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少年风华自倾覆
我自是年少，韶华倾覆。纵几度唏嘘，几场离散，可笑我命由我不由天。
（一）
孟秋的清晨，总是弥漫着浓浓的雾气。野道旁层层叠叠的松枝，浸在冷雾中，透着一股肃杀之气，愈发清寒。
此时是极其安静的，间或可闻松叶的沙沙声。
渐渐地，传来马车疾驰的声音，那车没有过多的装饰，一如这季节一般清冷。车轮上是厚厚的泥渍，一看，便知这车已经驶了不少的路程。
不过那车夫仍是狠狠地抽打着飞奔的马匹。
车里一共坐着五人，不大的车厢略显拥挤。两名清瘦的女子搂着一名十一二岁的孩子沉沉睡去，眉目间是遮掩不住的疲惫。随着车的晃动，眉不时的紧蹙，可以想见，睡得并不安稳。
一约莫四十的男子闭着眼，挺身坐着，似在沉思，修长的手指摩挲着腰间的玉佩，细看，那玉佩刻着双福纹。
“叔父，离豫章还有多少路程？”清亮的，独属于少年的音质。男子身旁是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抱着一尾古琴。
男子依旧闭着眼，“不远了，今晚应该就能抵达。”
“姐姐们和均已是累极。叔父，你也小憩一下吧，自离开徐州，就没见您休息。”不难听出话语间的关心。
“亮儿你不也是没有休息吗？难道你不累？”男子反问。
“亮儿睡不着。”
男子看着眼前的少年，眉目低垂，竟有些说不出的韵味。男子略微皱眉，“亮儿，抬起头来。”
“嗯？”少年不解，不料一抬头，便被男子控住了下颌。
因为不舒服，少年眉蹙着，“叔父，你……”
诸葛玄看着自家侄子，眉如远山，眼波流转，肌肤如那上好的瓷器一般。虽是清秀异常，却没有女子的柔弱。可同时，这容颜和着男性的阳刚，是致命的诱惑。
“诸葛亮。”带着姓氏。
“叔父……”诸葛亮不清楚叔父为何突然这样，可是叔父眼里的严肃是他从未见过的，也就没有再多言语。
“听着，叔父不能护你一世。”诸葛玄深知亮儿的这幅皮囊在这乱世之中是莫大的危险，同时也是重要的武器。亮儿资质不错，若是假以时日，定能有所作为。“记着，你要学会保护自己，在这乱世之中。”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放开了钳制。
诸葛亮听着叔父的话，心中顿时涌着莫名的难受。一把抱住诸葛玄，将头埋入他的怀中，“叔父，父亲已经离开亮儿了，亮儿不能没有叔父。”
诸葛玄抚着他的头，“傻孩子，叔父只是说说，叔父不会离开，只是，亮儿一定要记着叔父的话。”诸葛玄知道，这孩子幼年丧母，八岁丧父，他是极其珍视亲人的，他已经受不起亲人的离去，只是，自己又能护他几时呢？
静默着，只听见车轮转动的声音，还有鞭子撕裂空气的声响。

是夜，诸葛玄一行总算到达了豫章。徐州已经在曹操的铁骑之下生灵涂炭，为避战祸，诸葛玄应袁术之情，前来南昌任豫章太守。总算，这几个孩子有了着落。
袁术自是派了人来迎接，直接带至一处宅院。
下了马车，诸葛均立马奔进院子，可谁知，一张小脸立马皱在了一起，“叔父，这院子好小，均儿想要回家。”
未等诸葛玄开口，诸葛亮便说道：“均儿，不得无礼，过来哥哥这儿。”
诸葛玄向迎接的人略微躬身：“请代玄向袁大人问候，今日已是夜深，不便上府打扰，明日玄定登门拜访。”
“诸葛大人，不必多礼，将军吩咐小人好好照料大人与公子小姐们，今日请好生休息，小人这就告退。”
“有劳大人了。”
此处宅院虽说不大，但屋内还是极为精致的，看来袁术是有心拉拢自己，诸葛玄想着。
“你们都回屋好好休息吧。”
“是，叔父。”
最后屋子里只剩下了诸葛亮。
“亮儿，还有事吗？”诸葛玄看着他。
“叔父，亮儿会保护好自己的。”顿了一顿，“也会保护好两位姐姐和均的。”
诸葛玄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诸葛亮。
许久，诸葛玄开口道：“叔父知道了。”
“叔父，亮儿告退了。”
夜，极深。唯独留着一弯月，霜寒露中，倚在窗边的诸葛玄不禁拢了拢衣襟，摩挲着蝠纹玉佩，喃喃道：“兄长大人，亮儿已经长大了，只是，那孩子终究少了些狠戾。在这乱世之中，怕是会活得有些辛苦吧……他可真是像极了你，那么温润。”诸葛玄的嘴角漾起了一丝笑意，“君贡，我想你了，什么时候我可以来找你呢？”
风过，无声。

（二）
在豫章的日子过得是极快的。诸葛亮记得刚到豫章的时候还是肃杀的秋，如今，却已是草长莺飞的季节了。看着庭院中飘飞的柳絮，还有一二翩跹的蝶，诸葛亮突然觉得，一生就这样过着，安静的，也没有什么不好。
只是，闭上眼，脑中浮现的却是半年前从徐州出奔时，见到的道路两旁的尸身。
自己的家，也在那时没有了。
睁眼，提笔一挥，四个清秀的字便出现在雪白的宣纸上。
“家国天下。”低沉的声音响起。
“叔父？”诸葛亮微微侧头，就看见诸葛玄站在他的身后。
“为何写这四个字？”诸葛玄走近，问道。
“亮儿随意写写。”放下手中的笔，欲为诸葛玄斟茶。
“慢着，”诸葛玄顿了顿，“将笔拿上。”
诸葛亮重又握笔，突然感到握笔的手被温暖的大掌包覆着，背上也传来了身后人的温度。“叔父？”诸葛亮不解，诸葛玄的呼吸拂在后颈，有一丝**。
“别动。”诸葛亮感到手中的笔在叔父的带动下舞动，片刻，四字便成，依旧是“家国天下”，不同的是，这四个字满溢着狂气。
“亮儿，你的家国天下太过柔和。”诸葛玄叹了一口气，松开了手。
“叔父，亮儿知道自己的性子不够狠戾。可是，亮儿认为，平定一方，需要的应该是仁义，否则，亮儿日后和曹贼又有何区别？”
清亮的眸子是一种坚定，却又是柔和的，令人觉得舒服的。诸葛玄看着这样的眸子微微愣了神，太像了。果然是他的孩子呀。
“罢了罢了，亮儿有自己的打算，果真长大了不少呀。”诸葛玄微微一笑，“只是，亮儿，若是仁义，怕是你以后不会轻松。”
“亮儿，可愿为叔父弹奏一曲？”诸葛玄整整衣衫，卧在床边的美人榻上。
“自是愿意。”说罢，诸葛亮从柜里取出一尾古琴。轻轻地放在案几上。细心地擦拭，调音。这是诸葛亮父亲留给他的唯一一样物什，他自是珍惜异常。
“叔父，你想听何曲？”抚上琴弦，正欲拨拭。
“无妨，随你。”靠在榻上的诸葛玄微微眯着眼。
琴音缓缓流出，似乎能够就这样流进听者的心里。修长的指在琴弦间拨弄，没有意思停滞，如那流水一般，丝滑。
诸葛亮奏的是一曲高山流水，是他父亲教他的。
诸葛玄自是知道，听着听着，竟然觉得眼角有些湿润，诸葛玄在心中苦笑，那么多年了，还是忘不了那人。
没过几日，诸葛玄收到袁术的书信，说是朝廷已经指派正式的官员到此任豫章郡守。
看罢，诸葛玄一笑，“终究是寄人篱下呀。”
三日之后，诸葛一家便前往荆州，刘表亦是诸葛玄的旧识。
荆州离豫章不算太远，而且，单就地理位置上，荆州比之豫章好太多，北方战乱，名士大族多到荆州避乱，此时的荆州可谓是物华天宝。
很快，诸葛一家便在荆州安顿下来。诸葛玄整日公务繁忙，无暇料理家事，家中一切掌度安排全由诸葛亮两位姐姐做主。诸葛亮和诸葛均落得一个清闲。
这日，诸葛均见天朗气清，再加之之前几日淫雨霏霏，便缠着诸葛亮带他出门游玩。诸葛亮拗他不过，只得答应。
诸葛亮着着一身月白衣衫，一只乌木簪子束着青丝，脸庞的线条有着少年的柔和，给人一种莫辨雌雄的俊美。
诸葛均依旧小孩子心性，一手拿着一串糖葫芦，一手拉着诸葛亮的衣袖，在街上，好不欢腾。
周围街坊都认识这诸葛家的两位公子，一些少女看着诸葛亮，害羞地用扇捂住脸庞。
“驾！”狂乱的马蹄，飞扬的尘土，街上人不是很多，不过面对这样跋扈的，还是避闪不及。只是，有怨气又有何用？荆州的百姓早就习惯了某些世家公子的嚣张。
诸葛均此时看到街对面有捏糖人，松开诸葛亮的衣袖奔向街对面，诸葛亮分明看着马匹离均越来越近，冲上前去推开弟弟，自己却已无法退避，马蹄就快要落到头上的刹那，诸葛亮闭上了眼。
良久，没有预料中的疼痛，感到，自己似乎被人抱在了怀中。
睁开眼，正正对上一双如星辰般深邃的眸子，那眸子里，是微微张着嘴错愕的自己。
“这位姑娘，你没事吧？”醇美的嗓音，如那寿阳蜜酒。只是，姑娘？

这是？搬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