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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歌如舞】宛妃传 莫捥番外(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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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为转帖,原文作者@十万拉拉


1楼2013-08-23 13:25回复
    夜里我望着帐顶久久未眠。今天是怎么了?无欲无求,无嗔无恨,自己始终未曾做到啊。。。怨福临,却从未忘记过那些美好的过往;对解语,一直存着痛惜和哀怜;恨贞妃,面对她却总不能压下仇恨淡泊恬然;至于清如。。。本应跳出局外却总有牵挂,暗自相助。也许是不愿解语的悲剧在她身上重演。。。
    一滴泪,从眼角滑下,渗入发丝,洇湿绣枕。。。我在哪里,我又在做什么?为什么我每晚不愿入睡?为什么泪流不停?情深不寿
    还记得有这样一个故事,那个故事里的书生执着诗卷从大宅旁的小道走过,花褪残红,青杏尚小,燕儿双飞,绿水环绕。墙里有一架秋千,佳人似是在荡秋千,衣袂飘飘,笑语盈盈,暗香袅袅。。。。。。
    一墙之隔的书生痴了,他讷讷地听着这黄鹂一样宛转的笑声,看着天高云淡,苍穹里几点风筝,一切都美好得纤尘不染。墙里是个怎样的佳人?想来也是荷衣蕙带绝纤尘,或许她握过的秋千索上,不散的香气也引得黄蜂频扑呢。。。。。。又或者她抬起头来,会映得千万朵花都没了颜色。。。
    像扬起的潮汐又渐渐退下,那笑声也渐渐不闻,书生有些微的着恼,他痴立在墙外,可是这女子却丝毫不知,可怜多情却被无情恼。
    “莫挽,”有个声音从无边的黑暗中传来,低而凄迷,“多情反被无情伤呵。。。”


    9楼2013-08-23 1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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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11 06:06: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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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 敝屣荣华 浮云生死 奈何情深
      没有孩子的女人什么也不是,这个道理我早在五年前就已经深深体会到了。从八月到九月,月亮盈亏了两个来回,我没有到延禧宫去看清如。一来我知道她已不愿再见任何人,二来因为,福临,一定会在那儿。
      我永远不会忘记福临听见孩子流掉时的眼神,天上突然一个霹雳,霍然下起了大雨,他想躲,他知道本已陷入昏迷的清如蓦然睁开了眼睛,他知道那双那样美丽的眼睛里盛满了铺天盖地的恨意,那也是第一次,我看见福临真正的害怕和痛悔。。。远甚于观星楼之日!
      我不会同情他,如同街角那些未卜先知的天机者永远不会怜悯因不顾警劝而果遭厄运的无知者一样;我怜惜清如,亦怜惜我自己,或许我们都错了,或许整个皇宫的女人都错了,皇帝,永远不会是良人。我已经知道她在承乾宫究竟看到了什么。宫里没有秘密,每一个人都无法对这件事说什么,无论是暗暗不平的还是隐隐愤怒的,还有那个最得意的,成功杀死了清如的人。
      可是贞妃,你真的成功了吗?
      我知道福临冷落了你,同时你也应该明白,踏雪,从来不会无痕。
      九月末一日,秋风正紧,秋阳温婉。我放下手中的笔,轻轻吹着纸上未干的墨迹———
      “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玲珑心,痴缠意,未了情,却铸劫灰,强醉唯觉酒无味,落英逐流水。”
      也在那日,我去了延禧宫。
      延禧宫里浓浓的一股药香,似莲心,似苦艾,似黄连,说不出的苦涩难耐。转过照壁,迎面走来湘远:“恪贵嫔吉祥。”她抬着药盘,只屈膝行了一礼。
      我看着那碗没动过的药,伸过手抬起,温言问道:“娘娘不喝么?”
      湘远摇摇头:“昨日尚且进了半碗,今日是说什么也不喝了。。”她哽咽起来, “贵嫔娘娘,您劝劝主子吧!主子现在的模样,奴婢也不忍心再看下去了。。。唤她,扶她,都没有反应,像失了魂一样!”察觉到自己一时失言,她“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奴婢该死!算奴婢求求娘娘了。。容嫔娘娘,洛惠妃都走了,只怕宫里劝得了主子的只有娘娘了,奴婢给您叩头了,叩头了。。。”
      我忍住险险要滴下来的泪,清如,你这是何苦。。。
      “湘远,快起来,”我扶起她,“福祸有定,谁帮得了谁呢?我答应你,尽力而为便是。只先请你到慈宁宫一行,将三阿哥接来。”
      站在清如的卧室门口,我蹲下身子,理理玄烨的小袍小褂,平视他的双眼:“三阿哥,我知道你已经两个月没有见额娘了是不是?”
      他用力的点头,就想往内室跑去:“玄烨想见额娘,玄烨听见皇祖母那里的苏嬷嬷说额娘生病了,病得很重,每次额娘生病,她都会想玄烨的,为什么皇阿玛不许玄烨来看额娘?”
      我拉住他:“那你听贵嫔说,你额娘是病了,但是她不肯吃药,你劝额娘吃药,然后和贵嫔一起把她带到外面散心好吗?”玄烨乖巧的答应着,我便牵着他走进去。
      “清如?”我几乎不敢相信床上那个憔悴到容颜枯萎的女人就是她。躺在湖绿色的被褥里,如同堕水的残花,有一种凄艳到极致的美丽。
      “额娘,”玄烨扑到床边,“玄烨好想你啊。。额娘睁开眼睛看看,是额娘最疼的玄烨来了。。。”稚嫩的哭声使我眼里起了一阵雾气,待雾气散尽,奇迹般的,我看见床上的清如睁开了眼睛。
      变了。。。完全变了。。。这双眼睛没有焦点,没有温度,像黑曜石一般的瞳仁里一片绝望和冰冷,蔓延出不祥的灰败来。


      14楼2013-08-23 1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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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如,你醒了?”我搂着玄烨伏到她耳边轻声说,然而清如仿佛魔怔了一般毫无反应。“很疼是么?”我理着她凌乱的额发,“莫挽知道,没有什么会比心疼更厉害,可是清如你说,即便失去的已然失去,拥有的却仍然拥有;你舍得年迈的索相夫妇么?你舍得玄烨再一次失去娘亲么?”一滴泪顺着清如的眼角流了下来,濡湿了绣枕,也润湿了那双枯槁的眼睛。
        “额娘,”玄烨把小脑袋靠在清如怀里,“额娘哪里疼?玄烨给额娘揉一揉,求额娘不要不理玄烨。。。”
        “清如,”我含泪低诉道:“活过来,不要就这么任由自己死去,如果你尚且有所留恋,就为了他们服下这碗药。不然,”我舀起一勺乌黑的药汁,泼在光洁的地面上,如清水里沁入浓墨,“千古艰难唯一死罢了,非但是你,连同我也在这世上苟活了五年,死亦何惧呢!?”
        清如转过脸来看着我,目光从涣散凝聚到一点,但那股哀伤却更加化不开。我凝视着她的眼睛,因为我知道她已无力再说话,只盼读出些什么。“莫挽。”她用口型说,“谢谢。”
        我的泪水再也止不住——清如,你始终没有答应!那好吧,我应知你会走,今日只当作别。
        自己是怎么走出延禧宫的,像隐在浑水里的玉璧,藏在脑海里早已无法看清,唯一记得的便是我有负湘远所托,还有便是,最后的一回眸,延禧宫后纷飞的红叶。
        晚风徒然而起,托起我月白的披风,像盛开的梨花,把红叶最后的温暖,牢牢携在怀里。我裹紧披风,像要护住什么,可是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徒劳,我再也帮不了,护不住。
        红叶凄如血,素秋寒如冰,人生仿若梦,莲子清如水,痴情便似海,奈何负情深!
        清如,告诉我,你和解语一样,是天上的仙子,来人间走一遭,历尽贪嗔痴恨爱恶欲,如今,终于已到涅盘之时了么?
        归去来兮!
        之后我一直在等,等了结的那一天。纷纷扬扬的白雪代替飘飘荡荡的红叶落在偌大的紫禁城里。听到清如自毁容貌触怒福临被贬入冷宫,我冷静得像波澜不惊的水;听到她在冷宫里拒绝福临的歉意,我依然如斯。我没有再见清如,再见福临,再见宫里的任何人。
        直到那一天,正月初六新雪又降,也是新进宫却极端得宠的孔贵人的生辰。宫女太监都在说她“像”,像谁呢?清如?妗云?还是,孝献皇后董鄂氏?我已不再关心,日子像回到了五年前,我仍然是那个隐居避世的恪嫔,绝足是非的莫挽。可是,清如在冷宫服毒之时,紫禁城另一头的我,分明感到心头一酸,眼泪决堤一样地落下来。
        那分明是痛彻心扉的感觉,电光火石般击穿了多日来我混沌的脑海。身子莫名其妙地一软,我伏倒在冰凉冷硬的地面上。“清如,清如。。”我痛哭失声,压抑多年的情感再也隐藏不住。
        为什么?不是应该无牵无挂,无欲无求了么?多少年了,我早已忘记几曾有这么失态,又几曾有这样直接单纯地放纵自己的感情!面对福临的时候,我没有;面对解语的时候,我没有;面对静妃,贞妃的时候,我没有!人非草木,如何能真正的无情?我再怨,再恨,解语,福临,孩子,我自己,过去的一切都不会再回来。。。永远,没了。。。
        清如呵。。。闭上不甘的眼睛,在桃花源里做一个香甜的梦吧,莫挽愿你,下一世永远幸福,快乐,平静,安康。。。
        两日后,清世祖顺治皇帝福临崩。
        一样大的雪,不一样的人,从此,恪贵嫔石氏,便是太妃了。何谓太妃,不过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寡妇之一。呵呵。。。。富贵荣华,不过如此。我站在楼头,看着天边铅灰色的天,摸着自己没有温度的梨花形耳坠,凉凉地笑了。


        15楼2013-08-23 1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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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奴带着所有的宫人退了下去,我走过去,推开我常常倚靠的那扇窗,让风吹进死气沉沉的殿内,把福临的头轻轻地,轻轻地拢到怀里,像抚慰一个婴孩一样缓缓地拍着他的肩背。
          福临呵,或许你是悔的,可是命运,从来不怜悯后悔的人。悔便又如何?恨便又如何?命运不会给你任何一丝喘息的机会。。。人生如棋,一步行错,那洪流般一浪浪来袭的悲恸和彷徨,人,又怎能承受得住啊。。。。。
          哭吧,或许明日,当清如化作一缕青灰,一切的一切,便是终结之时了。
          你始终骄傲任性得像一只鹰,清如便是你的苍穹,生生世世,你也当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回到她身旁;又或许,你们如同火与蜡,曾经在彼此的生命中灿烂如夏花,却难逃同归寂灭的一刻。
          福临,我曾经那样期许地把生命和深情交付给你,然而我们之间早在各自出生时就已横亘了一道满汉之别的鸿沟,我在之中伤得体无完肤,但却无法从你那里得到些许安慰!如果我们曾经在三生石上有过电光火石的一闪,如今我仍感激上苍能让我们以知己的身份各自终老,因为你有了赫舍里清如,一个真正可以代我爱你的女人。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那天福临离开时,我求了他一件事。
          解语,从今以后你便不会再有痛苦了。
          可是我独独不能给自己这样一个一劳永逸的解脱。
          顺治十八年正月初八子时。
          雪积了厚厚两尺。地是干净的白,天是澄澈的黑。紫禁城从未有如此时这般宁静和纯洁。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周遭的宫殿飞檐上,停着几只灰色的鸽子。泥塑般一动不动。
          这是一个很小,很安静的葬礼。此时的清如躺在那里,也是那样的宁静纯洁。自从顺治十三年起,这样的宁静对她来说是奢侈的,她为了一个幻影耗尽一生,所幸,她终于在五年的痛苦后,以自己的意愿,还自己一个自由。
          索相夫妇再度白发人送黑发人,已经为悲恸压得佝偻了肩脊。除了二老,我和福临,还有玄烨,芳儿,湘远,子奴在场。清如啊,你的至亲至爱都来送你了,你可欣慰?
          玄烨哽咽得停不下来,稚嫩的哭音让人听来撕心裂肺。难为这个苦命的孩子了,失去额娘,空荡冷清的延禧宫里,再也没有一模一样柔软温暖的手,为他擦去汗水和泪水,再也没有一个清丽的身影,用好听的声音轻轻地唤,玄烨,玄烨。。。娇小单薄的小芳儿也是满面泪水,她放开索相夫人的手,从怀里掏出一方小小的素白手帕,为玄烨擦着脸上的泪痕,两个孩子依偎在一起,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可怜的小芳儿,也同玄烨一样命运多舛,偏生又这般懂事乖巧。
          突然呼啸而来一阵风,携卷而来几粒雪雹,吹拂着我的毛领,有锥心刺骨的的寒,锥心刺骨的冷。福临举着明灭不定的火把,始终不忍把它投入柴堆。他站得笔挺,却在发抖,双眼像干涸的泉,没有泪,却有浓烈的悲伤在静默地蔓延。
          福临,你始终不舍得,是么?你害怕她会痛,哪怕她早已失去最后的知觉,况且生前执念,不愿再感知这个冰冷的世界;你害怕再也见不到她娇丽的容颜,那样的山眉水眼,巧笑倩兮,哪怕是那两道纠缠在你梦魇里的伤疤,你也不忍它们化为灰;你甚至害怕她不会愿意由你来完成她火葬的心愿,因为她始终那么恨你,至死不渝。
          如此舍不下,放不开,如果可能,你难道要执着朽烂的火把一生一世,也不愿让她解脱吗?
          你始终是个软弱的人啊。我亦如是。而清如是勇敢的,她的一生,勇敢过两次,一次是在嫁你之时,一次是在自尽之日。她始终自由地支配着自己的人生,骄傲得不容外人置喙。如今一切都到终结之时了,我已能够勇敢地送她走,你却仍做不到吗?
          那好,我替你便是。我想,清如也会愿意的。
          我自福临手中接过火把,敛襟朝索相夫妇深深一福,转身引燃了柴堆!
          所有人都失声痛哭起来,玄烨口里声声呼唤着额娘,竟要冲过去,芳儿拉住他,已然哭得小脸煞白。唯有我与福临始终不曾流一滴泪。大风忽起,更助火势,如同白雪里绽开的一朵艳丽凄美的红棘花,飞扬舞动在漫天雪雹之中,越开越盛,也将这一刻,烙在众人心中。
          生生地疼,也许会让人将这种疼痛铭记一生。
          远处乾清宫传来七七四十九下丧钟,清世祖顺治皇帝爱新觉罗福临崩!
          也在此时,福临的眼里,缓缓地流下一滴泪,顺着脸颊,在嘴角凝结成一粒冰。
          他和她,都解脱了。


          17楼2013-08-23 1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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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纤指十三弦,细将幽恨传
            皇帝大婚后一月,太皇太后懿旨,诏封博尔济吉特氏零雨为慧妃,赐居重华宫主位。待其成年后授以金册金印。着太妃石氏教习礼仪。
            这道旨意从慈宁宫发出时,我正在作画。今时不同往日,画上不是花草鸟虫,而是山川云雾。山势陡而笔直,瀑布倒挂千尺,鸣金溅玉;风云忽起,隐隐挟来雷霆之势,飞鹰掠过苍穹,笔触瘦硬,倒不似女子手笔。
            画由心生,心境渐变,在运笔之时难免有所流泻。自己画了多少画?几许人物,几许花鸟,早已记不清了。印象最深的,除了初入宫闱时赠给福临的那幅《飞雪梨花图》,就是贞妃二十岁生辰上送给她的那幅董鄂香澜折梅而笑的肖像。只是从未画过雄奇的山水。
            画完最后一笔花青,我用子奴递上来的绢子净了手,不由得回想起那日我答应太皇太后看顾零雨的情景。为什么她会选择我?宫中无子息的妃嫔并不止我一个,如淑太妃,且与太皇太后同出一族,不是更加合适么?
            更让我难以想通的是自己为什么会答应太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董鄂氏,两个来自这两族的女人毁了我一生。尽管我知道这个叫零雨的女孩是无辜的。
            零雨。。。我徂东山,慆慆不归。我来自东,零雨其蒙。我东曰归,我心西悲。制彼裳衣,勿士行枚。从这样温暖的诗句里脱胎而出的名字,所对应的,也应当是个雨露一样清逸脱俗的女孩吧。
            “小姐,”子奴回禀,“慧妃娘娘求见。”
            一个九岁大的女孩由子奴领进来。一身碧色旗装,领口袖口绣满翠竹,旗头首饰一色的碧玺翡翠,难得她小小年纪,不求华贵艳丽,着装以淡雅为主,反能显现她心境淡薄,胸怀豁朗。这倒不像草原上出来的女子了。如静妃追求铺张奢华,妆容艳丽非常,甚至通宵不卸;再如悼妃淑妃,头面首饰,也无不是金器异宝,且时常新造。零雨怀抱古琴,向我行礼。
            “慧妃多礼了。”
            零雨闻言抬首起身。我细细端详她的面相,竟是一眼看不到底。比起芳儿,她只输在年齿尚幼,不过五官娇美,颇不让董鄂当年;气韵举止,说不出的雅致。也正是因为雅,反而显得深不可测,难以窥出喜怒。
            慧者,智也。这样一个伶俐的面相,也希望福泽绵长的好。
            “慧妃抱琴而来,如此珍而重之,想来是精通音律,擅长五韵了。据我所知,蒙古诸旗的格格多是长于骑射,难得像慧妃这般,倒似汉家女子。”我掩口笑了起来。
            零雨仿佛被触动心事,只是面上仍然波澜不惊:“太妃说笑了,”她声音稚嫩清脆,悦耳如珠,话里话外却是出乎意料的老成,“万事万物内都有异数,零雨生在草原,也常听着父辈谈论汉人文化博大精深,姐妹爱骑射,零雨爱琴,阿爹拗不过,便请了汉人师傅教习,而今不过粗通音理,不敢在太妃面前妄称弄斧。”
            言谈谦逊,更不似蒙古贵族。如水泽之畔成长的幽兰,哪怕移栽到丘陵大漠,也不失钟灵毓秀的本色。
            “我有个疑惑,也盼着慧妃给我解释解释的好。”我话锋一转,“恕我直言,蒙古气候,有许多汉人都不适应,慧妃虽出身科尔沁王族,只怕也难以很快找着汉人师傅。可是我看慧妃十指已有微茧,看来学琴时日不短,而你年纪又轻,想来。。。可是离开草原来京城学的琴么?”
            零雨白净的脸上微微一红:“太妃慧眼,零雨入宫前,的确已在京城学了三年的琴。阿爹宠爱,也就由着零雨胡来。”
            “可为我弹上一曲么?”我微笑着提议,眼前浮现的,却是清如当日对月抚琴的情形。
            “零雨谨遵太妃吩咐。”她吩咐贴身宫女取来清水熏香浣过了手,揭开绿绸绣竹的琴套,套下是我久已未见的天韵琴。


            21楼2013-08-23 1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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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开轿帘,我摸摸有些烫的脸颊想散散酒意,回头时,一眼望见素华居的木窗上飞扬的绣帏,想起离别时灵襄的嘱托,要好好看顾零雨,不禁为零雨深感庆幸,这是个有福的孩子。。。有慈爱的养父母,高洁的琴师悉心指点,琴艺卓绝,还有定风。。。。呵呵,以天韵那般好琴相赠。。。
              子奴招呼侍卫动身,西面一阵马蹄传来,只是因为逆着夕阳,我看不清楚那人相貌,只是听着马蹄声急促紊乱,看来不是个稳重的主儿;又听得呼吒间声音爽脆,似是个少年。那人奔到素华居前急急勒马,马儿显然被主人拉了个措手不及,抬起前蹄一声长嘶,把那少年险些颠下鞍来,不过他骑术过人,竟然仍然稳住了惊马。我看得有趣,示意侍卫停下,悄悄旁观。
              少年跃下马,用袖子擦擦脸上的汗,正巧撞上出门瞧个究竟的青儿。“哎哟——谁啊,吓我一跳!”待看见来人相貌,青儿便数落开了,“公子,我家主人说了,零雨格格真的不在了,您怎么还来这儿跑马,青天白日的,这是怎么说!”
              少年笑开了,一脸不以为意:“青儿姐姐哪次说的不一样?就当是零雨师妹真是回蒙古了,青儿姐姐若再见着,先帮我把这簪子交给她,保定喜欢!”
              “师妹师妹的,”青儿白了他一眼,“我家主人答应授你琴了么?”
              少年语塞,强词夺理:“授不授不一样么。。。。挂着名儿好了。”
              “主人说了,琴声发自五内,”青儿自得又恼怒地撅着嘴,“我看公子啊,还是适合跑跑马开开弓什么的。”她说着打开包着簪子的锦帕,低低的一阵惊呼:“好俊的簪儿!精致的很哪。不过公子自从见着零雨格格,见天儿簪子帕子的送,还都取个好名儿,不知这支叫什么呢?”她笑着反问。
              “苍苇白露,”少年似是很得意,脸上笑得像阳光:“墨玉的簪尖,珍珠坠,不是暗合着‘蒹葭苍苍白露为霜’?和零雨的名字一样出自《诗经》,她爱雅致,一定喜欢得紧呢。”
              “走了就是走了!”青儿把簪子往少年怀里一塞,“再好的东西,格格也收不到了。还有前日的那些什么‘关雎戏水’的绢帕,‘上巳芍药’的扇面,您还是都拿回去吧。”
              少年不服气地瘪瘪嘴,拉过马缰,伏在马耳上窃窃地说着什么,一脸捉狭的笑,我隔着轿窗上的薄纱看着,只觉得这笑容再眼熟不过,看他狡黠的眼神,说不出的讨喜,却不惹人厌烦。忽然一声清啸,他翻身上马,俯身捞起满脸怀疑之色的青儿,用力一夹马肚子,马儿果然受惊,颠簸起来。青儿吓得尖叫连连,小脸煞白一片。“青儿姐姐,如何?烦请代我交给师妹吧。”他虽然口里连说带笑地没完,双手仍暗暗护着青儿,防她跌下马去。
              “呀——放我下去!”青儿忙不迭答应,“‘天韵’都送了,还在乎一支簪吗!”
              “那么零雨哪儿去了呢?”少年见青儿妥协,乘胜追击,“还是回蒙古了吗?她如此爱琴,怎么会半途而废?每月十五,我可是还看着她由侍卫保护来素华居呢!”
              我警惕起来——这少年显然是观察已久,零雨入宫后再来这儿学琴,行踪隐秘,怎么还会为他所知。我晃了晃醉意上涌的脑袋,仔细回想。。。。“天韵”是他送的?那么。。。。我扑哧一声笑出来,怪不得。。。。。。这个调皮少年,便是清如的侄儿定风了!


              24楼2013-08-23 1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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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开轿帘,我摸摸有些烫的脸颊想散散酒意,回头时,一眼望见素华居的木窗上飞扬的绣帏,想起离别时灵襄的嘱托,要好好看顾零雨,不禁为零雨深感庆幸,这是个有福的孩子。。。有慈爱的养父母,高洁的琴师悉心指点,琴艺卓绝,还有定风。。。。呵呵,以天韵那般好琴相赠。。。
                子奴招呼侍卫动身,西面一阵马蹄传来,只是因为逆着夕阳,我看不清楚那人相貌,只是听着马蹄声急促紊乱,看来不是个稳重的主儿;又听得呼吒间声音爽脆,似是个少年。那人奔到素华居前急急勒马,马儿显然被主人拉了个措手不及,抬起前蹄一声长嘶,把那少年险些颠下鞍来,不过他骑术过人,竟然仍然稳住了惊马。我看得有趣,示意侍卫停下,悄悄旁观。
                少年跃下马,用袖子擦擦脸上的汗,正巧撞上出门瞧个究竟的青儿。“哎哟——谁啊,吓我一跳!”待看见来人相貌,青儿便数落开了,“公子,我家主人说了,零雨格格真的不在了,您怎么还来这儿跑马,青天白日的,这是怎么说!”
                少年笑开了,一脸不以为意:“青儿姐姐哪次说的不一样?就当是零雨师妹真是回蒙古了,青儿姐姐若再见着,先帮我把这簪子交给她,保定喜欢!”
                “师妹师妹的,”青儿白了他一眼,“我家主人答应授你琴了么?”
                少年语塞,强词夺理:“授不授不一样么。。。。挂着名儿好了。”
                “主人说了,琴声发自五内,”青儿自得又恼怒地撅着嘴,“我看公子啊,还是适合跑跑马开开弓什么的。”她说着打开包着簪子的锦帕,低低的一阵惊呼:“好俊的簪儿!精致的很哪。不过公子自从见着零雨格格,见天儿簪子帕子的送,还都取个好名儿,不知这支叫什么呢?”她笑着反问。
                “苍苇白露,”少年似是很得意,脸上笑得像阳光:“墨玉的簪尖,珍珠坠,不是暗合着‘蒹葭苍苍白露为霜’?和零雨的名字一样出自《诗经》,她爱雅致,一定喜欢得紧呢。”
                “走了就是走了!”青儿把簪子往少年怀里一塞,“再好的东西,格格也收不到了。还有前日的那些什么‘关雎戏水’的绢帕,‘上巳芍药’的扇面,您还是都拿回去吧。”
                少年不服气地瘪瘪嘴,拉过马缰,伏在马耳上窃窃地说着什么,一脸捉狭的笑,我隔着轿窗上的薄纱看着,只觉得这笑容再眼熟不过,看他狡黠的眼神,说不出的讨喜,却不惹人厌烦。忽然一声清啸,他翻身上马,俯身捞起满脸怀疑之色的青儿,用力一夹马肚子,马儿果然受惊,颠簸起来。青儿吓得尖叫连连,小脸煞白一片。“青儿姐姐,如何?烦请代我交给师妹吧。”他虽然口里连说带笑地没完,双手仍暗暗护着青儿,防她跌下马去。
                “呀——放我下去!”青儿忙不迭答应,“‘天韵’都送了,还在乎一支簪吗!”
                “那么零雨哪儿去了呢?”少年见青儿妥协,乘胜追击,“还是回蒙古了吗?她如此爱琴,怎么会半途而废?每月十五,我可是还看着她由侍卫保护来素华居呢!”


                25楼2013-08-23 1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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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11 06:0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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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只羡鸳鸯不羡仙
                  很久以后,我都无法忘记那日零雨听我诉说清如和福临故事的表情。她没有哭,两手却抖个不停。当然,我化去了清如和福临的真实身份,而将它美化为一个凄美的传说。毕竟他们之间不是皇帝与妃子的恩义,而是一个气度高贵的公子和官家小姐在酒楼相遇后衍生的爱恨情仇。
                  “你懂了吗?这样的悲剧只要一次,便足以毁掉一生。”
                  “零雨,你要和定风在一起,也不是完全无法可想,但是你不再是妃子,他不再是相府少爷。”
                  “妃子与人私奔,玄烨又该如何自处?我不愿这个故事里的悲剧重演,你若要走,我自然会帮你,”我如是说,“可是定风一走,索府再无后人,你也辜负了科尔沁全族的希望。”
                  “你愿意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富贵?地位?亲情?或者性命?”
                  “性命算什么?”
                  “死聚,远甚过生离。”
                  “连性命也值得你用来一搏。”
                  “你自由之日,就是下月十二。”
                  清如,你若有灵,请助我玉成零雨和定风。我双手合十,对着夜空皓月,喃喃祷祝。
                  四月十二日,晚膳过后,我看着慢慢啜饮着茶水的零雨,心里慢慢地浮出一股不舍之情。还有一个时辰,她将被带到浴德堂沐浴,之后被裹着被子抬上龙床;但是还有半个时辰,她就会在人世消失。
                  茶里有药,药性温和,服后如同沉睡。不过,和沉睡唯一的区别是,以茶佐药服下后,人就不会有呼吸了。这是很珍贵的宝珠玉梨,梨花不是白色,而是淡淡的碧绿,花也不是单瓣,而是一层一层裹成玉珠的形状,即使怒放,也如含苞一般。掐了花蕊留下花瓣泡成茶,如同碧玉珠子在白瓷杯里上下浮沉,甚是清雅美丽。幸而府里爹爹种有两株,这一本又只在四月吐蕊,我才能托子奴从府里取来。正因为极其的珍贵稀少,很多人,甚至是莳花有道的花匠,也未必听说过,更别说了解药效。花蕊剧毒,所以即便爹爹折来泡茶制茶,也不敢有丝毫懈怠,若掐不干净,不免反受荼毒。
                  零雨的茶里有五钱花蕊研成的粉末,因为毒性剧烈,所以并不会很痛苦。
                  我吩咐子奴泡了一杯碧螺春,陪着零雨一同用茶。低头品茶的瞬间,无预兆的,我忽然想起一些不着边际的事——一杯茶里的几钱花蕊,可以这样轻易地主宰一个女子的生命,偌大的宫殿之海中,我在慧妃,一个来自世代后族的女子的茶里,下了那么一点药末,她和她的琴艺,她的尊荣,都会灰飞烟灭。我曾经那么想把这几钱花蕊下在自己的茶里,在某一个春日,无知无觉地喝下去。然后我会看见满眼梨花飞进殿来,裹挟着我,飞出宫去。
                  万幸,零雨有这样一个好的归宿。我遍求之,而不得。
                  “零雨,此茶如何?”我扣上茶盖问她。
                  “很好呢。”零雨低声说了一句,就没再言语。


                  29楼2013-08-23 13: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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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零雨记下了。”她盈盈拜倒,叩下头去。
                    我虚扶一下,心中沉重至极:“至于‘天韵’,还是让它陪着你。你走后,我会跟玄烨说,恩准你迁葬宫外。”
                    零雨知道玄烨对我素来敬重,我求他的事,再无不准。何况她这样“暴疾而猝”而无册封的妃子,按着规矩,是不得葬入妃陵的。
                    “雨儿,再为太妃奏一曲可好?”我生生按捺下心里的悲恸,打起精神来提议。
                    半个时辰后,天渐渐地黯淡下来,我回身瞥了一眼榻上零雨尚自温热的身体,看着窗外昏黄的天空,轻轻哼唱起一首童谣,如梦如幻,恍若隔世,轻柔的调子低低地回响,温暖凄迷。飞蚊四起,化作一条条黑影,穿梭在彩霞生光的背景中,划出一条条生动的曲线。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与那些人相遇,都有这么好的暮色,这么好的晚风。晚风吹在脸上,暖而微痒,像柳絮或是羽毛在鬓边摩挲,带动鬓发和耳坠没有章法地晃动。好生惬意。
                    “小姐,”子奴来报,“吴公公来接慧妃娘娘。”她退出去的时候看见仿佛睡着的零雨,迟疑着开口:“是否要奴婢唤醒娘娘?”
                    我吩咐她先请吴良辅进来。吴良辅带着两个宫女和一个嬷嬷膝行进来。我没有回头,他等了一会儿不见我开口,只得壮着胆子禀道:“太妃恕罪,肩舆在外候着呢。”见我并不理睬,他稍稍提高了声音:“要是误了时辰,老祖宗那里,奴才们怕是吃罪不起。”
                    “你去回了老祖宗,慧妃娘娘薨了,不能侍寝。”我淡淡开口,像是谈论钗环粉黛一样漫不经心。
                    吴良辅吓了一跳,立马和着宫女嬷嬷掌嘴。眼珠子转了几转,登时满脸堆欢:“太妃说笑了,这是怎么说的,还是请慧主子随奴才去了是正经。”
                    “你若不信,不如自个儿去请慧主子。”我不咸不淡地说着。
                    吴良辅面露难色,照理以他的太监身份,是不能接触未侍寝的妃子的。何况零雨出身尊贵非凡,他宫中多年,更不敢怠慢。心思转动,他使了个眼色,领着奴才们跪下,齐声高呼:“恭请慧妃娘娘。”他偷偷瞄了一眼毫无反应的零雨,再次重复:“恭请慧主子!”等了片刻,见零雨仍然毫无生气地躺在榻上,他慌了起来。子奴也有些急了,急急走上前去,怕零雨病了,便摇摇她的肩头,唤了几声,却发现触手已然有些冰凉,她抖着手探过零雨鼻息,尖叫着跳开。
                    “小姐,慧妃娘娘没气儿了!”她脸色惨白,泪水走珠似的落下来。
                    吴良辅吓得一颤,筛糠似的哆嗦个没完,慧主子怎么说没就没了?这个玩笑太大了吧。。


                    31楼2013-08-23 1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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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冷冷地盯着他,缓缓地说出更冷的话:“怎样,本宫自然不会骗你。”
                      吴良辅在周围的一片哭声里悄悄抬头,看着我没有表情的脸,像是忽然明白了些什么,软泥似的瘫倒在地。我不再理会他,只手打开零雨的妆奁,从里面翻拣出一支簪子,墨玉的,簪头镶着三颗南海珍珠,我仔细端详着簪子的做工,闲闲地举起来对着窗外昏暗的光线欣赏。。。。这感觉真是奇怪,一屋的人哭声震天,我心里却平静得像一潭死水。。。似曾相识的心境又回来了——顺治十一年的坤宁宫,一片鲜艳的血色;顺治十一年的景仁宫,我也是这样抱着孩儿的襁褓,没有任何表情,任凭福临在身边呼唤安慰,也不理不睬。。。
                      我反复端详着簪子,却忽然发现簪身中隐隐有字——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字迹细如牛毛,若非对着光线,确实绝难发现。是定风刻上的么?一道宫墙,宛如诗中的一衣带水,阻隔着两颗年轻的心,红线的两头,维系着那样微弱的渴望。。。对于零雨而言,定风就像宫外年轻爽利的风声,天天造访,吹动檐角的风铃,让她在死气沉沉的宫里感到春天的明快温暖,清泉一样,滋润着她日渐干涸的心;而零雨更像一朵馨香的木樨,若有若无地羁留在定风身畔,清新湿润,温暖美好。。我懂的。怎能不懂?我也那样爱过福临啊!
                      景仁宫的色调很快变了,变为一片惨白。白的瓦,白的柱,白的案几,白的桌椅。玄烨和芳儿来过,芳儿哭得有如泪人。宫中的大小主子们,也纷纷前来吊唁。或真或假的眼泪,浸得景仁宫又是苦涩的咸味,赶不走,驱不开。我坐在角落里,看着来来往往的主子奴才在零雨的棺椁前来了又去,说些不咸不淡的要我节哀的话,我听着就像吃了半生不熟的果子,虚假得紧。只是有一个人从未来过,偏偏于情于理她本是最该来的。我不在乎,我对自己的命运走向了解得就像了解自己掌心的纹路,若隐若现,细如游丝。
                      或许我早该率性一点,活得像福临生之时,清如死之日。


                      32楼2013-08-23 1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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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四)归去来兮 云胡不喜(大结局)
                        陶渊明说:“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我读着手中的书,暗自叹服。做人或许真的应该这样,率性而为,是为真人。
                        零雨停灵七七四十九日之后迁葬妃陵。玄烨没有再给她任何追封。这是我建议的,最好让时间渐渐淡化零雨的妃子身份,这样她可以自由一点,尊荣和追封只能带来妒忌,妒忌把仇恨铭刻在心里,就像当年的董鄂氏。
                        我在等,等我命运的结点。
                        这是一场赌博,我可以在后宫所有人面前赢,却绝对会在一个人面前输掉性命。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更由不得我来选择。所以只有等待。有些恩怨,看似了结了,却可以延伸出千里之外,再慢慢地,如同毒蛇纠结到一起,吐出芯子,咬你致命的一口。
                        而我没有惊惶,反而不合常理的平静。不明原因的妃子看来,不禁要说恪太妃真是宫里出了名的冷心冷面,从小看到大的慧妃娘娘暴毙,却一点也不伤心。
                        偌大的宫殿之海里,太监宫女之间,流言正像瘟疫一样悄悄蔓延。他们在窃窃私语着一个又一个版本,关于慧主儿之死的真正原因。有说,慧主儿孤芳自赏,虽未侍寝已经很得圣意,得罪了宫里不少主子娘娘,便像前朝的孝献皇后一样被谋害了;有说,慧主儿身子羸弱,人小福薄,教有心人给魇了;还有人说,慧主儿不明不白地死在景仁宫,而大太监吴公公去的时候,那里的恪太妃却行动言谈一如平时,慧主儿指不定就是她给害了。。。。最后一个版本越传越广,只因前两种说法都是捕风捉影,半点证据也没有,而我在零雨葬礼上的样子却是有目共睹的,致使穿凿附会的人越来越多。
                        这日天气炎热,刚刚入夏却已经骄阳似火。我倚在榻上看着一本梨花图谱,却听见子奴的声音:“苏嬷嬷,晌午炎暑,您怎么来了。”说着引她到内室。
                        我支起身子,望着走进来的苏嬷嬷,嘴角噙着一丝释然的微笑。我回身看见子奴正教人看座,制止了她,便款款站起,跟着苏茉尔走出正殿。“主子,主子?“子奴在后面喊着。我停下来吩咐:“晚膳之前我不会回来,你照料好宫里诸事。”
                        出了门,我没有乘肩舆,而是吩咐随行的宫女撑开绢伞,替我遮着阳光。苏茉尔走在我身侧,脸上的神色却很是奇怪。转过拐角,她终于低声开口:“恪太妃怎知是太皇太后传召?”
                        我无所谓地勾了勾嘴角:“莫挽不敢让太皇太后久等。”她看了看我,没再说什么。
                        景仁宫离慈宁宫并不近,沿路上的一草一木在炫目的阳光下显得刻骨的绿,绿得阴沉,那种绿意像要一直蔓延到心里去。水磨的甬道反射出的光线使周围的一切显得有些不真实,我的脑海里一阵恍惚,便很快被清明的神智所取代。。。。终于来了。我从未想过能够瞒过太皇太后,必须有人要为零雨的死负责,她,是博尔济吉特家族最尊贵的格格。


                        33楼2013-08-23 1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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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看见慈宁宫那两扇巨大的红木宫门,天色似乎暗了一下,炫目的阳光忽然有些迷离,太阳被厚重的云层遮住的一刻,周遭的温度忽然降下,平地起了一阵风,吹拂得我的衣袂猎猎飞扬,树枝上小憩的鸟雀被枝叶间汹涌的涛声惊起,呀呀叫着振翅而去。我默默看着,暗暗握紧袖口,心里的念头慢慢明晰,抬起头,望着阴沉下来的天空与几不可见的太阳立誓——天啊,若你尚有一丝清明,就护佑清如与福临,零雨和定风!我,石莫挽,愿以此身为祭,求这紫禁城的宫墙,绝不再葬送真情,饕餮年华,求我与后宫诸女的命运,绝不再复制!一滴泪,由眼角滑下,顺着颧骨,落至地面,只是没人知道,这次的泪,不再清亮,而是血一般的殷红。我从未在慈宁宫流过泪,今后。。。。也绝不会。我会记得,我还是我,一个女人!
                          踏入正殿的一刻,背后的门轰然关闭。阳光戛然而止,一片阴暗迅速占据了灰白的空间,屋内还是一样的闷与热,偏偏还弥漫着一股过于浓郁的檀香味,衬着佛像,不觉得宝相庄严,倒觉得鬼气森森。奴才们早已退的干干净净,屋里只有我,和太师椅上的太皇太后默默对视。
                          我并不跪拜行礼,只是静静地看着。
                          她开口了:“我说过,你胆子果然很大。”声音沉闷沙哑。我盯着她眼角密布的皱纹,藤蔓一样侵蚀着云鬓玉颜,感慨着她已经比我刚进宫时老了好些。当年的满蒙第一美人如今也不过是时间面前的失败者。但是,我不会是。
                          她疲惫至极地闭上双眼,问道:“慧妃为何而死?”紧接着又开口,“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决不能瞒了过去。”
                          “太皇太后也是聪明人,怎么会不知道我从未想过要瞒。”我大方地承认,“是我在慧妃侍寝当天于她杯中下毒,无药可解,她当然即死。。。说来也真是笨的可以,居然对我毫无防范。。。。”
                          “住嘴!jian人!”平静的假象被撕破,太皇太后怒极,冲我厉声喝斥,“算是我当年看走了眼,竟敢将零雨托付给你看顾。你怎敢随意谋害宫妃?罪无可赦!你对当年之事怀恨在心,就这般恶毒地谋害零雨,报复我博尔济吉特氏和董鄂氏!如此蛇蝎居心,哀家决不饶你!”
                          “何须要饶?”我讥讽地笑起来,多年的怨恨如同泄洪,汹涌而出,“当年我何尝没有对静妃讨过饶?我又何尝没有请求你还我公道?你呢?博尔济吉特氏的太后!你怎配母仪天下?!静妃不是随意谋害宫妃吗?岂不也是罪无可赦?结果她仅仅是被废后位,甚至连月俸也未降半分,虽无皇后之名,却有皇后之实。。。”
                          太后脸色铁青,呼吸粗重,望着我怨毒地控诉,嘴角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够了!石莫挽,你好放肆!”她抬高音量,意图压下我越来越高的声音。
                          “那是我的孩儿!”眼泪涌了出来,我却没有哭音,“福临为了不让我太过伤心,一直未宣布我所被打掉的是一对男婴。你知道有汉人血统的阿哥几乎没有机会继承皇位,为了保证后宫永远是蒙古女人的天下,宁愿牺牲两个孙儿。。。”
                          “是的,我是汉人,注定比蒙古贵族出身的女人要牺牲更多。”
                          “太后,你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呵呵,你心里装的,是家族,还是天下?是皇权的更替,还是你至尊地位的永不动摇?!你的心机和城府,是用来教导皇帝,还是玩弄权术?!”
                          太后意欲再次打断我,我抬起手,指着她的脸:“你住嘴!无论你想说什么。你有你的无奈,我便认命,我甚至在学着不去怨恨,但是,你又为何会在顺治十七年清如惨遭陷害的时候,不在福临杖责之时赶去营救?你不会说,我来替你说——你怕出现第二个董鄂氏,你怕越来越位高权重的索家会有不轨之心,你在利用清如,你扶植她成为福临的宠妃抗衡董鄂香澜,你却又在她恩宠最盛之时借贞妃之手将她打落谷底。”
                          “只是你千算万算,都算漏了福临竟会任性到带着清如避位为僧,你以为他总会像当年失去董鄂香澜一样伤心一阵胡闹一阵便过去了。任你何等精明,可惜,大错特错!”
                          “所以你选择了与你最为亲厚,性子却比福临温和得多的玄烨来继承皇位,至少他有足够的睿智,却不会像他阿玛一样忤逆于你。’
                          “博尔济吉特氏啊,我不愿意零雨成为你这般悲哀的女人,宁可她死。。。”话音随着“死”字的落下,引出两行血泪,胭脂般的殷红,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或许这回 ,真的能够解脱了。。。我不敬太后,直呼皇讳,谋害宫妃,不知悔过。。。每一条,都是大罪。
                          “你回去吧。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太皇太后转过头,忽然很是诡谲地笑了起来,“只是方法未必如你所愿!你给哀家记住——世上万事,都没这么便宜。”
                          “我会等着看。”说着,头也不回地迈过宫门。慈宁宫,我再也不回来。


                          34楼2013-08-23 13: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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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归去来兮,云胡不喜?博尔济吉特氏,你终究晚了。我看着远处渐行渐近的一队宣旨的太监,微微笑了。
                            袖中的簪子寒光凛冽,簪尖雪亮。
                            (尾声)
                            五台山,不同于千里之外的紫禁城风雨交加,而是阳光明媚,将佛寺笼罩在一片金色的光芒中。走进寺内,呈现在善男信女眼前的,是一尊高至两米的释迦牟尼鎏金大佛,高髻长鼻,大耳垂肩,面容慈祥,结跏趺叠于莲花座上,双眼庄严地凝视着前方。从寺门斜射进来的朝气勃勃的阳光,强烈地披散在佛像的头顶和两肩,使这尊释迦牟尼的金身更加大放异彩。一个灰衣僧人仰起脸,看着那高不可攀的方额慧目,笼罩在一片辉煌的朦胧里,微微叹了一口气。
                            忽然,没来由的,手中念珠铮然而断,三十六子颗颗坠落,噼里啪啦地滚了一地,僧人一阵惊悸,心里像有一块地方蓦地空了。。。。
                            是哪里一声祷告,回声般在天际久久不绝——
                            天啊。。。。若你尚有一丝清明,就护佑清如与福临,零雨和定风。。。。。我。。。。石莫挽,愿以此身为祭,求这紫禁城的宫墙。。。。。绝不再葬送真情,饕餮年华,求我与后宫诸女的命运,绝不再复制。。。。。
                            “你听见了吗?”寺门口不远的地方,站着一对少年男女。女子娇美雅致,男的英挺俊拔,形似璧人。少女仿佛有所闻之,拉住少年的袖子问道。
                            少年点点头,安抚着身边不断打着响鼻的白马,侧耳倾听,也是一脸的不相信:“听见了。。。可是京城远在千里之外,我们怎可能听见太妃的声音?”
                            少女神色黯然,抱紧了怀里的琴,珍珠似的泪水滚了下来:“想是我们太过思念太妃,故而有了幻觉吧,”她慢慢低下头,动作说不出的出尘秀雅,“定风,太妃一生好苦,我陪她这些年,看得很清楚,她有多爱先皇,多怀念你姑姑。。。。她以性命成全你我相会,若有差池,我永不心安!”
                            定风把抽泣的零雨拥到怀里:“可是你醒来时也看见了怀里的花笺和苍苇白露,她嘱咐你决不能再回京城。。。我们此时回去,岂不负了她?所能做的,也只有替太妃来这里,看看先帝和姑姑。雨儿,从今以后,他们都不会再苦了。。。”他看向佛前那个灰衣的背影,眼前浮现着三张笑靥——指点江山,意气风发的福临;眼神澄澈,笑容唯美的清如;脸色苍白,高贵疏离的莫挽。。。他们是怎样出色的人啊,始终以生命演绎着爱恨情仇,如今已在三界之外,歌哭生死,观望红尘。
                            他们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梨树华盖如荫,层层叠叠的叶子之下,悄悄绽开一朵梨花。
                            顺治帝,宛贵妃,恪妃,历史会以这样的备注将他们铭刻;斯人已去,无以为传,但传奇会由心来传承,直至某年某月,会有人身着天衣,长发委地,泡一杯梨花茶,绾一支白露簪,用一支小毫,沾满清香的墨,铺开花笺,用簪花小楷,嗅着窗外暗香浮动的春风,写下三字——
                            “宛妃传”


                            36楼2013-08-23 1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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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5-11 05:5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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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Android客户端37楼2014-02-05 0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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