydip :Life Goes On ) 
( Jesus And Mary Chain :Cut Dea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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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仍然坚持的,恐怕也只有薰了,至少他上的是作曲系,多少还和音乐扯上点儿关系。只是他不明白,大家怎么说放弃就放弃了呢,理想,就能像学过的教科书一样转眼抛在脑后,偶尔捡起来看看,也是玩味的性质居多。 




秋天过去了,冬季即将到来,稍微活动下筋骨身体暖活了许多,DIE笑着调侃TOSHIYA终日腻在一起的女友,京则在临走前小心地关上店里的电源,把一切收拾妥当。 


披上外衣,打开大门,面对的就是现实的世界。 


入夜了,街上一片霓红闪烁,蒙着淡淡的雾气,凝视着匆忙来往的行人。 

“我今天不回家了,住学校。”SHINYA告诉DIE,然后转身离开。 


DIE也不多问,和TOSHIYA及京告别,临别前仍然好死不死地揶揄TOSHIYA的女友是个太平公主。 



又只剩下了两个人,薰觉得自己越来越能应对这种局面,轻描淡写地聊聊天,问问对方的近况,最后再互相取笑两句,什么时候把DIE就当成身边的空气一样了?可以自由的穿越与呼吸。 




真冷啊,这空气的温度,有零下好几度了吧,这几天总是阴沉沉的,估计离第一场雪已经不远了。薰把围巾紧了紧,看到同行的DIE只穿着单薄的夹克,脖子露在外面,耳朵冻得红红的。他瘦了,比以前瘦了好多,毕竟生活的艰苦过早的来到了他的身边,DIE的妈妈似乎不工作了吧,回了乡下老家,所以他和SHINYA的学费什么的都得自己来挣。 




人就得这样,到了一定的年纪就要去面对一定的事情,躲也躲不过的。不过薰仍然很高兴,很高兴看到DIE清瘦的脸上仍然炯炯有神的眼睛,它们总在扫除周围的阴暗,只要是睁开的时候,即使这个世界是多么的污浊不堪。 





晚上10点钟的街道,行人虽然不多,但被过往的车灯投射上淡黄色的光芒,犹如鬼魅的游行。 



薰听着自己和DIE的脚步声,运动鞋的胶底与冰冷的路面发出的韵律分明的节奏,很好听,伴着旁边飘来的袅袅青烟,包裹在肃杀的寒冷夜幕里。 



什么都变了,笑容、习惯、背影……也许只有DIE的香烟味道没有变,从始至终都一样,飘渺清淡的,厚重不过生命的围墙。 


“薰,刚才那支曲子你觉得有些别扭吗?” 

“恩?有点儿吧,结尾的地方似乎有些勉强。” 

“不对啊,我觉得整个曲子都要改,完全彻底的改。” 



薰看了看DIE的侧脸,专注的表情,忽然让他想起小时侯在河边捉虫子的DIE,那个时候,他也是一样的表情呢,微微皱着眉头,聚精会神的。 


不由地“噗嗤”笑了出声,引来身边人的不满. 

“你…人家和你说正经的,你小子发什么神经???” 

“你的样子啊……好呆…” 


这句话的第二秒,薰就遭到了对方的强烈攻击,腰部的脆弱似乎是穿着厚厚的棉衣都遮挡不住的,薰觉得DIE的手指像扭曲的小蛇一样刺激着自己的搔痒神经,逐渐从微笑变成大笑再到狂笑,于是街上出现了一个追一个逃的奇怪景象。 



路过的行人会看着他们皱皱眉头,成年人了,个子一大把,还搞小孩子都不玩的把戏,实在是不入流。 




DIE觉得逃跑的薰就跟闪烁的灯光一样忽明忽暗,一眨眼就消失再一眨眼就出现,只听的见他低沉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不绝于耳,还有他身上金属饰品的叮当做响声,在黑夜里格外清脆动听,那是自己的还是他的,都已经分不清楚了。 




等DIE气喘吁吁地弯下腰,蹲下身体,用双手撑住膝盖的时候,不得不宣布放弃追逐,那家伙流动得像阵风,借着自己身材消瘦灵活穿梭于人群之间,等抓到他自己也搭上半条命了,身子骨不如当年了啊。 




薰慢慢走回来,看到蹲在那里喘息的DIE,看着他冻红的脸庞,忽然一刹那就觉得他变得苍老了,都不是记忆里那个DIE了,不是那个用一只手臂就能托起自己的DIE了,不是那个在烈日下跑道上飞快奔驰的DIE了,不是那个三下两下就把自己打得鼻青脸肿的DIE了,不是那个把自己从高高的肋木上抱下来的DIE了… 



2025-06-10 22:4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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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后的时间里,当DIE奔走在薰可能出现的各个角落的时候, 


TOSHIYA在给薰的妈妈穿着最后的一套衣服。薰的父亲因为连日的劳累已经没有能力再做这件工程了。 


那是件白色的和服,有着红的刺眼的腰带,点缀着淡金色的花边,绣着白鹤的精致图案,美丽而优雅。 


TOSHIYA脱下女人的衣服,盯着她纤弱的躯体,青色的肌肤,每个部位都那么的单薄冰冷。她有着细细的脖颈,深陷的锁骨,小巧的乳房和修长的双腿,她的美,不像是时间的产物,平静的让人想掉眼泪。 



TOSHIYA想,就是这个女人,把薰带到这个世界,把他一点点养大,给他吃饭,教他穿衣……把自己的影子映照到他的身上。 



薰是这个女人的一部分,那么,他会不会有着和这个女人一模一样的身体构造呢?一样的双臂,一样的腰肢,一样的胸膛,一样的脚趾……… 



一个人死了,却还有另一个和自己那么像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说着他说过的话,做着他做过的事,TOSHIYA想起来就觉得可怕~~~ 



记得什么人说过,世界上的母亲都是一样的,她们即使站在一望无际的麦田前,也总能一眼认出自己种的那颗种子,因为那是她们唯一的天赋。 



但现在,她还能认得出来吗?她知道薰在哪里吗? 
他只希望薰是独一无二的,不只是薰,还有DIE、京、SHINYA,包括自己,如果是独一无二的,那该有多好…… 




在一边帮忙的京看着TOSHIYA麻利地给女人穿上衣服,让她瞬间变得像天使一样美丽动人。心想:他怎么不害怕呢?那么冰冷的触感,那么僵硬的关节………他就像对待每一个活着的女性一样?这还是那个多愁善感,大惊小怪,毛毛躁躁的TOSHIYA吗? 




当他看到那一串串的眼泪从他的右眼里掉出来的时候,他明白了,那就是TOSHIYA,从没改变过的,一直爱着薰的TOSHIYA…… 




DIE走过了很多地方,薰的学校,排练房,他常去的唱片店,甚至他们总泡在一起的火锅店。等DIE终于绝望的时候,天上忽然就飘起了雪,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地从天而降,它们覆盖了整个街道,店铺,还有人的头发,像一支白色的画笔,把五彩的画布瞬间覆盖抹杀。 



DIE累得几乎走不动,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在路边,呼出的气都是朦胧的白色。 



薰,你去哪儿了呢?为什么不把心里的痛苦告诉我们?我们不是朋友吗?为什么却总是你来分担别人的忧愁,自己的烦恼却自己堆积呢?为什么? 




和DIE擦身而过的高中生们似乎对于这场突如其来的雪很是兴奋,他们边追逐边打着雪仗,一张张都是幸福快乐的笑脸,和自己愁眉苦脸的样子真是天壤之别。 




DIE苦笑着,想着自己也有那样的岁月,那时候大家也是这么打雪仗的,高声欢叫四处攻击别人的总是TOSHIYA,躲到墙角求饶的那个总是SHINYA,从人背后忽然出现突施冷招的总是京,而跑着跑着就摔倒的总是薰…… 




那时候多美好,那种躺在雪地里的感觉,那种雪球顺着脖子落入后背的冰凉感觉,那种深一脚浅一脚奔跑的感觉,那种举目望去全是白色的感觉…….. 




记得那时候五个人还堆了一个大雪人儿吧,胖胖的,四肢疙疙瘩瘩,纯粹像个怪兽的感觉。但是很快就要上课了,雪人拿不回去了,于是自己要把它大卸八块,坚持头部属于自己。好象SHINYA说什么都不干,一定要它这么留着,不能分割,还流了眼泪吧,怪丢人的。总之,上完半天的课五个人再出来看,那个雪人已经没了,化的只剩一地的石子,那用来充当它鼻子眼睛的东西。SHINYA似乎又哭了一鼻子,从来没见过他那么伤心的,最后还是薰劝住了他吧。 




那个雪人啊,不知道还有没有人堆,在那个宽阔的操场上……… 

操场…… 

操场…… 

“DIE………” 

“嗯?” 

“我……我……我下不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 
……??? 

“拉我一把………” 

“拉我一把……” 
“拉我一把……” 
“拉我一把……” 
“拉我一把……” 




那个夏天的情景忽然就在DIE的脑海里闪过,那个有着绛紫色晚霞的地方,那个薰需要自己的地方。 



DIE开始不顾一切地往记忆里的地方跑去,用尽所有的力气,用被自己遗忘多年的200M接力的速度,身边的景物飞快地一晃而过,飘落的雪花落在他的肩膀和头发,很快就融化了。只要还有一线希望,薰,你就要等着我,再拉你一把…… 




等DIE终于跑到那片操场的时候,不禁跪在地上,激烈地喘息着,果然不行了啊,体育天才的DIE也会变老啊。 



他勉强支撑起身体,迈开长腿跨过场边的护拦,那若干年前对自己来说还是那么高大的护拦。 



里面都是白的,飞雪覆盖了整片操场,不留一点儿的缝隙,平滑的,纯洁的,没有任何污浊的痕迹。 



现在是寒假了吧,所有的学生都回家了,所以静得悄无声息,只听得见自己脚步的声音以及天上雪花旋转飘落的声音,如果说这里有精灵的低语,DIE也会相信,因为是那么的美,冬天特有的肃杀的纯净之美。 



DIE慢慢地走着,穿越整个洁白的操场,留下一道清晰的脚印。而在自己这道之前还有一道,歪曲模糊的脚印,同样斜穿过操场。 




DIE顺着它走,直到走到操场的尽头,直到走到高高的肋木前面,直到看着那串脚印在此消失。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始往上爬,一节节的,那些颗粒状的雪片从他的手边脚底落下,扑向洁白的地面,无声无息…… 



终于爬到了最顶端,DIE利落地用一只脚支撑住,然后地转了个身,平稳地坐在了最上面。 


他呼出一口气,静静地露出笑容,偏过头, 
“你又下不去了啊?有够丢脸。” 
…… 
“害我只好拉你一把了。” 
……… 
“我们……回家吧。” 
……… 
“薰” 



过了一会儿,DIE觉得,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自己的手。 
小小的,没有一丝温度,却格外的舒适、轻柔…… 


那双手的构造完全等同于几小时前太平间里那个女人纤细的手…… 



  ( The Smashing Pumpkins :For Martha ) 
  ( Sinead O' Connor :A perfect India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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