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来到费思城的第一天,母亲过世后的第一年。
我站在他乡八月灼人的天光下,感觉到头皮麻酥酥的热度。于是抬起手臂擦了一下流到额角的汗水。没时间颓废,也没时间迷茫。我如是想着,抬步走进绿荫。
一晃二十年过去,人生自动衔接上成人的轨道。生活重新伪装成平淡无奇的面目。头发长过了耳朵,高了也瘦了,眼睛的蓝色变深,像海。很少再无所顾忌的张狂的或者开怀的突然笑起来。人们说时间是最伟大的治愈师,他们不知道时间永远治愈不了成长和衰老。
可我的母亲,她还来不及衰老。
我在医院狭长洁白的走廊里颤抖和绝望,不相信一场闹剧般的车祸是如何仅仅冷眼旁观着就让我痛不欲生。酒醉的司机嚎啕着向我下跪,被岁月风干的脸上沟沟壑壑。新年的礼炮在寂寥的高空炸响,不远处的广场上人群巨大的欢呼声贯穿我的灵魂。风从窗口灌进来,夹杂着零星的雪花。
我闭上眼睛,感觉有液体在黑暗潮湿的眼皮下尖叫着翻滚。
最后我看到的还是父亲葬身时那片疯狂燃烧的火海,和不远处忘记了哭泣的男孩。
我在一则租房广告前停下脚步,然后对和自身条件明显不符的价格起疑。
清清嗓子。
“Hello?”
“Are you still alive?”
拿腔作势的伦敦音。
惊讶了一秒,我挑起眉头,笑意渐浓。
“Yes.”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