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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护之羽翼】彩云国物语 第五卷 黑之月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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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雪乃纱衣


IP属地:天津1楼2013-07-31 10:42回复
    序章
    他焦躁难安的留在厢房等待。
    (每次都是这样。)
    明明是他负责联系本家,却无法出席宴会,就这样被带往显然等级很低的房间,等候期间甚至连一杯茶水都没有招待。
    自己一向扮演吃力不讨好的角色,而大哥总是那个占尽便宜的人。
    (哼……不过,今天就难说了。)
    他面露嘲笑。
    唯物论大哥如何功成名就,即使是随侍国王身边的近臣,这一切也只局限在王都贵阳而已。地位再崇高,一旦回到茶州,最多不过是一个旁系出身的低等贵族,只会被那群老爱吹毛求疵的族人当成一夕发迹的年轻小伙子而大加嘲弄而已。甚至很怀疑他们之间究竟是有没有办法面对面谈事情。
    青年想象着那副情景,感觉有些大快人心。
    蓦地,他拧起眉心,似乎听见从正房的方向传来近似惊叫的声音。
    这间厢房地处偏远,倘若这里也听得见从正房传来的声音……代表音量相当惊人。
    (……发生什么事了?)
    他犹豫着是否该离席——毕竟就连他也没有足够的胆量,单独一人擅自在本家宅邸四处走动。
    经过片刻,周遭鸦雀无声。虽然内心感到莫名的不安,还是呆在这里不要轻举妄动好了,刚做下决定,便从窗口瞧见一名家仆脸色铁青,踉踉跄跄的飞奔而过。
    见家仆神色很不寻常,他走到长廊喊住家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家仆抬头望了他一眼,随即露出一副力气耗尽的模样瘫坐在地上。全身打颤、视线模糊,此安然已经无法正常思考。
    他向来最受不了下人不把他放在眼里,于是不耐烦地再次询问:
    “蠢材!我再问你怎么回事,再不回答就当场砍了你的头!”
    或许是对这句话里的某些自居产生了反应,家仆发出哀嚎:
    “呜啊…啊,老…老爷…跟少爷他们……被…被…被杀了!”
    ——当他神色慌张的踏进正房,一股扑鼻而来的血腥味让他忍不住掩住鼻子。
    不会吧,他心想。
    房内寂静的可怕,甚至听得见呼吸声。
    按住剧烈跳动的心口,全身冷汗直流,他战战兢兢的往里面走去。
    房门之内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从位置来看,应该不会错。
    这里是聚会的场所。原本应该是本家之人齐聚一堂的房间,也是前一刻大哥前往的目的地。
    仿佛受到引导一般,他的手颤抖着伸向房门。
    他有个预感,这个房间一定发生了事情——自己将会亲眼目睹到什么样的光景呢?
    果然,他并没有猜错。
    ——一群本家男子全部横死,成为一具具尸骸。
    在遍地横陈的死尸之中,只有一名活人。
    一名背对着跪在地上、手上抱着某个人的青年,一听到开门声随即转过头来。
    “……仲障是你吗?”
    王建那双冷彻的眼眸,他——茶仲障倒抽了一口气。
    脸上的表情完全遭到剥夺。宛如被鬼神附身一般——
    “……大哥……”
    茶鸳洵将怀中的“某个人”横放在地上。仲障的目光下意识的追逐他的动作,这时才发觉那个人正是与大哥交情深厚的本家嫡长子。这名青年虽然身为继承人,由于生来体弱多病,被认为无力胜任宗主职务。或许是因为原本就皮肤白皙的缘故,失去性命的现在,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IP属地:天津2楼2013-07-31 1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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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如大哥的剑没有贯穿他胸口的话。
      鸳洵缓缓的拔出自己的剑。对方的鲜血飞溅而出,即便染红了浅色的外衣,大哥严肃的表情仍是丝毫不为所动。
      就在此时,一个人影从杵在原地不动的仲障一旁擦身而过,如风一般奔跑上前。
      “XXXX!XXXXXXXX!”
      一名美丽的女子甩动着乌黑秀发,紧紧揪住鸳洵大吼大叫。
      仲障听不太清楚她说了些什么。简直就像发高烧变得神志不清似的,只能紧盯大哥的面孔。
      鸳洵用力一甩吸收了茶本家嫡长子鲜血的长剑,不经擦拭便收进剑鞘。
      “本家的后代,全部亡故。”
      声音犹如月光下的冰刀般清晰透彻。
      “现在由我——接任茶家宗主。”
      仲障有种错觉,仿佛这个声音响遍全国各地。
      如果是大哥应该没问题吧——内心隐约如此认为。
      他一定能够站上原本连想都不准想的一组的顶点。
      ——一全身沾满一族的鲜血的姿态。
      在听闻这桩前所未有的惨案后,一族之人在这一天陆续屈服于茶鸳洵——这名在此之前他们根本不屑一顾的年轻人面前。
      于是不久之后,旁系出身的青年破例成为彩七家之一的茶家宗主,这个消息也远播至王都。
      少女停下摘采山菜的手,抬望林立的群树。
      她年约十六、七岁,五官端正,不过如同清澈的水底那般略显独特的气质,比起她的美貌更令人印象深刻。一身打扮固然朴素,但言行举止明显不同于一般村姑。
      秋天的气息逐渐转浓,甚至天空的颜色也会随着季节的更替而改变,少女在来到山上之后才头一次明白这点。
      那天千钧一发之际逃离大叔公大人的魔掌,然后被浪燕青带到这座以险峻闻名的高山上的小草庐,现在回想起来仿佛已经成为遥远的过去。
      “春姬你听好——”
      危急时刻想办法让自己逃命的最敬爱的祖母大人,据说目前正遭到大叔公大人的软禁。
      “观测星象,估算时间,然后,等待‘机会’到来——”
      从那天到现在,已经过了数个月。
      “春姬姐!”
      忽然好似听见了呼喊声,一名少年冷不防从树上一跃而下。
      “你走到这来了!真没想到春姬姐的体力这么好!”
      仅有十来岁的少年开朗的笑道,随即惊讶的抓起少女的手。
      “被树叶割伤了手指吗?等回到家再配药好了,正好曜春摘了新药草……当初刚来的时候,你的手明明像千金小姐一样……”
      少年垂下肩头,春姬则以纤细的食指抵住少年的嘴唇,并缓缓摇头。无法说话的春姬只能采用这种表达方式,但少年总是有办法立刻会意她的心思。
      “……真希望药草能够让春姬姐发出声音。”
      少年面露略显成熟的笑容如此说道,他的善良体贴令春姬心生感激。
      少年拾起装满了山菜的篮子,背对着春姬蹲下来。
      “春姬姐,你第一次采山菜一定很累吧,来,我背你,不然以春姬姐的脚程从这里往山上走回家,大概早就过了午膳时间,不用客气!”
      根据他弟弟曜春的说法,大哥翔琳从去年夏天开始,就跟“雨后春笋”一样不断长高。现在春姬还必须稍稍仰起头才能对上他的视线。
      听了这个好心的建议,春姬坦然颔首。以她从小到大所受的教育,是绝对不可能让异性背着走,但这名年纪比她还小的活泼少年成了第二个例外。
      犹如背着婴儿一样轻松站起身,翔琳像阵风般往前奔跑。
      以惊人的速度奔上陡峭的山坡。才花费了春姬下山的一半时间,就抵达位于山顶附近的小草庐,而少年的呼吸却不见一丝紊乱。
      “头目、春姬姐姐,欢迎回来!午膳刚刚准备好了,啊!采了好多山菜呀,那就拿来做晚膳好了。哎呀?这个有红色跟黄色斑点的是互菇耶!”
      面对这个重大失误,春姬还来不及大吃一惊,翔琳的拳头已经先行挥出。
      “笨蛋曜春!怎么可以让人家姑娘家下不了台!人家特地为我们亲自采山菜,你却连声谢谢也没说!这种事情只要在之后私下偷偷提醒就好!凭你这种行为,想成为第二代义贼‘茶州秃鹰’还早得很呐!”


      IP属地:天津3楼2013-07-31 1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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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一段相当漫长的沉默,秀丽终于开口。
        “……一看就觉得是个陷阱……真的是完全不把人放在眼里就对了。”
        “唔-----嗯,简单说来就是‘来吧---我等你---’的感觉对吧?”
        静兰训斥活像在搞笑的燕青:“你也翻译得太过简化了吧……不过话说回来,这个时间安排得还真是下流能不能让人作呕。”
        “这…这个做法好歹也算是光明正大吧……?”
        柴彰推了推眼镜的鼻垫,语气淡然的简单扼要复诵一遍。
        “呃…邀请函的日期是在十七天后。‘一族齐聚一堂,进行公正公开的宗主推选,由脱颖而出的一族之人在当天执行茶家宗主继任仪式。藉由这场隆重的仪式,恳请新任州牧大人务必莅临指教,竭诚期待贵客莅临’等等。”
        秀丽全身颤抖,感觉简直被人当猴子耍。
        “开什么玩笑!时间居然安排在就任典礼的前一天-----?”
        “那要拒绝吗?”
        “当然非去不可!既要取回被抢走的‘蓓蕾’况且克洵的事情也还没解决……真是气死我了----!”
        这也难怪…除了柴彰之外的所有人均如此认为。明知不可能拒绝,还故意寄来这种信,实在是可恶至极。无怪乎秀丽会火冒三丈。
        “……可是仲障老爷子想必已经拼命想办法先发制人了,最好是不要血管破裂。”
        当柴彰带着回信准备离开,静兰则佯装若无其事的紧迫在后。
        走进庭院之际,柴彰早已伫立原地,似乎正在等待他的到来。
        “柴彰大人,拜托您的东西……”
        “没有全商联筹措不到的物品----这就是讲好要给您的东西。”
        先接过书信匣,接着再接过只有手掌大的小瓶子,静兰谨慎的站在顺风处,稍稍打开瓶盖。接着轻轻扇动,嗅闻气味后缓缓点头。
        “……没有错,辛苦您了。。”
        “我觉得您……对毒药应该很熟悉吧。你在这方面的知识甚至远远超过曾经立志学医的杜州牧大人。没想到您竟会如此知晓俗世的另一面,而且还是存在于最底层的这些东西,真是让我大吃一惊。冒昧请教----?”
        望着柴彰意图探索真相的目光,静兰勾起嘴角笑道:“阁下不需要明白其中的内情,因为我会了解这些事情也并非出于自愿。”
        不得不在生与死的夹缝之中求生存的遥远过往。这只不过是在企图把自己啃得连骨头都不剩的异母兄弟的恨意与死亡之间徘徊时,自然而然习得的保身之道而已。
        “……这个是,要作为私人用途吗?”
        “身为一名商人按理不该过问这么多,难不成是你体内的官宦之血正在蠢蠢欲动?”
        这番话虽然说得委婉,却掩不住其中的芒刺。但柴彰不为所动。
        “您也-----只是一名武官罢了。”
        “有点不太一样,我乃陛下亲赐‘干将’宝剑的武官,无论面对任何危险均有义务保护两位州牧大人的安全。况且----正如你所说,燕青的想法的确有些天真。”
        喟叹一声,脸上一闪而过的表情浮现了远比外貌来得老成许多的阴影。明明比柴彰年轻,容貌看起来却像是已经在暴风雨中徘徊了五十年以上。
        “他是那种走在阳光下的男人,无论黑暗如何伸出魔掌也只会节节败退,根本不会为黑暗所苦,所以不适合当朔洵那种人的对手。”
        “跟您不一样吗?”
        “我跟燕青的个性完全相反,对付那种类型的家伙比任何人都来得经验丰富。例如---处置一个不能将之杀害也不能就这样饶他一命的人。”
        自己说着说着,突然很想发笑。没错,他是再清楚不过了。因为过去的自己就是处于相同立场。
        “……您是王者。”
        柴彰轻推眼镜以避开不经意瞥向自己的晦暗眼眸。
        “听您的语气,仿佛您曾经走过统治者的道路,宛若---光与暗对您而言,既非希望也非绝望,仅仅只是为了达到目的的手段。”
        还不等静兰答复,柴彰后退一步以中断对话。
        “不知不觉说得太多。那么,我先失陪了。您所委托的情报与药品,一旦得手便会陆续送达。”
        “嗯,拜托您了。”
        静兰泛起一贯温和的笑容。在先前的对话之后,竟然能够像这样若无其事的立即浮现微笑,这个人在过去究竟经历过多少生死关头呢?纵使内心感到讶异,但柴彰并未继续追问,随即告辞离去。
        静兰留在原地,把玩着手上的小瓶子。
        枫叶般的小手,呼唤名字的声音,向日葵般的笑容。
        对静兰而言最重要的事物稀少到足以轻易计算出来。
        只要自己的内心充满黑暗,便不再有一丝光明……因此,如果没有了他们,他将失去光亮。
        “……无论光与暗,凡是能利用的就利用到底。”
        为了守护必须守护的事物。
        低喃的声音略显动摇,宛若被攫走一般消逝在风中。
        “祖父大人,求求您住手吧。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仲障冷冷俯视不断恳求的克洵。
        平庸不堪的小孙儿-----无论做任何事情从来不曾有过水准之上的表现,却又像现在这样不断追逐理想。蠢材,眼中只有鸳洵的背景,从来不正视现实。
        -----没想到一无是处的小辈嘴上功夫这么了得。
        “现在还不迟,应该将茶家全权交给大婶婆大人才是。草洵大哥已经亡故的现在,您还有什么好争的呢?请尽早回头是岸,茶州这个地方以及百姓的性命并不属于茶家。我们没有资格为所欲为。”
        “真是长篇大论啊,克洵……我愚蠢的小孙儿,那你又做了什么?光会耍嘴皮子,却不负任何责任。权力交给英姬?反正你老是把事情推给别人,这边三岁小孩也做得到。”
        仲障讥笑着宛若挨了一拳而僵住不动的孙儿。
        “不过,你对自己的一无是处倒蛮有自知之明的,这一点值得夸奖。”
        “……祖父大人说的对,我以前总会动不动就想依赖别人。不过……”
        克洵用力抬起脸。事到如今绝对不能打退堂鼓,绝对不能模糊自己的主张。现在可没有闲工夫因自我厌恶而陷入沮丧。即使仲障这番话是千真万确的事实,毫无任何实权的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费尽唇舌,努力劝说。


        IP属地:天津19楼2013-08-01 1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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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安——!深夜打扰非常抱歉——在下名为‘茶州秃鹰’”
          随着活泼的招呼声响起,金华郡府最高行政首长的办公室窗口闯进了某个身影。
          柴太守与由大人制止吃惊挥舞长枪的武官。
          “由大人……”
          “没关系,看来是我的客人。”
          由大人呵呵笑道,徐徐站起身以迎接突然闯入的希客。来客曜春见状,随即奔到他的身边。
          “您行动不方便的话,请坐着没关系!”由大人大感诧异,因为他打算在不让任何人察觉的情况下站起身来。
          “你……一眼就看出来了。”
          “因为您的样子跟腿部受伤的野鹿一模一样——”
          出人意料的回答让由大人面露微笑,于是顺从曜春的话再次坐回原位。
          “我已经听浪燕青提过,欢迎专程前来,鼎鼎大名的‘茶州秃鹰’壮士。”不习惯被人如此礼遇,少年满面通红。
          “啊……那个……哪儿的话——在下是副头目,目前正在修行当中,尚未建立任何功绩。啊,不过我大哥……头目的确是鼎鼎大名没错。”
          乱无章法的遣词用句让在场除了柴太守与由大人以外的所有人均低下头,因为拼命忍住嗤笑出声而全身打颤。大家在事后提起这段插曲,一致认为那大概是这辈子使用腹肌最为用力的一次。
          “……您就是这里‘最伟大的人’吗——?”
          曜春谨慎询问,由大人则露出柔和的笑容。
          “是的,这座金华郡府之内,我被授予的官位是最高的。”
          “这么年轻便又如此崇高的成就,您的双亲一定有在九泉之下保佑您。”
          有人噗嗤一声打了个诡异的喷嚏,不过由大人佯装没听见。他谨守应有的礼节,向对方表示敬意。
          “非常感谢您的称赞,这是在下的荣幸,请问,令头目与茶春姬小姐情况如何呢?”
          “啊……他们两人,先往琥琏去了。”
          “……琥琏吗?可是目前没有我发放的木简是无法通过那里的……”
          “一位路过的帅气大哥很亲切的送了另一片木简给我们,然后春姬姐姐说有了那片木简,一切都不成问题。”
          ……路过的帅气大哥?由大人微微蹙起眉心。
          “那片木简背面有龙跟莲花的图案,没想到大城市里也有这么好心的年轻人——”如此一来就说得通了。这应该说是巧合吗?看来他们抽到了一张所向无敌的王牌。
          “原来如此……多谢您专程前来通知,非常感谢,您帮了大忙。”
          “哪里哪里,确实完成这点——小小托付是身为义贼应尽的义务,那么在下就此告辞。”
          当曜春把脚搁在窗户上时,由大人苦笑着挽留他。
          “请等一下,您现在要往哪里去呢?”
          “帮助头目是身为副头目的使命。”
          “可是,琥琏目前全面封锁,禁止入内呀,想进去只能用硬闯的。”曜春发出“啊”的一声。沿着城墙爬上去应该有办法偷偷潜入,只是这么一来有损伟大的第一代“义贼”爹亲的名声。
          少年正襟危坐,陷入沉思,由大人则不经意地提议道:
          “其实我也正准备前往琥琏,不介意的话,可否请您在旅途之中担任我的贴身保镖?这样我们就能一同进入琥琏。”
          “啊,哪儿的话!我当然非常乐意!啊啊,山下真是好多善心人士啊。”
          “不过,沿途……免不了会有一些危险,没关系吗?”
          “所谓‘一些’指的是被五头饿肚子的吃人巨熊追赶的那种危险吗?啊……不过大城市所谓的‘一些’程度是不是更严重——?”
          “……应该不至于那么危险。”边听着一连串莫名其妙的联想,由大人回应道。接着临时念头一转,直视曜春。
          “可否请教,送给你们那片木简的人有没有什么令你们印象深刻的地方?”曜春闻言,立刻像个孩子般双眼闪闪发亮,说话的口气也突然变得自然许多。
          “他身上的衣服!羽毛、配色、款式都非常新奇而又非常帅气!头目也很喜欢,立刻决定作为‘茶州秃鹰’的新制服。如果您认识那位大哥的话,可否拜托您帮忙向他询问,他衣服上用来装饰的鸟类的栖息地在哪了呢?我们想去拔羽毛,话又说回来,时髦的都市人果然就是不同凡响啊。”
          曜春陷入了极度兴奋之中。不过由大人完全不为所动,婉转地加以劝诫道:“是这样吗?那么下次我会询问看看,不过那和是不是都市人没有关系……该如何说明才好呢……我想那位仁兄本身就喜欢标新立异。”
          由大人善意的订正,挽回了彩云国全境“都市人”的颜面。


          IP属地:天津24楼2013-08-01 1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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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抵着墙的另一只手伸向秀丽,秀丽忍不住紧闭上眼、瑟缩起颈子,下一瞬,盘起的头发发出听来颇具重量的声音,整个披散开来。
            “我希望你的头发可以像这样披散着,之前说过好几次了,我比较喜欢这样。”
            耳边最后只听见这段呢喃,接着倏地拉开距离。
            缓缓睁开眼,朔洵就站在两步以外的位置,脸上绽放绝美的微笑。
            “我应该说过,我不会强迫你的,只要你信守承诺,我也会遵守对你的约定。我对你的要求应该只有这些吧,除此之外我不会妨碍你的行动自由,爱怎么查就怎么查吧。”
            秀丽的眉头用力拧起。意思就是,克洵现在被安置在单凭秀丽独力调查也无法发现的地方吗?
            “。。。可以写信给他吗?”
            “那里不属于我管辖,不过凡是所有往来的信件都会被拆阅吧。”
            “这么严格!?”
            秀丽打起寒颤。既然会拆阅所有信件,那一定也会闯入无人的房间搜查,连花瓶里面都有不放过。拆阅象征个人隐私的私人信件就是这么回事。
            “。。。我明白了。
            看来要想想其它的联络方法才行。
            “那么,可以在拉奏二胡之前,帮我沏茶吗?这里的茶叶一应俱全。”
            朔洵一面拿出造型精致的二胡,同时满面笑容的看着秀丽。
            “当然,也少不了甘露茶,尽管拿来泡没关系。”
            秀丽一语不发,动作迅速的拿起甘露茶以外的茶叶。
            望着毫不迟疑、流畅迅速的书写动作,所有男性一致表示佩服。
            “哦——虽说是长年居住的地方,不过竟然连这种细节也记得一清二楚。”
            春姬从翔琳的背上下来之后,郑重的行礼,在纸上自我介绍并向众人寒暄,随即要求更大张的纸。虽然连燕青也感到纳闷,仍然为她拿来纸张,她逐渐描绘出面积宽广的茶本邸配置图。
            在大桌上摊开的特大纸张很快的被墨线填满。不一会儿工夫便呈现出连画师也相形见绌的精确平面图。接着以手指向图中位于中央的正房,在另一张纸上画出房内细节。现在已经接近黎明时分,但春姬并未停下手边的动作。
            “。。。唔。。。唔哇——看这样子,不要说是绛攸大哥,就连我也一定会迷路——”
            平民出身的影月完全无法置信这居然是一个人住的房子。
            静兰则基于其它因素表示赞叹。名门贵族的宅邸平面图一般是无法取得的。要是不幸在战时泄露出去,会被敌人当成用来进行攻坚的依据,此时胜负形同揭晓。因此刻意把房子盖得错综复杂,利用远近法与错觉,设计出连家仆也完全无法了如指掌的结构。而这张平面图历代只传给直系子孙,一般会视为传家这宝一般,摆放在宅邸隐蔽处,并加上数道机关陷阱。
            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真是太好了,把这张图另外临摹成缩小图,送到小姐手边吧。”
            “说的也是,况且现在还有了比全商联更可靠的联络人。”
            燕青拍了拍在长椅上盘腿坐着的翔琳肩头。
            “头目,身为义贼‘茶州秃鹰’第二代头目,再麻烦你帮忙跑腿一次。”
            “什么?燕青,我一直很想说,你的脸皮未免太厚了吧!”
            “联络对象是去年夏天曜春在贵阳中暑昏倒的时候,一直照料他的病情、片刻不离的那位姑娘。你们给人家添了那么多麻烦,身为义贼是不是应该知恩图报呢?”
            话还没说完,头目的眼睛瞠得老大。
            “你这笨蛋!为什么不早说!我一直在找机会想向当时那位亲切的姑娘道谢!好,这差事我答应了。”
            “你现在立刻前往我所说的地点,先找出那位姑娘人在哪里,接着与我们保持密切的书信往来,注意,行动要小心谨慎,千万不要被她以外的人发现。”
            “就是担任间细吗?唔嗯,很适合义贼的工作!我喜欢。那么等你们准备好了再叫我起床,我现在要小睡片刻以储备体力。”
            说完便一股脑儿的往长椅躺下,下一瞬间已经发出香甜的熟睡声。
            影月看了不禁目瞪口呆,感觉这个人无论何时何地都会全力以赴。
            “不过,在那么大的房子里,真有办法正确无误的找出秀丽姐吗?”
            “放心好了,这小子的野性直觉非常可靠,因为他甚至可以一眼就分辨出一群飞鸟当中每只小鸟的特征。先详细告知小姐的特征,这小子再以记忆力进行比对,想必不会出错。不过话又说回来,真是。。。该怎么形容呢?觉得这小子跟影月虽然同年龄,却有着相当大的差异啊。”
            影月吓得差点倒栽葱。
            “跟。。。跟我同年。。。这就是说他现在也是十三岁吗!?”
            “因为去年是十二岁。”
            该怎么说才好呢?就是类型完全不同,静兰与柴彰心想。如果拿着龙莲莫名其妙送的木简硬闯城门也就算了——但为什么他们会出现在这里呢?经这么一问,翔琳悠然自得的如此答道。
            “因为在城门突然从脚印当中,发现疾驰的诡异马蹄印。在询问城门卫兵之后,由于其中一人酷似燕青,所以就沿路追着马蹄印追去。”
            。。。虽说追着马蹄印,但前往琥琏的并不只有三匹马而已,加上时间经过已久,先前早就被数不清的人与车轮踩过,头目居然能够不费吹灰之力的找到这里来,真不愧是野生之子。假如换成影月,一定会到处搜集路人的谈话,凭借理论不断推敲,思索来此地的方法。一边是不史以来最年轻的状元及第,一边则是有燕青打包票的超级野生之子。同样十三岁,行事风格却各走极端。
            说起影月,只见他沉默不语,定睛注视“头目”的睡相,接着:
            “。。。我也希望再长高一点——”
            仅仅嘟嚷了这句话。
            原来他这么在意这件事啊!?包括燕青在内所有人都暗在表示疑问,但没有人说出口。这个多愁善感的年龄所拥有的烦恼,在旁人眼中,感觉深奥得不得了。


            IP属地:天津26楼2013-08-02 1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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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全身承受足以摇撼空气的骇人怒喝后,秀丽咬紧下唇,旋过身子。
              “。。。你只知道破坏一切而已。”
              毁掉茶州,以及茶州人发。明明拥有足以守护一切的力量,为什么会如此愚不可及。
              “——只要选择相信,就不会后悔。”
              静静留下这句话,秀丽便走出房门。
              但。。。
              “啊啊~~~~翔琳你在吗!?你在对不对!?”
              走出房间的瞬间,秀丽倏地在长廊奔跑。
              (秀丽姐你好酷、好帅哦!我一定要拜你为师。。。)
              “麻烦你把刚刚的消息尽快转达给燕青——这下大事不妙了——!”
              (。。。秀、秀丽姐。。。)
              “怎么了?我不是故意耍帅,我是认真的,我相信你们。但是。。。但是万一真的出事的话该怎么办才好!所以使出浑身解数绝对是必要的。另外,我发现克洵所在的密室了,我一个人不要紧,你现在马上过去!”
              (。。。不行。)
              “你说不行!?为什么?”
              (因为他要我告诉你:‘对不起,已经来不及了。’)
              秀丽深吸一口气,咽下之后过了一秒。
              “你说什么——————!?”
              深沉的黑暗之中,仅仅燃着一缕无法触及的火光。
              在克洵的意识当中,那道火光以及父亲的身影全部消失了,再也不需要光亮了。
              他的意识只集中在一件事上。
              ——离开这里以后,究竟应该如何结束这一切。。。
              只有心情跟先前一样没有改变。这个到处都是秽物的地牢什么也没有。偶尔扔进来的食物,全都是可以用手抓来吃的东西。
              他需要武器,而且是能够藏在身上的那种,这们才能在被杀之前先下手为强。
              蓦地,随着锵镪一声,视野一隅迸出银色火花。
              ——这个,可以完成你想做的事情。
              一个十分温和的声音,轻柔的滑入克洵的耳朵。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
              意识呈现白浊。然而目光却牢牢盯着银色光芒,一回过神,冰冷的物体已经握在手中。
              那是一把匕首。即使是用不惯武器的人也能驾驭这样一把刀。扭动的银色光芒看起来似乎可以把人的手臂当成纸一般轻易削断。
              啊啊,我正需要这个,克洵笑了。自己现在的笑声非常接近父亲的这件事,已经无法到达意识的一端。
              脑子模模糊糊的想着,自从被关进这里之后,夜间看东西变得很清楚。现在自己的眼睛或许已经。。。是谁呢。。。跟某个人一样发出红光。
              ——我会带祖父大人来找你。
              诱惑的声音让克洵像个小孩般点头。。。真是一位好心的人。
              ——不过在这之前,你要先试试刀够不够利。
              是吗?克洵恍惚的点头。是的,这把刀要是中看不中用怎么办?非得试试才行。可是,‘要用什么试’?
              ——你的身边就有一个,不是吗?
              此时从某处飘来一股甜美的气味。忽地,意识稍稍清醒了一下。。。感觉好像,曾经在某个地方闻过这个气味。哪里。。。哪里。。。?
              ——瞧,就蹲在你身边等着呢。
              倏地,眼看即将衔接起来的记忆在瞬间烟消云散。
              甜美的是气味呢?还是声音?已经无从分辨。
              克洵恍惚的转动颈子,望见自己身旁有一对转来转去、战战兢兢的发亮眼睛。接着目光落在散发妖异光芒的银刃上。
              ——在我把祖父大人带来之前,你一定要好好确认才行。
              声音到此中断,只留下甜美的香气。
              点头或许只是反射动作,然而受到那双红色目光的引诱而往前踏出一步的原因是——
              随即,克洵脑中紧绷的神经断裂,一切遭到黑暗吞噬。
              如同闪烁的光线一般,克洵的意识不停切换。
              与某个人在黑暗中激烈扭打。
              隔绝远处的烛火与黑暗的铁笼大声开启。
              到处都是火团。
              气若游丝的细微哀鸣,很不可思议的残留在耳际。
              然后滚烫的液体溅满了自己全身——散发出窒闷的、刺鼻的、一种令人作呕的金属味。
              “。。。你。。。你——!”
              祖父脸上张得偌大、几乎要凸出来的双眼,定睛瞪视着自己。
              从腹部拔出深深刺入的银刃,祖父的腹部喷出红色液体。
              视野染成一片鲜红。
              “。。。你这种小角色——”
              祖父往后退开,克洵并未追过去。
              然后,不知经过多久时间——
              克洵一回过神,就发现自己正呆愣的跪在血泊之中。半浸在粘稠的红色液体当中的银色匕首,刀尖闪闪发光。
              他缓缓看向双手,上头沾满了红黑色的斑点,指尖也有相同颜色的液体慢慢滴落。视野的一隅,倒着一个状似枯木的物体——脑中深处发中警讯:不能看!但已经太迟了,克洵的目光已经捕捉到了那个物体。
              几乎形同裸体一般磨损破烂的衣服,宛若年纪早已上百岁一般,只剩皮包骨的身躯。一头白色的——不,现在是搀杂着红色与白色斑点的长发。染满胸口的大片血迹仍然留有温度,可以明白他直到刚刚才断气。


              IP属地:天津30楼2013-08-02 1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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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洵的眼眶,淌下一行泪水。
                “父。。。亲。。。大人。。。”
                唯一一次,给他糖吃的人。
                他知道。他喜欢父亲,一直喜欢父亲,明明那么喜欢父亲,然而。。。
                自己却——
                宛若陶器摔个粉碎一般,世界所有一切开始崩溃瓦解。
                克洵甚至没有发现自己在呐喊。
                心被千刀万剐,割成碎片,连同无可取代的思念与回忆。
                算了,这样也好,他想。
                抛开一切,就能忘掉一切,放下重担。这样也好,这样就好。
                。。。最后的碎片,化为心爱少女的身影。
                经过短暂的迟疑,正要连这个也丢弃之际。
                “克洵堂哥——!”
                少女从碎片中走出来,来到他的面前。
                “啊啊,终于回来了。”
                由大人望见琥琏的城门,悄悄从马车中探出头来。坐在他面前的柴太守如同责备儿子一般拧起眉心,轻声斥道:
                “您这样随便把脸探出车外太危险了,请住手。”
                ‘啊,嗯。。。不知不觉。。。“
                乖乖缩回脖子之后,由大人回想起刚刚见到的城门前方的景象。紧锁的城门前方看不到一个帐篷,所有人与马都是零零星星、闲散冷清的模样。当然,前来等待封锁令解除,以便出席州牧就任典礼的各地太守座车也是一辆都见不着。
                “琥琏全面封锁令解除以及新任州牧就任典礼安排在两天后。。。“
                面对一脸怏怏不乐的柴太守,由大人泛起温和的笑容。
                “看来大人您会成为‘应邀出席的全体太守当中,最后一位进城的太守’啊。”
                “子孙不肖,愧对先人。”
                “哪儿的话,这将成为柴家的荣耀世世代代流传下去,大人真的有一双好儿女,这一切全归功他们两位的协助,在此由衷表示感谢之意。”
                “不敢当,这两个孩子向来做事自由惯了,这次只是刚好产生正面效果而已,真是,也不想想我会担心。。。”
                见柴太守赌气的把脸扭向一边,由大人轻笑起来。
                “那么,从明天起,就要正式进入关键时刻。我们必须全力以赴,以迎接两位新任州牧大人的到来,香铃小姐还有曜春壮士,也要拜托两位了。”
                神色紧张的坐在由大人身旁的香铃闻言,立刻重重颔首。
                “任何事情请尽管吩咐。”
                骑在马背上,紧紧跟随在马车一旁的曜春也精力充沛的答道:
                “包在我身上!就是救出位在高塔顶端的郑副官大人对吧?”
                “是的。”
                他眯细双眼,凝望远处的琥琏城郭另一端。专门监禁重刑犯的监狱塔的所在位置。
                “必须尽快让郑副官大人返回州府城才行。”
                ——同时,也要向目前正在拼命努力的两位州牧大人伸出援手。


                IP属地:天津31楼2013-08-02 1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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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后继者
                  茶家宗主继任仪式当天——
                  “我要去!”
                  春姬以强劲的笔法,简短写下这句话。
                  这位纤细柔弱的千金小姐强而有力的宣言,让静兰跟影月大吃一惊。
                  原本以为她一定会顺从的留下来等候。严肃的侧脸,泰然自若的举止,总会予人“文静”这样的印象。
                  然而仔细一想,她可是为了帮助思慕的人,让头目背着从险峻陡峭的峰卢山直奔而下的少女。自然拥有足够的胆识与行动力。话虽如此,却很明显一点经验也没有。即使志气高昂,但又能如何呢?静兰面露难色——不过……
                  “好,我明白了,那我陪你一起去好了。”
                  语气听起来简直就像是去游山玩水似的。然而这次情况可不同于以往,看到静兰的表情,燕青连忙摆动双手。
                  “别生气呀,不是我说的,是英姬奶奶的要求啦!”
                  “缥英姬夫人?”
                  “没错,奶奶说过,只要春姬主动表示想做的事就让她去做,绝对不是出于同情,明知莽撞还答应她。”
                  “话虽如此……”
                  “我明白,你会担心也是难免——我说,春姬。”
                  燕青的目光直视坐在椅子上的春姬。
                  “你有自信不会变成累赘吗?因为我们可能没办法随时保护你哦。”
                  春姬表情认真的用力点头。
                  经过一瞬,燕青便拍了拍她小巧的头。
                  “我明白了,事关你的祖母跟克洵,把你排除在计划之外原本就是不合理的。好,跟我们来吧,影月和我一组,还有静兰寂寞的只身赴任组,你要参加哪边?”
                  寂寞的只身赴任组这句话让静兰略显不悦,此时春姬轻拍他的手臂。
                  明白她的意思后,静兰大感诧异。
                  “跟我吗?呃,可是我——该…该不会是因为刚刚那个唯唯诺诺的应声虫说了什么寂寞的只身赴任之类的话吧。”
                  春姬摇头否认,接着在纸上快速写下句子。
                  “只到途中就好,我无意妨碍您的工作,接着我会单独前往营救克洵堂哥与祖母大人,以及我们茶家。”
                  * * *
                  “今天还是那么可爱,我的公主,你刚刚上哪儿去了呢?”
                  在这个日子,朔洵仍然一如往常带着慵懒的笑容,举杯饮酒。
                  宗主推选以及继任仪式将在今夜的晚餐会举行,而现在已是夕阳西沉的时刻。
                  秀丽觉得很不可思议。为什么四处东奔西跑,内心七上八下的总是自己?
                  “……喂,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啊!今天晚上就是茶家新任宗主继任仪式了不是吗?”
                  “啊啊,好像是这样没错。”
                  “好…好像?……我看你根本没在做什么准备呀。”
                  “哦?因为我不打算出席。”
                  见朔洵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秀丽重重叹了一口气。
                  “……看来你还真是个做什么都提不起劲的人……”
                  已经发挥到淋漓尽致的地步了。
                  “对我而言,与你共度的最后一天才是最重要的。”
                  朔洵的话很难分辨其中认真与玩笑的成分。
                  虽然已经习惯当做耳边风,秀丽仍然叹了口气答道:“……是啊,说的也是,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当然。我会把‘蓓蕾’还给你的。对了——你好像很忙的样子,等你把事情全部解决以后,再来找我吧。”
                  “太不干脆了,你现在应该可以马上还给我吧。不然就马上给我滚出去。”
                  “真无情,一点都不浪漫。”
                  朔洵似乎对自己说的话吃了一惊,微微瞠大眼眸。
                  “怎么了?”
                  “……没事。呵呵,没什么。那么,等你把事情处理完毕,再来找我拿吧。”
                  “找你?你会在哪里?”
                  “你认为我会在哪里就在哪里,也许在这里,也许在别的地方。”
                  “啊?如果你是不想归还才故意刁难,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一听到比起打谜语还要来得更含糊不清的回答,秀丽不禁火冒三丈。
                  “好凶,我会遵守约定的,如果你真的找不到我,我会主动前来归还的。”
                  “哎呀,总算有点建设性了,那我干脆等你来找我就好了。”
                  “你不来的话,搞不好我会不小心让东西掉进水池也说不定哦。”朔洵俊美的脸庞浮现魅惑的笑容。
                  “——我去,我会去找你,这样总行了吧。真是爱玩游戏,我一定会去的,如果稍微迟到一下,你可不要把东西弄丢了……话说回来,我说你啊,怎么从刚刚就一直在喝酒?”
                  “因为你一直不回来,又不帮我绑头发,所以我就一直喝到现在。”
                  “这不成理由,况且我又不是你的侍女,这种事叫别人来做也可以吧。”
                  “我不要你以外的人。”
                  朔洵怜爱地执起秀丽的手,再次轻笑起来。
                  “那,你会帮我绑头发,为我泡茶吗?”
                  反正是最后一次,已经抱持半放弃心态的秀丽比平时来得更小心梳理,将柔软滑顺的卷发整整齐齐的系成一束。
                  朔洵难得没有出言调戏,陶醉的伏下浓密的睫羽,安静的享受着头发被梳理的感触。秀丽觉得自己好像驯服了一只心高气傲的猫,同时也感到有些忧虑。
                  “……你怎么…这么安静?是不是喝太多,感觉不舒服?”
                  据秀丽所知,她从来不曾见过朔洵喝醉的模样。不只如此,就算喝太多,脸色也毫无变化。现在也是虽然外表看不出来异状,也许事实上已经喝醉了。
                  正要伸手去摸他那光洁的额头,还来不及碰触便被攫住,一阵啄吻落在指尖。秀丽吃了一惊,但是对朔洵比平常来得奇怪(她觉得)的举止开始真正担心起来。因为喝醉的人经常会做出一些失常的行为。


                  IP属地:天津32楼2013-08-03 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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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姬努力奔跑。府邸的构造早已记得一清二楚。秀丽逐一送来的密室报告也全部背得滚瓜烂熟。
                    根据秀丽的来信,膳食配送的流程并没有异状。
                    如此一来,剩下的可能性只有一个,由于从很久以前就一直持续到现在,以致于额外配送膳食到某些地方也不会有人产生任何疑问。那是几乎无人靠近的场所,连春姬也根本不想前往探索,不久便消失在记忆深处的地方。
                    如果那个人来到这里,一定在那个地方——
                    庭院的尽头——一潜入茂盛的草丛,随即听见震耳的怒吼声。
                    “~~我可以证明哦!时间快来不及了啦!什么?不在这里?哦,是吗?那你们让开,我自己去找。既然没人,让我进去看一下有什么关系?什么?会遭天谴?少胡说了,仙人跟天谴有什么关系?你们把人关在这种地方才应该遭受‘仙谴’才对——不跟你们瞎扯了,赶快给我让开——!”
                    一名少女气得双肩抖动,气势汹汹的对着护卫一股脑儿大吼。
                    在她面前有一座每天早晚都摆着祭神供品的小庙。
                    过去在称为人间黎明的建国之初,苍玄身边的彩八仙陆续收服横行跋扈的魑魅魍魉以及邪恶的大妖。每个村落必定设有一座小庙。茶本家也不例外,早在当时的国王命令地方豪族改姓为其所统治的州名之前,就为了表示由衷的感谢与敬畏之意,同时也为了炫耀自己的声势,而设立了一座祭祀彩八仙的华丽庙宇。
                    小庙的门微启,前方聚集了大批武装护卫,阻挡去路。春姬发现这全人并非仓促成军的无赖,而是受雇保护主子的家仆。
                    春姬边跑边对秀丽大喊:“红秀丽小姐——在我说好之前,请以双手捂住耳朵!”
                    还来不及询问原因之前,一股超乎自己意志的力量迫使秀丽的手紧紧捂住耳朵。
                    春姬确认过后,这次目光转向位于小庙前方摆出阵仗的护卫们。
                    充满力量的“声音”控制了整个状况。
                    “那边的小卒全数退开,在我下令之前不准醒来——!”
                    顿时,护卫们摇摇晃晃的离开庙前,接着陆续倒地。
                    秀丽捣住耳朵,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的景象,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一名相貌清秀的少女口中念念有词后,秀丽随即放开双手,不再捂住耳朵。
                    “初次会面,您是红秀丽小姐吧?”
                    凛然中带着温柔、沉着的声音。
                    秀丽立刻明白,有理由独自跑来这个地方,年龄跟自己相去不远的少女只有一人。不过,记得她应该不会说话……
                    “我名唤茶春姬,您一直为我茶家付出许多心力,小女子在此代表茶家由衷表示感激之意。接下来,请交给我——”
                    此时。
                    从小庙传出奇怪的拖曳声响。
                    两名少女不约而同转向开启的庙门。
                    从缝隙可以窥见小庙内部,只有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其中传出拖曳某个物体,拼命往上爬的声响。
                    (虽…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不过可以肯定绝非善类。)
                    秀丽立即抓住春姬的手,拖着她躲进隐蔽处。
                    春姬顺从的藏好身子,接着欹斜着头:
                    “……刚才那么多护卫,可是已经有人先行闯进去了,到底是谁呢?”
                    “我也不清楚,乍看之下什么人也没有,不过翔琳说:‘这里有人在暗中监视。’所以我才确定是在这里,不过我打架打不过别人,翔琳虽然有办法跟熊搏斗,但面对人类似乎有点手足无措,所以一直在这附近转来转去。原本以为今天府邸的戒备会比较松懈,所以我从一大早就密切观察,结果完全没有减少的迹象。于是我先回别院,过一会儿再回来一看,人数竟然有增无减。因为时间快要来不及,只好从正面硬闯,抱着必死的决心,连珠炮一般的破口大骂……”
                    这时不祥的声音不断沿着楼梯爬上来。接着见到一名老人踉踉跄跄地从门扉走出来,秀丽与春姬不禁倒抽一口气。
                    “那个人是……”
                    “仲障……大叔公大人。”
                    他的脸色已经超乎铁青的程度,几乎接近惨白。连看也不看倒在四周的护卫一眼,可能是完全没有察觉吧。一边按住腹部溢出的鲜血,一边还不断发出喘鸣,宛若戴了铅制脚镣一般拖着身躯前进。
                    从脸色可以看出已经回天乏术了,然而无论是什么样的人要丧命,秀丽都不可能眼睁睁坐视不管。
                    ——况且还有许多话要对这个人说。
                    正当秀丽忍不住踏出一步之际——仲障前方的树荫走出一个人影。
                    “啊啊,原来您在这儿?”
                    手持灯笼,戴着眼镜的青年举止沉稳地伸出另一只手。
                    “仲障大人,我送来您需要的物品了。”
                    “……怎么会……被那种人……”
                    仲障拖着脚步行走,感觉现在全身发热,好似要把全部的生命之火燃烧殆尽一般。
                    “我不会……死的。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眼看一切终于要落入他的手中。喉咙发出呼呼的粗喘声,听来相当刺耳。
                    夜幕低垂,一察觉到脚步声,仲障才发现戴眼镜的青年迎面缓缓走来。想开口叫唤对方的名字,可恨的是完全发不出声音。
                    “仲障大人,我送来您需要的物品了。”柴彰的目光稍稍瞥向仲障背后,接着不急不徐的献出一个小盒子。
                    ——象征茶家宗主地位的新戒指。
                    仲障挤出最后一丝力气,一把抓过小盒子。颤抖的手指染满鲜血,精致美丽的小盒子一眨眼已经沾上红色的指纹。好几次因鲜血而滑手,焦急的仲障花了一段时间终于拨开锁扣。


                    IP属地:天津35楼2013-08-03 1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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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当大哥勇往直前的时候,自己在做些什么?
                      除了嘲笑以外,又做了什么?
                      “即使已经遍体鳞伤,也没听见鸳洵半句抱怨,所以我跟宋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拖回来。”
                      “……大…哥……他……”
                      “很遗憾,鸳洵没有多余的时间留给你,所以我代替他来,目送你走完最后一程。连死后也要给鸳洵添麻烦,真是个不成材的弟弟啊,你有一个那么关心你的大哥,结果你什么也没做,只是一天到晚嫉妒他。每次听到这件事,我不知道多少次气得想宰了你。到头来,完完全全沉浸在自己扭曲的妄想与误解当中——当时,除了英姬之外,你是另一个看见整个过程的人对吧,你真的想不起来英姬说了什么吗?”
                      一走进房内,扑鼻的血腥味,遍地死尸,独自伫立的大哥,染着鲜血的剑。
                      与自己擦身而过,奔向大哥的——一眼便夺走他的心魂,美丽的大嫂。
                      ‘XXXXX!XXXXXXXX!’
                      ……对了,记得她揪住大哥,不知说了什么?什么——说了什么?
                      犹如上天的启示一般,脑海掠过一个声音:
                      ‘不是你的错!这完全不是你的错!’
                      大哥不发一语,只是静静低着头,她哭着紧紧揪住他。
                      ‘你没有必要独自背负这一切,鸳洵——!’
                      全身一震。想起……来了。没错——其实,事实上——大哥所做的事情——
                      觉得有些可笑的叹了一口气。
                      “鸳洵什么都不说。然而,你跟春姬看到当时发生了什么事,也明白其中的真相。英姬相当清楚,但你呢?你只相信自己想相信的,然后,现在竟然又重蹈覆辙。”
                      “……啊……”
                      “茶春姬如同当时的英姬一样飞奔过去了,你现在应该明白,真正能够继承鸳洵的人,究竟是谁了吧?”
                      “……不…不可能……”
                      “我骗你做什么?你一开始就错了。从来不愿面对现实的你是不可能 超越鸳洵的,那个笨蛋还想保护这一切。”
                      不留情面的口气让仲障听了很想笑。
                      也很想哭。
                      ……真的错了。错得彻底。
                      向来只看见大哥的背影,因此完全不知道也不曾想过,望着前方的大哥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
                      只认为大哥独自一人也能生存得很好。
                      这一点令他感到嫉妒,憎恨。憎恨、憎恨、憎恨。
                      或许大哥正在哭泣也说不定。如果饶到独自前行的大哥面前,表示希望可以跟他并肩同行的话,或许他会笑着点头也说不定。
                      是他自己……在不知不觉间放开了紧握的手。
                      “……鸳洵……大哥……我,我…………”
                      因为今晚是新月,所以黑夜显得特别深沉吗?为什么,视野这么昏暗?仲障第一次流下懊悔的泪水。在最后一滴泪滑落脸颊之前,他静静的咽下最后一口气。
                      “……太迟了,笨弟弟,谁叫你在最后多此一举,鸳洵他——”
                      男子不屑的啐道,同时凝视刚才春姬与秀丽所进入的小庙。
                      * * *
                      小庙内部,除了似乎是先前仲障进入之际所点燃的零星烛火之外,整个淹没在深邃的黑暗之中。秀丽在一隅发现往下延伸的敞开楼梯,春姬随即抢先直奔而下。
                      此时,一阵惊天动地的刺耳惨叫从下方直冲上来。
                      秀丽不自觉停下脚步,相对的春姬踉踉跄跄地奔下楼梯。秀丽一边慌张的尾随在后,一边屏息猜测着刚才的惨叫会不会是克洵?
                      太好了,人还活着。只是,这个…声音是——
                      看得见烛光,旺盛的火苗正燃烧着;四个角落的火炬照亮整片黑暗。
                      甘甜的香气扑鼻而来,令人几乎喘不过气,然而一想到混杂其中、刺鼻又恶心的臭味,秀丽打起寒颤。
                      (这——该不会是……)
                      由仲障的情况判断,已经做好相当程度的心理准备。只是这个气味未免太浓了——
                      见到在明亮火光照耀下的地牢情景,秀丽极力克制不尖叫出声,拼命压抑涌上喉头的作呕感。
                      一具形同枯木般的尸体,以及只能以血海形容的地面。
                      ——跪在血泊之中,脸上不满绝望表情的那个人是……
                      “克洵堂哥——!”
                      春姬奔向铁笼另一端,来到全身被血渍染得通红的心爱的人身边。
                      秀丽走下最后一阶便停下脚步。老实说,一方面是因为眼前的景象吓得她四肢发软,另一方面是她认为自己站在这里就好。
                      关于茶家,秀丽不能说什么,也无法说什么。
                      这一切将如何开始、如何结束,只能交给身为茶家一份子的那两人决定。她所能做的就是以州牧的身份目睹整个过程,并做下裁示。然后……
                      (我要振作一点!假如那两人都站不稳脚步,那我就要负责扶持他们。)
                      必须瞠大双眸,定睛注视才行。守护茶州人民也是自己的职责。
                      秀丽紧紧握住掌心的州牧官印,一语不发地凝视眼前的景象。
                      克洵缓缓地抬起脸。甚至没有发现春姬正发出声音,呼唤着他的名字。几乎已经被疯狂所蒙蔽的眼眸看见春姬迎面奔来,掴了他一耳光。这可是她第一次打人这么不手下留情,纤手痛得发麻,然而比起打人的手,心感觉更痛。
                      “振作点!——难道你打算连我都遗忘吗?”
                      “春…姬……”
                      克洵的瞳孔溢出泪水,很快地,目光恢复理智。
                      “我…我已经——”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杀害父亲,刺杀祖父……现在我一无所有了,连唯一的心也……”
                      这时春姬才明白,倒在一旁形同枯木般的尸骸正是叔父。春姬投以哀悼的视线,接着再次正面凝视克洵。
                      “仔细看清楚我的眼睛。”春姬以双手怜惜地捧起克洵沾满泪水、鼻水与鲜血的脸颊。
                      “没有这回事,你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
                      语气坚定,她并没有说谎。
                      “你曾经说过把花瓣摘掉很可怜,所以要连根一同拔起。后来我们两人一起把花移植到庭院一角,我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这样的你是不可能杀害任何人的。”
                      克洵呜咽着摇头。
                      “……我……已经不正常了。脑子里只想着……杀人。想学鸳洵大伯公那样破坏一切,重……重新开始,我现在只有……这个念头……”
                      “……学祖父大人一样?”
                      “茶……茶家已经病入膏肓了,这是唯一的办法……”
                      “我对祖父大人完全不了解,但是如同祖母大人相信祖父大人一般,春姬也相信克洵堂哥,你没有杀害任何人。有一个方法可以重新来过。”
                      春姬紧紧捂住克洵的一双手臂。
                      “如果你想重新来过,就继任茶家宗主吧。”
                      克洵一时听不懂春姬的话。
                      “……说什么蠢话……”
                      “什么蠢话?你不是一直为了茶家四处奔走吗?”
                      “可是到头来什么都做不好!我已经铸下无可挽回的大错!事到如今——”
                      “别闹了!”
                      严厉的口吻令克洵脸色一怔。
                      “你打算以一句什么都做不好敷衍了事,自行躲进安逸的避风港吗?所谓无可挽回的大错指的是什么?是叔父大人与大叔公大人的事情吗?反正无论我好说歹说,你都会把一切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对不对?即使藉由仙人的宝物得知真相,即使明白他们并不是你所杀,你还是会自责说:‘到头来等于自己亲手杀了人一样。’对不对?对你而言,重点不在谁杀了人,而是懊悔无法在事情发生之前即使阻止对不对?既然如此,即使真相就在眼前,你也会一辈子不断自责下去。认为自己——什么都做不好。”


                      IP属地:天津37楼2013-08-03 1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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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妾身乃茶鸳洵之妻,缥英姬,您是红州牧大人吧,此次茶家为您带来不少麻烦,在此由衷表示歉意……可否请大人继续陪伴一阵子?”
                        秀丽随即明白话中的含意,微微一笑。
                        “是,我正有此意。”
                        “感谢大人。不过,春姬……选择那傻小子,你真的不后悔吗?”
                        “我想我一定可以如同祖母大人一般幸福的。”
                        瞅着恢复银铃般声音的孙女,英姬欣慰地笑道:
                        “呵,如同我一般吗?好吧,虽然觉得不太可能,总之好好努力吧。”
                        身为茶州司牧却被安排在最末座,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但是面对接连不断、恶意中伤的嘲讽与讥笑实在令人退避三舍。
                        “……呃……总觉得,会让我想起进士那个时候——”
                        “是这样吗?没想到高高在上的大官胆量这么小啊——”
                        影月目光骨碌碌的多次注视大厅。
                        “……果然,朔洵公子与克洵公子不在。”
                        “老是不见这些人的踪影。不过我比较在意的是这个房间……构造上有点奇怪……”
                        燕青叩叩敲着手边的地板与梁柱。
                        此时,茶家的婢女们默默进门。陆续在众人面前摆放菜肴,在杯中斟酒。位在末座的燕青等人自然是排在最后。
                        其中一人接过酒杯,临时念头一转,不禁笑了起来。
                        “对了,记得茶鸳洵就是这样毒害本家男性子嗣的对吧。”
                        恶质的玩笑。然而由于众人过去颇为忌惮的茶鸳洵与其妻缥英姬并不在场,因此解脱感与怨恨的反动藉由这句话整个爆发出来。
                        讥讽与咒骂声当场一发不可收拾。
                        “真是个手段肮脏的篡位者。”
                        “自以为深受陛下信赖就得寸进尺,旁系出身只会动外脑筋、碍眼的家伙。”
                        “呵、呵!嚣张不了多久的,瞧,那家伙的血亲只剩下一个哑巴孙女,这正是所谓的天谴,谁叫他不迎娶茶家的千金,才会落到这般下场。”
                        “那可恶的仲障,已经以宗主自居,对咱们颐指气使的,自大狂妄的东西,他以为咱们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众人的视线转向影月和燕青。
                        “一个来路不明的小鬼跟莫名其妙的外人的承认,你们觉得会有什么帮助吗?”
                        “不必等仲障了,就我们在场几位举杯庆祝吧。”
                        这样也好,众人立刻出声赞同,高高举起酒杯。
                        而此时直觉敏锐的燕青察觉到了。
                        地板——不,不只地板——
                        “……难道仲障老爷子他……”
                        低喃之际,从庭院闯进一个人影。
                        “浪州牧大人——!”
                        “彰——这么说来…”
                        “燕青大哥?”
                        “影月,暂时不要动,彰,你绝对不要从那里进入。”
                        燕青随即接连拿起摆在桌上的餐盘,全部掷向婢女们正准备进入的门口。
                        杯盘碎裂的声音清澈响亮,所有人的动作戛然而止。
                        燕青郎笑道:“我本来是很不想对漂亮姑娘说出这些话的,不过各位绝对不能再往里面踏进一步哦——否则,我就毁掉这座别院,所有人一起同归于尽!”
                        整个大厅鸦雀无声,静得令人害怕。
                        全速疾奔而来的柴彰,高声大喊之后跪了下来,不停气喘吁吁。他的心脏剧烈跳动,发出就算涨破也不足为奇的噗通声,如雨般的汗水流进眼睛,痛得几乎落泪。即使如此,仍然对燕青的话大表惊讶。
                        “屋顶已经倾斜了。这栋房子的构造很奇怪,梁柱少得可怜,了解吗?而且地板很薄,重心也偏了,到处都是可以轻易毁坏的构造……所以呢,先请身材轻盈的姑娘们一位接着一位进入庭院。”
                        燕青以嘹亮的低沉嗓音,若无其事地说道。
                        婢女们按照燕青的指示,徐徐地走进庭院。燕青一边监视,一边对着柴彰说道:
                        “——那么,彰,你已经告诉仲障老爷子了吗?”
                        “……是的。”
                        “老爷子现在怎么样了?”
                        “现在……恐怕已经亡故了。”
                        处在依然肃静无声的大厅,这句话显得特别响亮。
                        终于,凝滞的空气软化,喧哗声此起彼落。
                        “什么……你说什么……”
                        “到底怎么回事!”
                        “仲障是死是活不关我们的事——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就在这个时刻——远处传来一阵足以划破黑夜的叫声。
                        燕青抿嘴一笑,合掌一拍。
                        “噢,来得分秒不差,不——愧是悠舜。”
                        “怎…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悠舜是指郑悠舜吗?”
                        “哦,反正姑娘们都离开了,大声说话应该不要紧——影月。”
                        “是。”
                        影月站起身来,虽然紧张得脸色苍白,却仍然预期坚定地高声宣布:
                        “这次,茶州各郡太守业已提报到茶家到目前为止所犯下诸多非法行为、可疑事件、蛮横行径的证据。搜集齐全的文件经由郑副官以及州府官员再三讨论之后,认定必须加以逮捕,我以州牧杜影月之名通过这项议案。从今天开始,将藉由州牧权限,全面搜查茶家。尤其想与各位好好详谈,因此敬请各位留在此地。”


                        IP属地:天津39楼2013-08-03 1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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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兰忍不住想出声——随即打住。
                          这个人不可能听从他的劝告。静兰唯一能做的,就是利用剩余的时间,做他该做的事情,如此而已。
                          “……问你一件事。”
                          “你的问题还真多,该不会是想跟我做朋友吧?早说不就得了,那我就会好好疼爱你一番。”
                          静兰的太阳穴爆出青筋。都什么时候了还能开玩笑,他实在搞不懂这个人的想法。
                          “……你已经把‘御赐之花’还给小姐了吧?”
                          朔洵优雅地笑了,并说道:
                          “还了。”
                          正房的喧嚣声愈来愈大。
                          只要听见这个声音就够了,静兰握住“干将”。
                          “这场赌注,是我赢了。”
                          “……开什么玩笑。”
                          朔洵轻盈地往后一跳,躲开刀尖。
                          “你还是那么不讨人喜欢啊。”
                          回头随即顺势抽出挂在壁面的长剑。
                          “还比不上你,嘴上说只有五杯,其实全部下了毒。”
                          朔洵轻轻挡下并架开静兰的剑,浅笑道:“真敏锐。”
                          “我准备的毒是无色无味的,不过你也一样,说要玩游戏,却又动了非赢不可的手脚,这样能够有点卑鄙。”
                          “跟你这种人哪能赌上性命?毒性是立即发作,但你现在还好端端站在这里,代表你也有吃中和药对吧!说我卑鄙,你搞错对象了。”
                          两剑以惊人的速度交锋,精湛的剑术在旁人眼中看起来好似一场剑舞一般。
                          “我没有吃,只是从以前闲暇之余就开始尝试各种毒性,练就了对于毒性的适应力。”
                          可恶的怪物!静兰大吼,此时膝部重心不稳。对方趁隙一剑刺来,勉强挡下之后,双脚却不停颤抖,站也站不住。
                          (怎么回事……?)
                          “你的酒量可真强。”
                          朔洵呵呵笑道:
                          “事实上,这酒稍微经过改良,由于口感不错所以很难察觉,其实以它的浓度,无论如何的海量,只要一杯就足以醉得不省人事。你面不改色地喝了好几杯,剧烈运动之后才终于让酒力运行全身,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体构造啊?”
                          “……可恶……!”
                          “好了,虽然依依不舍,但我现在要出门,先失陪了,你就留在这里休息一下。”
                          朔洵灿然一笑,接着抛下长剑。取而代之拿起立在长椅上的二胡,悠然自得地旋过身。
                          “……如果有人在赌注中赢我,那人不会是你。”
                          静兰最后所看到的朔洵的脸,苍白到让人觉得他现在还能站着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事。
                          还有最后一件工作等着完成——秀丽说完便离开大厅。
                          影月跟燕青面露略显担忧的表情,但那是秀丽私人的问题,所以照道理必须由自己负责解决。
                          现在只剩一个问题——自己的“蓓蕾”。
                          (真是,到底在哪里啊?)
                          秀丽穿梭在熙来攘往的州武官以及全商联护卫兵之间,一边侧着头心想:
                          (就算说会待在我知道的地方,可是天色这么暗——)
                          忽地,秀丽耳朵捕捉到微弱的怪声。在嘈杂的喧哗声中,听得见某处传来的乐音,而且还是自己每晚拉奏的二胡琴曲。
                          (……什么时候了还有闲情逸致拉二胡!)
                          秀丽诧异到了极点,接着指向乐音的来处,迟疑不前。
                          ——恐怕是最后一次了。
                          秀丽必须以州牧身份逮捕并审判他。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以红秀丽的身份与他见面。
                          秀丽摇摇头抛开内心的犹豫,然后朝着乐音的方向奔去。
                          这个地方一般人很能发现。密布着高大的树木与草丛,怎看之下无法察觉里面开了一个空间。
                          朔洵随便找了一棵树凭靠,断断续续地拉起二胡。
                          手指已经不听使。
                          然而他并不想停下手边的动作。必须一直拉奏琴曲,直到心爱的少女抵达为止。因为好说过“绝对”会来,所以朔洵放心的拉着二胡。
                          (……赶快,来吧。)
                          我的公主。
                          你从来不曾让我失望,所以要赶快——
                          (来见我。)
                          ——听见草丛被拨开的声音。
                          “……你怎么会跑来这么难找的地方啊——!”
                          一见到头上沾着一大堆小树枝与树叶,匆匆忙忙跑进来的少女,朔洵笑了。
                          那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发自内心的温柔笑容。
                          接着,二胡从他的手心滑下,摔在草地上发出声响。
                          胸口的血液开始逆流,发出令人不悦的声音。
                          随着啪嗒一声,朔洵的唇畔溢出鲜血。


                          IP属地:天津43楼2013-08-03 1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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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以宗主身份接受处斩的宣判,然而两名州牧大人如此告诉他:
                            “把你处斩也无济于事对吧?”
                            “所以请你与春姬同心协力,重振茶家——”
                            ……从此以后,他必须花费一辈子的时间弥补自己的罪过。
                            “……现在真的,只剩我一个人了。”
                            克洵停下手边的动作,喃喃自语。
                            祖母与母亲一看见大批擅自闯入的州武官,误以为会被处斩,于是抱着财物逃之夭夭。途中,跌落河里溺毙。由于身怀金饰,所以浮不起来也无法逃脱,以致州武官来不及救援。
                            克洵的血亲至此全部身亡,一个也没留下。
                            不过,他仍然必须往前迈进。
                            沙沙的衣物摩擦声让他回头,一看是春姬。
                            “春姬的部分已经完成了,所以送来给你,请让我继续处理其它工作。”
                            “什么?已经完成了?……真糟糕,看来我非得加把劲才行……对了,春姬。”
                            “什么事?”
                            “这…那个,现在说似乎有点晚……不过你的声音很好听,能听到你说话真的很开心。”
                            春姬沉默半晌,终于抬头望着克洵。
                            “克洵大哥,希望你尽早请算命先生挑选良辰吉日完成我们的婚事。”
                            正准备走上前的克洵,听到这番话随即一头撞上地板,额上肿了一个包。
                            “茶克洵没有杀害任何人。”英姬一边眺望琥琏繁华的灯火,一边头也不回地轻轻颔首。
                            “……刺杀仲障的是令侄吗?”
                            “是的,他在最后一刻,为了儿子而恢复理智,与克洵扭打成一团,试图让克洵扔掉手中的匕首,正当他抢下匕首之际,仲障走进门来。见状,为了保护儿子便立刻攻击仲障,结果反遭杀害,那时勉强刺了仲障一刀之后——才咽下最后一口气。仲障被自己向来轻蔑的独生子所杀害,然而因为吸入薰香而意识不清的克洵却以为……”
                            “……事到如今,真相已经毫无意义,到头来,依然改变不了他无法拯救自己的父亲跟祖父这项事实。真是……跟鸳洵简直一模一样。”
                            鸳洵在成为茶家宗主之后重返朝廷,所有人均深信他是杀光了本家男性子嗣才能获得那样的地位。而鸳洵本身也不做任何反驳。然而英姬与霄太师明白,其中一定另有隐情。
                            杀害一族的是向来体弱多病的本家嫡长子。因为担忧自己的病情,于是打算将一切让给一心仰慕的鸳洵,有一天在酒内下了毒。趁着鸳洵走进房内看见眼前骇人的景象而一时反应不过来之际,抢走他的佩剑自尽而亡。完全没有考虑被留下来的鸳洵做何想法。
                            “明明没有动手杀任何人,却把责任全部揽在自己身上……我这个丈夫真是笨到了极点。”
                            英姬低喃,接着微微转过头。
                            “霄瑶璇——杀害鸳洵的是你吧。”
                            面对这个直截了当的问题,霄太师静静颔首。
                            “是的。”
                            “过来。”见英姬缓缓转过身,霄太师无声地接近。
                            “比起老头子,揍年轻人比较过瘾吧?”
                            “老头子容易暴毙,所以揍起来比较过瘾。”
                            “……啊,你还是那么可怕……”
                            英姬不再说笑,毫不留情地掴了一巴掌。一次不够,再一次,第二 次,第三次。
                            霄太师默默挨着巴掌,只有这名女子具备这个资格。
                            动作突然停止,霄太师的视线往下移,只见英姬拼命咬着牙。五官微微扭曲,但她绝对不会哭泣。霄太师眼中,仿佛见到第一次见到她那时的少女身影。
                            比任何人深爱、深爱、深爱着鸳洵,无论天涯海角都紧紧追随的少女。鸳洵这辈子唯一深爱的女子——缥英姬。
                            “……我早就知道了。”
                            英姬按住痛得发麻的手心,喃喃自语。
                            “鸳洵一直希望——有一天能够死在你的手里。这一点我早就知道了,所以——所以我从以前就很讨厌你!”
                            “……英姬。”
                            “无论何时,鸳洵眼中只看得到你,而我无论何时都只能待在鸳洵身后等待。他一直往前走到最后——只看见走在前方的你的背影。偶尔,才临时想起来回过头看看我,我……”
                            “英姬。”
                            “没关系,只要——我爱着鸳洵就够了,他愿意让我偎依在他身旁,我已经心满意足了——但是……”
                            英姬狠狠瞪霄太师一眼,紧紧揪住他的衣领。
                            “但是,我的心胸还不至于宽大到足以容忍你的存在!当然身为妻子拥有特权,所以在工作繁忙之余,我们还生育了一个儿子。可是你碍眼到了极点!从以前就——总是、总是、总是破坏我跟鸳洵的感情!你这个可恶的小叔!”


                            IP属地:天津48楼2013-08-03 12: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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