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中国扬州】
早晨的阳光透过窗子射进厢房,落在肖蕊儿床头的纱帐上,化为一抹轻盈如水的薄晖。
肖蕊儿缓缓睁开双眼,只觉得一阵晕眩,便又昏昏沉沉地睡去。
待到再醒来时,床边的纱帐已被拉开,穆锋静静地坐在床头处,手里端着佣人送来的汤药,正小心地试着温度。
“蕊儿,你醒了……”
他本想多问候几句,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一语不发地把肖蕊儿扶起,将温热的汤药递到她嘴边。
肖蕊儿摇摇头将药碗推向一旁。
晕眩感似乎还没有消失,杂乱的记忆在脑海中翻滚,使得她的太阳穴胀得厉害。
“穆锋,我做了一个噩梦……好长的噩梦……”她沉吟着,一双眼睛无力地望着少年的脸,“我梦见我从好高的楼上跳了下去,还有江啸海和依梦……”
脑子愈发昏沉了。
她猛地扑进穆锋怀里,如同一只受惊的小猫。
“好了,梦而已。”穆锋轻抚着肖蕊儿的长发,柔顺的发丝划过指尖,冰冰凉凉的,如同落了霜的门纱。
“好好休息吧。”他又将肖蕊儿放躺下,看着她再度睡去。
他终究不忍告诉她,那些梦都是真的。
罢了,她不知道也好……
穆锋将纱帐拉拢,倚着床头的梳妆台静静沉思起来。
不免也有点头晕。
他想起了那晚的玄依梦。
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也或许不是因为她,毕竟她也是一副中了邪的样子……
穆锋使劲摇了摇发胀的脑袋。
无论怎样,还是去问问她的好。何况那夜之后,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半个时辰后,穆锋站在了玄依梦下榻的旅店门口。
“咚、咚、咚!”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敲响了房门。
来开门的却是龙小道,他的眼睛半闭着,似乎有些疲惫。
他将穆锋引进屋,二人就在正对门口的桌前坐下。
再往里一间就是卧房。卧房门帘紧闭,木窗也都关上了,本就狭小的空间被营造得极为幽暗,如同到了傍晚。
——多半是玄依梦在里面睡着呢。
穆锋笑了笑。龙小道和玄依梦的关系,如今不言自明了。
“依梦……她怎么了?”
龙小道看上去有些无奈。
“……她前天晚上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昨天白天才回来,而且回来后精神一直不太好,仿佛受了什么惊吓,等进了卧房就直接晕过去了。好在我当时恰巧来看她,不然她一个人,不知道要出些什么事。”
穆锋心中涌起一丝不安。
“那她现在……”
“现在倒没什么大碍,只是因为惊惧染了点风寒,休息几天就好了。”
穆锋松了一口气,倒不是为了玄依梦,而是为了肖蕊儿。
“我猜这件事,和那座残月楼有些关系吧。”龙小道忽然来了这么一句,把穆锋吓了一大跳。
“你都知道?”他问道。
“你也知道?”龙小道似乎显得更惊讶。
穆锋只得将他这两夜的见闻一五一十地说了。
龙小道长叹了一口气,愈发无奈地说道:“我也只是猜测,没想到是真的……说起来,二十几年前在日本也发生过同样的事情。听长辈们说,那座出了事的楼就叫残月楼,所以前几天在城西看到它的时候,我也着实吓了一跳。当时还以为只是巧合而已,没想到……”
龙小道向穆锋讲起了二十多年前的北海道事件,随后补充道:“现在好多北海道本地人都不清楚那件事了。而我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我的伯父就死于那次事件。”
看着穆锋瞪大了眼睛,他解释道:“我的那位伯父是家中的长子,当时只有二十五岁,和其他人一样,他也是被夜晚忽然敲门的友人带去残月楼的。当时家里的人虽然都很担心,但从以往的情形来看又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因此所有人都只是在楼下等着,以防他跳下来之后不知跑去哪里……真是讽刺……他根本连乱跑的机会都没有,因为他跳下来就直接死了。而且除了家里人之外根本没有人怜悯他,所有人都只是庆幸,庆幸这游戏终于结束了,他们终于得到拯救了……”
说到这里,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悲哀,为了过去,也为了今日……
二十五年前北海道的噩梦,恐怕就要在扬州重演了。
死亡的游戏将永无休止,除非……以另一条生命作为结束它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