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吗?
夜晚,换上浴衣的两个人,随着拥挤欢闹的人群向河边走去。
貌似今晚有放烟火呢,刚听见旁边有人这么说着,一朵巨大绚烂的红色花火就在头顶盛开了,紧接着咻咻咻一连几串金色的火球上天,立刻又化成亿万闪亮星屑,漫天繁华。
此刻所有人都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当然降旗也不例外。
赤司假装仰望夜空,偷偷注视着降旗的侧脸。
啊,这个人,居然这么开心啊。
忍不住过去牵住他的手,对方在露出一秒惊愕的表情之后,了然于心笑了笑,然后回牵住了自己。
看完烟火去放河灯,认认真真地许下了心愿。
降旗有点好奇地问赤司,你许的是什么愿望啊?
赤司笑而不语,食指放在降旗唇上,说,这种事,还是埋在心里为好。
降旗哈哈笑着说也对,然后问赤司,我们接下来去哪里玩?
赤司却拉住他,说,光树,不如以后每年的这个时候,我们都来这里吧。
降旗说,好啊。
然后,这个约定,就被实现了很多年很多年。
直树12岁的时候说他想打试试篮球,想知道到底有多大魅力能让两个爸爸都为之投入。
后来他选择了进入洛山读高中,在高二那年,以队长的身份带领洛山打进了全国大赛。
降旗在看直播的时候指着电视机里的儿子对赤司说,你看直树的样子,像不像当年的你?
赤司点头,说不过直树的动作还有力道还有%¥%#……%&有待改进,回头我再好好教他。
降旗流下一滴汗,暗自庆幸儿子早已学会了剪刀的正确用法。
光希7岁那年,降旗和赤司的无名指上出现了印着双方姓名的银色戒指,而她的姓名也从降旗光希改为赤司光希。
十三年后,20岁的光希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婚礼那天,赤司以父亲的身份将她交付给新郎。在迈向地毯的前十分钟,教堂外的光希挽着赤司的手,眼里闪着泪花,小小声地说,爸爸,谢谢你给我赤司这个名字,其实,我还想多叫几年赤司光希啊。
赤司摸着光希的头,就像安慰小时候哭泣的她一样,他说,乖,不哭,要是哭花了妆就不好看了。
还有…………光希,我也很感谢你,真的。
后来又过了很多年,在一个晴朗的下午,赤司坐在家后院的木椅上晒太阳。
屋子的墙上挂了很多照片,有他年轻时的工作照片,有和降旗一起去京都放河灯的照片,还有直树和光希从小学到高中毕业的照片,婚礼的照片,以及他们的孩子的照片。
去京都的照片只挂了几张,剩下的几十张都被好好珍藏起来了。
一张一张,红发青年与栗发青年,慢慢慢慢直到白发苍苍。
直到赤司可以微笑的看着降旗闭上眼睛缓缓睡去。
降旗离开的那天,赤司正在专心看报纸。
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降旗已经看了自己好久好久。
你看什么,这么多年了还没看够吗?赤司问。
降旗说我突然就是想看看啊,再让我看一会吧。
赤司继续看报纸,后来他听到降旗说,征十郎,我有点累了,想回房去睡一觉。
赤司点头,你去睡吧,等下我叫你。
然后降旗就睡着了,再也没能醒来。
赤司像是知道了发生了什么似的。他拄着拐杖,一步,又一步,走到床边握起降旗尚留余温的手。
他想,这就是报应吧。
第一次见面把降旗吓得过了整整十二年都还有心理阴影,第二次见面把他忘了个彻彻底底,活该自己后来爱他爱得死去活来,最后不得不赔上一辈子来还。
等了十五年终于见面,结果又错过十二年,然后眼睁睁看着他就这么让人猝不及防地闯进了自己的人生,一点余地都不给。
离开也是如此让人毫无防备,还不知道又要等多久,才能和他碰面。
降旗光树,你够狠,你够残忍。
赤司哭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在降旗面前掉眼泪。
帝王与胆小鬼,其实都在各自以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这个家。
胆小鬼说,帝王的眼泪不能让任何人看见,让我来保护你好了。
帝王说,你这个笨蛋,只有你才会让我流眼泪啊。
然后,赤司滴落在降旗手背上的眼泪,连同降旗的体温一起,渐渐变得冰冷。
后来赤司一个人坐在椅子上,面对着那些照片发呆。
他觉得自己也有点困了,便慢慢闭上了眼睛。
在梦里,那些泛黄的照片渐渐恢复了原来的彩色,它们挣脱了相框,不断放大放大,慢慢融进回忆里。
微笑的降旗,悲戚的降旗,倔强的降旗,温柔的降旗,一个一个开始鲜明起来,像一部倒带的电影,从结尾开始播放。
时间长河开始逆流,一波又一波不停息。
快到起点的时候,赤司好像听见有人在呼唤他。
“赤司,赤司,……征十郎。”
他上岸沿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穿过了一片巨大的,炫目得让人睁不开眼睛的光晕,到了15岁时的全国篮球冬季杯赛场外。
往前走,在一个阶梯的下面,看到了穿着诚凛高中篮球部制服的降旗,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样子。
他笑着说赤司你让我等了好久啊,现在终于把你等到了,跟我一起走吧。
赤司走过去,牢牢牵住了降旗的手。
其实赤司在放河灯时许的愿望很简单。
那么多年来,他只是说:
请就这样,让我和降旗一直到永远吧。
流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