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午后的蝉鸣显得聒噪。
白净的墙壁,白净的床单,以及新来的姑娘白净的脸。这里的世界,仿佛是一片纯白的。天堂。在这里忍受着病痛折磨的病人总会在天使到来时,微笑着告诉爱人好好生活。然后离开,化为虚无。
姑娘抱着一个陈旧的布熊,微笑着和我打招呼,却也不忘抬起布熊的爪子,给阿姨打个招呼。然后她愉快地给我解释,这是我哥哥。
阳光将房间镀上一层金,给苍白带来了些许的绚丽。
此时的姑娘,宛如天使。会带着自己离开的天使。
病历本中心脏病三个字似乎写好了很久很久以后的结局。
姑娘没有家属。
所以作为一个医生,我力所能及的关心着她。常常和她闲谈,一来二去我们也熟悉了。
她告诉我说她爸爸妈妈在很远的地方,每个月会向她的卡上大大笔大笔的钱。他们让她一个人住,而她却从没见过他们。
因为我有先天性心脏病。她的眼睛很干燥,却还亮晶晶的。
陪我的人只有哥哥。她伸手去拍小熊的脑袋。
你上学吗。我心疼的问,她的经历让我放下了医生的严肃。
嗯。
你想他们吗。
不想。她回答得非常干脆,然后冲我笑笑说,我有哥哥。
你有梦想吗。我很好奇这样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孩子会想什么。
有。
是什么。我追问。
她狡黠的笑了笑,说,活着。活在当下,为自己活下去,活在每一个今天。说这话时我直视她的眼睛,她眼中出现了不属于孩子的东西。她恬恬静静的笑容和抑扬顿挫的声音小脚印,在我的心里留下深深浅浅的足迹。
而你,她紧接着说,你该活在明天。
我和她就这样安静地对视着,彼此无声。
我的意思是你明天还要上班呢。她先开口打破沉静。
我松了一口气,给她盖好被子,说,你也是,过两天就要做手术了,好好休息。
我的手术是多久?她猝不及防的问。
我愣了愣,说,三天后。末了补充,我明天休息。
然后我看了看窗外,天空已经变成墨蓝色。没有星星。
医生,我抽屉里有一个本子。给你。
给我?我不解的重复了一遍。
她翻了个身,对小熊说了声晚安,便不再理会我。
我只能走上去来开抽屉,拿出了里面的黑色封皮的本子,轻声走出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