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尔敏
敲开埃尔文团长临时办公室的木门前,爱尔敏感觉自己的后颈再次被那股阴冷的凉气攥紧了。那是萦绕贯穿于整个巡查确认工作中的不详气息,就像是死神潜伏在暗处,为了玩弄生灵而挥舞着无人可见的嗜血黑镰。这一整天,爱尔敏都跟随着宪兵团的分队驰骋于罗塞墙内位于托洛斯特区和凯洛鲁巴区间那片突现巨人的广阔土地之上,进行着调查兵团赋予他的现场勘查任务。阳光极其明媚,照耀着草原、树林,以及无人的村庄和田地;无主的羊群和马队擦身而过,被惊扰后向另一边小跑几步后,便接着继续低头吃草。爱尔敏看着眼前如同油画般的美景,只觉钻入斗篷缝隙的冷风寒气逼人。
很多村庄是遭受巨人袭击而毁灭的,只有少部分人侥幸逃出存活了下来。在死尸集中的地方,后勤队已经极有效率地展开了登记以及尸体处理工作。但有些村庄却显得怪异,这让爱尔敏无法不在意。那些村庄虽然房屋都基本严重毁坏,但却没有一具尸体,就连一丝血迹都看不到。照常理推测,有可能村人是在巨人到来之前便完成了避难,逃往了其他地方,但奇怪的就是,他们离去时却没有骑马,马匹都好端端地拴在村中的马厩内。巡查人员仔细地搜寻过了周边地带,没有发现村人的踪迹,即便有一处村庄附近有着可以藏身的洞穴,在里面也没有发现有人。这些人,就如同凭空消失了一般。
当然,也不能排除他们集体逃到了邻近遭受袭击的村庄,死在了那里,或者是在某处隐蔽的路线上被巨人袭击,遭到吞食后又被吐在了更为隐蔽的地点,还没有被发现。但是,这些假设怎么看都存在与事实相悖的疑点。每个遇袭村庄里,后勤队统计到的死亡人数加上幸存者人数,大致都与本村的人口相符,根本没有哪里有突然多出来的死亡人口;而各个巡查队也未有消息说在某处发现大规模的遭袭现场,道路上、树林里,血迹、尸体或残肢可以说是少之又少。巨人现身得很突然,根本就来不及让人反应,那些惨况尽现的村庄很好地印证了这一点。所以,不是他们搜查得不够彻底,事实上他们已经把能踏过的土地都踩过一遍了……爱尔敏看着手中蓝圈满布的地图,压低了双眉。
如果不是他们搜查得不够彻底,如果村民们并没有徒步离开村庄,那这意味着什么?他盯着地图上那几个紧挨的红点,在所有篮圈间最后一个缝隙处,再次画上了一个篮圈。红点,是那些叫人生疑的无人村,而篮圈,则是他们各个巡查队进行过地毯式搜索的范围。
黄昏时分,爱尔敏回到了艾路米哈区的临时作战总部。埃尔文团长似乎不久就要出发前往王都,他赶在了这之前来到了办公室,面见了团长。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猜测,只是那实在是个叫人心悸的设想,他甚至都怀疑自己能否说得出口,可无论如何,他都有义务向上级报告这一切。
“爱尔敏,你说吧。”埃尔文团长翻看过他提交的地图和简易的情况报告,将它们摊在了桌上,目光锐利地紧盯向纸面的那些红点。爱尔敏不知自己到底是紧张,还是恐惧,只知道自己的手心已经出了一层细汗。他咽了口唾沫,声音有些发颤地说:“埃尔文团长,鉴于城墙毫无损毁,我猜测,那些突然出现的巨人,就是这些失踪的村民。如果这样考虑的话,各种奇怪的迹象就都全部符合了。”
埃尔文团长紧皱着眉头,眼神中的光芒似乎黯淡了有那么两秒钟。接着,他缓缓开口:“爱尔敏,你的猜测很有道理,我想我们暂时,也只能这么考虑。只是,就你来看,这些村民为什么会变成吃人的巨人呢?”
“我……我不知道。”爱尔敏低下了视线,无力地回应,“我想,也许和康尼他们目击到的猿巨人有所关联。”
埃尔文团长点了点头:“我的直觉是,一定有所关联。”说完,他收起地图和简易报告,交还了爱尔敏。“今晚写一份正式的详细报告,如果还有其它任何的想法,也加进报告里,明天交给利威尔兵长,让他带去王都。”
“是。”爱尔敏立正站好,利落地应声。
“现在你该去吃饭了,士兵阿诺德。”
“是,团长!”爱尔敏敬了个军礼,离开了办公室。外面的世界,看起来似乎和昨天并无二致,不管是疲惫士兵的脸,还是环绕在整个作战部的沉重氛围。可是,昨天的这一切之下,还有着强劲的意志,还有着不屈的希望,它们支撑着自己的世界,让它傲然挺立,而现在,那个阴影般的念头却像一剂毒药,已经开始无时无刻地腐蚀起他的支柱。
如果,所有的巨人都本是普通的人类……他痛苦地闭上了眼,不敢再往下想,同时,手中的面包掉落了餐盘。艾伦和三笠在一旁露出了担心的神色,关切地询问他是否不舒服。他看着他们闪亮的双眼,勉强地笑了笑,摇了摇头。
至少现在,还不能让另外那句话占据自己的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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