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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文】精打细算 by 花满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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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最喜欢的三个小说之一。


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13-08-01 16:48回复
    备注:
    就算幸福只剩一把骨灰,我都不会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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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关爱情、还有银行职员的各种悲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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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13-08-01 16: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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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呢,我看到路边一个跪在地上不住磕头的老人时,脚步就停了下来。这些乞丐随处可见,要搁平时我会完全无视地走过去,即便他追上来找我要钱,我也只会给他个白眼,说道底,我真不是什么善良的好人。吴越老说我这人怪,也不是抠门也不是吝啬,就是把钱算计得忒清楚,一分一厘都那么计较,我说这也是职业病,银行里的帐向来都得是分毫不差的,他说我这是扯呢,刚上一年多的班儿哪这么多毛病,他说我本来就这种鸡毛蒜皮死较真儿人,其实我不是较真儿,我就是觉得钱这东西吧,就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那天不知道怎么脑袋抽筋了,可能就是觉得做人都不容易吧,我居然从裤袋里摸出一个硬币扔在了那老人面前的破盆子里,老人头都没抬地猛磕了几个头,嘴里念念有词我也听不清是什么。
        又走了两步,直觉告诉我,有点不对劲,有什么人在看我。抬眼望去,果然,离老头四米远不到的地方,还有一个人。
        那个地方光线不好,只能看到一个人大体的轮廓。他坐在地上,抱着膝盖,蜷缩在十月的凉风里。他面朝着我的方向,看不清五官,额发很长挡了半边脸,感觉年纪应该不大。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可我觉得他就是在看我,于是,我做出了那个夜晚的第二件傻事,我走到他面前,从口袋了掏出另一个硬币,啪的仍在他脚边。
        我看得出来,他愣了一下,然后动作僵硬地把硬币捡起来瞧了一眼,之后,一扬手,硬币在空中划了个银色的弧线,砸到我身上,又掉到地上。
        在我正诧异着的时候,那人回手把身旁的一个纸牌子拿起来,随意晃了晃。我刚才还真没注意,仔细一看,牌子上写着仨大字,“打短工”。
        “我不是要饭的!”他说,清朗的声音,带着夜风的凉气刮进我耳朵里,我呆呆地看向他,他却低下头去,我只来得及看到变幻的霓虹映进他眼睛里的一瞬间,斑斓的光彩。然后他把牌子在身边放好,继续先前抱膝的姿势,不再理会我。
        靠,想做件善事都不成,我今天算是倒霉到家了。
        我拣起地上的硬币,重新放回口袋里,沉默着走开。
        躺在单人宿舍的床上,我摸着胸口,那个硬币砸回来时的落点,居然有些疼痛。当然,这只是个幻觉,那痛感没再皮肉上,我知道,那是内伤。
        生存和尊严,生存的尊严,那个人只是用他的选择砸在了我的软肋上。
        “安然,成熟点吧,管他什么尊严不尊严的,活得好就行了呗!”我劝自己,可是,我活得好吗?好个屁。
        


      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13-08-01 1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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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主任曹姐很费解,她说:“安然,你平时那么贫的一个人,怎么一到交女朋友就不行了呢?你那些机灵劲儿呢,你那些废话屁嗑呢?”
          我说:“我也不知道,我听她们说话我就犯困,比安眠药还管事儿!”
          “那你听谁说话不犯困啊?”
          “……郭德纲!”
          “你这性格啊!可惜了你那张脸……”
          我知道曹姐的意思。我单位最老的员工、门口看门的冯师傅曾说过,我是自我支行建行以来所有员工里长得最好看的一个。
          可是到现在,比我早来的晚来的都有对象了,就我还是单身一只。
          开始的时候,给我介绍对象的那都得排队,后来也许是看我太不上心,大伙儿的热情也就退了。我也很无奈,没有一个女孩能让我提起兴致,跟她们约会我还不如跟朋友出去喝酒来得痛快。
          小李同志也曾经很不解地问我,“安然,按说咱收入也不低,人品也不次,长相更是没得挑,怎么就找不着女朋友呢?你不是有病吧?”
          要不看她是女的,我早就抽她了,“你才有病呢?我有没有女朋友关你什么事儿?干嘛?你看上我了?”
          小李听完摇头,“对天发誓,我看不上你……我就是怕你老这样晃荡着,危害社会!”
          没关系!我一直都像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儿一样,固执的相信,这世界上必定有一个我特别喜欢的人,她会以某种或神奇或平淡的方式出现,我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有怎样的性格,但是只要我看到她,我就会知道,这个人就是我等待的那个。
          在此之前,我只要安心过日子就好。
          过日子嘛,该认真就得认真,该敷衍的也得敷衍,领导给介绍对象怎么都得给人领导个面子,见上几面,然后再说不合适,虽然,第一面的时候我就知道,那些个小丫头不是我想找的人。
        等了半天,手机一震,我看到人回过来的短信,于是知道,这一个又告吹。
          吹了好,省得老惦记着。
        下了班,我优哉游哉地骑着我的电动车往宿舍走。路过万达广场的建筑工地时,就听有人大老远叫我,“安会计,安会计……”
          我停下车,一个肥胖的身影以跟他的体型不相衬的速度跑过来。
          “金老板,您慢点。”我忍着笑说道。
          金刚,包工头,我们的老客户。
          他站定了,气喘嘘嘘地扶正安全帽,从胳膊底下夹着的小皮包里,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张支票,“您看看我这支票有问题么?刚刚别人给的,要是有问题我赶紧找他换去,他明天要出差,个把月都回不来,这钱我急着用呢!”
          


        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13-08-01 1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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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拿着那张支票端详了一会儿,金额二百多万,我随口问道,“金老板,有大工程了?”
            金刚嘿嘿一笑,“啥大工程啊,不过是别人分剩下的小零碎儿,不过,这广场项目多,零碎儿也多点儿!我们稍微跟着捡点也够干半年的了。”
            我把支票还给他:“看着没啥问题,收款人没写,明儿上班我给你写上吧!”
            “好好好,谢谢,谢谢!”金老板收回支票,笑没了眼睛。
            次日,金老板过来交支票,还带了新收的一个工人过来办卡。
          世界就是这么小。
            看到那个被推到面前的工人,我就感慨了,正是那个捡了张卡蒙对了密码却只拿了一百块的人。
          ☆、三
            我看着手里的身份证,韩暮雨,出生日期,1988年6月11日,河北昌黎。
            比我小俩月。
            隔着防弹玻璃,我冲他一笑,“你好,韩暮雨是吧?”
            对方看了我一秒钟,轻轻点了下头,我猜想他可能也认出我了。
            我发现他今天换了新的衣服,虽然也是工地穿的那种,但是干净得多。乌黑的头发挡住半边额头,皮肤是风吹日晒出来的那种浅棕色,长长的挺秀的眉,抬眼时扬起清澈的目光,不说话也不笑,带着淡淡的凉丝丝的安静感。小李蹭蹭地跑过来,小声在我耳边说,“好帅好酷!这人多大了?”
            我把身份证递给小李,让她欣赏帅哥地同时随便帮我复印。
            或者是某种好印象在作祟,我帮他填好了所有开卡用的申请表,要知道,这种事情除非是大客户,或者是上级特别关照过的人,否则我是不会动手帮人填单子的。问他联系方式,他说自己没有手机,金老板上来说:“留我的留我的!想找他时给我打电话就成!”
            单子填完让他签字的时候,他看了很久,犹豫着问我,“我不办卡,办一个存折行吗?”
            我想大概就是因为有上次的那个捡卡事件让他觉得用卡不安全吧。“行啊,没问题!”我痛快地把填好的办卡的单子撕掉,丝毫没有怨言地又动手给他填开存折的单子。
            存折弄好,递给韩暮雨,他拿着存折又问道:“那我以后可以从这里给我家汇钱吗?”
            “可以啊!”我觉得我一定是笑得太亲切语气太热情,韩暮雨竟然愣住了。
            “真的,可以的!”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特诚恳。他却眨眨眼,嘴角忽而扬起一丝浅笑,快得就像幻觉,再看时已经找不到痕迹。
            “谢谢!”他说。
            金老板看他存折办好了,便叫他着一块离开。


          来自Android客户端9楼2013-08-01 1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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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李站我身后感叹:“安然,我还从没见你对哪个客户这么热情呢?就咱行长那亲戚,你都没对着人家笑得这么勾魂夺魄的!看人长得帅?”
              “没我帅吧?”我得瑟地问。说起来,也挺无奈的,本人长这么大智商、情商、各种表现都无过人之处,我最自信的恐怕就是这张脸了。
              “不一样的,我更喜欢他那种!”
              “他哪种?”
              “反正不是你这样招人厌的那种……”
              当时,不知道是怎么一种心态,我想了想刚刚那个话很少连眼神都静悄悄的人,确实,不招人烦,于是我破天荒地没有回嘴……
              干我们这行的,每天都在聒噪的环境中浸泡着,主动或者被动的聒噪。
              我向来烦那些说话连珠炮似的、从进门到出门一刻不停地叽叽喳喳的单位会计们,有事说事儿,不知道他们哪来那么多不相干的话题,听着腻歪还不能不理,还要陪着笑脸哼哼哈哈。
              曹姐说,跟咱们聊天那是客户想跟咱们搞好关系,这你还烦?进门一句废话不跟你说,你就乐了?心态不对啊!
              可能是吧,要不说我不适合干服务业呢,最简单的,就那个微笑,曾无数次被小李同志批判为冷笑、奸笑、笑里藏刀。
              前面我已经说过了,我总觉得自己是个卖笑的。只是笑跟笑区别很大。大部分时候,笑只是一个动作,并不代表热情,更不代表心情,笑得久了,就成职业病了。
            某日,我带着一脸职业病上班中。
              “总共是十三万七千五百六十四块六毛八分,您过一下数儿……”我把钱从窗口塞出去,半个膀子全是文身的某客户用熊掌将钱收入袋子里,瞅瞅了留在出钞口的几个镚子,“钢镚不要了,拿玩儿去吧你……”
              我保持着面部僵硬的肌肉动作,“这是您的钱,您拿好了……”其实内心里,我早就开骂了,什么人哪,当我是要饭的呢?老子缺你这俩钱儿?老子年薪六位数好不好?你以为我冲你龇牙是瞧你长得像曾志伟啊?我是看在钱的面子上好不好?……
              “文身”男头都没回,冲我一摆手,“给我也是丢……”
              等人走远了,我黑下脸来,“靠,有钱了不起啊!”
              小李的声音自身后幽幽传来:“安然,管管你那脾气,人客户也没说什么上歹的话,你愤恨个什么劲儿啊?”
              “就瞧不上那些有钱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的人……”
              感叹声飘进耳朵,“唉,赤裸裸滴仇富啊!赤裸裸滴嫉妒啊!赤裸裸滴眼红啊!……”
              


            来自Android客户端10楼2013-08-01 1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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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将电动车前后动了动,果然没有杂声儿了。
                韩暮雨看着没问题了,说道:“恩,行了,走吧!”
              我一句谢谢还没说出口,他已经把“专用”矿泉水瓶从我手里抽了出去,转身便走。
                “哎,那个,韩暮雨!”我急忙叫住他。
                他回身,问道:“还有事儿?”
                “没事儿,谢谢你啊!那什么,你吃饭了吗?”他说他刚收工,应该还没有时间去吃饭吧,“我也没吃饭呢,咱们一块儿吧!”我提议。
                我就这么个人,别人帮我一下儿,待我好点儿,我就老想着要还回去,生怕欠了别人的!
                “不用了!我们……”韩暮雨说到一半儿,忽然一个沙哑的声音撞进耳朵里,“韩哥,你磨蹭什么呢,开饭了!”循声望去,远处一个圆滚滚的人影快速靠近,一眨眼就到了面前。身上的肥肉在他停到我们近前时还在衣服里一颤一颤的动。这人看着年纪也不大,小眼睛,双下巴,皮肤是健康的黝黑,比韩暮雨要矮上一个头。最惹眼的,是他额头贴着的那块纱布,灰黑色,边缘翘起,看着有点滑稽。他喘了两口气,继续说:“再不去菜就让人抢没了……”
                “我先吃饭去了!”韩暮雨说,然后转身跟黑胖子向不远处的一排活动板房走去。
                我看人家一点儿意思都没有,于是喊道,“行,那下次,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吃饭!”
                胖子疑惑地回身看了我两眼,姓韩的连头都没回,只是抬手在空中随便地挥动几下。
                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夕阳把俩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我听到胖子问韩暮雨,“那人谁啊?”
                韩暮雨说:“他叫安然……”
                我并不奇怪他知道我叫什么,上班的时候我胸前巨大的工牌上清清楚楚的印着我的大名。我只是奇怪,他居然把这个名字叫得很动听。我不知道那是怎样一种感觉,那两个字从他嘴里蹦出来,轻轻巧巧地落进我耳朵里,我忽然发现,其实,我有个非常悦耳的名字。
              我说的“下次”,不是随口说说的场面话,是当真的。如果有机会,我肯定要感谢他一下。
                也就过了俩星期不到,机会就来了。
                我们行现金柜台就两个,平时都是我和小李一班儿的,特殊情况会有其他人替班儿,中午一般只留一个现金柜员。由于我头天晚上玩游戏玩到两点多,以至于中午值班的时候,困得蔫头耷脑的。
                一老太太进门,啥也不说,把存折往前一递。


              来自Android客户端13楼2013-08-01 1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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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一老太太进门,啥也不说,把存折往前一递。
                  “您好,您办什么业务?”我机械地有气无力地重复着重复了无数遍的开场白。
                  “取钱!”
                  “取多少啊?”
                  “都取出来。”
                  “都取出来就销折了,您这存折不要了是吗?”
                  老太太马上急了,“哎呀,那可不行,这是我老伴儿的工资折,我们两口子就靠着这点退休金生活呢,我们有三孩子,没一个指望得上的……”
                  老太太开讲她家血泪史,我哼哼哈哈地听着,反正中午时间没有排队等着办业务的,由她去说吧。
                  老人从她家老伴儿,说道她家老大、老二、老三然后是他家儿媳妇儿,讲她如何不容易,讲孩子们如何让她失望……有时候我也很奇怪,为什么老人都喜欢跟别人叨念自己家的家务事,对着我这样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倾诉,有什么意思吗?
                  我佯装在听,却注意到电动门开了。
                  一个瘦高的身影走进来,他看前面有人在办业务,于是安静地站在一米线外等待。我站起来隔着玻璃朝他微笑,算是打招呼。
                  他看着我,扬起清亮的眼神,也冲我摆了摆手,我注意到他另一只手里仍拿着那个贴标签的矿泉水瓶子。
                  不管老太太正说的起劲儿,我干脆地截断了她的话,“好,我知道了,如果您不想销折,那就在存折里剩一块钱,行吗?”
                  “只要不销折,怎么都行。我们家啊……”
                  又要开始……有人在等,我不能再听她倾诉下去,而且那个等的人,还是韩暮雨。
                  我迅速地在电脑上操作,让她输密码的时候,麻烦又来了。
                  “……你们这个密码怎么是乱的啊,这让我怎么输啊?0呢,0在哪儿呢?”老太太拿着我们的乱序密码键盘不知道从哪下手。
                  我在里面根本就看不见键盘上的数字,也没法指导。
                我对着扩音器说:“韩暮雨,你过来,帮老太太找找……”
                  韩暮雨犹豫了一下,走到近前。
                  谁知道,老太太瞧着这个民工打扮的人忽然就警惕起来,非但不领情还侧身把键盘挡了个严实,“不用不用,我自己找。”老太太说。
                  韩暮雨被晾在一边,我觉得很尴尬,抱歉地看向他,他也没什么表情,默默退回一米线之外。
                  老太太试了好几遍密码,终于取走了二百三十一块钱。
                韩暮雨将矿泉水瓶放在柜台上,从口袋里掏出存折和六百块钱给我。我确定老太太走远之后说道,“不好意思啊,没想到遇到这样不识好人心的!”
                  他摇摇头,“没什么,应该小心点儿的。”
                  


                来自Android客户端14楼2013-08-01 17: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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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个人啊!”我顺嘴就感慨了一句,然后就看到那人不明意味的瞅着我,我一下子就囧了,本来啊,我才认识人家几天啊,那话说得就像我有多了解他似的。
                    “呵呵”我干笑两声,岔开话题:“你想办什么业务?”
                    “一百块钱存到存折里,五百块钱汇到家里的存折上去。”
                    我先给给他存好了钱,然后帮他填写电汇单子。
                    “收款人是谁的名字?”
                    “韩晨曦,我妹妹。”
                    “暮雨,晨曦,你兄妹的名字都蛮好听的嘛!”我说。
                    “恩,我们的名字都是学校的老师给取的,我妈说,我是下午出生的,那天下着小雨,我妹是早上出生的,赶上一个大晴天。”
                    头一次听他说起自己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兴致,居然也跟着说起来:“我出生很久了都没有名字,因为我爸妈的意见一直不统一,后来,我爸说这样吧,咱们也别争了,咱们翻字典,翻到哪一页就用那一页上的第一个字,结果,正好翻到‘然’字,于是,我就叫安然了。”
                    “安然……”韩暮雨默念了一句,然后认真地说:“这名字挺好的!”
                    “是吧,我也觉得……”我笑起来,得意地看向他,他却低下头去。
                    我把他给我的帐号核对了几遍,问道:“你妹这存折的开户行是哪里?”
                    韩暮雨茫然地抬头,“什么是开户行?”
                    “就是她在哪个银行的哪个支行开得那本存折?”
                    “我只知道是我们家那边农村信用合作社,具体的就不知道了!”
                    呃~跨行汇款,对方的开户行名称是必需提供的。
                    韩暮雨看我犹疑了一下,问道:“不知道就不能汇了是吗?”
                    如果是别人的话,那肯定是不能汇了,可是,你就不一样了!我笑了一下,说到:“没事儿,只要你保证户名、账号没问题,我就能给你汇到。”
                    他捏着外面那根签字笔的手指放松下来,嘴角微微上扬,划出一道浅笑,“谢谢你,安然……”
                    大部分的客户,会称呼我安会计,老客户称呼我小安,很少有人直接叫我名字。韩暮雨说出俩字,我居然觉得很亲切,平和的发音,清朗的调子,舒舒服服的感觉。
                    说起来,我们有时候也会遇到那种爱套近乎的人,他表现得对我热络跟我亲近,不过是希望以后我能在某些事情上给他行方便,对于这样的人,我向来是不喜欢的。
                    我觉得,韩暮雨,他不是那种人,他是哪种人我也不知道,我单纯地觉得他不是那种功利的人。
                    


                  来自Android客户端15楼2013-08-01 17: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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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缘很重要,要是看一个人顺眼了,那他就算是挖鼻孔也是顺眼的,事中监督的高哥总结他干前台柜员十年的经验时,曾这么说过。话糙理不糙,就是这么个事儿。
                    后来我打114问农信社的客服电话,然后打农信社客服电话问韩晨曦那个账号的开户行,然后通过行名查询系统跟韩暮雨提供的地址核对,确定一切无误了,电汇单交给后台。
                      当然,我以本行员工汇款的名义没收手续费。
                      这些都是韩暮雨离开后的事情了,他并不知道,我想这样也算我还他个人情。
                    日子照常进行,我正常地上下班,休班,找朋友吃饭喝酒。
                      只是每次经过万达广场工地时,我都会不自觉地朝里面张望两下,想着会不会遇到那个人,不过,那种感觉连期待都算不上,淡得可以忽略。
                    天气冷起来的时候,行里又开始了一年一度的借记卡推广活动,凡是首次在我们行办卡并且存入两千块钱的客户,可以得到我行赠送的保温杯一个,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听到这个消息,我第一想到的就是要通知韩暮雨,因为他那个贴着标签的矿泉水瓶子实在让我印象深刻,也实在让我觉得太过寒酸。
                    自从上次汇钱,我已经有些日子没见到他了。
                      银行本来就是有钱人经常光顾的地方,穷人没事儿也不会往银行跑,而韩暮雨显然不属于有钱人。那天我特意查了金刚的电话,让他告诉韩暮雨抽空来银行一下,带着身份证。他以为是银行业务上的事儿,也没多问。第二天,韩暮雨赶在关门前十分钟走进营业室。
                      “怎么啦?安然!”他问我,神色有点急。
                      我给他一个大大的笑容算是安抚,“没事儿没事儿,就是我们行现在有活动,我叫你过来跟你说说……”
                      我把办卡存钱送杯子的事情跟他一说,他听完,舒了口气,放下心来,但却没有办卡的表示。
                      “其实,用卡也没有那么不安全!”我以为他还是对卡的安全性有所顾虑。
                      “不是……我没有两千块钱……”他抬起头,看向我,目光如水,没有波澜。


                    来自Android客户端16楼2013-08-01 17: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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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错,不是手打的就快更吧。凑十五字


                      17楼2013-08-01 18: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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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本来,我可以带着他到自动柜员机直接把刚刚存到卡里的两千块钱取出来的,可是,就那么零点儿几秒的时间,我做了个自己也不太明白的决定。
                          我对韩暮雨说:“现在卡里存了两千块,这钱今儿我先垫上。怎么也得让钱在卡里呆一晚上吧,不然这样投机取巧的做法也忒明显了。要不,明天你再过来一趟,把钱取出来还我?”
                          他看着我,目光直白地笼罩着我的脸,我心里一缩,觉得某种热度从耳朵边缘烧起,一点儿点儿地蔓延到脸颊,我不得不错开眼神儿,掩饰地抓抓头发,“行不行啊?你说话。”
                          接下来韩暮雨的做法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他把刚刚办好的卡塞回我的手里,“卡你先拿着吧,明天你把钱取出来,卡再给我!”
                          我明白他的意思,“没事儿,你拿着吧,我还怕你跑了不成?”
                          他固执地将卡和密码信封塞给我,我无奈,只好接过来,“好吧,好吧!那这样,你明天也不用过来了,我下班的时候,反正要路过你们工地的,顺便给你把卡拿过去吧!”
                          “行!”韩暮雨点头。我送他出门,看着时间也差不多该下班了,就随手关了外面的卷帘门。
                          韩暮雨走了几步忽然转身,隔着缓缓落下的沉重铁门,晃晃手里装着保温杯的盒子,说道,“算是你送的啊!”我不由地笑起来,心想我也不过是假公济私、借花献佛,自己又没什么损失,还白落一好人。我随意地摆摆手,他便扭头一溜烟地跑远了。
                          我随手从柜员机把卡里的两千块钱取出,结账的时候放进手头的现金库里。无所不八的小李同志从韩暮雨进门到出门,眼睛就一直瞟着我们俩,估计是都看在眼里了。
                          果然,她交了手上的票据之后,扒着我的桌子边,一脸好奇地问:“安然,你啥时候跟韩帅哥那么熟了?”
                          “关你嘛事儿!一边玩儿去!”我说。
                          “哎,你这可是明显地薅社会主义羊毛,刚存了钱马上取出来,还赔了咱一个杯子进去,这胳膊肘往外拐的,没法儿说你……”她开始嘀嘀咕咕,我从抽屉里掏出大果脯一枚,在她面前晃了晃,“不许告诉曹姐!”
                          “……”一瞬间,世界安静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19楼2013-08-01 19: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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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偏赶上行长查账,大家苦命地磨机到六点多才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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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的风已经很凉!
                            我把车停在他面前,“喂,等很久了吧!今儿碰巧我们行里有点儿事情给耽搁了!”
                            韩暮雨看我来了,从地上站起来,回答道:“不久!”
                            他随手拍着身上的土,每拍一下,落掌之处便会有一蓬白兮兮的尘雾溅起来,他下意识地往旁边闪了闪。
                            我从钱包里掏出他的卡和密码信封递给他,不经意蹭到了他手指的皮肤,冰凉!抱歉的感觉更进一步,“你怎么不找个避风的地方等啊?这儿多冷!”
                            “还行!”他把卡塞进衣服里,低声说,“杨晓飞说,你给那个杯子挺好的。”
                            “谁说?”
                            “杨晓飞,上次你见过的,那个胖的。”
                            “哦……干嘛他说啊,我不是也跟你说了吗,那杯子质量绝对是不错滴……”
                            韩暮雨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来了句,“……你该回去了!”
                          这人还真是……
                            我问他:“你还没吃饭吧?”
                            他点头。
                            “走啦,咱俩一块吃点儿去!”反正这么晚回去,食堂估计也没什么东西可吃了。
                            “不了,杨晓飞会给我打饭留着。”韩暮雨转身就往他们板房的方向走。
                            “那肯定都凉了,走吧!咱就去前边美食城吃点儿!”我伸手去拉他的胳膊。
                            他稍微挣了一下,没挣开。想把我胳膊扯开,却在手指碰到我的衣服前又愣愣地收回去。
                            “你别跟我这么客气!上回说请你吃饭我都没有兑现呢?正好今天补上。”我觉得不就吃个饭吗,没必要这么扭扭捏捏拉拉扯扯的。
                            韩暮雨看挣不脱,站在那里不动了。
                            “走吧!当陪我!”我冲他一笑。
                            他低下头,两只手用力的扯了几下手里攥着的什么东西,然后,很慢地说:“安然,你放手!”
                            淡淡的语气,却是十足的严肃。我的笑尴尬地僵在脸上,心想是不是我太过自来熟啦,动作上逾越啦?又觉得不至于,逾越个头啊?又不是大姑娘碰不得!我脑子里翻来覆去的瞎想着,手也就松开了。
                            “看看你手上!”韩暮雨接着说。
                            


                          来自Android客户端20楼2013-08-01 19: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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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我翻过掌心,原本干干净净的手掌上,粘了一层深灰色的细尘。
                              我疑惑的看着他,他毫不隐晦地说,“我现在这一脸一身的灰土,没法儿跟你去吃饭。”
                            这样啊?
                              其实我一早就看见他石雕一般的造型了,只是,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更没觉得他身上脏乱差,我甚至觉得那灰白的头发和灰白的脸色,更衬得这个人有种落拓的硬朗。
                              “这……没什么关系吧!我们吃饭给钱,别人谁也管不着咱穿成什么样儿啊?你说是不是?”我继续劝说。
                              “下次吧……”韩暮雨说,坚决的态度堵住了我所有要发表的话,他说:“下次,我请你!”
                              好吧!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强人所难了。
                            因为这段儿顺路,我推着电动车陪他走,随意地问问他的情况。
                              “你们一月工资多少啊?”
                              “一千五。”
                              “管吃住?”
                              “管住,管中午和晚上两顿饭。”
                              “一天上班多长时间啊?”
                              “七点半上班儿,六点下班儿!”
                              “工作有危险吗?”
                              “……有点……”
                              ……
                              总之,我问什么他就答什么,但是,答案绝不会扩展一个字;我不说话,他也不说,就那么闷头走路。
                              跟他站一块,我觉得自己特聒噪。
                              经过马路边一干枯的小树苗时,我看见韩暮雨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什么,轻巧地往枝头一挂,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他就已经走开了。
                              “嘿,你刚在树上搁了个什么东西?”我问道。
                              


                            来自Android客户端21楼2013-08-01 19: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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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眨了下眼睛,一线温柔在目光里游弋。“……花”,他说。
                              ☆、七
                                “什么花?”我问。
                                韩暮雨没回答我,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
                                其实,我也不敢肯定他是不是笑了,或者那只是个稍微柔和的表情,反正,那个类似笑容的表情让我有种类似紧张的感觉。
                                又走了几步,“……我回去了!”他指指不远处那个被满地钢筋、木板、石头子包围着的一排白色板房对我说。我望过去,正看见有个胖身影在门口招呼他,“韩哥,你干嘛去了,饭都凉透了……” 韩暮雨朝我摆摆手,再把双手塞进口袋里,不紧不慢地走远。
                                我仍对刚刚他说的那个“花”疑惑不解,干脆,我推着车倒回到方才那棵一把枯枝的小树跟前,观察之下总算是明白了。树枝上,确实挂着几朵“花”,两朵蓝色,两朵红色,每朵“花”都有五个大小均匀的“花瓣”,摇摇晃晃地坠在枝头,看起来竟有些清丽的风致。不过,那些“花”都是用细细的彩色线缆编的,就是那种里面是几根铜丝,外面用各色的塑胶裹起来的线。
                                原来他坐在台阶上手里摆弄的就是这个啊!不错,很有建设性的爱好。
                              虽然我不明白,为什么路边那么多的小树排排站着,韩暮雨就选了这无论是形态、位置都毫无特色的一棵让它“开花”,不过,作为被选中的一棵,自然有与众不同的待遇。后来的日子,每次我上下班路过那棵小树,都要细致的看上一看,数数是不是有“新开的”,有时候发现某朵“花”挂得不结实了,还要给整整。
                              某天,早上六点多,我睡得正香,曹姐给我打电话,“安然,营业室外门的钥匙是不是在你那里呢?”
                                “啊,是在我这儿!”
                                “行了,你赶紧着带钥匙过来一趟,营业室报警了!”
                                我以最快的速度起床,匆忙间手套都忘戴了,手指头冻得通红赶到现场时,正听见那响彻半条街的堪称凄厉的警报响声。后来才知道,为嘛报警呢?原来是营业室的电动门没关太严,大厅里的易拉宝被风给吹倒了,感应器灵敏的感应到了这一变故,大清早狂叫不止。
                                虚惊一场!
                                解除了警报,看看时间,7点钟,回单位还能吃上早饭。


                              来自Android客户端22楼2013-08-01 19: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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