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漆黑的夜幕搭载在层层楼宇之上,像是一只随时准备起飞的巨鸟。偶尔一阵风,掀起一阵阵碧绿的树浪,层层叠叠,沙沙作响。路灯散发出幽暗的光,被半掩在树影下,摇摇晃晃,像是洒落在大海上的星光,波动着传递光芒。树叶的轮廓模模糊糊的描在地上,深深浅浅,绵延很远。
远离市中心的一排排矮矮的小屋团在一起,木头的,铝合金的窗子里,暖黄的,亮白的灯光,一个人的,一家人的微笑面庞。一群孩子跑过,欢笑着,推推搡搡。跌倒了,又很快被牵起,一排排小小的身影在地上拖着长长的尾巴,一起笑,一起跳。
柯南微微侧过身,和他们擦肩而过。快乐的味道在他的鼻尖呼啸而过,深深的印在眼底。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出来闲逛,只是无端觉得空荡荡的房子让他突感不自在了。可这个点出来才是真蠢,赶着饭点儿,只有匆匆忙忙归家的面孔——想来也遇不上什么事件。
柯南把手插在荷包里,一步三晃,活像个小流氓。
他想他的心乱了。变小的日子越久,心中的困惑就越是犀利。
他是谁?
江户川柯南?还是工藤新一?
也许以前他可以很肯定的说出心里的答案,但现在——时间过得越久,“江户川柯南”留给世界的痕迹越多,属于工藤新一的那部分生活就越是淡化——如梦一场。
维持现状?他怎么会甘心?他知道维持心中的正义就必然要付出代价。被仇视,被报复,他都能接受,但是如果是以人生为代价,如果是以他的存在为代价……难道就这样再长大一次吗?一个人真正的死亡是在最后一个人遗忘他的那一刻——那如果是他自己选择了遗忘,又该奢求谁会记得他曾今这样挣扎着辛苦的活着?这样看着自己的痕迹一点点被时间洗刷殆尽,看着自己相熟的风景一点点被代替?
怎么可能。
那变回去吗?回去面对自己编造出的所有谎言。告诉兰自己是那个一直跟在她身后小眼镜?告诉步美元太他们自己这么厉害其实是因为是个高二的侦探?告诉毛利大叔他之所以一帆风顺是因为平成年代的福尔摩斯和他的小道具们?
如何面对?
这就像是个死结,而黑衣组织则是为他系上绳结的人。变小,重新来过,却怎样也无法抓住属于自己的时光。
很多次他都想,如果当初他真的死了是不是都比现在要好的多。但他舍不得。舍不得那个痴心等待的青梅竹马,舍不得那对不靠谱的夫妇。舍不得那些千奇百怪的罪犯和他们犯下的罪行,想看着他们丑恶的样子再告诉自己要相信生命。还舍不得那个穿梭在月光下的宝石大盗,想揭开他那讨人嫌的笑靥和碍眼的单片眼镜,想狠狠地扒开他的伪装,看清他的谜团——是不是和那些人一样,丑恶冰冷,让人厌恶……
柯南突然倒抽了一口气,有些激动的心跳平复下来。他原地转了一圈,有些奇怪自己怎么走到了这么个无人的小公园。无聊的抬起脚,踩了地上的影子两下,影子张牙舞爪的动着,滑稽可笑,一如他现在的人生。
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