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重山明白,这人必是那号称百年不老的羌笛老妖婆,而她所说的话,也是句句中的。张重山刚才集中全力,使出师传绝学云天剑法,借着妻子相助,反反复复硬是将眼前这二十多个倒下却又站起的敌人放倒十余轮,其内力损耗之剧,精神疲劳之重,都远非常人可以想象。
羌笛闲庭信步般朝张重山夫妇走来,若不是这一片肃杀的气氛,倒似是在游玩一般。
张重山手中云裳剑一抬,直指着走来的羌笛,冷笑道:“老妖婆,虽然你那曲子不堪入耳,但若说你这般闲庭信步不是装的,张重山决然不信。”
江燕秋夫唱妇随地接道:“不错,都快百岁的老妖怪了,疲累就疲累,何苦还装作双十的女子,如此做作难看。”
羌笛听在耳中,脸上却是笑缅如花,“二位还有这般气力从嘴上占便宜,倒是我的荣幸,否则打起来用不了几招就赢,着实无趣得紧。至于小女子体力如何,不如张大侠亲自来试试如何!?”她说完媚笑一声,也不等张重山夫妇开口,手中精铁长笛一晃,人已化作一团黑影,扑向了张重山夫妇。
张重山撤步含腰,借地发力,一招藏云剑使出,正对应了羌笛那幻影般的身法。两人闪闪烁烁,羌笛一时间竟也未能抢进张重山身前七尺。江燕秋知道丈夫已是强弩之末,抓紧张重山给自己腾出的短暂空隙,从身上取出数个零件,眨眼间便组出一件像弩一般,却又比平常的弩多了数道奇异零件的武器——千军弩。
张重山藏云剑忽尔递出,令得羌笛被迫退了两步,也就趁着这两步之机,张重山向侧边猛一闪身,原本站在他身后的江燕秋举弩便射,在特制的弩弦激发下,弩箭裹着风势,激射而出。
羌笛见张重山居然拼着体力耗尽冲上来跟自己硬拼,便觉得多半藏在他身后的江燕秋有什么厉害的保命手段要使。此时见了飞来的弩箭,羌笛自然不敢怠慢。她力灌双足,骤然发力,让自己身后飞出,正好顺着弩箭飞行的方向。
江燕秋见羌笛艺高人胆大,竟然选择看来最是危险的顺弩箭而行的方式,心下微感佩服,但同时嘴边却是挂一了一丝胜利的笑容。江燕秋原本托着弩的手忽然轻点了弩身一下,那弩箭便在这一点之后,突然爆开,变成了无数极细的长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扑向羌笛。
羌笛并不能看到江燕秋手上动作,但她却发觉了那弩箭之后丝丝发亮的东西。心头预感不妙的同时,羌笛已止步反身,正对着弩箭便冲了上去,在弩箭爆开的瞬间躲到了箭身后的轴线上。
虽然中了十余针,但好歹算是躲过一劫,羌笛顾不上浑身的冷汗与细针入肉之痛,便急忙再次向前扑出,同时急吹手中精铁长笛。而江燕秋也已再次张弩发射,力求至羌笛于死地。
好一阵扑扑乱响之后,五个黑衣人倒下的同时,脸上略带失望的张重山与江燕秋已经与双眼充满着愤怒的羌笛再次厮杀起来。
此时羌笛已然怒极,手中铁笛用作点穴锥,专以灵动迅捷的手法穿梭于张重山与江燕秋之间,与他们缠斗。无论张江二人如何出招,羌笛都死死缠在二人身侧。一来羌笛实在是怕了那比漫天花雨的暗器手法还难预测的千钧弩,二来她也是抱着找机会生擒二人的心思,怕自己离得远了阻不了这两人自尽。
而张重山夫妇又何尝不知这羌老妖的心思,张重山使开了云天剑法,江燕秋则用出浑身暗器,几乎只攻不守,旦求毙敌于此,甚至是同归于尽。
不知是那羌笛身上穿了宝甲,还是练成了什么奇门外功,自千军弩之后,有数次江燕秋手中暗器已然结结实实地打在羌笛的身上,对手却似浑然不觉,若非张重山云天剑法奥妙非常,因此发愣的江燕秋早已死在羌笛手中铁笛之下。
而张重山此时也已发觉,那羌笛似乎有着金刚不坏之体,若非自己手中云裳剑刺到,她甚至都不太躲避妻子的暗器,而且还一味四下游走缠斗,摆明了是要消耗自己与妻子的体力。
我倒看看你练得什么功夫!张重山心知若是不探明敌人深浅,早晚还会因为不合常理的事情导致自己这边失误受伤,当下忽地收剑,左手一掌拍出,却是一副要和羌笛力拼掌力的架式,而江燕秋也发觉了丈夫想法,身子一让,自侧面封去了羌笛的退路。
羌笛冷冷一笑,叱道:“你们想看,便让你们绝望好了。”她说着便一掌拍出,即不躲张重山的手掌,亦未理会江燕秋打来的十余件暗器。
梁喜发抱着自己的干孙张云,随着张枫与李霜梅夫妇和两个杂役在地道中迅速地前行。没有人开口询问,甚至没人说过话,所有人都在梁喜发那一句“快离开此地”之后,紧张而有序地行动着。这是二十几年来,张家每个月都要演练的事,如今已然成真。虽然张枫想知道父母的状况,却更明白自己眼下能随着梁伯逃离,就是对父母最大的帮助。
“小七,前面多远有出口?”一直沉默着的梁喜发忽然开口,声音却没在这空洞的隧道里产生任何的回音,只是平稳地传进字小七的耳朵。
被叫作小七的杂役应道:“还有大概三十丈就到,不过这个出口离家不远,老爷说过,这是是用作潜回时的入口。咱们真的要从这个出口出去吗?”
梁喜发略一沉吟,断然道:“我们从前面出去!快走!”众人见梁喜发如此坚决,自然也无异议,急忙加快了步子,向着出口奔去。
梁喜发此时只觉得背后发凉,似乎有什么不祥的预感就要发生。
就在打头的小七摸到出口遮板的时候,几时闷雷般的巨响从地道的四周传来。地道随之剧烈震动,墙壁上立时便扯出老大的口子。若非梁喜发瞬息间在众人身边穿了个来回将无数碎石与土块一一弹开,只怕现下还站着的就只剩下他自己一人。
梁喜发低吼一声“快出去!”,说罢内力运至四肢,硬是以绝世之力将前面四人托起,脚下连踢数块碎石,生生打破了地道出口的挡板,同时又以碎石作暗器开路,这才疾速冲出了洞口。
托着四人冲出,梁喜发几乎在出洞的同时已做好了应知准备,他明白,自己一行人已陷入了重重包围之中。而事实也正如梁喜发所想,除了离自己四丈左右站了东南西北的四人,另有黑压压的千余名黑衣蒙面人手持利刃强弩,远远地围着。
“天阴五法,到了四位,怎么,羌笛她不想跟老头子我算算当年胡萧被杀之仇么?”梁喜发嘴上说得轻松,但心下却深知,那已不弱于天阴教阴阳二使的老妖婆,只怕此时正与师弟夫妇拼命。
就近围着梁喜发一行中,骨瘦如柴,身形如猴的蒙面人上前两步,一把扯下面上黑纱,冲着梁喜发抱拳笑道:“前辈老当益壮,不减当年啊。云天剑客,果然名不虚传。”他话说罢,其余三人也都扯下了面上黑纱,露出本来面目。
张枫等人已经从刚才爆炸的混乱中恢复过来,看着塌陷的地道,都是心有余悸,真到那瘦猴子开口,这才注意到自己基本上算是才脱虎口,又进狼窝。
“梁伯,他们便是那天阴教的护法吗?”张枫心志远较妻子坚定,他虽惊却不慌,看向梁喜发的同时,开口相询。
梁喜发知道张枫随了张重山那儒雅温和的样貌,却是继承了其母江燕秋的性格,端是坚强勇敢。见他并不害怕,笑道:“枫儿放心,几个毛贼,来送死的。”
张枫知道梁喜发这话里真假各半,毕竟就算自己见识过梁喜发那直如仙人一般神奇的武学造诣,也明白好汉敌不过人多的道理,这黑压压一大片人,是否能逃出升天,实是难以预料。
张枫心思电转,脸上却是配合着梁喜发笑道:“怪不得,爹爹还说,今儿个云天派就会过来看我们,这些毛贼倒真会挑时候,正好让云天派要来的师兄师姐们打上一顿活活筋骨,让他们过过手瘾,也好让我再开开眼界。”
梁喜发一笑,将张云放在了已经站到张枫身边的李霜梅手中,又叫过小七和六子,给他们一人一柄钢刀,这才转身冲着那瘦猴说道:“给他们一条生路,老头子我奉陪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