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UI MEMORY
《山顶的冬天特别冷》
文/野象小姐
最小说 2010/12 P125-P127

　　高中语文试卷的主观部分，第一题诗词欣赏我可以拿很高分。答题的一系列机械剖析语言了然于心，却很少真心去体会。现在越来越懂得品味美，宋词尤甚。我读得不多，能想起来觉得最美的是《如梦令》。
　　……沉醉不知归路……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一个人泛小船喝酒，秋水日暮，天水一色。快天黑时酒醒了，河面蒸着茫茫白雾。被藕花环绕，铺天盖地地粉。扶着船舷站起来，不远处的鸥鹭被惊动，簇拥着扑棱翅膀。一掠而起，万籁俱静。
　　恕我蠢愚，言辞贫乏到自我嫌弃了。总之，这种悠闲达观的心境，寥寥几笔就能轻巧勾勒，太够味了。
　　上次你发短息给我的日本绯句：“欲饱樱花长不谢，恨无大袖可遮风。”也无端地觉得美，不过是另一番豪气质感。

　　好久没哭，你呢？日子哗哗地过，挺乐呵的。想起从前初三因为化学考了全年级平均分以下，扯住你跑到操场放声号叫，手里试卷被攥得紧紧的却也还是没敢撕烂。后来大哭着跑步，边跑边抹泪，释放情绪。直到站不稳，叉腰扶着篮球架喘大气。
　　那个小操场，我们跑了二十七圈。你是市里长跑健将，我傻呀，被你蛊惑着差点儿跑丢命。话说回来，你化学又没考差，干吗跟我一块儿跑呢？不知道。
　　不过我知道，为什么伤心一定要跑步。因为你说，没试过长跑的人不会懂，当人克服窒息、发昏等一系列胜利不适，跑过一个极限值，身体就变得不像是自己的。它不会察觉痛，更不会疲。它不费一点儿力气，双腿机械地往前走，似乎跑到天边也没问题。而大脑更不会累，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了，更别谈伤心。
　　这是真的。

　　所谓“为梦想而战”，自然落败，变成我爹羞辱我时信手拈来的好段子。“叫你别动那个脑筋，你不听。还用离家出走威胁我，非得去考。当时不听你的高考也不至于只二本。”浪费时间任性妄为自毁前程统统指向我。大学闲散惯了，想起那段全力以赴的日子，几近落泪。如今，舆论界以及各种电影唱片都爱拿“梦想”说事儿，动不动就把年轻人的荷尔蒙煽成波涛，激情抵到天灵盖，可惜落败的总占大多数。
随他去吧。我说那随他去吧。
　　鲁莽没什么不好，不落败才不正常。还真不信一个人可以一辈子不犯点儿错。梦想就算被万人在嘴里吞吐生咽，擦干净上边的唾沫星子，照样星辉般锃亮。没听我对手讲吗，梦想只用碗那么大但要满满当当。
　　年轻人要有年轻人的样子。人生太容易，就没意思了。

　　你记不记得从前广场上搭建过一个舞台？不知道为什么会搭那么久。探照灯耀眼，彻夜亮着延至桥上的，雾蒙蒙的光。下晚自习骑自行车经过，总会刹车停一会儿。有一次我神经质地翻上去，站在中央。没想太多，没有杂念，也没有为什么。
　　就这么站在那光亮中吧。就算害怕别人的目光，我也只想那么站一会儿。
　　《百夜谈》里，古代日本生活安逸，人们坐下来一起讲鬼故事。传言讲到一百个，鬼就会出现。
　　拿自己为例，经常做各种各样的怪梦。我梦见被凌迟处死，最后一刀剐我心脏，我有真切知觉被鳄鱼吞进肚子，我在它胃里做广播体操，静静等待胃粘液腐蚀我；嘴里塞满碎玻璃，被推上餐桌；一个有胡楂的英俊男人准备吻我，结果被我枪百度杀，还是正面爆头；我变成一匹马，被不断切割，最后变成一堆血肉的组合；一种虫子，像疹子一样爬满我全身；也梦见过睁开眼，蝴蝶停满全身；被好朋友出卖 我做了妓女……
　　黑暗，缺爱，不被理解，孤独，背叛。这些正是在现实中恐惧的东西吧，是内心的妖怪。我们梦见什么，说明害怕什么。
　　《百夜谈》里，其实人们讲到五十个鬼故事，就到了次日中午。鬼怕光，也就不会出现了。
　　可那些恐惧的东西，我们终究要独自去面对。

　　我想你内心一定也有许多不满和抱怨，对父母，对生活，对尚不满意的自己，对摊在眼前却略感失望的未来，但随着时间推进，你是不是也渐渐消了气？懂得用感恩的心态面对这些，没有不甘和埋怨。这一点上，你比我成熟得早，你一直呈现的是平和不计较的姿态。
　　实际上，即使我周身流淌不肯屈服的战士的血液，但并不是强硬派，不是浑身竖刺的人。相反，对惯常的人跟事其实很耐心。你柔软待我，我亦柔软待你。如果发火，一定是我竭力想让对方理解我接纳我而未果，这些你都是最了解的。现在想想，如果对方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达成交流的人，又何必费心费力让他懂，还傻了吧唧气到哭。这就好像，赞美一个人他不在意，我便再也不想赞美他。
　　麻雀也好有燕子也好 飞鹰也好 孔雀也好凤凰也好 乌鸦也好 它是世界上唯一能懂鸟语的人
　　万晓利的《鸟语》，是我想送你的歌。我说的鸟语，你都可以懂。

　　山顶的冬天特别冷，而山顶是没人的山顶。
　　你说，人生势必要经历一个漫长孤独时期，性情也随之改变。要经常跳脱出自己的生活，用旁观者的眼光审视自己，而孤独是最好的媒介。好久没体验为一件事儿全力以赴的感觉了。我知道，区别于年少的鲁莽，我现在是在用一种不露锋芒的力道，为梦想暗暗使劲儿。
　　现在的我极少思考，不为什么。或者是因为太安逸了没什么好思考的。不过我想，就算真遇上糟心事儿，我也不会像从前那样怒气勃发，剑拔弩张地跟自己死命磕。聪明的姑娘都懂得趋利避害，收获愉悦，对不对？整天乐呵呵也没什么不好，只要不触及我的底线我就不会轻易迸射锋芒。这算不算妥协？我骄傲我的妥协。没有什么比快乐更重要了，我觉得。
　　晚上一个人回宿舍，山风呼啸，像步行在冷月上。远处山岗一排排英气的树只剩黑影轮廓，黑眼圈的黑。月亮静谧站在枝头，竟然有点儿悲怆意味。
　　适合邀你喝点儿小酒。
　　　　　　　　　　　　　　　　　　　　　　　　　　　　　Yours z
　　　　　　　　　　　　　　　　　　　　　　　　　　　　11点要睡了

hi

解封啦啦啦巴拉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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