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褐发少年
>>>> 01
我至今还记得初见柳莲二时的场景。
那是我成为立海大新生后看到的第一场雪,大约是前一天晚上开始下的,早上出门时就看到周围白白的一片,茫茫的白雪反射着早晨温暖的阳光。隔壁养的猫和狗在院子里打架,两个小家伙的身上沾了雪,它们却丝毫不在意,依旧怒视着彼此。
那天我比往常起得要早些,是什么原因我早已记不得了,但我依旧庆幸着那天我没有赖床。因为还算早,到学校时几乎还没什么人,四周的白雪让我的眼睛稍稍有些花,于是我停下脚步,揉了揉酸涩的眼。再次睁眼时我看到了一幅迄今为止我见过的最美的一幅景象。
落满雪的樱花树下站着一个褐发少年,风吹落的树丫上的雪片,落在了少年随风飞扬的头发上。少年微微扬着头,眯着眼睛,看不出他的眼神聚焦在哪里。那一刻,我的大脑一瞬间不知怎的似乎不再运转了,我只是呆呆地看着那个少年,不能自已。
“莲二。”
突然,我听到有声音,便飞快地跑开,像怕被发现似的,等我停下来再回过头去时,只看见他和另外两个人一起离开,应该是他的朋友吧。
我第一次见到他,知道了他的名是“莲二”。
>>>> 02
那天以后似乎一切都不那么一样了,我开始早起,只希望可以再次遇见那个褐发少年,然而,遇见是偶然的,而这种偶然再也没有出现过。
直到某天,我听到死党加藤友子第N次提到我们这届三个一年级就成了网球部正选的帅哥,然后她还好死不死地拿出他们三个的照片,无视我独自泛着花痴。我无意间瞥了一眼照片。是那个少年!
初次见面一个多月后我才知道他的全名是柳莲二。
从那以后,我开始有意无意地听友子讲述关于超级三人组,尤其是柳的事,默默地将他的喜好记在心里,比如他喜欢收集数据,比如他喜欢清淡的食物,比如他喜欢夏目漱石的书……我从友子那里一点点地获取关于柳的信息,却没有注意到她谈论柳总是远多于其他两人,以及她眼中那种不逊于我的神色。
>>>> 03
国二时曾被友子硬拉着去看运动会,那天中午,我们去得很早,大约是正常人还在准备去吃午饭的时候吧,看台上人很少,三三两两的,友子挑了个很前面的位置,坐下后和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好像很激动的样子,而我因为没能去吃美味的午饭,只能在太阳心里啃面包而表示强烈不满。
又过了一会儿,看台上的人才渐渐多了起来,友子还在一旁得瑟着说,好在她有先见之明,不然我们就得做在后排,什么也看不见了。
我口头上说着瞧你那得瑟样,心里却还是很高兴。下午主要有一场4×100米接力,是的,友子虽然没告诉我这个消息,但我也知道,柳,参加了这个项目。
他跑的是最后一棒,而且他所跑的区域在我们的正前方。
那场比赛,他们班赢了。可在我眼里输赢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这场比赛,有他的出场。他跑得很快,一百米的距离,他瞬间就从我们面前跑过,伴随着四周此起彼伏的加油呐喊声。我和友子也拼命地喊着“加油、加油”,也不知道他能否听到。
他到达终点后友子突然来了句,“柳君跑起来的样子真的好帅啊,要是我以后的男朋友也这样就好了。”
“痴心妄想。”我一如既往淡定地敲醒她,也敲醒我自己。
对于我来说,柳真的是遥不可及的存在,一切,都只是我自己的妄想症。
>>>> 04
尽管如此,我对柳的感情也依旧保持着表面风平浪静内心激动万分的状态,要说一些插曲,便是升入国三以后的事了。
国三,我没有能和友子继续成为同班同学,但她却极为幸运地和柳同班,并且前后座。对于这一点,我若说不介意肯定是假的,但毕竟,友子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想因为这种事情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
对于她到底喜不喜欢柳这一点,我终究是没能找到答案。我也无数次暗自想着友子说不定可以像书中说的一样来一句“既然你喜欢,我就一定会祝福撮合你们,尽管我也喜欢。”
后来我才知道,年少时总会把未来,把生活想象得太美好,到头来才发现原来虚幻的一切毕竟只可能是虚幻,只存在于想象之中。
在第n次友子拒绝和我一起吃午饭的那个中午,我去了她的班上。偌大的教室只有友子一个人,她的手上拿着一本书,表情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幸福。
“友子。”
我边喊着她的名字边进了教室,她的神情瞬间慌乱了,急急忙忙地把书塞进了抽屉里,和刚刚形成了巨大的反差。我感觉心里有个地方在一点点的破碎,痛,很痛,但却不得不挂起微笑。
我知道那本书是《虞美人草》,我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我也有一本。只要是夏目漱石的书,我看到封面就可以知道是哪一本。
第二天,我偶然和友子在走廊相遇,她看我的眼神突然变得很冰冷,让我一下子有些措手不及,只是呆呆地立在原地。她没有打招呼,没有哪怕是假装的开心,就这样从我身边走过,像一个陌生人。
回到教室,班里的女生依旧在乐此不疲地八卦着,这本与我无关,只是有一个名字突然被提及让我不得不竖起耳朵听着她们的谈论。
“你知道吗,隔壁班有个女生,她放在置物柜里的书被撕了!”
“啊,我知道,那女生好像叫、叫什么加藤友子什么的。”
“切,她简直就活该,谁叫她想勾引柳君来着,以为看看夏目漱石就能让柳君喜欢她么!”
“就是,我还听说……”
我不禁瞪大了双眼。友子,书,撕碎,夏目漱石,柳。
是昨天我看到的那一本么。
所以,她认为是我做的么。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发现我早已满眼的泪水。
>>>> 05
高中时,我没有直升立海高中部,而是去了别的学校。从那以后,我好像就再也没见过友子了,也没有再见过他,我心爱的那个褐发少年。
很多年以后的现在,我又回到了立海大附中,在这里教书。
有时,我会在下雪的早晨,站在落满雪片的樱花树下,闭着眼,听着雪花落在我肩上、地上的声音,回想着国一的某一天清晨,我偶然地看到那个站在樱花树下的褐发少年,以及只属于我一个人的青涩的初恋。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