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地是郑爸爸在世时就选好的。 下葬这天,天气阴沉沉的,呼应同样阴沉沉的心情,也许,天也有难过的事情。天气一阴,天空就显得很低,低的似乎一伸手就能触到。 和郑墨一起到之后,朵朵就在人群中用眼睛逡巡,来的人不多,除了家人,至交都是少有的几个,一眼望过去就可以把人看尽,没有耿子航。 郑爸爸的一生是人类意义上的成功与宏伟,但陪他一直走下去不离不弃的,只有家人。即便,在商场摸爬滚打尔虞我诈的郑爸爸,可能不相信任何人。大家脸上都是清一色的悲伤,但真悲与假悲,自己明白就好。 在来的路上,郑墨问朵朵,“你说我哥会去吗?” “肯定会,不过他可能会藏在某个角落里,远远的看着。” 方方正正的墓碑上是照片和铭文,一位老人笑的和蔼而鲜活,好像还存留在这个世界,好像今天的天空,一伸手就能触到。点炕木曾说过一段话,在这个时代里,我们有相机记录图片,有录音机记录声音,却没有一种仪器能够记录味道,这是不是说明,嗅觉更接近灵魂?好像是,又好像不是。味道稍纵即逝,由于本身的特性而显得虚无而飘渺,说不清道不明,这个世界懂得思考的人不多,大家更喜欢直白的表达,比如图片影像,但似乎人又一直生活在被修饰里,比如外在的房子衣服内在的含蓄委婉。人世间无法讲清楚的事情何其多,再加一个,似乎也无所谓。 “墨墨,你哥哥今天过来吗?我给他打过电话,他关机。” “妈,去住处也找不到人,不知道在哪里。”郑墨顿了顿,“不过他知道是今天。” “他还是不愿意原谅你啊老郑,到底要怎么办才可以。” 郑墨抱了妈妈,下巴抵在妈妈更显苍老的肩膀上,“妈,他需要时间。” 朵朵掏出震动的手机,是一条简讯,发件人是老大,内容只有两个字:朵朵。 墓地很空旷,一览无余,什么也没有。 朵朵收了手机,走到郑墨和郑妈妈面前,轻轻拍了拍郑妈妈的背,以示安慰,“阿姨,老大来过,不过又走了。” 郑墨放开郑妈妈,郑妈妈看着朵朵笑了,只是有些勉强。走到照片的跟前,“老郑,郑砚原谅你了,他来看过你。”低声而郑重。然后拉过朵朵,“墨墨也给你找了个儿媳妇,温婉可爱,最重要是他很喜欢,你如果见了,也一定会喜欢的。你在下面可以安心了吧。”一路追随的斜晖被暴躁的乌云大朵大朵的覆盖。然,光线却在这种暴戾下恰能更加清晰的漏下,明快的四散开来,投射在莫可预知的造化与人事中,让阴霾丢盔卸甲。不管再多的人出生和死去,人们依旧匍匐在四平八稳抑或风云变换的轨道上,我们这群自以为了不起的凡夫俗子也一样,以宿命与轮回的姿态,匍匐。在岁月无可救药的张牙舞爪中,朵朵感觉有些无力无措生活总有让人难堪的能力,因为有一种漫烟的荒凉将她席卷。那荒凉,吸纳了整个宇宙的寒冷,从远古的洪荒葳蕤而来,婀娜多姿,顾盼间,风飘雨缠绵。朵朵把头抵在窗玻璃上,看窗外流动的风景,蓝天白云,绿叶红花,盈盈水波,浩渺群山,规则与不规则在鲜活的田野里以绿涛的方式争论谁是上帝真正的宠儿,道路指示牌上标注着“下一出口”。下一出口?下一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