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自称是外来的旅人,会一点小小的法术,他不会让父母发现。
尹生让他进来了。然后听说那场冬雪让很多树垮了,唯独那棵古槐。
第一次相遇。第一次相助,充满怀疑的。
然后第二次,第三次就变得理所应当。
也许那是梦,十年后的尹生这么说。
他们认识两年了。
少年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无聊地摆弄衣角。
树灵握紧了拳头,指尖因过于用力而微微发颤,他有些不承认,他有些爱上了少年,也许是每天从他头顶下路过的少年太清秀,太单薄了吧,而且一看上去就是没有脾气的老好人,所以雪灾的时候第一个取少年家求助。
他听到了人们的言论,听到了自己是不祥的。
树灵从来没有对自己那么没有自信过,那一刻他是多么的后悔遇到他,,害怕他受到未知的伤害。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会带给他的是什么?幸运还是噩梦。
于是树灵惶恐而又欣喜地发现,空空荡荡了几千年的心房突然住进了一个人,胀痛的感觉满得仿佛要溢出来。他想要他在自己身边,却更想要护他安宁。
他闭上眼想要遮住眼底的脆弱与迷茫。
少年说:“我可以......同你在一起,一辈子么?奥......我当然指的是友谊。”
他觉得有些失望:“如果你想的话。”
从那以后他变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他对他的间超越友情的感情,是不能提的禁忌。
他从不曾对他做出一点朋友以外的举动。
他不敢。
他不能。
“怎么了,甘罗,你最近一直心不在焉。”
他摇摇头,继续为他作画。
不要问树灵为什么会画画,他会回答你是用来打发时间的。
素描其实并非树灵的拿手强项,不过对于他这种美术天才,只不过画个一两次就该轻车熟路了。碳素笔的线条和阴影下,他的小尹生好像有点不像她原本该是的样子。
那的确是幅不错的画像,尹生拿到它的时候显得非常开心,在他的脸上迅速地亲了一下。
那个吻带给树灵心灵的震颤,程度远过于他同尹生度过的若干时光,那一瞬间,他想回吻他,却又无比胆怯。
自己多虑了。
他找到了彼此消磨时光共度人生的方式,不早也不晚。
最开始是素描,一幅又一幅,后来树灵想尝试下重彩或者淡彩,尹生也欣然乐意当模特。他再次爱上了他。
他笔下的他竟然也是如此的让人怜爱。
第八个年头,他的少年生病了,谁也查不出病因,甚至连所谓医术高明的医生都只能摇头。
这种病虽然不是急症,但显然是消耗性质的……树灵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尹生消瘦下去,一天比一天憔悴,却什么都不能做,不敢做……一朵花渐渐地枯萎,你知道它曾带给过你美好的时光和丰富的遐想,却没有办法停止它,树灵第一次产生了深入灵魂的无力感。
“给我画张像吧……”躺在病床上的尹生半睁着眼睛对他说,其实那个时候他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看不见镜子里自己的病容,也看不见他并没有画什么像,只是在一张画纸上,乱七八糟地涂抹着……
他说他画完了,而樱只能用枯瘦的手指胡乱地摸着根本不存在的画面。
“很漂亮,谢谢你……”他说,声音细若游丝。
直到他的男孩去世后很长一段时间,他仍旧不敢说自己有多爱他,他还是那样每天看着他守护着的人们。
已经从恢复了过来,应该是这样,就连他自己也这么想。
终于有一天,他决定整理下画作,如果下得了手,就把男孩的画像统统付之一炬,他见不得它们。
他的手轻轻拂过每一张肖像……音容宛在,他努力珍惜着他同男孩的每一分钟每一秒。
后来,在某一个年头某一日的画作中,他发现了一种痕迹。
它出现在男孩的眉间,男孩的双眸,男孩的嘴角,男孩的发梢……那是一种力量,一种光芒,一种无形中流露的情感……它骗不了男孩自己,也无法被他的富有灵性的画笔掩藏。
眼角湿润了,落下泪,他哭了出来,他忘情地开始释放着压抑了很长时间的悲伤。
如果画中的男孩,闪现出的那种温存和柔软,不能称之为爱情的话……
那么这个世界上,恐怕再也不会有什么叫作爱情的事物,让人如此神往和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