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著寒风卷过,适才看见的混乱情景、漫天张牙舞爪的百鬼夜行全都无声无息的彻彻底
底消失了。神泉苑池中缓缓升起一股青烟,慢悠悠地,消散在空中。
在场没有人出声,四周寂静到极点,所有人都被那景象震摄住。
良久、良久。
「……好、好像是成功了吧?」出声的是泉水。
「这麼说来,我们拯救了京都吗?兄长大人。」
「这还有什麼好怀疑的?当然是成功了啊!哈哈!你们看、你们看,我额头上的宝珠也
消失了!」
「伊里,」已经解开心结的胜真毫不考虑的挖苦,「你摸摸看你的屁股上,是不是宝珠
移到那里去了?」
「去你的!你的宝珠才移到屁股上咧!」顺手抓起一团雪塞到胜真衣领里,一对乳兄弟
立刻你一拳我一拳的打闹起来。
「我们已经完成了八叶的使命,卸下了重担,不需要龙神宝珠了。」
「呵……结束了呢……」
「总算,不负栋梁的期望,完成了使命。您接下来也要回伊予了吧?」
善体人意、性情温和的少年突然发现八叶当中有人与轻松自在的气氛格格不入。
「……呃……那个,幸鹰大人……你好像闷闷不乐的?」
翡翠回头看去,幸鹰满脸若有所思的神情,心事重重。
「不,没什麼。京都刚恢复初步的秩序,善後工作还有得忙……检非违使们也正在努力
工作著,我也要先赶回去坐镇了。」
其实检非违使厅里根本没人,幸鹰苦笑。
除夕夜晚,整个京都加强了警备,所有人都取消休假正在当值,谁胆子这麼大,没事留
在检非违使厅找骂挨?
「……?」回头冷冷一瞥,「你跟著我做什麼?」
「有比跟著你更安全的路吗?呵呵……跟著你,谁敢盘问我?」
幸鹰毫不理睬,自顾自的赶往检非违使厅,他总不成跟著进来吧?他这麼想著。一面赶
路一面尖起耳朵听著身後极轻微的踏雪声。
真是没有常识的家伙……
蓦地回身低斥,「你还不快走?」
「你应该做的是把我抓起来,怎麼反而要赶我走呢?别当大人。」翡翠脸上竟还挂著那
抹玩世不恭的笑。
幸鹰不理,转身迈步,踏进大门,走了两步,又回头。
「走啊你!」
他身後那个修长高大的海贼耸著肩、摊著手,漫不在乎的微笑著,「急什麼?怕检非违
使厅里没人的事被我发现麼?」
竟然连这事都知道……
今天特别容易被他激怒,不知道为什麼。而他说话也失去平日的分寸,竟然一句句跟他
正面针锋相对起来,似也在刻意激怒他。
「你以为里面没人我就不能亲自抓你?」幸鹰扬眉,纵身上前,两手分别揪住翡翠左右
腕,扳在一起紧紧反扣住,急切中不知如何是好,正踌躇间,翡翠悠然轻笑,「铃索啊,我
的铃索。」
「哼。」将翡翠的双腕都扣在左手上,右手试图解开铃索。
翡翠每次都轻轻易易地在一瞬间解开,可他连索头上第一个圈都解不开。越忙乱,翡翠
的笑意就越明显,他就越心慌。恼将起来,发力硬扯。
「别扯坏了。」
他左掌扣住的两个手腕突然一翻,左边那只便滑出他的掌握,轻轻拉几下就解开了身上
的铃索递给他。狠霸霸的一把夺过,正要重新把他两手交叠反扣,谁知道翡翠的手自己钻进
他的左掌里去。他冷哼一声,睬也不睬,自顾自把他的双手按在一起打了个结。
幸鹰的动作无论是擒拿或制服都货真价实地极熟练灵活,那正是他纡尊降贵亲自站在第
一线维护京都安全的证明,唯一不合格的是——那个松松垮垮的活结。
「下手好轻。」
幸鹰紧抿著嘴仍是不理,抓紧翡翠两腕系著的大结,发力把他硬拖进去。
「欸,收押暂时羁留的犯人,牢房是在另一边吧?」
站定脚步,扶了扶眼镜,深吸一口气,正要说话,顿了顿,又深吸一口气,过了好半晌
才终於发声,「不关你的事!」
牢房很小,他身长六尺一寸,横躺下来长度大概只剩两尺空馀,宽度更小,还没他人那
麼长。然而这小小的牢房,却系著他的希望。
很小却很乾净。大概怕犯人自尽,长明灯点在四周围离地两丈高的墙上,触手所及之处
没有任何木条、利器,甚至床铺都是石质垫高的,上头铺的是一拉就断、质地非常柔软的木
棉席,连想上吊勒死自己都没有工具。最明显的是,低处都没有任何窗口,四个三寸见方小
孔,开在离地两丈的地方。如果他没有判断错误的话,这是为了羁留特殊犯人所准备的单独
牢房,比方说,知道重大的隐密、负责刺探或者监视、怕传递什麼消息出去的那种犯人。
一般来说,这种特殊单人牢房很少很少使用,翡翠无声的笑起来。这叫羁留?这应该要
叫做偷藏吧?幸鹰大概怕他这个『假犯人』无意中跟其他『真的检非违使』打了照面,说不
得会引起难以收拾的场面。
略做了点手脚,翡翠悠哉地盘坐了下来,望著窗外的雪花等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