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ree.
“快——!小少爷,这边!”
“她现在什么情况?”
“突然一下子犯病了。”
“没有征兆么?我最怕的就是她突然犯病。”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被周遭的嘈杂吵醒。听到了千里遥名字的我虽然条件反射般地直起身子,眼睛也一下子张大看向了正快步走向千里遥房间的管家和家庭医生,脑袋里却“嗡嗡嗡嗡”的清醒不了。
我本来以为只是她普通的一次犯病,在扫视了一圈发现所有人脸上挂着的都是一副焦急不堪的模样时,一股不详的预感突然涌上心头。
她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我跳下沙发,利用身体优势钻进了千里遥的房间,一下子蹿上了她的床头柜,坐下来等待着医生的诊断。
年轻的家庭医生进行了简单的检查之后,挥手让屋外的仆人们退下。不一会儿,房间里就只剩下管家、千里遥、家庭医生,以及我了。
“姐……”医生一把抓住千里遥的手,脸上是痛不欲生的表情,“姐!你为什么要……”
千里遥伸出另一只手,轻柔地抚摸他的脸颊,随即转过脸看向房间里那副被移到窗台旁的油画。画上的女孩依旧笑靥灿烂,背景上的雏菊仍然盛放着。
“小正,你知道吗?我喜欢弹钢琴,曾经的梦想是成为一名钢琴家,我不喜欢黑道。你学医的时候那么快乐,就像我那时候喜欢钢琴一样,只要埋头其中,什么痛苦、烦恼统统消失不见了,”她躺在床上,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了喜悦的神情,“可是姐姐坏掉了,姐姐抛弃了梦想和爱情,还是没能完成父亲重振千里家的夙愿。
小正,我不想让你再体会这种痛苦了。”
我坐在床头柜前,静静地看着千里遥的生命像燃尽的烛火一样一点一点熄灭。
她说,她毁掉了这个家族,小正不需要再抛弃自己的梦想了。
她说,她死后要解雇所有的仆人,让他们重新去寻找新的生活,谁也不准阻止。
她说,她要给老管家一笔足够养老的资产,让他彻底离开这个家族。
她说,她会向死去的父亲谢罪。
她说,她对不起瞬,像他那样外表清冷却有一颗温柔内心的男孩,她配不上。
她没有再说下去了。
说完这些话,千里遥猛地咳出一口血,整个人软在了小正的怀里,再没了气息。
房间里安静得近乎死寂,我爬上床轻轻躺在她方才躺过的地方,低下了脑袋,嘴里发出“呜呜”的呜咽声。
“知——”
屋外响起了一阵又一阵的蝉鸣,混合着夏日植物独有的清新气息随着夏风鼓入房间,打破了这一室的寂静。
正值十七岁花一般年纪的千里遥来不及长大、也没有机会再长大了。
她用一盒毒药葬送了自己,也毁掉了千里家族——这个曾经在黑道世界里呼风唤雨、逼着千里遥亲手放开自己的梦想和深爱的男孩的庞大家族在她死去数日后便土崩瓦解。
我想起千里遥曾经说她最适合的花是雏菊,雏菊的花语代表着隐藏在心底、悲伤的爱。如今想来,我才真正明白她这样说的原因。
……
我猛地从回忆里惊醒。
这是我第一次回忆千里遥的死。
千里遥笑起来能比窗外的阳光更加明亮温暖。她总是带着这样的笑脸去面对别人,把所有的伤口藏起来一个人默默地舔舐。
我实在无法面对她的离开,所以将一切埋进了脑海的最深处。
我想看看,到底要多久,千里遥才能获得一个幸福的结局。这样一个执念,让我在年龄远超身为一只猫的极限之后,堕落成了猫又。
可是直到现在,我都没能再看见她的灵魂。
「阿鸢……
不要为我难过。死亡对我来说是解脱。
我将去往新的轮回,把他们都忘记,把你忘记,请你也把我忘记。」
阿遥?!
“这是她转世前留给你的,萤火。”菊地龙也跳下树,阳光像丝绸一样在他身上来回滑动,“她的故事结束了,你的噩梦是不是该醒了呢?”
他萤绿色眼眸里波光流转,像极了很多年前我和千里遥相遇的那个夏天。
我跳下来,在他肩头坐稳:“龙也,我要吃烤鱼。”
我再度回头看了眼老树后葱绿一片的雏菊田,终于头也不回地离开。
你于此生出温暖的枝桠,染青了我生命的这一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