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转载】红尘爱戒

四十七 友谊
我有目标，你有理想，这是我为什么说咱们都适合留在这里的原因。
射击比赛前一天，27喋喋不休地吹嘘这自己的枪法。
吴哲倒借机又了解了这俩士官。成才是半年多呆在没有实弹的后勤班，许三多是干脆连枪也摸不到。吴哲第一次觉得，某种意义上，自己来对了地方，原来总是第一名的他，心里狂傲得恨不得孤独求败，现在叫两个小步兵给教育了。
第二天那受辱般得打靶后，袁朗大展身手，随后是27的退出。
成才有点难受，但就那么一点儿。他的心，已经真的变得硬了，除了把所有柔软留给高城，除了对三多那一如既往的关心，别的，他都顾不得。他甚至觉得，真要内疚，也轮不到他，袁朗才是罪魁祸首。可是那个人会内疚么？那个人应该是个比自己还狠的人。
晚上，宿舍里剩下的三个人很沉默，三多赌气不理成才，成才索性也不理他。
吴哲正给三多补习功课，感觉到这尴尬，就叫成才：“成才，你看看三多这次做对了。”
三多瞪着吴哲：“不用他看。”
吴哲看看这小哥俩：“你们到底是怎么了？”
成才淡淡地：“他嫌我没拉27号。”
三多爆发：“你明知道袁朗能，你干吗不拉住他？！你就认他往火坑里跳？”
吴哲叹口气：“成才，我知道，你不拉他有你的道理。”
成才合上书：“是。首先，我觉得他的脾气，就是这次拉了，下次还会闹，早晚他留不住，他不适合这里。其次，我拉他，自己会被扣分，我不能因为要对别人好，就对自己不负责，人都应该自己先对自己负责。”
吴哲想不到成才这么坦率，不由也开诚布公：“成才，你的话都对。我经常看你们俩，比如跑步的时候，许三多，你就那么一步一步地跑，什么都不想。成才，你，有你的目的，眼睛里写着呢。”
成才一笑，但那双眼睛没笑：“是，我一直是个目标感很强烈的人。所以我是狙击手。”
吴哲又问：“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拉我？还拖着我跑步？这不影响你成绩么？”
成才看看吴哲：“我不喜欢27，可你不一样。我愿意帮我觉得值得的人，你适合留在这里，和我一样。”
吴哲倒晕了，自己都没觉得自己适合留在这里，成才倒先定论了，他不由问：“为什么？”
成才说：“你的素质和军队现代化建设要求是吻合的，特种部队更缺技术文化精英，你就是。我们只是枪，是四肢，你会是大脑。我有目标，你有理想，这是我为什么说咱们都适合留在这里的原因。”
吴哲看看成才：“谢谢你的高看啊。”他又看看三多：“那。。。三多呢？”
成才笑了：“他不用我帮，那个人已经认准他了。咱们谁都可能走，许三多一定能留下。”
许三多明白成才的意思，他低下头，不说话，突然觉得对不起这俩同屋一样。
成才最后说：“我希望，咱们仨，都能留下！”
那一刻，吴哲和成才确立了他们的友谊，因为懂得，因为理解。

四十九 Black Sheep
羊大多是白的吧？偏就你是黑的，那就是另类的，甚至是害群之马。
回到宿舍，吴哲迎上前：“成才，那个烂人说了什么？”他们俩私下早就称名道姓了，至于编号？见鬼去吧。
成才摇摇头，不想把自己和袁朗间的对话重复一次，只是觉得没意义。
他问：“三多呢？”
吴哲四下看看：“也许去洗澡了。刚走一会。对了，别打岔，说说。”
成才叹口气：“有什么好说的？莫名其妙一堆话。”
吴哲笑了：“其实我知道。”
轮到成才发愣了：“你知道？不可能吧？那你说说。”
吴哲拿起来：“给我倒杯水，我就告诉你。”他和成才已经经常开玩笑了。
成才忙去倒了杯水，双手递过来：“吴哲，吴大硕士，请！”
吴哲抬抬下巴：“举高点儿，举案齐眉，懂么？”
成才把杯子放下，一把就把吴哲按在那儿了：“你占我便宜啊？”
吴哲讨饶，成才松开手。吴哲终于说了：“其实你自己也知道。你刚才对我说，是你连累了我，我就知道，你心里有看法。”
成才低下头，但忍不住点了点。
“我也发现，只要你有一点把柄，罚的就比其他人狠。比如我那次要出列和他理论，你拉了我一把，他罚你5分，都没罚我。还有，后面好几次。一样的问题，别人犯2分，你犯就是5分，不只一次了。你今天没和他理论？”
成才笑着摇头：“我说，教官您对我严格要求，我很感谢。”
吴哲笑出声来：“成才，我服了你了！你知道么，你要把他气死了？哈哈，我真开心啊！”
成才看着吴哲：“我哪有气他？我什么时候不是顺着他？我要是和他对着干，27就是下场。”
吴哲道：“这就是你高明的地方。他一直想激怒你，你却一直不上当。”
成才叹口气：“我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做？”
吴哲收敛去笑容：“成才，你很危险。真的，别看你还有40多分。你危险，因为你是那只Black Sheep。”
“黑色的羊？”成才莫名其妙。
“英国谚语，羊大多是白的吧？偏就你是黑的，那就是另类的，甚至是害群之马。所以教官不喜欢你。”
成才更奇怪了：“你。。。比我刺儿头多了！”
吴哲笑笑：“和你比，我最多是灰色的。”他喝了口水：“我愤怒，我不满，可我还一直和他争吵，现在即便不怎么明目张胆地吵了，也是叫他一看就明白，我喜欢还是不喜欢什么。你呢？你从来的第一天，就没表示过你的个人好恶，你的内心想法。你比所有受训的人都更快更迅速地适应了他的一切高压，挑衅，甚至侮辱，你以不变应万变，连一个眼神一个表情都很少流露，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他的所有手段，对你失效。他想给所有人造成绝望的心理压力，惟独对你，他没做到。可偏偏你又不是三多那种天生不多争的人，你的一切对应，都是经过精心算计的，包括你现在的恭顺，忍耐，都是刻意的。成才，这叫教官很担心，他无法对你放心。教官精于算计，但遇到一个同样的学员，你说，如果你是他，会是什么反应？”
成才汗毛倒立，炸了毛：“吴哲。。。可是，我能怎么办？我只是要保护自己啊。”
吴哲拍拍他的肩：“性格决定命运。你和教官，做对手会激情四射，做战友。。。呵呵。。。你和三多的感情，我现在特别理解，他和你互补。和你能好好相处的人，应该是那种，心胸开阔，大气纵横，能包容你，理解你，欣赏你，信任你，甚至，溺爱你的人。”
成才心里马上就想起高城，柔软的那部分开始作用，他此时望着窗外，那个方向正是T师，他的眼神都温柔了起来。。。
吴哲看到了眼神：“成才，想什么呢？看你的眼神，真是不一样了。”
成才忙掩饰：“没有，我正在想，以后就照你说的，找个那样的爱人。”
几个月来，只有想起高城，成才才能感觉一丝安慰。高城是唯一支持他能坚持下来的动力。

五十 游戏还没完
我要看看，把他们的戒备解除了，他们会是什么样？
集训接近三个月的尾声了，成才还有45分，高高领先于其他选手。
成才机器般的准确和不动声色，的确帮他保住了他想保住的分数。吴哲在其影响下，也学“乖”了不少，6分就一直保持住了。
这天是单兵对坦克的演习。
许三多凭勇猛机智，接近坦克死角，成功了。
吴哲再次失守，被罚4分，当被告只剩两分时，吴哲脸都绿了。
成才是一贯的作风，一枪一枪地，一共开了六枪，有条不紊地先后打在坦克的车长，天线，潜望镜，装弹手，外挂油箱，和驾驶员身上。
袁朗喊停，成才从隐蔽点现身。袁朗问：“你为什么射杀俘虏？”
成才说：“副驾驶还没出现，他们还有杀伤武器。”
袁朗无话可说，只好说：“成才，你把你的特点发挥得淋漓尽致。”
成才退下，朝吴哲走去。吴哲脸色不太好看。
这时，袁朗意外地宣布，下午大家回去休息，晚上聚餐。
回宿舍的人不知是不是又是圈套，谁都不敢休息，只好支撑着，等那不知何时吹起的哨子。
三多，成才，还有吴哲在宿舍里面面相觑。
“妈的，洗澡去了，要是真集合，我就光着屁股去！”吴哲跳起来。三个月下来，大硕士都偶尔爆粗了。
成才拉住他：“别，你就2分了。我去给你打点温水，你在这里擦擦汗就算了。”
温水打来，吴哲谢过，一边擦脸，一边问：“我要是真离开了，最舍不得的就是你俩了。”
成才打断他：“就算还有半分，也别说这个丧气话！”
吴哲感激地看看成才：“谢谢你啊。你叫我知道了，什么叫强人。”
三多应和：“成才可棒了，你都不知道他有多棒！”
成才有点不好意思了：“三多，胡说什么？！人家39，那才是真的精英。体力好练，这知识，可不是一天两天的功夫。”
与此同时，袁朗和齐桓在办公室看剩下的9个人的档案。
齐桓拿着吴哲的：“说实话，这个家伙能坚持到最后，我是很意外的。”
袁朗笑着问：“你对谁不意外？”
“成才。”齐桓回答：“这家伙好像马上就适应了咱们的训练，甚至。。。如鱼得水。”
“喜欢他么？”袁朗点燃一只烟。
齐桓不知说什么好，犹豫片刻：“摸不清楚，所以谈不上是否喜欢。”
袁朗问：“你想和谁一个宿舍？成才，你要么？”
“队长，你看着办。把这朵队花分给我，我艳福不浅啊。”齐桓嬉皮笑脸。
“真要是把41给你，我怕你不是对手。”袁朗哼了一声。“39也不成，要是把39给你，他那嘴，你不叫他烦死？就42吧，那小子多情又善感的，给你好好磨磨你那狗脾气。”
“那39和41？”齐桓问。
“39跟洪义一个屋，41和段兴一个屋，其他的，你看着办。”
齐桓暗自佩服，这个洪义，是狙击手，平时特别不爱说话，和吴哲一屋，能把吴哲憋死。但反过来齐桓就担心了：“那个41和段兴？41是狙击手吧？老段脑子那么灵，还不被闷死？”
袁朗笑笑：“我就是叫他们取长补短，互相适应一下。好了，准备开饭！”
齐桓松口气：“老大，我总算是熬出来了，总算告一段落了。”
袁朗笑笑：“哼，游戏还没完，你别放松得太早！我要看看，把他们的戒备解除了，他们会是什么样？”

五十三 惦念
成才心里一动，拿过包裹，他知道是谁寄的了。
第二天，9个南瓜穿过操场，进驻正式宿舍。
吴哲想和成才再聊聊，昨晚成才回来后，就不说话了。和晚餐后与三多出门时的状态大相径庭。吴哲和三多都问他，成才就是不说，一直搪塞他们。
成才不愿意说的事，谁都问不出来。吴哲和三多都只好作罢。
几个同屋分别被发给老A，就此拆散了。
前几天，成才惴惴不安，总不由想寻摸袁朗在什么地方，后来听说他出任务要一个月，自己也没发现什么异常，才慢慢平静下来。
成才同屋是个上尉军官，老A，资深的。看起来见多识广，也比较牛。第一天俩人分宿舍时照面，成才就微笑着表示友好，对方视而不见，成才只好再次面对现实，自己依旧是小兵，依旧在泥土里。
训练一如既往，甚至更残酷，只是少了计分本，少了冷嘲热讽，少了斥骂。日复一日，成才他们只是感觉累，疲于奔命，几个前同屋好友几乎没机会说话了。
终于，两周后，他们得到半天休息。
成才想好好睡觉，但无奈睡不着。这时同屋段兴进来，瞥了成才一眼：“趴窝了？熊样！”
成才忍着没说话。这时三多来了。
三多手里还有包东西：“成才，你。。。”
“你，懂规矩不？！谁叫你进来的？！”段兴呵斥道。
“我。。。我。。。我敲门了。。。”三多结结巴巴地说。
“我还没叫你进来呢！”段兴把三多往外推。
不料三多身后其实还跟着吴哲少校。吴少校可不是省油的灯，现在“转正”后，肩章军衔俱全，吴哲可不吃这套了，大步进来，伶牙俐齿地反击：“大白天，你穷讲究什么？”
“我说，这是礼貌！”
吴哲毫不示弱：“基地规定，宿舍白天一律不许上锁，敲门也是礼貌，不必须执行，我们敲门了就不错了，直接进来也不违规。”
段兴知道这个吴哲难对付，只好人身攻击：“话真多，娘娘腔腔的。”
吴哲不生气，反而笑了：“只有娘儿们才会像你这样，珍重芳姿昼掩门。还说我？”
成才噗嗤一下笑出来，这红楼梦宝钗的诗词用在这里真合适。段兴脸都气红了。
没容段兴反驳，吴哲继续痛打：“再说，咱老祖宗早就有话，那叫白昼掩门，非奸即盗。”
话一出口，吴哲突然发现，这连成才一起打击了，忙说：“成才。。。我没那意思，嘿嘿。”
成才也有点尴尬：“吴哲，你。。。管管自己那张嘴啊，你看你。。。”脸红了。
段兴此时回过劲儿，觉得自己不能吃亏，便嬉皮笑脸：“你嫉妒？现在，我就是和咱大队之花出双入对了，还近水楼台呢，嘿嘿。。。”
成才脸更红了：“好了你们别斗嘴了。都是战友，有意思么？”
段兴这才施施然离开了。
吴哲有点不好意思：“成才，那个。。。”
“算了。”成才摆摆手：“看到你俩真高兴！”
三多把包裹拿出来：“说是你老家寄来的，转过来的。”
成才心里一动，拿过包裹，他知道是谁寄的了。他心里一热，马上打开，里面都是好吃的零食，吴哲扑上去：“哇！打土豪分田地了！你家真有钱，都是贵重的。”
“我。。。我爸开了个小卖部。”成才敷衍过去：“来来，咱们一起吃！”
成才问三多：“你最近给老战友写过信么？”
三多摇头。
成才说：“咱俩一起写吧，你现在战友大多在副营长那里，就写给他，叫他转，好不？”
三多自然不会多想，就答应了。
晚上，成才提笔，却不知怎么开始。大家都以为他和高城是没什么瓜葛的，一个跳槽兵给老连长写什么呢？最后成才决定，在三多的信上签个名，只能这样了。
只要连长看到自己的名字，他就应该明白，自己也惦念他呢。

五十四 放逐
袁朗叹口气，放逐他吧，也许只为能给自己一个退路。
袁朗回来了，秘密地，9个南瓜并不知情。袁朗是回来给老A们布置任务的。
任务布置完，袁朗留下齐桓。
“有什么新闻么？南瓜们都有什么动静？”袁朗点燃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
齐桓想想：“没有，还不是训练训练训练。不是说得，咱文化生活太枯燥了。我倒真羡慕洪义了，他现在可是很爽，那个吴大硕士，每天和他说话，据说丰富幽默，把他都听傻了。现在，这个杀手终于不太冷了。”
袁朗笑了：“这也是那个话痨说得吧？你说不出这种话。”
齐桓摸着脑袋：“是，吴哲对洪义的最新评价。其实，我挺喜欢吴哲这小子的。”
“哦，臭贫几句你们就都投降了，没出息！”袁朗很不屑，随后问：“你那个同屋怎么样？”
齐桓一脸苦相：“他？三脚踢不出一个屁，闷死我了！”
“你还不了解他。他话不多，但心思重，可又能保持天真，赤子之心。我看重这点！”
齐桓撇撇嘴。袁朗看到了，装作没看到。
袁朗最后才提到他其实最想说的那个人：“成才呢？老段怎么说？”
齐桓遥遥头：“老段也郁闷，那小子客气着呢，从不乱说乱动，老段是上了不少手段，也拉拢过，也挤兑过，成才就是那副德性。老段说，那小子空长一张漂亮脸蛋儿，人特没劲。”
袁朗哼了一声：“你说这是他的本色么？”
齐桓耸耸肩：“我又没和他单独接触过，我怎么知道？他来了以后一直就那样。不过，说实话，我不觉得这是他的本色。”
“说下去。”袁朗已经吸完一支烟，又点上一支。
“他军事技术那么出色，不可能是个不要强的人。但凡要强得人，就必定有傲气，有自尊，他呢，低调得过分，一点脾气都没有，这小子表面服从咱们，心里隔着十万八千里呢。”
袁朗笑了：“齐桓，说得不错。他的低调，只有几种可能。一个是他遭受过重大打击，从此不相信别人，过分保护自己；还有，就是他把自己当外人，因为外人才会觉得自己是过客，于是也就不计较。好像，打个比方。。。”袁朗在想着找个例子。
齐桓明白了，抢先说：“比如，如果一个女人只是你的普通朋友，你几个月不洗澡，她也不会提醒你，可她要是你老婆，你几天不洗澡你试试看。”
袁朗笑起来：“好！虽然你的例子照例比较粗俗恶心，但就是这个意思！所以这个成才，我不能信任。我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我不能容忍来我这里的人，带着别的目的，想把我这里作跳板。这样的人，成绩再好，我也不想要，你明白么？”
齐桓当然明白。袁朗这么一说，他也很有共鸣。
袁朗按灭第二支烟：“咱们今晚说得，严格保密！对铁队也不能说！”
“是！”
袁朗按灭那支烟时，感觉那就是成才，他必须这样做。一个下属，如果心不在，就无法控制，可能会比敌人更危险。何况，还有其他他不可能和任何人说的理由。更何况，他还勾起自己的心魔，虽然只是开端，但足够危险，必须扼杀在摇篮里。
袁朗叹口气，放逐他吧，也许只为能给自己一个退路。

五十六 交锋
我所有的感情，即便付出再多，也是无法理直气壮拿来秀给你们看的。
成才回到宿舍，一言不发。三多和吴哲叫他出来，他也不去。同寝室的段兴，本来和成才之间就没什么交往，现在就更是没什么话。
第二天，评议开始了。
袁朗此时看着吴哲，吴哲听他说完自己已经被证实接受的理由后，很不客气地说出了“我有异议”这几个字。
袁朗兴奋异常。是的，他喜欢吴哲，不说什么高学历高科技这些外在因素，说到内在因素，是因为这家伙很真，什么都说，哪怕在集训高压期里，看不顺眼他就要发牢骚，哪怕为此丢分无数。这在袁朗看来，就是不见外，他的兵，说什么他都不怕，他都自信都可以说服对方，驳倒对方。他怕的是那个什么都不愿意和他说的人。
袁朗这次也不例外，以许三多在最绝望的时候尽了最大的努力这么一句话，就干净漂亮地拿下吴哲。看着吴哲把愤怒渐渐变成疑虑，又渐渐变成某种程度的认可之后，袁朗十分得意自己又赢下一仗。硕士啊，你还太年轻，他心里说。
三多的评议，乏善可陈，双方都没有异议，没几句话就结束了。
下一个，就是成才。袁朗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不要他，已成定局，但袁朗还是想，这次能逼他说出心里话么？其实他说什么还有意义么？可为什么自己还想听？
成才推门进来了。袁朗眼前一亮。
成才衣装整洁，身姿挺拔，面容英俊，端得是个好架子。成才依旧是面无表情，但袁朗知道，这次，主动权已经在自己手里了。
袁朗开始发难：“你为什么撤离？！”
成才已经决定不提那个指令，那个指令就是个陷阱。提出来，除了使自己和考官对抗升级之外，不会对自己有任何实际的好处。成才内心真正的想是不能叫对方知道自己真实的想法，因为他真实的想法是，指挥官对手下给出模棱两可的命令时，指挥官已经错在先了，而士兵无论怎么选择，是对是错，都是上面想怎么解释就怎么解释了。成才在军队养成的严格上下级观念，叫他根本不敢去正面挑战袁朗，心里再怎么有看法，他也不能说这个。成才还抱有一丝希望地认为，自己在这个时候不如承认错误，服个软，也许还有转机。至少，他想到了最坏的后果，即便不能留下，自己也不能做得太绝，否则谁知道他在自己档案里会写什么？
于是成才就先拿出3/4战斗人员损失，行动失败作借口。
袁朗马上穷追不舍，问“我们是常规部队么？”。成才拿出第二套方案，承认自己害怕了。还保证不犯类似错误。但是此时他心里已经知道，大势已去了。
果然袁朗宣布他不合格。成才原本不想冲突，但是年轻人的火气毕竟旺，他终于没忍住，站起身，大声地说，我要一个理由。
“理由是你太见外！”袁朗也站起来，走到他面前。“别人或者团队，很难在你心里占到一席之地！你很有能力，但你也很封闭，你只关在自己的世界里想你自己的做你自己的。你的战友，甚至你的敌人，都需要你去理解去融洽！”
成才咬着牙。
“我再问你，钢七连那六个字是什么？”
成才有点赌气：“什么六个字？”他当然知道，但此时他不想说。不抛弃不放弃，是个美好的梦想，可是这个梦，成才早就醒了，醒了不止一次。
袁朗看着他：“你连自己待过两年的老部队都忘了？还是七连只是你路过的地方，要是有更好的地方，我们也是你路过的地方？我们不敢和你这样的人一起上战场！”
他竟然提钢七连。成才会忘记么？连长。。。连长。。。成才眼神里开始抑制不住地焕发出柔情来，袁朗自然知道成才想起了什么。
袁朗有点残忍地继续下去：“你经历的每个地方，每个人，每件事，都需要你付出时间和生命，可你从来不付出感情。你冷冰冰地把它们扔掉，可你付出努力为了什么呢？为一个结果虚耗人生？”
成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了解我么？你凭什么这么说我？”成才真的很愤怒，他凭什么？！他爱过一个人么？像自己那样，愿意为他生，为他死，为他忍受委屈，为他忍受别离。。。
袁朗压低声音，很低的声音，说你来我们这里为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
成才一凛，他知道？！不能再继续了。他知道我的软肋。袁朗随后提高声音，拿27说事。
成才现在明白，袁朗不会明说高城的名字，军长在上，谁都投鼠忌器。成才认了。他已经不再继续听袁朗喋喋不休，开始又一次把自己关在自己的世界里，在心里自己对自己说：
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这从我第一次看到你我就知道。
我有心计，但我不耍诡计；我不总说出真实想法，但我不骗人；我不怎么在意别人，但我也不指望他们在乎我；我很少主动帮谁，但我也不去害谁。这就是我，成才。
你可以说我自私也好，冷漠也好，但我问心无愧。我长这么大，没算计过别人，没损人利己，我的一切都是靠我自己努力得来的，这又有什么不对？
可是你说我从来不付出感情，你有什么权利这么说我？你了解我么？算了，我所有的感情，即便付出再多，也是无法理直气壮拿来秀给你们看的。这件事上，你不认可，我不在乎，只要他认可，只要他知道，我就满足了。。。

好文……

第六部分 浴火重生
引子
“连长，我这么失败，我没脸再见你。”他哭着说。
他哭起来真的很好看，老天，是我见过最好看的。我的心就那么随着他的啜泣，一抽一抽地疼。我真的心疼他。
我把他抱在怀里：“小样儿，你成功也好，失败也好，你还不都是我的人！”
他满脸是泪，但一听这话，就忍不住笑了。
成才就这么倚在我怀里，我伸手轻轻擦干他的泪，然后我再他耳边低声却坚定地说：“成才，咱不能趴下，老A算个鸟！咱给他干出点名堂来。你好好干，我帮你！”
他眼睛亮了：“连长，真的？！”
我点点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什么时候说话不算了？”
他笑了，唇边那可爱的梨窝就在我眼前晃。。。我真想醉在里面，永远不再出来。
“连长，什么时候你能当众抱抱我，该有多好！”成才眼神里是无限憧憬。
我笑了：“只要有机会，我一定当众，好好地抱你一次！”
------ 高城

五十八 安慰
成才抱着这包及时赶到的零食，像抱着连长的心。
成才回到三连后，三连长问他愿不愿意留在连里，成才拒绝了他的好意，理由是，太容易了。
三连长问什么叫太容易了？问的时候几乎气急败坏。
成才就那么微笑着，不紧不慢地回答：“我想，在哪儿跌倒，就在哪儿爬起来。”
坐在去草原的车上，成才想，袁朗的话不无道理，自己最后落下把柄，还是在于自己太过患得患失，过于自我封闭。
的确，和高城的事情被指导员知道后，自己受了不少委屈。但是成才也在反思，五班的战士其实毫不知情，也从未不公地对待自己，自己对他们，未免就有点太过没有人情味儿。
在老A的收获，一个是袁朗的打压，还有一个就是吴哲，一反一正两个教材，叫成才明白做人的真正道理。成才想，如果不遇到吴哲，将来自己做了领导，很可能和袁朗类似，多疑少信。但吴哲改变了自己的人生观。吴哲那么聪明，优越，但却会平等待人，充满怀疑精神，但依旧乐观进取，表现出的是一种真正的高贵。成才暗自想，我做不到他，但我会努力。
连长。。。想到这里，成才就逃避。自己怎么再面对连长？连长会原谅自己未通过考验，而撤离战场么？连长是个那么看重荣誉感的人，他会不会从此鄙视自己？想到这里，成才真的后悔了，那时候，即便真要死了，也能给连长留个好印象吧？现在。。。算什么呢？
他不知道，此时高城正在老三那里，看自己被退回的档案。
高城得知成才回来，马上就找借口跑到三连，可惜晚了一步，成才已经走了。
“什么叫没有团队精神？！”高城问。
“你说呢？”老三说：“也许就是说，这个人个人中心比较严重，不顾及集体？你还不知道，当年他在你整编前跳槽，你好了伤疤忘了疼啊？”
高城笑笑：“啊，那你还要他？”心里却隐隐作痛。成才为自己受的委屈，还不能说明了，还必须认大家继续拿这个非议他。
老三说：“狙击手么，还不都那样！再说，你看看这成绩。有这成绩，不会处人又怎么样？我指望他打仗，不是团结群众的。只要你不记恨他，我就敢要。我知道你不那么小心眼儿，是吧？不过，是他自己主动要去五班，我倒真糊涂了。”
老七装作不以为然地说：“好个面子呗，被退回来了，在大部队混着，觉得不好意思吧。”其实他知道，成才才不在乎别人对自己怎么看，成才要躲的人正是自己。
不成，得问清楚了，到底怎么了？
高城恨不得马上见到成才，又不能太明显，只好等下次作训，经过936。掰着指头算，还有十来天呢。可这十来天，成才怎么过呢？自己又怎么过呢？现在正是成才最需要安慰的时候，怎么也得表示表示。
于是第二天，去草原送补给的车，又带去了一包成才“老家”寄来的零食。
成才抱着这包及时赶到的零食，像抱着连长的心。他明白，不论怎样，连长都不会轻易地抛弃和放弃自己的。

六十一 懂得
因为我爱你，因为我懂得你。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连长，我这么失败，我没脸再见你。”成才哭着说。
他哭起来真的很好看，老天，是高城见过最好看的。高城的心就那么随着他的啜泣，一抽一抽地疼。他真的心疼他。
高城把成才抱在怀里：“小样儿，你成功也好，失败也好，你还不都是我的人！”
成才满脸是泪，但一听这话，就忍不住笑了。
成才就这么倚在高城怀里，高城伸手轻轻擦干他的泪，然后在他耳边低声却坚定地说：“成才，咱不能趴下，老A算个鸟！咱给他干出点名堂来。你好好干，我帮你！”
成才的眼睛亮了：“连长，真的？！”
高城点点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什么时候说话不算了？”
成才笑了，唇边那可爱的梨窝就在高城眼前晃。。。高城真想醉在里面，永远不再出来。
“连长，什么时候你能当众抱抱我，该有多好！”成才眼神里是无限憧憬。
高城笑了：“只要有机会，我一定当众，好好地抱你一次！”
成才叹口气：“连长，你也觉得我没有团队精神是吧？其实我自己也知道，这是我的缺点，这点，袁朗说的没错。要想在部队干，我必须改。”
高城很欣慰：“你自己已经知道了，我相信你一定能克服。”
“克服？”成才不明白高城怎么用这个词。
“你说改，其实一个人要改变个性，很难。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说了，你不是许三多，，也变不成许三多，你就做好自己。你现在，要克服的首先是自己内心的不自信，被老A退了有什么，面子算老几？就去他的面子！男子汉大丈夫，拿得起来放的下。成才，忘了什么老A，什么袁朗，做好自己该做的，别老生活在他的阴影里。他说你是什么你就是什么？扯淡！最了解你的人是你自己，随后就是我了。有些地方，我可能比你还了解你自己，因为你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明白么？”
“那连长，你说说，我怎么就那么见外，那么不合群？”
“这不全怪你。在702，是因为我，让你受了委屈。在老A呢，他老A从来没对你以诚相待过，何况他又处于强势，凭什么要你敞开心扉？你把自己锁进一个保护壳是本能反应。那个团队，至少目前，我看不出他们有什么资格要求你不见外，因为是他们一直把你当外人！他们连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都不明白！你和三多吴哲不是能好好相处么？说明只要大家互相信任互相尊重，你成才也不是非要孤家寡人，对吧？我告诉你，你这次回来，做好两件事，一是好好继续提高军事技能，二是好好带你的五班，好好对你的战士，记住我的话，人心换人心，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你一定能东山再起！”
“可是。。。我现在都没信心了，我那些战士，怕我是真的，其他。。。”
高城说：“一点点来，先好好想想他们都有什么优点，多想他们的好，你对他们自然就好了。成才，你这么聪明，不用我多说。现在你是班长，你是上级，你对他们先做出姿态，效果一定好。我带过这么多年兵，这点经验之谈，你可得给我记住了。冯梦龙在东周列国志里说，为将者有勇不如有智，有智不如有学。还有，为将者，智为首，任次之，勇次之，这是曾国藩的话。那书我也给你带来了，你一会拿回去看看。你不在这些天，我看了不少书，我都会带来给你看。成才，你这么聪明，要多看书，不应该只停留在一介武夫和耍小聪明上，要有大智慧。这样你会更出色，你的人生才完整。”
成才心里觉得那么踏实，这么久以来，一直以来，他觉得自己心灵像一艘漂浮的船，现在看到了岸。成才接过高城递过来的书：“连长，只有你，对我这么好。真的。”
高城没说什么，他心里说，因为我爱你，因为我懂得你。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六十二 希望
咱们五班在他手里，会打个翻身仗的！
五班战士发现，那天晚上班长出去野外行军归来后，整个人就完全变了。
刚回五班那几天，成才对战士的确比原来客气多了，但战士们依旧觉得班长心事重重的。那天晚上，班长回来后，容光焕发，整个精气神全变了。
李东偷偷对赵一波说：“要不是咱在部队，我非得以为班长在恋爱不可，只有爱情能如此改变一个人啊。”
赵一波不屑地说：“就你小子花花肠子多。班长是去过老A的，强人你懂不懂？”
“这么快就爬起来，够强！”李东已经很是佩服了。
成才的改变，五班慢慢习惯了。成才采用的是开放型管理，因人制宜，扬长避短，叫每个战士都看到希望和奔头。
高城的书的确叫成才受益匪浅。曾国藩用人把握的三大手段：情感，利益，约束，现在都被成才活学活用起来。成才明白一个道理，理想，荣誉，信念，这些说起来自然伟大，但是从人的角度，首先要满足的是低层次要求，没有经济基础，哪来上层建筑？这点上，成才一直就远比高城和吴哲更现实。现在，从高城能推荐给他看曾国藩这本书来看，高城自己也渐渐从乌托邦里走了出来，变得现实多了。至少他们都明白，一切伟大最后都要落在平凡生活里。
成才对自己的战士就是这么引导的，无时无刻不在明里暗里地告诉他们，大家好好干，好好干，不光是为了别人，也是为了自己；即建设了军队，也有利于自己的前程，双赢。
有成才这个目标明确又会和下属沟通的领导，五班的气氛很快就变了。
高城不久后又来了，带着师侦营来，又比赛打靶，又被成才赢了。
高城这次来已经看到五班的变化：又多了一排树，厕所改建翻新了，厨房炉灶改良。。。五班几个原来出名的孬兵，更是一个个精神十足，一脸的骄傲和自信，特别是对外提起自己的班长时，两眼放光。
几天后，成才要独自去野外拉练。
“班长，你带我们一起去吧。”王强说。
成才笑笑：“不成，你们跟不上我的节奏。”说着就跑出去了。
薛林拍拍王强的脑袋：“你真是不自量力，咱班长，我估计全师，不，整个集团军，他的军事素质都是这个。”说着竖起大拇指。
“强人啊！”赵一波再次感慨：“咱们五班在他手里，会打个翻身仗的！”
“一定会！”薛林点着头，心里庆幸自己遇到成才来当班长，这几年兵算没白当。
几个战士现在都干劲十足，因为成才的确带给了他们希望。

六十三 情网
小忆晴空投暗影，何苦织情萝？
高城手里拿着一份厚厚的关于把936建设成部队作训中转基地的可行性报告，仔细翻看。
成才就坐在他身边，不说话，看着他。
“好！不错！高低不错！”高城看完了，一拍大腿：“成才，成啊！你怎么把他们这么快就发动起来了？比我想象的要快的多啊！”
“其实很简单。曾国藩用人，讲究三要素，情感，利益，约束。我在五班，也讲究三个要素，利益，情感，约束。”
高城感兴趣了：“说说，说说。这顺序咋变了？”
成才说：“我不是说曾公的顺序有问题。我改变顺序，是因为，五班的现实情况，要求我做调整。我们是部队，约束是我们从来不缺少的，情感也还成，但是利益，是我们一直刻意回避甚至不屑一提的。但是，我们不提，不等于这个问题不存在。与其弄得鸵鸟政策，不如直接面对。所以我把我们最薄弱的利益环节放在第一个去突破。我就是要叫战士们清楚地看到眼前的利益，和未来可能的利益，这样他们才觉得他们的付出和努力是被认可的，才有主观能动性。如果把936建设成作训基地，五班待遇会大幅度提高，不仅是物质上，还有在精神上，他们会受到应有的尊重，这些可以看得到的未来，我都和他们提过，他们都明白了。所以他们才和我一起夜以继日地勘测地形，绘图，翻新房屋维护设备，干得毫无怨言。现在大家在一条路上往前奔，情感因素自然而然就不是问题了。”
高城有种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感觉。
“连长你盯着我看干吗？怪吓人的。”成才不由笑了起来。
“你好看啊，跟朵花儿似的。我现在在想，我也许错了。”
成才看看高城，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你错了？”
“你说我把你弄得，见谁和谁扯什么情感，我有什么好处啊？我看到你那些兵，提起你来，个个眼珠子发绿，那叫一个稀罕！你小子本来长得就招人，再弄得那么亲和，我还不是得眼看着情敌如雨后春笋，噌噌地往外冒啊？”高城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成才笑起来：“连长，你咋还吃这种干醋啊你？你知道我心里就你一个，不就成了？再说，谁能和你比啊？年轻的副营长，要什么有什么，你还不自信啊？”
高城笑起来：“那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就勾引过我一个？”
成才急了：“连长，你再这样我生气了！我就喜欢过你一个，从19岁，第一眼看到你那天。我发誓，我要是。。。”
高城用唇堵住他的嘴，同时伸手解开成才的衣服。高城把唇移到成才颈窝，咬了上去。
“连长。。。”成才喃喃叫了一声，他心里说，我是你一手带起来的，你就是我的天。
此时那片天，真的就覆盖了成才，成才睁开眼看到的就是高城那英俊的脸，他不禁梨窝浅笑，媚眼如丝，统统抛洒过去，把个高城迷得心猿意马，再也把持不住。
阳光从树林缝隙里穿透过来，一束束金色的丝线，就像织了一张密密麻麻的情网，笼住了两个年轻的相爱着的人，任他们翻滚，挣扎，始终都深陷在这情网里无法自拔。
如果，想象这个画面，作为旁观者，我们都能看到吧？但此时此刻，这片天地里，只有他们两个身陷其中的人，毫不自知。
小忆晴空投暗影，何苦织情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