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梅丹佐。”
“……抱歉。”
“……你不认识我？”梅丹佐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拉斐尔看了他一会儿，歉然道：“听名字，我应该认识你。”
梅丹佐的心稍微定了定。
“我只是看着你这张脸想不起来是谁而已。”
梅丹佐：“……”
“拉斐尔，你是不是扔了水晶球？”米迦勒沉声道。
拉斐尔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丢水晶球？我又不是玛门，钱多了烧的。”
“你还记得玛门？！”梅丹佐心里更不舒坦了。
拉斐尔被他的神色吓了一跳，心想这两人不知是米迦勒从哪请来的演员，入戏快不说还非常敬业，应该也花了不少心力，不陪他们玩下好像说不过去，便道：“记得不太清楚。”
米迦勒：“你还记得你爱的人是谁吗？”
这个拉斐尔自然记得，原来他们是来考验自己的。他喜滋滋地道：“阿斯蒙蒂斯。”
米迦勒：“……”
梅丹佐如被雷劈中，表情不可名状。
拉斐尔琢磨着他们的表情，觉得自己的回答似乎不过关。他虚心求教：“有什么问题吗？”
“你喜欢的是我。”梅丹佐不屑地冷哼。
——原来这个游戏的角色设定是这样的。虽然眼前这位“梅丹佐”似乎有点玛丽苏倾向，但拉斐尔一向适应能力超强，欣然接受：“原来如此。”
梅丹佐被拉斐尔这句原来如此哽得久久不能回神。他又哼了一声：“你身体里的孩子也是我的。”
说到孩子，拉斐尔也一个激灵：“我怎么会有孩子？”
“当然是我……”饶是梅丹佐向来没脸没皮，在米迦勒面前谈论这事还是有点不太自然。
拉斐尔木然道：“你把我……了？”
梅丹佐也不知道为什么情况会变成这样。昨天他喝多了去找拉斐尔，两人照例尽兴地来了几发，他一时没控制好就碰了不该碰的。事后看看拉斐尔在那昏迷不醒的样子，心里一悔就匆匆地离开了，谁知道这大早上的拉斐尔就和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拉斐尔开始觉得这事不只是游戏这么简单。他坐下来，把用来遮脸的高领斗篷解下来，抹了把脸道：“我们有必要好好谈谈。”
米迦勒点了点头。
拉斐尔想到自己容貌和身体上发生的变化，再想到米迦勒和梅塔和平时完全不符的言行，理了下思路，道：“我碰上了一些棘手的事。也许你们真的是米迦勒和梅丹佐，但我不是拉斐尔。确切的说，我不是这个身体里本来呆着的拉斐尔。”
梅丹佐笑了：“小拉斐尔，你说的话真是越来越好玩了。我承认你用这点重新勾起了我对你的兴趣。什么叫我也许真的是梅丹佐？我就是梅丹佐。”
米迦勒倒有一点听进去了：“你是说你不是风系大天使？”
“我是啊。”拉斐尔急了：“但我不认识你们。”
梅丹佐脸色一沉：“这话一点都不好笑。”
“因为我本来就不是来说笑话的。”拉斐尔不满：“你能不能认真点儿？”
米迦勒倒是挺认真，可惜的是他的智商完全帮不上忙。
拉斐尔按着自己的额头：“我应该是金发蓝眼的，现在这个样子连我自己都没见过。”
梅丹佐嗤笑道：“你做梦呢吧，你身上有魔族的血统，不可能变成那个样子的。”
拉斐尔睁大眼：“我不是创世天使吗，怎么会有魔族血统？”
现在轮到梅丹佐觉得拉斐尔是在和自己玩游戏了。
他怜悯地想，拉斐尔一定是对自己的出身太自卑，执念太重，又加上受了刺激，才会变成现在这种胡言乱语的样子。
由于梅丹佐看上去实在太不靠谱，拉斐尔转向了米迦勒：“昨天玛门让我去趟地狱把乱捣蛋的波吉捉回来管教，我就去了，结果进门的时候被波吉扔下来的花瓶砸了一下，可能那时候晕过去了，早上醒过来就变小了。你能帮忙把我变回去吗？”
米迦勒像听到天方夜谭一样看着他。
这样的表情让拉斐尔意识到有事想向米迦勒这二货寻求帮助的自己真是比梅丹佐更加的不靠谱：“我说，你们这管事的是谁？遇上我这种情况要怎么解决？”
米迦勒终于能给出一点回应：“神？”
“真不错，我们那的神只知道打瞌睡，已经很久不管事了。”拉斐尔微笑告别。想到了解决办法的他心情不错，还向一脸深沉的梅丹佐行了个道别礼：“我去去就回，马上把孩子他娘还你啊。”

【我是本章附带的小剧场】
拉斐尔醒来的时候，周围很吵，像是有很多人在说话，怀里还有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在乱拱。
“你醒了。”一个柔和悦耳的声音。
“老师老师，你醒了！”怀里圆圆的小脑袋抬起来，眼睛鼻子都红红的：“都是我不好，还好你醒了，不然老爸一定会打我的。”
“这家伙不会这么容易就有事的。”紫色衬衣黑色头发的男子走过来把怀里的小孩拎走：“我不是很快就把梅塔找来给他治伤了吗，啧啧，真是柔弱的天使，被砸一下都要晕这么久。”
“玛门。”出声的是先前那个美丽的金发天使，似乎不太认同，他把手放在自己额上感受了一下，微笑道：“应该完全好了，感觉怎么样？”
拉斐尔坐起身。身上没有任何不适，想到梅丹佐昨夜的疯狂，他闭了闭眼，把手放在心口上。
——胸腔里只有一颗心脏在跳动。
怎么……回事？
“老师？”波吉歪着脑袋，疑惑地看着他：“你怎么怪怪的。”
拉斐尔摸着自己的头，低声道：“你们是谁？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玛门&梅塔特隆：“…………”
刚进门的米迦勒&路西法：“……”
【chapter1，end__】

Chapter2.失忆』
“他这算怎么回事？”梅丹佐脸上空白一片的表情一直维持到拉斐尔出门。
米迦勒不甚赞同地看着他：“我觉得你应该对他上点心。当年那些事他的确有错，但我都已经不计较了，你还耿耿于怀的做什么？”
梅丹佐仰头看天花板，无谓地笑了笑：“小米迦勒，你大度，我做不到。一想到以前我还挖心掏肺地把他当朋友一样对待，我就恶心地想吐。”
米迦勒淡淡了扬了一边眉角：“哦？把孩子做出来的时候你倒不想着吐了。”
梅丹佐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尴尬。
“你总是这样，口不对心。”米迦勒撇嘴，站起身来：“你现在有时间好好想想，如果拉斐尔真的因为刺激太大失忆了，你以后该怎么办。”
他怎么办？拉斐尔失忆关他什么事？没了这讨厌家伙的纠缠，他高兴还来不及。梅丹佐想不屑地笑笑，却忽然发现自己心情沉重得连唇角都弯不起。
梅丹佐独自想了许久，最后还是不愿意相信拉斐尔是真的失忆了，而是临时起意的试探。他们都是大天使，精神强度都非比常人，哪是受了点小刺激就会闹失忆的？他刚才说要找神，应该只是个借口，一会儿就能变回来的。
梅丹佐安慰着自己。
拉斐尔的心情也很沉重。
他对目前的情况做了个总结，自己这应该是灵魂穿越了，还好死不死地穿到一个前夜刚刚被强出一个孩子的柔弱天使上，运气实在有够背。
更糟糕的是，这里的天使不但欠缺和他正常沟通的智商，还完全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特别是那个梅丹佐，动不动就啊哈啊哈地笑，不知道他很着急吗，真是看着就讨厌死了。
他在圣湖边蹲下来，对着光滑如镜的湖面看自己的脸。积攒了一段时间的力量他已经能维持住大人的模样了，此时细看，湖面里映着的的确是一张漂亮又精致的美人脸。
他对着湖面笑了笑，含了一丝忧郁的温柔笑容，像是春风拂面，柔暖地吹散了人们心头的阴霾，说不出的清丽动人。
拉斐尔怔怔地看着。忽然，他抬手捂住自己的脸。
“不知道穿到我身体里去的那家伙对我的脸满不满意啊啊啊啊啊！！！”
烦恼完了这些有的没的，拉斐尔又开始忧心自己的未来问题。万一神也没办法，自己可怎么办才好？以后再也见不到阿斯了……还有波吉阿巴顿玛门乌利尔他们；以后要在这里生个孩子，开始苦逼奶爸的不归路了……其实他还有点想念米迦勒，这种感觉特别像被奴役久了的牢犯闲下来就想听包工头吼两嗓子。
……
怀着复杂而忐忑的心情，拉斐尔走进神殿。
“拉斐尔，你在为什么而烦恼？”清冷淡漠的声音在帘后问道。
没有记忆中深情到夸张的“我的孩子”做开场白，这让拉斐尔稍稍不惯。不过他良好的适应能力还是让他对这个套路的问话作出了反射性回应：“亲爱的父神，我正为如何将我主的荣耀散播到每一个子民的内心而烦恼。”
“……”帘后一片寂静。
拉斐尔默默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太过迂回了，于是他再次开口：“呃，其实是这样的。虽然每天早晨当我睁开眼，都会由衷地赞叹这个由您创造的世界是如此的光辉灿烂、美丽新奇，但是今天，我发现它略略新奇得过了头，所以有一些小小的不太适应。”
又是一阵沉默后神终于有了点反应：“说重点。”
“我是穿越到这个世界来的，您能不能把我送回去？”
神：“……”
拉斐尔委屈道：“我们那的神不像您这么冷淡，在没话可说的时候他起码会说‘我的孩子，我会护佑你们’。”
“……”神道：“我的孩子……”
拉斐尔眼巴巴地等着他的下文。
神却不往下说了：“我想听听你为什么觉得自己穿越了呢？”
“这里的天使我一个都不认识，我连我自己都不认识。我记得……”拉斐尔开始叙述。记忆里米迦勒是怎样的，路西法是怎样的，天堂又是怎样的。为证自己话语的可靠性，他还简略地说了一下天堂地狱在第十界联手打败混沌神的过程。
神听完他的故事，沉默了很久：“你是说这世上还有一个神，他是你的那个神分裂的负面情绪所形成的化身，没有形体，智商非常低，还很好骗？”
拉斐尔对他归纳总结的能力很是满意，微笑道：“是的。”
神的声音忽然冷下来：“拉斐尔，我对你宠爱不代表你可以毫无顾忌地胡言乱语。”
拉斐尔想，我说的明明都是实话。
神冷然道：“我不好骗，所以我不相信你的话。”
拉斐尔霍然反应过来，神不会以为自己拐弯抹角地说他智商低吧？！
“不是的……我是说混沌神好骗，对了！他没有躯体……”
帘后又是一阵难耐的寂静。良久，神静静开口了：“拉斐尔，我想你不是不知道，我在普通状态也是没有躯体的。”
“……”拉斐尔张了张嘴，最终只能苍白地安慰：“抱歉，节哀。”
“我原谅你。”神的口气一变，变得循循善诱：“你刚刚说想要回去……”
“是的，可以吗？”拉斐尔眼睛一亮。
“这点不行，不过我可以满足你其他的愿望，只要你替我办一件事。”
拉斐尔：“我没什么别的愿望。”
“梅丹佐呢？我能让梅丹佐爱上你。”神的声音里充满了诱惑力。
拉斐尔光听着这种假设鸡皮疙瘩就掉了一地。那个轻佻的脑回路不正常的家伙？哦……不对，是孩子他爸。
拉斐尔皱眉：“用利益交换爱情，这样的交易听上去有点讨厌。”
神漠然道：“看来你今天的状态不是很好，我希望你可以记着我的话，有需要了再来。”
拉斐尔：“我不想来，我想回去。”
神不耐道：“你的记忆来源于你的妄想。这里没有你说的那个金发面瘫米迦勒，也没有堕落后依旧长着白翅膀的魔王路西法。梅丹佐不在诺亚方舟，他就在天堂。加百列是女性审美正常，玛门也不是堕天使，他是魔族。”
“这些幻想扎根在你的脑海深处，当你稍有懈怠时便会困住你。但这不是真实，只是一个看似格外真实的梦境。我的孩子，你只是做了个梦而已。”
拉斐尔木然道：“你的意思是，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因为太过理想化，所以我醒来后把它当作现实，而把现实全忘了？”
“是的。”
拉斐尔深吸一口气，强忍住心里想把帘子后面的神拖出来狠踩几脚的冲动，道：“我觉得……”
“孩子，你说。”
“混沌神的智商都比你高！”

Chapter4.骗人』 【此章正文九界背景，剧场天神背景●▽●】
“你有没有觉得，最近地狱越来越亮了。”值守第一狱的牛头人和羊魔人咬着耳朵。
“玛门大人说这是件好事，能省照明费。”
“可很多魔族不适应。”
羊魔人怜悯地扫了他一眼：“我们做属下的，要懂得遵从魔王大人们的喜好。”
“说的也是。不过今年这些天使们怎么这么早就集体下来探亲了？”
“我听小道消息说，是拉斐尔大人在这里养病。”
“炽天使在地狱养病？？？”牛头人一惊：“天堂的福利现在已经差到这个地步了？”
“这你就不清楚了。”羊魔人顿了顿，却发现自己其实也不怎么清楚，便转了话题，得意道：“不过天堂的福利差倒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听玛门大人说他的伴侣梅塔特隆大人已经一万多年没领到过工资了，只能节食，真是可怜。”
“太可怜了。”牛头人连连摇头。
旁边值守的见他们聊得开心，也凑过来道：“不过自从拉斐尔来了地狱，我们的小魔王波吉就听话多了，玛门大人说地狱这段时间的收益几乎翻了一番。”
“……”
拉斐尔的房间里，波吉正扑扇着小翅膀支着仆人们把所有的花瓶古董都搬出去。
“这是干什么？”拉斐尔好奇地道。
波吉回头看他，他安静地托腮坐在窗边的圆桌旁，素净的白袍，温淡的气质，淡金色的长发随着他侧头的动作滑下肩头，晕了一层淡淡的柔光。
即使是从未身处过光明的波吉见了也不禁有一些怔神。他飞到他肩上，白白的小腿一晃一晃，小心翼翼地道：“老师，你真的把以前的事都忘了？”
拉斐尔眸色黯了黯：“我记得……波吉，但我不是你的老师，我说过，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到了这个身体里。”
“老师骗人！”波吉气鼓鼓地打断他，跳到桌子上：“老师以前就最喜欢骗人了，不过这次一点都不好玩。不要说我了，连老爸和米迦勒都不会信的。”
“波吉……”拉斐尔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安抚性地摸了摸他的头。这些天他想了很多，这里的天使和堕天使们都对他很好，很温暖，可他毕竟不是这里真正的拉斐尔，强占了他人躯体和关怀的感觉让他时刻不安。
“老师，我以后会做个好学生的，”波吉捏着小拳头，昂着头道：“看，我让人把花瓶都搬出去了，以后再也不会故意拿它们砸你了。”
拉斐尔：“…………”
门突然开了，玛门大摇大摆地走进来。
“今天恢复得怎么样？”他微笑着打招呼。
拉斐尔后来才知道这个长相优雅俊美的男子就是玛门，只是心里还是对这个名字存在抵触，脸上也摆不出亲近的神色来。
他身后，米迦勒和路西法一前一后地走进来。
玛门已经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闻声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笑了：“情侣衫？”
“当然不是，正好撞衫。”米迦勒毫无赧色地拨了下留海，声音清冷。
玛门了然道：“我懂的，正好约了今天来撞一撞。”
路西法给了他一个赞许的微笑眼神。
玛门皱眉转向拉斐尔：“按往常，这个时候你应该和我一起吐槽他们两这种不着调的调情行为。”
拉斐尔无辜地看着他。
玛门无奈抚额，说回正题：“路西法大人和米迦勒大人既然一起来了，说明讨论有了结果。梅塔对这件事也很上心，他临时有事所以我来旁听。对了，要不要加上别西卜？人多力量大。”
米迦勒淡定地理了理袖口：“哦，没什么结果，我就是穿着新衣服来这逛逛。”
“……”玛门拨通了通讯器：“我还是叫上别西卜吧。阿巴顿都比你靠谱。”
有会议，有别西卜，会议桌上自然毫无例外地摆上了各色小吃。
别西卜边咬着核桃，边热情地招呼大家：“尽情吃，玛门说记他账上。”
什么都没说的玛门：“……”
波吉扒拉着薯片，米迦勒专注地剥着巧克力，路西法专心地喝着牛奶。
会议室里一片和乐融融。
玛门随手抓了把瓜子递给有点脱离状况的拉斐尔：“怎么不吃？我可从来没见你客气过。”
“谢谢。”拉斐尔一怔，微笑着接过来。
玛门被他笑得一愣，见他只吃了一颗便不再动了，又道：“怎么？不好吃？”
拉斐尔犹豫了下，低头默认。
“真的？”玛门表情奇怪，也尝了一颗，还是以前的味道：“你忘了，去第十界的路上你最喜欢这种味道的瓜子了，还和乌利尔比谁磕得又快又多。”
“我？”拉斐尔不可思议地睁大眼，想到那个情境，脸色一红：“真的吗，我……”
玛门微抽了一下嘴角：“不是吧，我乱说的，你真的信了。”
拉斐尔：“…………”
“别理他，拉斐尔，”米迦勒转向他，表情特别严肃：“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还记得波吉是阿巴顿是跟谁生的吗？”
拉斐尔下意识想摇头，但米迦勒的表情实在过于严肃认真，搞得他糊里糊涂地不确定起来：“不知道，和我……和我有关？”
米迦勒看着他不说话。
拉斐尔不确定地道：“是我？”难怪波吉这孩子那么黏他。
“噗。”米迦勒笑倒在椅子上，大天使长的形象全无：“哈哈哈哈，路西法，他不会真的失忆了吧，真好玩，说什么他都信，哈哈哈哈哈。”
玛门诚挚道：“拉斐尔你欠我的一百万金币什么时候还？”
别西卜：“还有我的食品加工厂，你说好了要给我投资的。”
路西法矜持地微笑道：“地狱魔王，见者有份。”
拉斐尔无语。
米迦勒擦着眼泪：“不是吧，我和加百列一直以为你这家伙是为了逃避工作才想出来这鬼主意，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拉斐尔一阵无力。身边有这群损友一样的家伙……这个身体的主人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呢？不过不管怎样，总比自己好多了吧。
玛门比米迦勒靠谱一点，他想到了自己的兄弟，皱起眉：“阿斯蒙蒂斯呢？你也不记得他了？”
拉斐尔茫然摇头：“阿撒兹勒……？我和他有什么关系吗？”
这下不仅玛门，连本来笑得前仰后合的米迦勒神色都凝重起来。他抿了抿唇：“拉斐尔，你喜欢阿斯这个事吧，虽然我一直都不太看好……”
玛门冷不丁道：“亏我还觉得你长情，没想到说忘就忘。”
“我没有忘。”拉斐尔终于忍不住为身体的主人辩解：“这个身体不是我的，我不是真正的拉斐尔，真正的他和我的灵魂互换了，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路西法。”米迦勒走过来，弯腰捧着他的头，担忧道：“快来看看他的脑子哪里出了问题，我有点担心。”
拉斐尔：“……”
路西法把手轻轻覆上他的额头，感知了片刻，沉吟道：“上次的撞击已经完全痊愈了，应该没有留下后遗症，记忆也没有损失的症状。”
“果然你还是在骗我们。”米迦勒恨恨地敲着他的头。
拉斐尔咬着嘴唇，心想如果这样能把原来的灵魂敲回来，倒也不失为好事一桩。
不过米迦勒才敲了两下就被挡住了。波吉气鼓鼓地抓着他的手指头用尖尖的小獠牙咬了他一口：“不准欺负老师！”
米迦勒叫道：“拉斐尔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竟然要这小破孩来帮你！我们来单挑！”
拉斐尔默然看着路西法无奈地把米迦勒拖到一边。
别西卜冷静地道：“那阿斯怎么办？”
众天使回眸看他。
“这事他知道了吗？”
玛门打了个响指：“说得好。这样吧，择人不如撞人，不如就你去说吧。”
“我才不要。”
“……”
他们两个还在互相推诿，门口已经传来了阿巴顿标志性的大嗓门：“阿斯，别挣了，来啊。我跟你说，有件大事……”
玛门和别西卜对视一眼，若无其事地坐回原地，一个咬瓜子，一个剥核桃。
路西法欣慰地看着玛门：“这种吃法好，连壳带肉，垃圾无残留。”
阿巴顿终于带着阿斯蒙蒂斯出现在门口，豪爽地笑道：“拉斐尔，听说你小子在闹失忆。我特意把阿斯带来了，快来看看他，看你能不能想起点什么。”
这个刺激的方法也许不错，只可惜对拉斐尔这样的情况完全无效。
拉斐尔只能无奈又抱歉地望着阿斯蒙蒂斯。眼前是个俊秀纯良的黑发青年，低着头一副腼腆的样子，和想象中司欲望的魔王形象大不一样。
他不开口，拉斐尔自然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你……失忆了？”却是阿斯蒙蒂斯先开的口，脸上倒是很平静。
拉斐尔也摸不太清这个身体的主人和他的关系，只能委婉地道：“嗯……以前的事和人都不记得了。”
阿斯蒙蒂斯咬住嘴唇。
“拉斐尔，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阿斯了！？”阿巴顿的大嗓门嚷着，忽然一把抓过波吉架在自己腿上打了两下他的小屁股：“臭小子！要不是你乱扔花瓶，会变成这样！”
“可我觉得失忆的老师更可爱，说不定阿斯叔叔会喜欢的？”波吉也知道自己闯了祸，小声辩解道。
“我们应该给他们一点私人的空间。”玛门无奈道：“还有，如果实在不行的话……也许能让梅塔把时间倒退回他被花瓶砸到的那天。”
“时间倒退会造成空间裂缝的。”米迦勒不认同。
玛门耸肩：“那就这样放着吧，反正我也觉得这神棍变成这样可爱多了。”
米迦勒又不认同了：“他不好起来，以后天堂派谁去做所有的外交谈判任务？”
玛门笑得邪气：“别做了。我代表地狱，可以无偿替你们接下所有原属于天堂的生意。”
路西法忽然道：“你们有没有想过，他就是压力太大了才变成这样？”
玛门看米迦勒。
米迦勒毫无愧色：“看来是我太高估他了。”
别西卜咬着鱿鱼片道：“我和玛门的压力也很大，我要求涨工资。”
玛门微笑道：“给你涨工资？谁来付账？”
路西法微笑：“别西卜，你小心让玛门的压力更大。”
几人聊得开心。
阿斯蒙蒂斯低声道：“是那些记忆让你不堪忍受，所以你选择遗忘了吗？”
“不是的。”拉斐尔不禁上前道：“这其中有很多事，我可以告诉你，但信不信我就靠你自己判断了。”
阿斯蒙蒂斯抬起头，眼里神光坚定：“你说。”
【我是本章附带的小剧场】
梅丹佐回来的时候，拉斐尔正盘腿坐在沙发上，一边翻着他的报纸，一边卷面条吃。
“你怎么又来了？”梅丹佐抱臂靠在墙上，百无聊赖地开口。
拉斐尔鼓着腮用力把嘴里的面条吞下去，才道：“我们出去玩玩吧。”
梅丹佐走近，无奈地看着他嘴角颊上沾上的奶油汁，抽了张纸巾替他擦掉，心里突然有了种养孩子的满足感：“……好吧。”
拉斐尔拍拍手，把报纸一收，从沙发上跳下来。
梅丹佐盯着那团报纸，疑惑道：“你失忆了，报纸能看懂？”
拉斐尔：“看不懂，我就是看看照片和插画。”
梅丹佐显然一时难以接受曾经博学的风之大天使成了文盲。
拉斐尔无语道：“你不会真信了吧，我是失忆，又不是变成傻子了。”
梅丹佐抓着他的肩膀，艰难道：“我问你。”
拉斐尔一头雾水地仰头看他。
“10+10等于多少？会算吗？”
“……”拉斐尔道：“在你们这，这个程度的问题是用来判定智商是否合格的标准吗？”
“你别管，告诉我！”
拉斐尔转了转眼睛，道：“100。”
梅丹佐面色复杂地看着他，眼底隐约有层悔恨。
拉斐尔挣开他手，自顾自往门口走：“真傻，怎么骗怎么信。”
梅丹佐看看他的背影，又扭头看看小茶几上被吃空的两个盘子：“小拉斐尔，你是不是长胖了？”
拉斐尔脚步一顿，脸上猛地红了。
“呃……心宽体胖。”
chapter4，end————

Chapter5.生日宴』
“尤……菲……哈……呼……勒……哈……哈……”
梅丹佐不爽地停下步子，后面拉斐尔一时没反应过来便狠狠地撞在他的背上，鼻子顿时红了一块，眼里也蒙上了水气。
梅丹佐不耐烦道：“你话怎么那么多？”
拉斐尔挥挥手，撑着膝盖好不容易喘匀了气：“多回答问题有助于锻炼智力，我这是在为你着想。”
梅丹佐冷冷地抱起手臂：“好。1+1等于几？”
“2。”
“2+2呢？”
“4。”
“3+3呢？”
拉斐尔不回答了，他一言不发地瞪着他。
梅丹佐摊开手，凉凉地道：“锻炼智力靠的不是问题的数量，而是质量。明白？”
拉斐尔：“125+125呢？”
梅丹佐高深莫测地打量着他，玩味道：“以我这几天对你的了解……你的答案是我呢，还是米迦勒呢？”
拉斐尔故作天真地睁大眼：“250和你或者米迦勒有什么内在的联系吗？”
梅丹佐面无表情地转身：“废话少说，继续跑。”
……
梅丹佐悠闲地跑在前面：“我跟你说，就算是炽天使，平时也要适当加强身体锻炼。看看你，像什么样子，小肚子上的肥肉都冒出来了！”
拉斐尔不服：“那团肉不是我的，是小天使！”
梅丹佐：“屁，你家小天使长肚子上。”
拉斐尔一愣，心虚道：“不然长哪儿？”
梅丹佐疑惑道：“你怀了这么久不知道他长哪儿？”他指指心口，“长这。”
拉斐尔脸色猛地一变，捂住胸口。
“你那表情是怎么回事？”梅丹佐被他搞得莫名其妙，连带着还有些紧张。
拉斐尔摸索着自己的左胸口，忧郁道：“我可以要求长双胞胎吗？”
梅丹佐：“……”
“那样看起来起码还对称一点。”拉斐尔愁眉不展。
“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梅丹佐简直要跺脚：“不会凸出来的！别想了，跑你的步！”
“我跑不动了。”拉斐尔耍赖似地一屁股坐到地上，“不是我的错，实在是这个身体的体能素质太差了。”
“跑不动？”梅丹佐冷笑：“不跑也行，今天的晚饭你别想吃了。节食一样能减肥。”
“不行！”拉斐尔抖着六扇小翅膀去拽他的袍角，金色的毛撒了一地：“出来的时候厨子跟我说今晚有老鸭煲！还有耶和炖菜！”
梅丹佐心想，这才几天啊，你就跟我的厨子混这么熟了，这能不胖吗。还有他们的手艺不还是你教出来的吗怎么现在突然看得上了，果然失忆不但让智力退化，连味觉都退化了啊。
拉斐尔在一边振振有词：“不是我自己想吃的！这是为了给小天使补充营养，不能让小天使的智商输在起跑线上！”
梅丹佐斜睨着他：“哦？真可惜，对这一点我从未抱有期待。”
拉斐尔叹息道：“你能有这样的自知之明让我很欣慰。”
“……”梅丹佐：“10+10等于多少？”
“……250.”
梅丹佐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失望地摇头。
“我是说你是个250。”
“……”
每天的用餐时分总是那样的平静而餍足，梅丹佐看着座位对面正专心和芝士培根卷奋斗的拉斐尔，忽然竟有些恍神。
自己竟然也能心平气和地和他坐在一起吃饭……而且还每每被他弄得哑口无言，目瞪口呆，这让他偶尔会怀念起曾经那个笑容温柔万事体贴的情人来。
如果不是失忆了，他肯定不会这么凶巴巴地对自己。梅丹佐不觉叹了口气。
“对了，尤菲勒这两天在忙什么？”拉斐尔问。
梅丹佐挑了挑眉：“你很好奇？”
“嗯，如果不是什么大事的话，那还是陪我出去玩吧。”
“……”梅丹佐抛开餐巾，往椅背上一靠：“哦，也许是我的生日快到了。”
拉斐尔想了想：“要办宴会吗？”
“嗯。”梅丹佐一沉吟，忽然勾起唇角笑得邪气：“还要……生日礼物。”
“我给你下面吃！”拉斐尔自告奋勇。
梅丹佐一愣：“就这样？”
拉斐尔茫然道：“有面吃已经很好了。”
梅丹佐被他这么低的礼物档次噎住了，只能道：“我不喜欢吃面。”
“那……吃饺子？”拉斐尔想到在诺亚方舟吃过一次的东西，听石飞侠说是人类在庆祝时会吃到的，为难道：“可我不太会做。”
……那是什么东西？梅丹佐无语地想，但他又不好意思问，猜想应该是比面高档些的食物，便含糊地答应了。

“你这几天都没去过圣殿。”梅丹佐打开门，无奈地看着还在赖床的拉斐尔。从陪玩到蹭吃蹭喝到蹭床，这家伙死皮赖脸的程度让他的冷嘲热讽全然没了发挥的余地，怎么都赶不走。
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棂丝丝缕缕地落在拉斐尔的身上，将一张粉润精致的小脸映得晶莹剔透，玫瑰色的碎发柔软地缠卷着身体，他抱着被子睡得正香，颊上还泛着浅浅的红晕。
梅丹佐无声看了他一会儿，站起身时才发觉自己原本冷淡的心正被怜爱逐渐盈满。
——这种像养儿子一样的心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梅丹佐，听说这几天拉斐尔都在你那？”下了会，加百列有些不可置信地道。
梅丹佐面上忽然有点挂不住，加百列的语气好像向来风流的自己被套牢了一样，他怎么会被拉斐尔套牢？“哈，我亲爱的加百列，你知道的，他总是缠我缠得紧，我也没有办法。”
加百列湖蓝色的明眸在他脸上一转，不满道：“梅丹佐，你总是这样，口不对心。偏有个爱自找苦吃的拉斐尔喜欢你，好几天没见他了，不知道他是不是又瘦了。今晚你的生日宴我可要好好看看。”
梅丹佐嘴角一抽：瘦？那小孩可是被养得健康圆润得很。
梅丹佐回来的时候，拉斐尔刚刚起床。
没有米迦勒和工作打扰的早晨，醒来就能闻见早点的香气，这样的日子真是太舒适了。
拉斐尔惆怅地摸着自己肥了一圈的肚子，对这个身体他真是太不满意了，没有腹肌也就算了，怎么还那么不挺事，一吃就胖呢？他明明一直为不能回去而难过的。这么想着，拉斐尔摇摇晃晃地爬起来换衣服。
“哟，早。”梅丹佐坐在餐桌后，见他来了，抖抖报纸象征性地打了个招呼。
拉斐尔爬到椅子上，抓过烤好的面包。
梅丹佐在报纸后面翻了个白眼，对他叉着面包放进果酱罐里蘸着吃的动作非常不满。这还让不让自己吃了，果酱罐里都是他的口水。
“用餐刀！”梅丹佐放下报纸，把餐刀往他面前推了推。
拉斐尔吮掉面包上的果酱，依依不舍地把面包放下来：“不用了，我要减肥。”
梅丹佐忽然觉得他这表情很有趣，怂恿道：“今晚的宴席上会有很多好吃的。”
拉斐尔踌躇了一会儿，为难道：“可我晚上要包饺子。”
梅丹佐这才反应过来，没想到他还记得。
他忽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掩饰般地侧过脸，模糊道：“我回来会很晚的，况且加百列也想见见你。”
拉斐尔无所谓地挥手：“我又不认识她，不想见。”
梅丹佐说不出话来：“你真的全忘了？连加百列都不记得了？”
拉斐尔纳闷道：“我没说我忘了啊，我本来就不认识她。”
梅丹佐把他的解释当耳旁风，怜悯道：“记忆力差也是智力不够的一种体现。”
拉斐尔放弃了和他沟通，叹息道：“我会搭理你才是智力不够的体现。”
离宴席开始还有一段时间，换好了衣服的梅丹佐坐在桌后静静看着忙碌的拉斐尔。
为了能够到备菜台，他又变成了大人的样子，瑰红的发丝束起，只有几丝落在白皙的腮侧，半掩间能看见盈盈弯起的睫羽。背影还是那么的修长优雅，只是原本的削瘦变柔和了一些，袍子里裹着的身体少了几分以前空荡荡的脆弱，相比精致的瓷器更像是温润的玉器。
梅丹佐在观察着拉斐尔，以他自己没有意识到的细致和怜惜。
“做得不好吃你也吃吗？”拉斐尔转头问。
梅丹佐看见他颊上沾了一点面粉，刚想取笑，话到嘴边又变成坚定的一声：“吃。”
拉斐尔满意地道：“态度不错，勇气可嘉。”
梅丹佐：“……”
“你要对我有信心。虽然我没有做过，”拉斐尔开始剁馅：“不过想来不过如此，以我的智慧来说这是小菜……啊！”
“怎么了？”梅丹佐探长了脖子。
“没什么。”他背着他，声音闷闷的：“切到手了。”
梅丹佐的心忽然变得酸涩又柔软，一种想将眼前人拥进怀里温柔亲吻的冲动蔓上来。
这么想着不知不觉他已经走到他背后，轻轻将他环住了，低笑道：“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是你的身体没跟上你的智慧。”
“说的对。”拉斐尔欣然接受：“你终于懂我的意思了？看来也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笨嘛。”
梅丹佐索然寡味地放开手。
梅丹佐的生日宴，自然有很多人来送礼物。而礼物，不止是东西，也可以是性感漂亮合心意的女天使。
梅丹佐随意地选了几个后，便懒洋洋地斜倚在椅子上看她们卖力的表演。
加百列这次送了一根漂亮的湖蓝色腰带，上面用银线暗绣着星辰云纹，拿在手里折着光看有一种似水流淌的温柔。他把腰带拿在手上翻来覆去地把玩着，心想着把它系在拉斐尔腰上时的样子。
“好看吧。”加百列大咧咧地坐过来。
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梅丹佐被她冷不丁的话声惊了一跳，不过他马上摆正了面色：“哼……一般货色，不适合我。”
“我是想着拉斐尔的样子挑的。”加百列直认不讳。
梅丹佐不冷不热地道：“你这是在给谁送生日礼物？”
“他怎么没来？”加百列不答反问。
梅丹佐摊了摊手：“他说不想见你。”他可不算骗人，小拉斐尔的确是那么说的。
加百列一脸受到打击的震惊：“不会吧？你骗我，拉斐尔从来不会说那种话！”
梅丹佐啜了口酒，耸耸肩。
“梅丹佐，生日快乐。”一身白袍的米迦勒远远走过来，向他道贺。这么多年过去，他的容貌变得漂亮又英气，唇角的笑容自信洒脱，姿态也矜持稳重了许多。腕上一串银链，悉悉索索地撞击出清脆的声响，在一片喧闹中仿佛时光在低吟轻唱。
梅丹佐微笑点头，想到很多年前的某个生日宴上，那个举止滑稽，浑身焦黑就像一只烤鸡的伊撒尔。
同样，那夜里后来迷离的云雾和星光，柔和动听的竖琴声以及复活生命之树那刻拉斐尔憔悴的面容突然也格外清晰。
那时满心嘲讽，不懂珍惜，现在想起来，好像没听他见他那清婉的嗓音说一句生日快乐这个生日就不完满。
“有点想回去了呢。”梅丹佐笑叹着摇摇头，“该用什么借口好呢？”
加百列惊奇地看着他：“纵情享乐的梅丹佐殿下这是怎么了，宴会不闹到深夜就散场，这可不是你的风格。”
梅丹佐笑道：“尤菲勒真是一点都不尽心，这里的菜不合我的胃口。”
“喔？”加百列突然了悟，微笑道：“说到拉斐尔的好手艺，我倒也有点想念了。”
“没你的份。”梅丹佐笑着起身，把加百列的笑骂声抛在身后。

Chapter6.伊甸』
风和日丽的午后，梅丹佐拉着拉斐尔坐在生命树下缅怀往事。
“你不记得了吗，那时候刚见你，你还是生命之树的守护者，那么小，一点都不起眼……”梅丹佐追忆着很久以前的初见，声音有些飘渺。
拉斐尔手一翻露出刚刚偷偷藏在手里的智慧果，趁梅丹佐不注意仔细嗅了嗅，卡擦咬了一大口，含混道：“生命树有什么好守的。智慧树才该守吧，以前别西卜老拉着我们去偷果子吃。”
梅丹佐突然转头，拉斐尔反应很快，他回头的瞬间就停下了咀嚼的动作。
梅丹佐无语看着他被塞得鼓鼓囊囊的小脸：“你的脸怎么又圆了一圈。”
拉斐尔被哽得直翻白眼。
“还圆得那么凹凸不平。”梅丹佐说完，叹了口气：“你吃吧，我不会逼你减肥了。”
拉斐尔露出“这样才对嘛”的轻松神情，立即抖了抖衣襟，顿时好几个红扑扑的智慧果滚了出来，滴溜溜地落在草地里。
梅丹佐：“我能不能问一下，你刚才到底是把它们藏在哪里才蒙混过关的？”
拉斐尔理所当然道：“长小天使的地方啊。”
梅丹佐嘴角一抽，扭过头去。他不说话，拉斐尔自然也没什么话说，一片寂静里只有他咬果子的声音，清脆得很。
没一会儿梅丹佐就又忍不住了：“这个很好吃吗？”
拉斐尔顿了一会儿，轻声道：“我不知道。”
梅丹佐一阵无语，就听他轻声接了下去：“我们那里的智慧果树被烧了，再也吃不到了。我以前不觉得它有什么特别，但没有了之后，有时又会很想念。”
“路西法还没堕天的时候，别西卜和玛门他们也爱去伊甸园。别西卜是去偷果子吃的，玛门是去数地上的金币的。他们喜欢拉上阿斯和阿巴顿，所以我和加百列也总是跟着。别西卜吃的太多，被管理者追着打也不肯放，他有时候会替我们也摘几个，大家就一起边逃边吃。如果有谁跑不动掉队了，大家都会很自觉地停下来一起受罚。那时我们都还是普通天使，可那时的开心和亲密后来再也找不回来了。”
“我很喜欢他们，我也很讨厌他们。”拉斐尔闷着声音，他抱起膝，把头埋在臂弯里。
梅丹佐听不懂他说的，自以为这是他遐想的记忆，或者是梦境。然而这段话里相似的情怀打动了他，让他不自觉地想起年少的自己和拉菲。
他从来没有想过拉菲隽永如水的感情对自己的影响，那个有温柔到深刻的眼神的半魔天使死了，他惆怅过，惋惜过，但也不过如此，过深的感情——不管是友情还是爱情，都是风流随性的梅丹佐不惯背负的，毁了反倒一阵轻松。偶尔翻出来惦念，还能感慨一下自己的长情，连这么久远的事、这么卑微的伙伴都还记得。
后来又有了拉斐尔，包容自己甚于一切。风雪夜归，总能看见他孤立守望的背影，繁华尽歇，也总能寻到他为他长留的一盏暖光。习惯了之后这些就变成了生活中理所当然的存在，梅丹佐还没来得及去想如果拉斐尔真的不见了自己的生活轨迹又会发生怎样的改变。
也许就像他说的，没了智慧果后才想吃，想要的不是那个味道，而是当年大家在一起的那段时光。
“我想回去。”拉斐尔揪着草，小声说。
梅丹佐回过神来：“去哪？”他的声音带了不易察觉的紧张。
“回我原来的地方，这里不属于我。”
这句话在梅丹佐耳里变了味。拉斐尔说的是回低等天使的地方去？自己一直说他不适合圣浮利亚，讽刺他为了留在这里不择手段，可他真的要回去了……
“不准！”梅丹佐忽然大声道，看见拉斐尔望过来的困惑的目光，下意识地用冷笑掩饰着内心的惊慌：“谁允许你说走就走？拉斐尔殿下，你欠的债这辈子都还不完，休想一走了之了。”
拉斐尔茫然：“我欠你很多钱？”
梅丹佐语塞。
“留下来没意思。”拉斐尔兀自道：“我在原来的地方天天有很多工作要忙，现在不知道积压成了什么样子。感情也一团乱。我有一个喜欢的人，我们曾经很好。后来……”
梅丹佐默默听着他的故事。莎拉和伊万杰琳是那么相似，神的旨意也是那么相似，只是在他的故事里，他是失手，而在现实里，他是故意，为了一己私欲。
梅丹佐越发地相信拉斐尔所说的过往，是他平日里臆想的梦境。
“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和你说这些吗？”拉斐尔忽然顿住，侧头看他。
梅丹佐玩味似地弯起唇：“为了让我意识到你在身边的重要性？”
拉斐尔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道：“很多时候我都问自己为什么要坚持下来……”
梅丹佐一怔。
拉斐尔弯起唇：“阿斯和你很像，都是背负着过去不肯放手的性格。可他是因为愧疚，你是因为情商低。我想如果继续坚持的话，说不定总有一天能成功，可如果放弃了，就连最后那点不确定的希望都没了。”
“你……想过放弃？”梅丹佐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声音为什么会有点涩。
拉斐尔瞄了他一眼：“怎么？觉得失望？”
“不，我只是没想到。”
“梅丹佐，你有没有追过人？”拉斐尔问。
梅丹佐想到米迦勒，眼神一黯，嘴硬道：“没，我从来不追人。”
拉斐尔打量着周围：“绕天堂飞一圈要多久？”
梅丹佐奇怪地道：“大概……大概半天吧。”
“嗯，那你坚持飞完100000000000000圈再来跟我谈这个问题吧。”
梅丹佐：“……”
“你没经历过，所以你不懂。你不懂，情商太低，沟通不了。”拉斐尔咬下最后一口嘎嘣脆的智慧果，忽然想到什么，把手里的果核递了过去，愣道：“我忘了，应该给你留一点的。不然你将就点，把核吃了？”
梅丹佐没好气地道：“智慧果是给没开化过智力的天使吃的，我才没兴趣。”
“我就是这个意思，你确定没有兴趣？”
“……”

“我们回去吧。”沉默着晒了半天的太阳，梅丹佐道。
拉斐尔在草地上眯得正惬意，闻言挥了挥手，言简意赅：“背。”
梅丹佐：“你想得美。”
拉斐尔无可无不可地放下手，拖长了音叫他：“梅丹佐啊。”
梅丹佐懒得理他。
“我要是永远也变不回过去那个样子，你会难过吗？”
梅丹佐一阵迷茫。拉斐尔失忆了，不记得从前有多执着于他，以后也不会再缠着他，甚至会爱上别的人——他会难过吗？
拉斐尔撇了撇嘴：“你看上去好像一点都不在意。按理说如果是情人的话，其中一方失忆了，另一个总会着急的吧？”
“我们不是情人。”梅丹佐下意识否认。
拉斐尔诧异地看过来：“你不是说自己是小天使的爹？”
“那是……不小心的。”梅丹佐低声道：“如果不是你突然忘了一切，你也会选择把它拿掉。”
拉斐尔才明白为什么最初梅丹佐会说这个孩子是个负担，原来这两人是这样的相处模式。想到那天在雷镜中看到的景象，他忍不住道：“我们是……床伴关系？”
梅丹佐默认。
拉斐尔突然说不出话来。想到自己刚穿过来时全身散了架似的疼，没想到眼前的天使滥性成这样：“所以说，你对我，毫无感情？”
梅丹佐不想承认有，但拉斐尔那决绝的小眼神儿让他的心打了个突，果断的拒绝在口里转了转，硬生生变成了：“我不知道。”
他自我感觉这样的答案已够得上进步委婉，没有冷嘲热讽，语气也很是老实诚恳，若是以前的拉斐尔听了说不定要喜极而泣。
可惜现在的拉斐尔一点喜的样子都没，反而还很嫌恶地挥了挥手，“你快给我闭嘴。虽然我没什么感觉，但小天使听了会哭的。”
“他听不见的。”梅丹佐无语。
拉斐尔面无表情地抓起地上的果核丢他。
梅丹佐连偏两次头才躲开连续的果核攻击，刚一定神，就见拉斐尔手上不知何时凝形的光剑正轻轻地指在自己的鼻尖，随着他的动作晃啊晃。
“梅丹佐啊。”拉斐尔漫不经心地道：“我想来想去，你还是别叫这名了，太侮辱这个名字了。我给你想了个新的，梅渣怎么样？好听又好记。”
梅丹佐冷声道：“小拉斐尔，快把剑放下，我的容忍是有限度的。”
“既然你也觉得不错，那我们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拉斐尔无所谓。
“拉斐尔！”梅丹佐提高了声音。
“啊，好恐怖。”拉斐尔微笑着，懒洋洋地站起来，变成了大人的样子：“我打混沌神的时候都没手软过，现在就来给你长长教训。”
梅丹佐完全没想到向来温和柔顺的拉斐尔一出手就是这么刁难的招，每一剑都是冲着他脸上招呼的。按说火系克风系，拉斐尔和他动手应该没有胜算，可他这也太剑走偏锋了，什么时候抛弃了大魔法改走战斗风格的？
“等等！”梅丹佐忍不住道：“你不会是把魔法咒语也给忘了吧？！”
“我还会魔法？”拉斐尔愣了愣，喜道：“很好，收拾了你我就去学。”
他说话归说话，手底下却是一点也不含糊，梅丹佐被他逼得无法，只能打起精神用火系魔法回防。
混战中，拉斐尔忽然退后两步，一脸痛苦地捂住了胸口。
梅丹佐一惊，顾不得招式的反噬，硬生生止住了向他身上烧去的一撮火苗：“你怎么了？是不是小天使……”他的语气有些懊恼。在孕期的炽天使能力是很不稳定的，如果过度使用就会造成体内能量的失衡，不管是对胎儿还是主人都会有很大的负面影响。
拉斐尔紧紧皱着眉，小脸惨白惨白的，冷汗都渗了出来。
梅丹佐刚想把他抱进怀里带回去，就被他一把推开了。
“……呕。”他转过身扶着树吐了。
梅丹佐：“……”
好半天。
拉斐尔平静地捶了捶胸口：“吃太多，一动就顶着胃了。”
梅丹佐直到这时才呼出口气，直起了僵硬的身体。他这时才发现自己满手的冷汗。
“我们回去吧。”他又一次说。
【我是本章附带的小剧场】
“路西法又要过生日了，这次你们准备送什么？”加百列伸了个懒腰，阖上桌上的文件。
米迦勒耸了耸肩：“去年送了按*棒，今年打算送根挠痒棒。”
乌利尔：“我没米迦勒这么有钱，我还是送他自己拍的片子吧，这次是‘地狱惊情五百年（下）’。”
加百列道：“我也还是老样子，煲汤吧。上次拉斐尔回来不是说路西法称赞我的汤好喝？”对此他沾沾自喜了好一段时间。
不明所以的拉斐尔只能回以礼节性的微笑。
“拉斐尔，你呢？还是老样子？”米迦勒扬扬眉。
拉斐尔头疼道：“老样子？”
“米迦勒，你忘了，他失忆了。”加百列拍着拉斐尔的肩膀，笑道：“你每次都是代表我们去的，万年不变的礼物是生日快乐歌——虽然路西法从来没有听完过。”
“听上去好像没什么诚意。”拉斐尔犹豫。
“这样省钱。”加百列理所当然道。
乌利尔认真地点头附议。
拉斐尔：“……”
今年魔王陛下的生日宴，菜色特别丰盛。
丰盛到宰相别西卜恨不得把脸埋在盘子里不起来。
玛门一脸惊奇：“好吃！拉斐尔，我从来不知道你会做饭！”
波吉都不知道该吃哪样了，小嘴塞得满满的，还要抽空赞叹：“老师太棒了，又温柔又聪明还会家务，我最喜欢老师了，老师以后经常做给我吃好不好？”
路西法动作很优雅，可每筷都带着相当的数量。他的称赞也很言简意赅：“很好，谢谢。”
阿巴顿翘起大拇指：“你小子行啊！考不考虑来地狱混？”
拉斐尔有些不好意思：“这没什么。”他见阿斯蒙蒂斯羞涩地坐在一边，明显让着那些开吃正欢的魔王们的样子，便主动拿盘子拨了些菜，递到他身前。
阿斯蒙蒂斯抬头看他。
“你也吃。”他轻声道。
玛门忍不住了，第一个道：“你看神棍都为你做到这份上了，从了他吧。”
阿巴顿也嚷嚷道：“就是啊，从了吧。”
“从了他吧，从了他吧……”
拉斐尔从没想过魔王们也会像这样起哄。
别西卜终于愿意把脸从食物里抬起来了，他艰难地咽下食物，一锤定音：“阿斯，一定要让他嫁过来，这样我们以后就能天天来你这蹭饭吃了。”
阿斯蒙蒂斯：“……”
【chapter5，end__】

Chapter7. 甜梦惑梦』
梅丹佐的翅膀很大，当六扇全部张开飞翔时既平稳又优雅，就像蓝天里的一道金色弧光。曾经有个女天使说他在飞翔时专注的神色最性感迷人，因为给人难得的安全感。
可是梅丹佐很少飞，享乐主义的他认为这种带有原始体劳意味的行为不论再怎么迷人都透着股穷逼的味道，所以他一般都会选择马车或者骑兽，于是能贴身感受到那种安全感的也就更加寥寥无几。
梅丹佐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背拉斐尔，并且还乐此不疲地背了一次又背第二次。
“煤渣。”拉斐尔轻声叫他。
“嗯？”
“我要走了。”
梅丹佐愣住。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一阵阵地发冷又绞紧，只有一个念头越扩越大：他要离开自己了？抛下一切、毫无留恋？
——那自己还一直坚守的仇恨和折磨究竟还有什么意义呢。
他在怔神，拉斐尔兀自接了下去：“以前不知道我们的关系，担心一走了之会让你伤心。不过现在既然是这样……那就没什么关系了吧。”
“为什么要走？”梅丹佐涩声道。
拉斐尔拍拍他的头：“总是赖在你家里也不行，我得找到回去的办法。你那声音是怎么回事？我走了你不就自由了？”
梅丹佐忽然想起他已经失忆了，自己对于他和米迦勒加百列他们并没有任何区别，过往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他既然能一口回绝加百列的邀请，那也没什么理由一直腻在他的身边。
是了，他们之间现在不存在任何感情。
“你会去哪？”梅丹佐问。
“随便逛逛吧。对了，还有小天使，你不要的话就我带着了。”
梅丹佐沉默。
拉斐尔无趣地枕着他宽阔的肩膀开始打瞌睡。这个身体很容易累，不知道是怀了小天使还是天生的体质弱。加上刚才的战斗耗费了他很大一部分体力，此时说了几句话困意就忍不住地袭上来，他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
“我要的。”好一会儿，梅丹佐才回话。
……没有回音。
梅丹佐的心忐忑不定。想到拉斐尔刚才生气的样子，他一定不会放心把孩子托付给自己吧。
当初说拿掉的也是自己，他又有什么资格去说要呢？
“你能不能……留下来？”
梅丹佐的声音很轻，风声卷涌过耳膜，一下就把那句小心的请求湮没了过去。它飘渺得就连梅丹佐自己都怀疑它是否发出了。
一直到他收翅停在府邸前，拉斐尔都没有出声。
梅丹佐不安地晃了晃身子，把他从自己背上扯下来。
拉斐尔惺忪着睡眼打量着四周，白皙的小脸上还有一块枕着他后领留下的红痕，红润的小嘴旁一滩明晃晃的口水印。
梅丹佐真心觉得他刚才那些因为等不到回音而生的紧张和焦急都该拿去喂狮鹫兽！他在紧张什么？自作多情什么？人家明明睡得正舒爽！他站在那咬牙切齿地瞪了他半天，终于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抖着嘴角去摸自己湿漉漉的后颈。
“啊。回来了。”拉斐尔抹了抹嘴。
梅丹佐的心又提起来了：“你刚才说你要走……”会不会是梦话？这样的想法让他升起一丝美好的希望。
“哦对，要走。”拉斐尔兴致勃勃地张开手，坚定道：“我想过了，这是命运给勇者的挑战！我一定会突破困难，找到世间的真理的。我要征服这个世……”
他慷慨激昂的演说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尤菲勒来了。
“殿下、拉斐尔殿下，你们回来了。厨子说奇异果玫瑰酥和天草冻奶茶刚做好。”
“……好棒！”拉斐尔立即迈着小短腿跑了过去。
梅丹佐眸色深沉地盯着他的背影。
尤菲勒看着他，不禁道：“殿下，您在想什么？”
“尤菲勒，我看上去是不是很傻？”
尤菲勒被吓住了，连忙道：“殿下，您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再去找两个手艺好些的厨子来吧。”梅丹佐深吸一口气，转身回房。
吃过晚餐和甜点，各自洗漱后又相对无事地看了会儿文件，就到了该道晚安的时候了。梅丹佐收起手头的书卷，侧头去看拉斐尔，却见他又无聊地窝在沙发里睡着了，小手还捏着那本“七德行”的一角，只差一点便要掉到地上。
梅丹佐把书捡起来放好，抱他回卧室。
拉斐尔在他怀里翻了个身，柔软的红发在他的手心散开，暖暖的鼻息拂着梅丹佐的耳畔，一丝幽淡的玫瑰暖香跟着沁了过来，莫名激得梅丹佐心里一荡，下腹起了一阵燥火。
话说……自从这家伙变小后缠他缠得紧，他都有好久没有找过伴了。
要不要把他弄醒了再……算了，还是去找个女天使吧。
梅丹佐抓着自己的头发望天叹气，刚想付诸于行动，拉斐尔已经迷迷糊糊地醒了：“你不睡吗？”
“我还不累。”梅丹佐思考着要不要厚着脸皮要求他变成大人的样子。
“不累啊。”拉斐尔打了个哈欠，眼里浮起一层薄雾：“做点运动就累了。”
梅丹佐眼睛一亮，刚想顺势要求，就听拉斐尔接了下去：“你出去跑两圈吧，别在这走来走去的，吵死了，我困得很。”
梅丹佐：“……”
梅丹佐最终还是默默把拉斐尔放床上了。小孩儿的头挨到了柔软的枕头，满足地蹭了蹭，还弯起眼对他笑了笑：“晚安。”
一直到关上门，梅丹佐的脑海里还在不停回放他那个甜美又满足的笑脸。
“好久没看到过了啊。”他喃喃。

这夜里梅丹佐做了个梦。
在梦里他并没有感觉到这只是思绪遗留的幻境，也许是因为情境过于美好，画面里充斥着一团团柔和透亮的光，拉着他的意识一刻不停地往里陷落进去。
他看见远远的树下，拉菲正安静地坐在那，曳地的袍角旁栖满了白色的落花。
他向他跑过去。
“梅丹佐殿下。”拉菲那张精致的小脸仿佛会发亮，唇角有掩不住的笑意：“您怎么来了？”
“拉菲，最近天堂很忙，你也知道魔族总是不安分，所以过两天我就要带军团出发去灭灭那群家伙的威风啦。”梅丹佐这么说着，发现拉菲突然变得很紧张，拧着细细的眉不安又不舍。
“会受伤吗？你……你可千万不能有事……”他说得吞吞吐吐，难过得简直要哭出来了。
“不会的，这不是还有生命之树嘛。”梅丹佐笑着安慰他，看着拉菲兀自在那手足无措，忽然就觉得这种手足无措的样子可爱透了，他怎么能因为这点小事就急成这样。
心里一动，就轻轻把他拽进怀里搂住了。
他身上有一种淡淡的混合了玫瑰香味的草木清香，不似惯常闻到的扑鼻的香水味，却更加的舒服怡人。梅丹佐把脸埋在他柔软的发间，搂着他柔软纤细的腰身，下半身的欲望忽然蠢蠢欲动：“拉菲……”
眼前的景色忽然变了，雾蒙蒙的一片。水汽扑在脸上，感觉不到凉爽，却有点潮湿的热意。他抹了把脸上的水珠，低头看去。
怀里的人雪肤花容，水汽里漂亮的身体犹如艺术品，而上面弥漫的红晕则使他带上了活气的蛊惑。那向来盈盈顾盼的玛瑙色眸子此时半开半阖，有一点微醺时的放纵和慵懒，看在眼里只觉得媚意惊人。他哑了一点声音，低声叫他：“梅丹佐……”
不知为什么，那一点沙哑听在耳里竟然很是甜腻。
梅丹佐被这声呼唤叫得通体舒畅。
很快他就发现这些不过是开胃前菜。
他的身体攀附着他的，柔软得像一截藤蔓，完全顺从着他狂猛的索求，轻轻地搅动着水波。那种水拍打着岩壁的声音因配合了某种韵律而显得格外煽情，一声比一声更加激烈。梅丹佐喜欢在伴侣的身上留下痕迹，何况拉菲锁骨和肩颈的肌肤又是那么柔嫩，轻轻的吮咬就能留下斑驳的红痕。
圣水顺着他精致的下颌淌下，点滴落在白皙如玉的胸膛，梅丹佐握着他的细腰，着迷似地轻嗅他颈间那种微甜的芳香气息。拉菲动情的喘息声低低地在耳边环绕，打开了身体任他予取予求。梅丹佐只觉得自己的血都沸腾起来，气息不自觉地急促，几乎想溺死这具身体带来的极乐里。
………………
梅丹佐睁开眼。
眼睛刚刚看清房里熟悉的摆设，他就瞬间明白了自己刚才在做什么，恼怒地抿起嘴。
一定是太久没有找伴的关系……
他掀开被子，在房里四处踱步。
梦里那种沉迷惑魅的滋味从残留的思绪扩散到四肢百骸，连皮肤末梢都隐隐带了种情欲的酥麻。
梅丹佐开始认识自己没了拉斐尔就不行。
就算只是身体上的，他也从未这么强烈地想要一个人，想了一次又一次，想到即使心里讨厌，分分合合也在床上纠缠了几千个伯度。
梅丹佐抹了把脸，果断决定去隔壁敲门。他可不能委屈了自己。

Chapter8.补习』
梅丹佐把书放在桌上，沉着脸轻轻地敲了敲。
沉重的硬皮书在楠木桌上发出闷哑的震响，把对面睡到一半的拉斐尔吵醒了，他迷茫地睁开惺忪的睡眼，不明所以地看着梅丹佐。
“我有些话想跟你说。”梅丹佐沉吟了许久，终于开口。
在他酝酿的当口，拉斐尔的头又有一点一点下沉的趋向。
“快醒醒！”梅丹佐忍不住升高了些音调。
拉斐尔耷拉着眼皮：“刚吃饱，我好困……”
“拉斐尔，我们重新开始吧。”
“什么呀，”拉斐尔糊涂地道：“为什么要重新来，你是想玩弄我的感情吗？”
梅丹佐暗喜：“是吗？你对我……有感情？”
拉斐尔一凛，戒备地看着他：“你想干什么？”
“我想……”梅丹佐猛地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拉斐尔，我什么都不想干。我只想跟你好好谈谈。”
拉斐尔等他说下去。
“我承认，曾经我的确一直不拿你当回事。”梅丹佐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
拉斐尔了然道：“我知道的，我们是你爽我不一定爽、但你不爽我一定爽不了的关系。”
梅丹佐被他“爽”得有点晕，又有点尴尬：“别这么说嘛。在你失忆的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过去是我对你太不上心，做了一些事，伤害了一直很在乎我的你。”
拉斐尔：“是因为最近你的肉体得不到满足，所以空虚的精神终于愿意分出一部分去思考问题了吗？”
梅丹佐不是滋味：“我也不是只用下半身思考的。”
拉斐尔换了个姿势倚在桌上，舔了舔嘴唇：“嗯，也没什么好谈的，我们去床上吧。”
“好！”梅丹佐当即热切地站起身。
拉斐尔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梅丹佐又尴尬地坐了回去：“呃，我是想，坐在床上聊，比较能调动感情。”
拉斐尔：“你是用你的下半身调动感情的吗？”
梅丹佐不开心了：“你对我的下半身有什么不满吗？”
“不。”出乎他意料的，拉斐尔竟然一口回绝。
梅丹佐的心情稍稍好转。他对自己的下半身还是有信心的。
“我只是对你浑身都很不满而已。”拉斐尔补充完整。
梅丹佐沉默：“我想说回正题。”
拉斐尔惊奇道：“我以为刚才那几句话就已经把你能继续谈话的智商消耗完了。”
梅丹佐终于觉察出不对来：“你为什么那么针对我？”
拉斐尔漠然道：“因为这样你不爽，我很爽。”
梅丹佐用力敲着桌子：“拉斐尔，我想认真和你谈。”
拉斐尔淡淡道：“想认真，先拿出诚意来。”
梅丹佐抿唇。
“你根本没意识到我想要的是什么，认真的结果是什么，你现在想跟我谈，只不过你觉得现在这样很不快乐。”
梅丹佐嘴硬道：“不快乐？我不觉得。你有了孩子，我只是想好好规划一下我们未来的生活。”
拉斐尔想了想：“我想好了要带着小天使到处走走的。”
梅丹佐一愣，恼怒道：“你不打算回来了？哼……也好，反正我床伴多得很，少你一个不少，你要走趁早，天天都对着你这张脸，你不腻我还腻呢。”
“看，又来了。梅丹佐，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
“我幼稚？拉斐尔，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
拉斐尔懒得理他，揉着眼睛径自往卧室走。
“你给我站住！我要和你谈……不，我要和你做！”梅丹佐气急败坏地追上来。
拉斐尔冷笑一声：“这么饥渴就去买根按摩棒纾解一下。”
梅丹佐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
拉斐尔爬到床上，倒好像真的很困似的，被子才拉到一半就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
梅丹佐下意识地帮他掖好被角。
“喂。”他轻声叫他。
拉斐尔没答话。
“你这么容易犯困，是不是怀着小天使，没精神？”
“天太闷。”他恹恹的。
梅丹佐轻手轻脚地帮他解开领口的扣子：“我想摸摸小天使。”
拉斐尔斜眼觑他。
“放心，我不是要摸你。”
“……”拉斐尔郁闷道：“你说话的时候能不能过过脑？”
抱怨归抱怨，他还是翻了个身，从侧躺变成平躺。反正这身体也不是他的，只要不是太出格的动作，他还是能接受的。
梅丹佐小心地俯下身，听着他胸腔里的两种心跳。
他松了口气：“看你好吃好睡，都没什么不良反应，我还常怀疑你是不是怀了个死胎。”
拉斐尔无语地看着他。
梅丹佐被他略带鄙视的目光看得眉角一跳，色厉内荏地道：“你不是也不知道！是谁最早说小天使长在肚子上的？”
拉斐尔：“请问你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把自己和失忆了的我放在一起比较的？”
梅丹佐拂袖。
拉斐尔无可无不可地继续睡。
“拉斐尔。”梅丹佐又转回来了，看了他的睡容半晌，忽然出声：“我还是喜欢你以前的样子。”
拉斐尔闭着眼睛道：“我以前什么样子？”
梅丹佐想了想，有些不自在地道：“很温柔……各方面都很迁就我。”
“你想要我变回去，是因为你最近缺保姆？”
梅丹佐语塞。
“除了这些呢？你再好好想想。”拉斐尔拉起被子蒙住头：“我要睡了。”
梅丹佐低头看着他，眼色复杂。
“啊，到了饭点记得叫我。”
梅丹佐：“……”

晚餐时分，梅丹佐提起工作的事。
“你都好久没去神殿了，加百列问了我几回，还以为我把你藏起来了。”他半真半假地抱怨：“还有修书的事，你这一失忆，进度就跟不上了。”
“修书？”拉斐尔停下搅拌蔬菜沙拉的手。
梅丹佐见他的注意力被吸引，心里一得意：“天界的资料书经常需要更新。你作为风系大天使，当然要负责相关魔法学术书的修订。”
拉斐尔一阵头疼。他很久没用风魔法了，只怕现在连咒语都背不利索。就算他背得利索，这里用的咒语恐怕也和自己那边的不一样，更别说编书了。
梅丹佐观察着他的表情：“你不会是……不记得了吧？”
“嗯。”拉斐尔很爽快地承认。
“咳。”梅丹佐送了一口沙拉到嘴里，左顾右盼，拿捏着腔调道：“这一点呢，我也想到了。可是你知道的，这个事是很重要的，这是你职责内的事嘛，你最近又旷班得厉害，再这样下去，影响不好啊……”
拉斐尔盯着少了一口的沙拉不说话。
“其实我倒是可以帮帮你。”见他不接茬，梅丹佐尴尬地又舀了一勺沙拉：“咳……嗯，只要你对我说几句好听的。”
拉斐尔：“好吃吗？”
梅丹佐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是说沙拉：“唔，还行吧。”比起生日那晚的饺子来说。
拉斐尔拨弄着盛沙拉的碟子：“我有个朋友，也喜欢吃沙拉。他家的厨子不会做沙拉，天天给他准备了牛排。可是他不吃牛排，只想着沙拉。沙拉难道比牛排好吗？我一直都想不通。”
梅丹佐有点跟不上他的思路，本想说“那你该让你的朋友换个厨子”，但又感觉拉斐尔并不是那个意思。
“也许你的朋友是素食主义者。”他想了想道。
不知为何这句话触怒了拉斐尔，他用叉子划拉着餐盘，发出一道刺耳的噪音：“你是说他看不上牛排吗？”
这下轮到梅丹佐头疼：“不是牛排不好，只是每个人的口味不同。”
“没法变吗？”
这句话里有浓浓的落寞。梅丹佐不忍道：“可能。但有些东西得不到的才是最好，你朋友想吃沙拉，你就摆着让他吃，说不定吃腻了，他就惦记起牛排的滋味了。”
“可是沙拉再也吃不到了。”拉斐尔闷声道。
梅丹佐无语。
“你刚才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拉斐尔话音一转：“我能理解为：你跟我上床，心里却想着米迦勒，是因为我太容易被你吃到了吗？”
梅丹佐不自在道：“小拉斐尔，吃这个字不要乱用。”
拉斐尔点头道：“看来晾你一段日子是正确的，让你能够明白我的重要性。你现在认识到错误了吗？”
梅丹佐诚恳道：“我认识到了，所以今晚你能给我做了吃吗？”
拉斐尔脸一红，义正词严地道：“煤渣，做和吃这两个字不要乱用。”
梅丹佐：“我是很认真地在用。”
“我们回到正题。”拉斐尔若无其事地忽略梅丹佐不满的眼光：“你刚才说要帮我。”
“哦，是的。”梅丹佐傲慢地道：“只要你说两句好听的来…求求我，我一高兴，说不定就帮你了。”
“好听的？”拉斐尔想了半天，皱眉道：“比如……‘我对你的下半身很满意’？”
梅丹佐喷茶。
拉斐尔抹了把脸，不满地看着他：“你能不能注意点儿？”
梅丹佐被呛得直咳嗽，捶着桌子道：“说别的！我难道没有别的值得你说了吗？！”
拉斐尔漂亮的玛瑙色眸子在他脸上凝注半晌。
梅丹佐表面平静、内心极不平静地和他对视着。
“我还是去拜托加百列吧。”拉斐尔率先挪开眼。
“……”梅丹佐掀桌。

【我是本章附带的小剧场】
“闭上眼……遐想你现在站在伊甸园中，这里有一望无垠的绿草地，地上有很多宝石，它们闪闪发亮，嗯，有金子、钻石、珍珠、玛瑙……”
米迦勒忍不住打断玛门：“你确定要在宝石的介绍上停顿这么久？”
“……好吧。”玛门摊了摊手，继续用柔和的音调催眠着拉斐尔：“你们奔跑着，看到了智慧树，它的枝叶很繁茂，上面结满了果子。别西卜正在招呼大家接住他丢下来的智慧果。”
拉斐尔的睫毛微微颤动。
“你们偷了智慧果，被管理者发现了。在逃跑的过程中你的脚扭了，阿斯背起你奔了一段……”
阿斯蒙蒂斯小声道：“这种时候脚扭的一般是我。”
玛门对他使了个眼色，继续道：“终于奔到安全地带，这里是你们约好的秘密地点，加百列正坐在那里煮汤，那汤看上去不太好喝。”
“其实还不错。”别西卜在一边插言。
“……”玛门额角的青筋一跳，他咬着牙齿微笑道：“我允许你们围观，但我恳请你们都闭上嘴。”
“别总说伊甸园了，那时候还没有我呢。”波吉抱着拉斐尔的手臂撒娇：“让老师多回想一下和我在一起的日子吧。”
阿巴顿冷静地道：“你是说那些他威胁你要把你带去第十界野外考察，而你天天想着法子让花瓶自由落体在他头上的日子吗？”
“很久没见阿巴顿逻辑清晰地说出这么长的句子了，真不错。”路西法称赞。
“看上去催眠的效果好像不太好。”梅塔特隆忧心地道。
拉斐尔睁开眼，歉然道：“算了吧，我会努力适应的，大家不必为了我费那么多心。”
玛门沉思。
一会儿后，他把所有看热闹的天使堕天使都赶了出去。
拉斐尔疑惑地看着他。
“把刚才的话都忘掉，我现在要说的才是重点。”玛门在他对面坐下来，一脸严肃。
拉斐尔耐心地听他说。
玛门清了清嗓子：“你很爱阿斯。早在天堂的时候，你就为了让他爱上你想尽了办法勾引他，只是阿斯不为所动。忘了阿斯不要紧，你不能忘记你是个受，你还总说想替他生个孩子。从前……从前你那么爱粘他，现在突然就变得那么冷淡了，阿斯的心里不知该有多难过。你得多为他考虑考虑。”
“波吉你看到了吧，就是为了能多见阿斯几面，你才主动请缨要当波吉的老师的呢。”和阿巴顿的拜托没关系，唔，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玛门说完，看着拉斐尔清澈温和的眼睛，柔声问：“听懂了吗？”
拉斐尔点点头，又迷茫地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玛门问。
“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我是为了你们的幸福着想啊！”玛门的表情诚恳得不得了：“也是为了缔造天堂地狱更加牢靠的合作关系。你和阿斯在一起了之后呢，我们就是一家人了，生意可以放在一起管，外交也可以放在一起做，都交给我，多省力啊。”
拉斐尔不好意思：“这样不好，太麻烦你了。况且米迦勒不会答应的。”
“拉斐尔，你以前可是从来不把米迦勒放在眼里的！”玛门继续给他洗脑。
“……可我现在放了。”
“我们先不谈米迦勒。”玛门决定一样一样地来：“我们现在先来说你和阿斯，我来教你如何做一个合格的、诱人的小受。”
拉斐尔脸红。
“首先你要知道怎样才能让他动心。他硬，你就软，他软，你就硬。这个事要技巧地来，不能让他有烦躁、抵触的情绪，也不能太顺着。”
“其次，切记不能太被动，有时要懂得欲擒故纵，知道吗？阿斯是很别扭的，他的话有时候要反过来听才行。他说‘我不喜欢’，就是‘我很喜欢’。他说‘你别这样’，就是‘你这样最好了’。他说‘我不在乎你’，就是‘我不能没有你’。”
拉斐尔咬了咬嘴唇：“这样也行？”
“当然。”玛门忽悠得更卖力：“所以，你脱光了躺在他床上的时候，切记不管他说什么都要反过来听！这样才能把生米煮成熟饭！”
“同样，你有时也要把话反过来讲。相信我，这样能增添美好小情趣，保持爱情历久弥新。恋情高温期时记得把对方晾一阵子，不要显出被对方吃定了的样子，只要总体的趋势是似水长流的就行。”看着拉斐尔纯粹信赖的目光，玛门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这些。
他不是该努力让拉斐尔被阿斯吃得死死的吗？
这个神棍突然变得这么温柔纯良，真是让他连骗都骗得不忍心呢。
不过想来遇到阿斯，他也不会吃什么亏。
只要把他洗脑洗成受就行了，坚决不让米迦勒那家伙有机会跑到地狱得瑟。玛门坚定着初衷。
“这样有用？”拉斐尔不确定地道。但又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睫微微闪动着，似乎陷入了沉思。
“不然你今晚就脱光了跑阿斯床上去试试？保证你夙愿成真。”玛门拍着胸口。阿斯啊，兄弟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拉斐尔：“……”
自己到底是哪里表现得让玛门觉得自己很饥渴呢？
chapter8，end___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