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水经年
【白符瑾&洛雨泽篇】
洛雨泽还记得，第一次遇见他，便是在这儿。他沿着街道缓慢地走着，回首望去，只看见自己随风翻飞的衣袂。那个人，早已不在了。
【生如夏花】
洛雨泽刚到岚城那天，天气不是很好，好像快要下大雨了。
这是洛雨泽第一次到这儿来，黎国的都城—岚城。他抬头望了望阴沉沉的天空，想找家客栈投宿。未走几步，便听见身旁一个男子道:“姑娘你的钱袋。”
洛雨泽继续往前走着，并未在意，感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回过头，看着一个红衣少年拿着一个朴素的钱袋—那正是自己的钱袋。
正欲接过来道谢时，却听见那少年笑着说道:“姑娘，这是你的钱袋么？”
去他的姑娘！
洛雨泽很想把面前这个人打一顿。他闭了闭眼，转身离开。
白符瑾站在原地，一脸迷茫。他望着那个蓝色的背影，暗自想到:“这个女子，要相貌有相貌，要气质有气质，只可惜，没身材。”
感慨一番，见他快走远了，便追了上去。
“姑娘—等等，这真的是你的钱袋啊。”白符瑾转念一想，继续道，“我真的不是要和你搭讪。虽然你长得真的很好看。”
洛雨泽停下脚步，接过钱袋，一字一句道:“多谢。还有，我是男的。”
白符瑾又一次上下打量洛雨泽，然后道:“真是抱歉。”嘴上虽这么说着，语气中却满是笑意。

洛雨泽看了他一眼，径自离开了。
再次见到他时，他已没了初见时的意气风发。
洛雨泽还在巷口便望见了他。
他低着头坐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黑发垂下来，遮住了他俊秀的面庞。他一袭红衣如血般——或许那上面本就染了不少鲜血。
洛雨泽走了过去，在他面前站定，问道:“你……怎么了？”
白符瑾并未回话，只是低低地笑了一声。洛雨泽坐到他的身边，也没有再追问，只是静静地陪他坐着。
良久，白符瑾才开口道:“我是不是……很没用？”
洛雨泽偏头看他。
“怎么会。”
白符瑾将剑扔了出去，抬起头看着洛雨泽，说:“我连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了。我甚至保护不了我的姐姐。”
他脸上仍有些未风干的血迹，右眼下方的一道伤口仍在不停地渗出血珠。
洛雨泽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擦去白符瑾脸上的血液。
一滴血顺着他的脸庞滑落下来，宛若血色的泪滴。
白符瑾一怔，这明明才是两人第二次见面，可他们却如早就相识的故友。白符瑾望着近在咫尺的脸，暗暗发笑，自己这是怎么了，以前的白符瑾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不会说出来，都是自己一人扛着，怎么今天……罢了罢了。
洛雨泽蓝色的衣袖上满是血污，也不知这些血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洛雨泽从没有这么对待过一个人。
从来没有。

洛雨泽起身，捡回了被他扔掉的长剑。
“站起来，看着我。”
白符瑾抬头看着他，洛雨泽也低下头看他。白符瑾慢慢地站了起来，与洛雨泽平视。
洛雨泽将剑递到他的面前，说:“你不是没用，只是——不够强。”
见白符瑾没说话，他望着他的眼睛，说:“所以，你要变得足够强，才能保护想保护的东西，想保护的人。不是么？”
白符瑾怔怔地望了他一会儿，伸手接过长剑，笑起来。“是，你说的很对。”
“我这样，是没有用的啊。”他笑着说到，漂亮的眸子中星河璀璨。
“你叫什么？”
听白符瑾这么问，洛雨泽才发觉两人素不相识。
“洛……亦轩。”他顿了顿，始终没有说出真名，只是随口编了一个名字。
风吹起他大红色的衣摆，他似乎仍是意气风发的少年。“我叫白符瑾。”
白符瑾……
白符瑾！
为什么，他偏偏是白符瑾呢？！
洛雨泽望着白符瑾，欲言又止。
几天以后，洛雨泽搬到了白家，他到这儿的第一句话便是“符瑾，我来帮你了。”

白家的生意蒸蒸日上，两人一合计，索性招了两个管家。这下，两人清闲不少。
在空闲的时间里，洛雨泽就陪着白符瑾练剑，每天都能在白家听见银枪与长剑相交的声音。
洛雨泽丢下银枪，笑着说道:“符瑾，你又进步了。”白符瑾收回剑，说:“洛阳，那日我看见你房中放着瑶琴。你是会弹琴的吧？”
洛雨泽点点头。
“弹一曲吧。”
“好。”洛雨泽起身，回房拿出了瑶琴，却犹豫了一下。
“怎么了？”
“我很久没有弹琴了……我……”
“没事的。”白符瑾揉了揉洛雨泽的头发，洛雨泽怔了怔，放下瑶琴，开始弹奏。
他弹的是《高山》。
一曲终了，白符瑾便拍手道:“亦轩，你的琴艺真是好啊。在我看来，比当年周都督都弹的好。”
“哪里。”洛雨泽听着一个不属于他的名字，还是觉得有些别扭。
“当然有。”
“符瑾，其实我……”
“你呀，别谦虚了。”
“不是的，”他正犹豫怎么说的时候，就听到白符瑾道:“洛阳，我想我好像……喜欢上一个人了。”
“诶？”
“她人长得很漂亮，而且对我很好。”白符瑾笑着说，洛雨泽从未见他露出这样的笑容，他突然觉得很难过。白符瑾还在继续说:“她武术很好，哦，对了，她还会弹琴。”
“是么……”洛雨泽笑笑，心里难受的很，“那，那就……娶她回家吧。”
“啊，那是你说的哟。”白符瑾笑着抱住洛雨泽，洛雨泽一头雾水，抬起头来看白符瑾。
“我说的那个人，”白符瑾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就是你啊。”

洛雨泽愣了愣，继而笑起来，白符瑾说:“洛阳，我要去参军。”
“……”洛雨泽抬头看他，“是么……沙场那么危险……你真的决定了么？”
“嗯。”白符瑾笑着刮了刮洛雨泽的鼻子，“你放心，我一定会平安回来见你的。”
“可是……好吧，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洛雨泽无奈地笑笑，他真的很怕白符瑾不回来了，他害怕这种感觉，他不想失去他。
军队走的急，三天后，白符瑾便随着军队离开了。
洛雨泽望着他的背影，无比担忧。白符瑾回过头，看见洛雨泽仍站在宫墙之上看着他，风扬起他蓝色的衣袂。白符瑾朝他挥挥手，喊到:“亦轩——快回去吧！这里风大，小心着凉！放心吧！”
洛雨泽也朝着白符瑾喊到:“符瑾，我会在家里一直等你，直到你平安回来。”
身边的人见了，问道:“那是你兄弟么？”白符瑾笑眯眯地说:“不是。那是我娘子。”那人看白符瑾的眼神变了，白符瑾却毫不在意。
直到再看不见军队了，洛雨泽才转身回去了。
战报不停传来，大都是捷报，这让洛雨泽稍稍放心下来。
此刻的白符瑾，正在沙场上奋勇杀敌，血不停地溅到他的脸上身上，他来不及擦擦脸上的热血，只是不停地挥舞长剑，斩杀一个又一个敌人。
他大口大口地喘气，望着一片混乱的战场，突然觉得有些累了，他甚至感觉不到臂膀的酸痛，只是机械地重复着一个动作，他要做的就是杀人，只有杀人。
一战结束，他们又胜了，白符瑾坐在篝火旁，擦拭着脸上的血迹。
照这样下去，离胜利不远了吧。
洛雨泽于梦中惊醒，野猫的叫声不停传来，他偏过头，却看着窗外有人影一闪而过。会是谁？
起身走了出去，月光下的白府空空荡荡，似乎刚才的人影只是错觉。
“哟，这么久不见，小泽你还是那么警觉呢。”背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洛雨泽转身，平静地道:“你来干什么？”
那人笑笑，凑近洛雨泽，说:“这么久不见了，小泽你都不想我么？”洛雨泽向后退了一步，没有说话。
他伸手扳住洛雨泽的下巴，又凑近了些，甚至快碰到洛雨泽的鼻尖。
“你不会忘了吧？来这儿的目的。”
洛雨泽不自在地皱了皱眉，拍开那人的手，“自是没忘。你回去吧。”
那人轻笑一声，消失于茫茫夜色中。
白符瑾终于回来了，平平安安，没有缺胳膊少腿，而且还晋升为副将军。
白符瑾靠在大门口，一身银甲还来不及换下，洛雨泽冲过去抱住他:“你终于回来了！”
白符瑾说:“我福大命大，死不了的。”

洛雨泽松开白符瑾，“快去换衣服吧。”
“嗯呢。”说着，便搂着洛雨泽往房间去了。
“喂喂，你换衣服干嘛拉上我。”
白符瑾望向他，诡异的笑了笑，洛雨泽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
屋里传来洛雨泽炸毛的声音:“白符瑾，大白天的你发什么情？！”
【为了保留作者所剩无几的节操，以下内容省略……】
洛雨泽一整天都感觉不舒服，腰疼的要死，白符瑾倒是时不时就诡异的笑着看他。
一天夜里，两人坐在屋顶，白符瑾搂着洛雨泽，说:“我送你一座城，好不好？”洛雨泽笑笑:“是么，别开玩笑了。”
白符瑾神色难得的认真，说:“我可没有开玩笑。”
洛雨泽刚想说什么，就听见有人叫他:“师兄。”
低头一看，原来是星澈站在门口，温和的笑着。
“师弟。”他挥挥手，从屋顶一跃而下，“你怎么来了？”
“师傅见你久久未归，便让我来找你。”

以下的就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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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澈站在他的身后，道:“决定了？”
洛雨泽闷声答到:“嗯。我知道他们的手段，我不能让符瑾受到伤害……”
“师兄，你可曾想过为何符瑾哥那么重视夜笛。”
洛雨泽迷茫的望着他:“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是啊，为什么……”
星澈叹了口气:“我只知道夜笛是白家时代相传的东西。”
洛雨泽没有答话，怔怔地望着夜笛，脸上露出迷茫的神色。
夜幕降临。
洛雨泽找来那人，一见面就问道:“夜笛，到底于符瑾有何用？”
他轻笑一声:“怎么？后悔了？”
“快告诉我！”他揪着他的衣领，恶狠狠的说到。
“啧，你可是第一次这么凶狠的对我呢。竟是为了姓白那个。”
“废话少说。快告诉我！”
“好吧，那支夜笛啊，是用来压制封印在他体内的睚眦的。”
“睚眦？龙子睚眦？……怎么会……”他喃喃着，松开了抓着他衣领的手。
“怎么？后悔了？”他轻笑着凑在洛雨泽的耳边。
洛雨泽有些犹豫。
“你要知道。你不拿给我们，他是死路一条。你拿给我们了，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哟。”
洛雨泽终于还是递出了手中的笛子。
“真乖。”他一如既往轻佻地笑笑，“从现在起，你已经脱离组织了。你的父亲，我们已经把他平安地送回了老家，至于白符瑾嘛……就看他的命了。”
洛雨泽捏紧了拳头，又缓缓松开。
符瑾，是我不够强大。
如果我足够强，便可护你周全。
洛雨泽站在沙场上，夕阳如血，照在苍茫的大地上，地上却是无数尸体，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洛雨泽看见了他。
他一袭红衣如火亦如血，衣摆在风中猎猎飞扬，他背对着他，夕阳给他镀上一层暖色的金边。
“符瑾。”他开口，“回来吧。我等着你呢。”
他沉默良久，终于回过头来，笑着说:“亦轩啊，我……回不去了。”
他自噩梦中惊醒，额头满是汗滴，他蜷缩在床脚，瑟瑟发抖，如坠入深海一般，他感到一阵阵的冰冷与窒息感。
“符瑾……”
第二天，洛雨泽动身赶往战场。
星澈只嘱咐了一句，一路小心。
洛雨泽点头。

洛雨泽骑着快马，奔驰在官道上，冷风吹的他的脸生疼。
因为爆发了瘟疫，他只能绕路。弃了马，他徒步走在崎岖的小路上，他只想快些到达，全然不顾树枝划过脸颊带来的疼痛。
当他站在白符瑾面前时，白符瑾着实吃了一惊。
“亦轩？你……你怎么来了？等等，你脸上的划痕是怎么回事？”望着这样的洛雨泽，白符瑾一阵难过。
他当然知道洛雨泽是为他而来，望着疲惫的洛雨泽，他真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洛雨泽微笑着说：“我担心你啊。”
白符瑾抚上洛雨泽脸上的划痕，说：“这么搞得……”
“啊……没事的。”
他拉起他的手，往营帐走。
“一定很累吧？好好休息一下吧。”

啦啦啦

洛雨泽跟在他的身后，很乖的点点头。白符瑾从未见过这样的洛雨泽，他突然有些害怕，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
营帐内，洛雨泽蜷在被子里，但一直盯着榻边白符瑾看，什么话也不说。
“你瘦了。”良久，他才开口道。
白符瑾笑笑：“没什么，打仗的日子就是这样，对了，你饿了么？”
说着，就要起身给洛雨泽拿吃的去，洛雨泽摇头，一把拉住白符瑾的手。
“别走。”
他愣了愣，说：“好，我不走。”
“永远都别离开我。”
不要走。
永远都……
别离开我……
看着他这么认真的样子，白符瑾重重的点了点头。
“我不走。”
我永远都不会抛下你。
洛雨泽终于沉沉睡去。
白符瑾望着睡梦中的洛雨泽，低声自语：“雨……亦轩，我真的是很喜欢你呢。
呐，如果在一年以前，父亲还在的话，他一定会狠狠地打我一顿，然后把我关在房间里，不让我吃饭不让我见你。母亲会在半夜偷偷给我送饭，然后抱着我哭着让我跟你断绝来往。
哦，这么说起来，我们在一起生活一年多了呢。
父亲母亲……也走了一年多了呢……
亦轩……
我只有你了……”

我只有你了。。莫名戳中

白符瑾笑笑，过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他低下头，低垂眼眸望着洛雨泽。
“不过，幸好我还有你。”
“就算……”他忽就噤了声，黑发顺着他的肩头滑落下来，遮挡住了他的面庞。
连他自己都没发现，在他的左眼下方，出现了几片龙鳞，须臾后，又消失不见。
洛雨泽很小声地说了一句话，白符瑾以为他醒了，仔细去看，却发现他仍在熟睡。这时，洛雨泽又说起了梦话。
“符瑾，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说着，他的眼泪从紧闭的双眼中溢出。
“对不起……”
他一直在重复着“对不起”。白符瑾笑着擦拭他的眼泪，笑着笑着，自己的泪也落了下来，落到洛雨泽的脸上，两人泪水交融在一起。
白符瑾缓缓俯下身子，在洛雨泽眉心落下一吻。接着毅然起身。
他穿上盔甲，一步一步地走出了营帐。
今日，便是决战了。
成败在此一举。

白符瑾笑笑，过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他低下头，低垂眼眸望着洛雨泽。
“不过，幸好我还有你。”
“就算……”他忽就噤了声，黑发顺着他的肩头滑落下来，遮挡住了他的面庞。
连他自己都没发现，在他的左眼下方，出现了几片龙鳞，须臾后，又消失不见。
洛雨泽很小声地说了一句话，白符瑾以为他醒了，仔细去看，却发现他仍在熟睡。这时，洛雨泽又说起了梦话。
“符瑾，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说着，他的眼泪从紧闭的双眼中溢出。
“对不起……”
他一直在重复着“对不起”。白符瑾笑着擦拭他的眼泪，笑着笑着，自己的泪也落了下来，落到洛雨泽的脸上，两人泪水交融在一起。
白符瑾缓缓俯下身子，在洛雨泽眉心落下一吻。接着毅然起身。
他穿上盔甲，一步一步地走出了营帐。
今日，便是决战了。
成败在此一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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