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周围都是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文晸赫看不见自己的脚,但是他能感觉到它们在挪动,一步一步的,缓慢的,朝着无尽的黑暗一点一点走进去。
整个世界仿佛就剩下了他一个人,一片寂静,刺骨的冷。
盲目,空洞,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就在他近乎绝望的时候,前方忽然出现了一点亮光,像萤火虫一样,晃晃悠悠的,朝着自己飘了过来,在自己眼前打了个转儿,又晃悠悠的飘走了。
他拔腿追了上去。
前面是一条深不见底的黑洞,忽然有熟悉的身影从洞口一闪而过。
“彗星!”
他激动地大喊起来,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别走!彗星!求你别走!”他奋力追了上去,然而只看见衣衫一角,眨眼间就从眼前消失了。
他茫然四顾,四周仍是黑暗的墙,哪有彗星的影子?
跌跌撞撞的往前走,一路上不断有凸起的石块将他绊倒,磕得头破血流。
前面忽然出现了一大堆人,手中挥舞着橙色的荧光棒,欢呼着,将一个人围在中间。那个人独自站在台上,手拿麦克风认真唱歌,不是彗星又是谁?
文晸赫拼命分开众人挤上前去,在他脚下大声的呼喊:
“彗星,是我啊!你看我一眼,我是你的晸赫啊!”
彗星听见了,他低下头,目光从他身上扫过,可是仿佛不认识他一样,很快又转向别的方向。
他努力伸出手去,想要拉住他,可是身边的人那么多,将他挤来挤去,很快就被人流冲散了。
彗星被人们簇拥着,渐渐地远去,周围再一次变得黑暗。
文晸赫被拥挤的人们推倒在地上,使劲的想要爬起来,可是全身上下使不上劲,他挣扎了好久,最后也只能徒劳的躺在地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一只手臂伸出来,将他扶了起来。一个声音轻轻地在他耳边响起。
“晸赫,我要离开你了。。。”
“不!彗星,求你,别走!别离开我!”
他带着哭腔,撕心裂肺的呼喊,他伸手去抓。可是刚才还在身边的人,却抓了个空。
转头一看,彗星在他身后,朝着相反的方向慢慢走去了。一边走,一边不停地擦着眼睛,好像在哭。
“彗星!”文晸赫朝着他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可是,彗星明明走得那么慢,自己却怎么追也追不上,始终有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横在两人中间。文晸赫拼命地追,拼命地跑,拼命的想伸手拉住他,可是无论他怎样拼命,也只能够看见彗星在自己眼前离去的背影。
“医生,我儿子到底是生了什么病?为什么这么多天了还是昏迷不醒?”
病房中,母亲焦急的拉着医生的袖子。玟雨扶着她慢慢坐下。
文晸赫在大街上晕倒的第二天,母亲就从LA赶回了首尔。玟雨陪着她一直守在文晸赫病床前。可是一个星期过去了,文晸赫一直未醒。
“病人的身体是劳累过度,再加上长期酗酒,失眠,情绪压抑,等等情况引起的体力透支和生理状况失衡,好好调养一段时间,不要饮酒,保证睡眠,心情放松,慢慢就会好起来。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病人至今昏迷未醒,从身体检查结果来看,并不是生理上的病因。而应该是心理原因引起。在病人的潜意识中,他一直不愿苏醒过来,所以。。。我们只能使用药物尽量使他保持清醒,真正要苏醒过来的话,还得看病人自己的意愿。。。”
文晸赫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身后拽着自己,想把自己从这片黑暗之中拽出去。
“放开我!”他拼命挣扎,想要挣脱。
“别拦着我,我要去找彗星!”
不想离开,因为彗星就在这里。
这么长的日子以来,他从来没有一日停止过对他的想念。只有在这无尽的黑暗中,他能够听到彗星的声音,能够偶尔触到他的影子,他不想出去,他情愿一生留在这里。尽管用尽全力也追不上他,至少,能看到他的背影在自己眼前,让自己可以就这样一直追着他而去。
可是彗星的影子越来越模糊,离自己越来越远了,他只有一刻不停的往前追赶,生怕再次失去他的踪迹。
“文晸赫!”突然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他听出来了,那是玟雨。
“文晸赫,你要这样下去到什么时候!逃避现实,不敢面对,只能窝囊的躺在病床上,这就是我认识了这么多年的文晸赫吗?”
“儿子。。。你快醒过来吧,儿子。。”是母亲。她在哭。文晸赫感觉到母亲的手,温柔的握在自己手上。
“晸赫。。。”彗星的声音也隐隐约约的从遥远的角落里响起来了,“你该回去了,在这里,你是追不上我的,你得尽快回去,尽快好起来,那样你才能找得到我。。。”
“彗星。。。”
“彗星。。。”
“彗星。。。”
声音含糊而微弱,虽然神智未清,但是口中从来不曾停止过对他的呼唤。终于在昏迷了九天之后,文晸赫睁开了眼睛。
“妈妈,”他醒来的第一个动作,就是紧紧抓住了母亲的手。他的身体仍然虚弱,眼神却异常坚定和明亮。
“我们回LA去,就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