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因着午膳没用多许的缘故，下午嬷嬷便盛了碗燕窝粥过来，好说歹说的总算是劝得自己用了一半。一边扳着葱指盘算着明月阁近来的诸多琐事儿，最后算到宫人名册时，怎么想怎么觉着不太对劲儿，眉心微蹙，玉手轻按了茶盏于案几上重重一磕发出沉闷的声响，半是头疼地枕着牡丹金丝软垫，扬声唤了姚莺儿进来。）

【 说来公主之前大病一场的确是叫人始终悬着一颗心，毕竟谁都知道之前宫里头的几位长公主也是染了差不多的病状，不过一月便接连着去了，怪叫人心慌的，也因此更是怕公主也如那些个长公主一样突然就走了，故而那些时日明月阁的宫人个个都是提着十二分的精神伺候着，谁也不敢出了半分差错，幸好后来公主痊愈了，否则还真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 正料理完今日的活儿不久，回偏阁把上回描的杜鹃花样的手绢儿给绣了些，便去小厨房端了碟新制的桃花糕往内寝里去，公主这两日因着之前汤药喝多了的缘故，都有些厌食了，午膳不肯好好吃，燕窝粥也只用了一半，不过想着这桃花糕是公主最爱，大抵也会多吃些。方行到帘外，就听公主在里头相唤，赶忙掀了帘子入内，将桃花糕搁好，一福身。】
“奴婢给公主问安。”

（ 之前大病一场的凶险大抵如今明月阁上下都还是心有余悸，前些日子才按着太医的嘱咐终于停了汤药，如今老是食欲不振，嘴也变挑了许多，太医说是之前汤药用多了的缘故，再调理些时日也就无碍了。见姚莺儿端了碟桃花糕来，眉眼方弯了些，到底还是她更明白我心思。扬了扬下颌示意她起身。）
：上回让你去内务府查了琳琅她们的身世，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 因为从前白苏未安那个作死的贱蹄子瞎闹腾出的那码子破事儿，明月阁的宫人挑选也变得愈来愈严，家世不清白的一概不要，毕竟公主是不希望那种事情重演的，怎么说都是个不吉利的，在下人间也成了避讳的话题。闻公主问起上回吩咐着去内务府调查宫女身世的事儿，起身垂手立在一边，点点头道。】
：公主放心。琳琅玲珑二姊妹出身镶蓝旗，祖上是书香世家，也曾出过大官，只可惜没落了，到她们这代，尤是人丁稀薄。她们双七之龄时更逢父母双双猝逝，无依无靠的，便索性入了宫。至于之前的汀若和画臻，都是下三旗的包衣出身，家世也是干净清白的。

（ 上回白苏未安的闹剧我至今记忆犹新，却始终选择逃避那段记忆，自此之后，却也多留了个心眼，知道吩咐姚莺儿去内务府调查她们的出身，以免再发生什么意外。只是身世清白到底也不能怎么说，毕竟之前白苏未安的身世也算得干净，谁又知道会惹出事端来？轻点臻首，若有所思道。）
：也罢。琳琅玲珑我瞧着是实诚人，至于汀若画臻，之前是由女史调教过的，我想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反正同在偏阁，你私下偷偷观察着，有什么奇怪的事就立刻像我禀报，明白么？

【 自打大病一场又缠绵病榻许久之后，痊愈后的公主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也许旁人瞧着她依旧是那样活泼娇俏，无忧无虑的姿态，没有半分异常的状态，而只有我知道，公主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公主了，她的心里始终残留着那次事留下的阴影，挥之不去。又闻公主吩咐询问，赶紧低首道。】
“奴婢明白，奴婢一直留心着。”

（ 如今明月阁里头，除了雅苏嬷嬷、小裴子之外，宫女里能让我信任的大抵也只有姚莺儿一人了，并非是我不敢大胆放手把事情交给她们，而是前车之鉴历历在目，如果不是那天碰巧被我撞见她在鬼鬼祟祟地翻箱倒柜偷东西，又要等什么时候才能东窗事发查个明白？我不敢想象那个如果。葱指抚上案几，轻叩两下。）
：那也就交给你了，我放心些。

【 兴许我的身世我的命运是为大不幸，那么入宫之后被内务府分到延禧宫伺候公主，便是大幸之事，暂不说公主始终出挑的位份让每个宫人都脸上有光，公主素日里只要不被旁人惹恼时的好性子那是众所周知的，赏赐东西的手笔也是十分大方，这会儿一对翡翠耳环，那会儿一枚东珠戒指的，对宫人们极好，从不故意找茬刁难。而公主能如此信任我，亦是我的荣幸。连连点头，应声道。】
“奴婢必将尽心尽力为公主办事。”

（ 姚莺儿是个孤苦的命，好在她如今身在宫里，她后母定然也不敢对她做什么，下回多赏她些玩意儿，让她出宫回家一趟，好好的耀武扬威一番，挫挫她后母的嚣张气焰。只是我对姚莺儿不入宫的结局会是如何也是心知肚明的，无非就是由父母随便指了人家，盲婚哑嫁的过一辈子，至于嫁不嫁的好么，还用说？瞧着她的模样，也只好叹口气。）
：罢了，不必拘礼，下次我出宫去，你贴身跟着，顺便回府一趟。

【 方抬眼瞧着公主欲抬了杯盏，心下了然，茶凉了三字未出口，却听见公主说下回要带着我一块儿出宫去。回府么？人会变，我已今时不同往日，从前她可以欺负我，如今却再也别想，我是当朝固伦公主最信重的贴身侍女，她不过是普普通通一个民妇而已，对于阿玛么，呵。低低应了一句，上前替公主斟茶。】

（ 这厢方悠悠的与她说完，那厢就转手捧了茶盏起来，方饮了一口入唇，便不觉吐出三字。）
：茶凉了。
（ 余光瞧见姚莺儿欲言又止的模样，晓得她方才的意思了，也就自嘲地一笑，葱指把金丝软垫往身后挪了挪，侧身躺着，嗅了茶香袅袅，阖眸笑道。）
：这是什么茶？闻着香。

【 公主曾在病重时幽幽对我说了一句好累，那时我正捧了才煮好的汤药到她身侧，我一愣，险些洒了汤药。听嬷嬷说，公主打小知事起，就是个好强的性子，又倨傲知礼，怪是讨人欢喜的，也得万岁青眼有加，才一直拔着同批的头筹，甚至超过了不少上面的皇姐。我私心以为，公主累了，休息休息她还是曾经那个骄傲的公主。】

【 见公主饮了口凉茶，怅然若失地又笑了笑把杯盏搁回了案几上去。心底莫名地有些心疼的滋味洋溢，赶紧轻轻迈了步子到圆桌上拿了茶壶泡了前些日子新送来的齐云瓜片，估摸水是温汤着的，不烫，也就匆匆上前替她重新斟了杯。闻公主蓦然开口相问，手上动作不由一停顿，复而笑道。】
“是之前新奉来的齐云瓜片，公主大抵是许久没尝了，才觉着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