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相伴
CP慎护
鬼节贺？文
From 罗兰
当狡啮慎也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棵栗子树下面，头顶的树绿阴如盖。
这不是他刚刚呆的地方，他这么反应过来。他记得他杀了槙岛圣护，然后准备潜逃到海外去，接下去……接下去呢。
没有印象了。
他觉得有些头疼，用手抚了抚头做起来，远方的景象有点不清楚，迷迷蒙蒙像是在雾里。他感觉自己好像是在海上的一个小岛，但他并不记得他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岛上又怎么会有一棵栗子树。
他撑起身子，四下张望着，雾气好像重了起来，让他不敢轻易移动。手扶着栗子树走了一圈，手心里老树的斑驳痕迹留下粗糙的感觉，好像一直黏在手上挥之不去。
当他从一个地方出发，绕树一圈再次回到这里的时候，发现树下多了一个人。
那个人长得有点熟悉，可是他一下子想不起来了。于是他只是愣着，没有想好应该怎么搭话。
对方抬起头来，他看到他的眸子是金色的，在一片迷蒙中竟然显得有些刺眼。狡啮慎也几乎是下意识地眯了一下眼睛，接着才继续打量这个人。
白色的长发，温顺地垂在颈侧，白衬衫露出一小截胳膊，看上去并不是很强壮的人，但是也没有那么单薄。这个天气里穿着秋裤感觉有点奇怪，等下，这个天气……
他抬头看了眼天空，说不出现在到底是什么季节。
他再低头看自己的衣服，发现不是自己原本穿的那套。思维有些不能理解突然发生了什么，他张了张口想要问面前的人，却发现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狡啮慎也。”那个人突然说，声音是自己绝对听过的。
——你是狡啮慎也。
按照他的建议，狡啮慎也坐在了他的身边。
“你好像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对方说，“你忘了很多事情。”
“你知道么？”狡啮慎也问道，“我好像见过你。”
“的确如此。”对方说道，声音里有些愉快，“从前我生活在一个如同地狱一般的地方，饱受摧残，后来终于逃离桎梏遇到了你，我们俩相爱了。”说道这里他笑出了声，因为他看到狡啮慎也的脸上露出的难以置信的神情。“但是后来我遇到了另一个追求者，因为忍受不了他疯狂的追求和他有了一度疯狂的春宵，后来我还是回到了你的身边并最终和你一起殉情。”
“也就是说，我已经死了。”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你当我是白痴么？”狡啮慎也斜了对方一眼，“你说的是威廉斯泰隆的《索菲的选择》。”
“嘛，被你发现了。”被揭穿谎言对方一点都不感到尴尬，反而有些高兴的样子，“是恋人总比是敌人好吧。”
“共同的死亡，可以是罗密欧与朱丽叶，同样也可以是哈姆雷特和雷欧提斯。”狡啮慎也说，“也就是说，我们真的死了？”
对方给了一个肯定的微笑，“七天之后我们将度过三途川。”
“你叫什么名字？”
——槙岛圣护。
“我听过这个名字。”狡啮慎也点点头，“但是确实想不起来，真是抱歉。”
“没关系，我可以告诉你我们的故事。”对方突然把腿放平，“枕上来，这个故事有点长。”
“……这，不必了。”狡啮下意识想要拒绝，但是对方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他。他金色的眼睛里说不清到底是怎样的情绪，并没有期待或是失望，带着一点点邀请的成分和几分淡然，让人怀疑他其实并没有看着自己，而是看着遥远的某个地方。
狡啮慎也想转头去看看，但是他忍住了，想了想他还是选择倒在对方的大腿上。
对方的手没有放在他的身上，而是自然地撑在身体后面，这个地方有一点点风，所以他的头发微微地摇摆着，好像落在自己的头上又好像没有，弄得人痒痒的。
从狡啮的方向看，他确实没有看着自己，而是闭着眼睛。
“你和你的朋友乘坐一架飞机，飞机没有按照原来的航向飞行，你们到了一片失落的土地上。历尽千辛万苦，终于你打算带着我一起走出那个地方，但是……”
“但是在走出那里的一瞬间，我回过头来看你，发现你已经从年轻人变成老人了是么？”
“说的没错。”他这才低下头来，俏皮地朝他眨眨眼，狡啮慎也隐隐地觉得他见到自己好像很高兴，但是他们不是已经死了么，有什么好高兴的。
“我不喜欢《消失的地平线》。还有你最好说实话，”说着他就要起身，“不然我不保证不会对你动手。”
“稍安勿躁。”他的手终于按在了他的胳膊上，阻止了他要起来的动作，“好吧，我可以告诉你。”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就沉默了，嘴角依旧是笑着的，但是眼睛里已经没有笑意了，他有些空洞地看着那片雾的里面，好像能透过那片大雾看到什么。狡啮也转头朝他看的方向看去，可惜什么都没有看见。
“你把我杀了。”很久之后，他这么说。
没有任何过程。
“为什么？”愣了半晌，狡啮才想起来这么问。
“在这里的也在那里，在那里的也在这里。”槙岛圣护这么说。※
——有智慧之路，也有愚痴之路。它们离得远远的，目的地也不同。※
“那么，最终是谁走在了那条路上？”狡啮慎也问道。
“你指哪一条？”
“你说的是《卡达奥义书》里的句子。”狡啮确定地说，“那条精神之路，最后我们谁走上了？”
“你杀了我，你说呢？”槙岛垂下头来，手指划过他的耳际。
“那么，你赢了。”
——如果你忘记其他事情，只有那件事没有忘记，你就不用担心；反之，如果你记得、参与并完成其他事情，却忘记那件事，那你就等于什么也没有做。※
“但是，为什么我也会死？”
“这个我不知道。”槙岛说，现在他已经能无比自然地抚摸对方的黑发了，“不过，我似乎感到了有什么不同。”
“什么不同？”
“我说不清。”槙岛摇摇头，狡啮这次清晰地感觉到他的长发拂过自己的侧脸，他突然朝他伸出手，但是在触到他的脸之前就停下了。
槙岛看到他的手停在半空中，只是微笑了一下然后拉过去，与自己的手相握，“你知道么，《追忆似水年华》里有这么一段，当‘我’得知阿尔贝蒂死了之后，‘我’并没有相信，而是坚信她还活着。‘每当我一想到她，跟前就浮现出她活着时我经常看见的她的这个或那个的情形，我永远相信，她不会死，她永远活在我的心里。’”
“但是，她已经死了。”狡啮慎也说。
“所谓爱与死，本身就是连着的。”对方的手指划过他的头皮，“当其中一人死亡的时候，他就会永远活在另一个人的心里。”
“那如果都死了呢？”
槙岛突然看了狡啮一眼。
——你指的，是罗密欧与朱丽叶，还是哈姆雷特和雷欧提斯？
“或许，当你能记起你是怎么死的时候，你就会知道了。”槙岛叹了一口气，“不过如果你其实还没有死……”他手上的动作停下了，“那么，我也就还活着。”
——不会让你一个人走在接下来的路上，因为我们已经相遇了。
“时间差不多到了，我该走了。”突然槙岛拍了狡啮一下，“起来吧。”
“你要去哪里？”狡啮问。
“我比你先到达这里，所以我也要先走了。”
“七天……已经过去了么？”
“是啊，已经过去了。”槙岛的声音忽然变的有些低沉，接着两个人都站起身，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
“槙岛圣护。”在他已经转过身之后，狡啮忽然又叫住了他。
槙岛回过头来，但是狡啮似乎没有什么想说的。于是他微笑了一下，雾开始变浓了，即便距离很近也看不清对方的样子了，他好像说了什么，只看得见嘴唇开合，却听不到说了什么。
他看见他一点一点消失在视线中，就像是被过于浓重的雾气侵蚀了一般，栗子树在风中摇曳这，绿荫如盖。
恍惚中他想起了对方说了什么，但是他已经没有机会再回应什么，他想冲着他消失的方向喊几句，可是他再发不出任何声音，意识开始混沌，迷雾将他包围，他闭上眼，声音似乎在耳边想起了。
“要是啊……”
——要是能再见就好了。
我已经不会离开你了，因为我们已经相遇了。
狡啮慎也睁开眼，他发现自己还在偷渡的船上，手边是一本《追忆逝水年华》，他刚刚可能枕在那上面了，翻开刚刚读完的地方，他好像听到有什么人在自己的耳边说话，但是太遥远了他听不清，他还以为是海上的号角又响起了，于是他继续读了下去。
他们会在他接下来的人生里相伴而行。
End
※ 出自《卡达奥义书》——有智慧之路，也有愚痴之路。它们离得远远的，目的地也不同……愚人深陷于愚痴之中，自以为聪明和学识渊博，就像盲人被盲人引领着，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那个超越生命以外的世界，不会对幼稚、漫不经心或迷恋财富的人发光。
※ 狡啮慎也认为圣护赢了的原因是，圣护成功地把他人生里的任务变成了杀死他。【如果你忘记其他事情，只有那件事没有忘记，你就不用担心；反之，如果你记得、参与并完成其他事情，却忘记那件事，那你就等于什么也没有做。】这句话出自苏菲教的路米的《桌上谈话》，一个人的一生中有一件一定要做的事，而狡啮的就是杀死圣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