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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在清晨离开崔胜铉的房子的。
崔胜铉会说，我们的家。权志龙说，房子，那只是一栋房子罢了。
他这么说自然有些口不对心，他也忘了崔胜铉当初说的时候是什么样的表情。
初秋的凉意让他打了寒噤，他后悔没有再多拿一件外套了。
事实上他没有提任何行李，只带上了钱包。随意的好似平日里去买早餐。
他没有回头，他知道崔胜铉在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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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去看他的朋友东永裴，他在一家酒馆值夜班。东永裴问起崔胜铉，权志龙说他们分手了。
又分手？
嗯，分手了。
东永裴擦着玻璃杯。“我看他真的把你宠坏啦。”
权志龙说，才没有。
“是，他就是宠坏了你。你现在就是个坏脾气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子。”
权志龙很生气。东永裴什么都不知道。
然而有一天夜里他没有睡着，在床上滚了三圈之后，他突然愿意承认，永裴说的对。
是崔胜铉把他宠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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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胜铉是沉默的。即使他有一个能发出美妙醇厚声音的嗓子，他也不愿去多加使用，而是小心翼翼地藏好，像藏一件贵重的乐器。在他们刚刚相识的时候，他也很少说话，只是微笑着，看着他，听着他谈论自己，还有这个世界。
崔胜铉用眼睛说话。嘴是用来接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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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志龙拿崔胜铉的沉默一点办法都没有。他就像是个巨大的储存着瓦斯气的玻璃瓶子。
它不会自行爆炸。只是安静地伫立在那里。你可以试很多方式触碰、击打他的外壳，却收效甚微。
为了做那些努力，他小心翼翼绷紧神经，可是对方却似乎并不在意。
崔胜铉不是不生气，可他表达他最大的抗议的方式便也就是不言语了——长时间的悄无声息，拒绝沟通，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一下午，然后在晚饭时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的出现。
“我真的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和我说说你在想什么吧。”
崔胜铉说，别犯傻。我没事，什么都没想。
权志龙说，信你我才是犯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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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胜铉从不和权志龙谈他时不时的离家出走。连故作大方的表示，“这是你的正当权利”“你来去自由，想走就走”……这样的话，都没有。
权志龙知道那个男人的举止和他永远望不到尽头的眼里确实藏着些什么东西。权志龙试着去读，然而这本没有标准答案的习题实在让他做得浑浑噩噩，筋疲力尽。
东永裴说是他太贪心了。东永裴说再没有人能像崔胜铉那样包容他。
权志龙说包容不是那样的。

无力 ╮(╯▽╰)╭没人暖

我不是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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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的第三个星期四晚上，权志龙去东永裴的店里坐到快打烊。到最后，屋子里只剩下他和另外一位客人。他惯常的座位被一个瘦小的黑人老头占据了。他像树枝一样干枯的手从过大的藏蓝西服袖里伸出来，在灯光下呈现着不自然的陈腐的灰褐色。老头的面前摊着一份报纸，压着一杯柠檬水。
“嘿，那个人是从哪里来的？美国？南非？”权志龙敲桌子。真是少见，一个黑人老头。
“不知道，”东永裴耸耸肩继续擦他的盘子， “说真的，我要是对每一位顾客都刨根问底的话，这生意就没法做啦。”
权志龙转过身直直地盯着他的侧影。“他真奇怪。”
“像神父。”
“他又没有十字架和圣经。”
“或许有呢，只是你没有看到罢了。”
东永裴说，他都是用手指着点的餐。
“我猜他不会说话。”
权志龙突然眼睛一亮来了兴致。
他几乎是有些颤抖地走向那个老人，深吸了一口气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有些拘谨地向他欠身点头。
老人抬起头，黝黑的瞳仁深邃如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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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志龙伸出左手的大拇指。
他有话要说，非说不可。
【我】大拇指指向自己。
【爱】双手比爱心。
【一个人】伸出右手大拇指。
两个大拇指撞在在一起，缠绕，然后分开。
【我们在一起，然后分开了。】
他开始用杂乱无章的手势描述着崔胜铉。话语无声地汩汩流淌。
所有的，说不出口的，一直在想的，懂得的，不懂的，关于他，是他，对他……
他不知道老人“听”懂了没有。他不在乎。他只是在此刻必须倾倒出所有的心绪。这是他私人的忏悔仪式，他的最后一刻稻草。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才停下。
老人起身，把手中的报纸推到了他面前，招了东永裴结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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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来你吓到他了，”东永裴责备他。“他给了你什么？”
报纸翻到的是精华文摘版。有那么一小段用圆珠笔圈起。是新约哥林多书的第十三章。
东永裴念着那段话：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
“……我们现在所知道的有限，先知所讲的也有限，等那完全的来到，这有限的必归于无有了。”
“你可能说对了，他真是神父。可是这是什么意思……他想说什么？……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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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啊，只是文摘罢了。”
权志龙突然红了眼眶，夺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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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件他几乎都要忘了的事。
离开的时候，在他们住的那条路拐角尽头，权志龙曾经忍不住回头看过一眼。他知道在那里崔胜铉看不见他。
距离太远，又隔着厚重的玻璃，他只能看见窗帘边是熟悉的花格子衬衣。
他确认了崔胜铉真的是在目送自己离开，有些如释重负。
他放任自己站了很久，直到崔胜铉终于消失在窗口。
再多过一秒他或许就会动摇了——崔胜铉看起来困惑而悲伤。尽管他并没有真正看清他的表情，也无法知晓个中原由，这份认知还是直达心底。
继而他说服自己转身。他想他只不过是把自己的困惑和悲伤投映到了崔胜铉身上。
可是此刻他又有些犹疑了。
关于崔胜铉，他有过先是最好的，继而最坏的猜想。然而这一切也仍然只是猜想而已。
会不会存在第三种可能呢？推翻一切的可能？
时间磨光记忆的棱角，他终于从确定中生出了一丝不确定。是的，他不知道。他从来都不知道。于是他开始止不住地假设期许：
万一，或许，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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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会回去吗？
他不知道。
或许他明天就会回去，或许后天，或许一个星期……一个月。他可能还会回去，而崔胜铉还在等着他，就和以前一样。
可是，他想，他终归还是要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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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跑计划失败。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深夜的雾气阻拦了前路。
权志龙猛地转身，用尽全身气力狂奔，一直跑进完全的黑暗里。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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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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