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来放完结章=3=
趁着方琴川回自己房间拿本子,韩云溪给他一位叫何有年的朋友打了个电话。那位是专业搞封建迷信那一套的。他们搞建筑的,就算自己不信,也要注意一下风水之类的问题,如果在设计期就遇到自己解决不了的风水问题,就得咨询专业人士了。这个何有年是前年的时候,和韩云溪认识的,虽然管他叫师傅,但其实他年纪不是很大,也就二十五岁左右,关键是说话直白,通俗易懂,还有些真本事。不像韩云溪想象中的那些江湖术士,张口就一堆让人听不懂的话,最后还没能成功解决什么事。当时他解决了一件比较匪夷所思的事,也算和韩云溪有点交情,所以韩云溪第一反应是查原因,第二反应就想到了他。
其实查原因这也是何有年当初告诉他的,何有年说这世上的鬼出现总有原因,只要知道了原因,也就找到根治的办法了。
把事情简单地跟何有年讲了一遍,韩云溪问道:“这种情况,你见过吗?”
那边沉吟了一会说:“我没见过这种情况。一般来说,如果一个现象能被两个人同时看到,是不可能两个人看到的情形不一样的,就好比两个人看电影一样,电影屏幕折射出的光是每个人的眼睛都能接收到的。你那情况就好像从你的角度看过去,正好有一块屏幕被挡住了,没法传递到你眼睛里一样……但是你又说你前面没什么遮挡物,所以我一时也说不清是什么原因,恐怕还是得亲自去看一看。……这样吧,我这两天过去一趟,那个墓我这段时间也有关注,风水挺好,按理说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出现了肯定是有原因的,不过不用太担心,那墓没什么凶煞气,墓主不是还修佛吗?就算他成了千年的老鬼,我估摸也不是啥害人鬼,你让你那朋友不要太紧张,没事的。”
“恩,好,多谢了。”
“谢什么,其实说实话吧,我对那个墓也感兴趣得很,巴不得有个借口去看一看呢。”
韩云溪应了一声,然后就道别挂了电话。回房间把电脑搬到客厅里,一边查找这方面的讯息,一边等方琴川过来。过了一会儿方琴川一手拎着电脑包一手打着电话进来。韩云溪就听他嗯嗯啊啊地和电话那头的刘老师交流了一会儿,才恭敬地和人老师挂了电话。
一挂电话他就一屁股做到韩云溪旁边那张椅子上,神神秘秘地说:“你猜刘老师跟我说了什么?”
“什么?”韩云溪看了他一眼,不冷不淡地应了一句。
“他说其实他们内部有个猜测,但是因为证据不足一直没有对外公布。”
“什么猜测?”
“他们猜测百里屠苏和方兰生可能认识。甚至于方兰生墓中的一些陪葬品都有可能是百里屠苏的,就那几个像少数民族陪葬品的东西,那个项圈,你还记得不?不是有个说法,说百里屠苏是南疆人吗?刘老师他们那边猜测那可能和百里屠苏有什么关系,但是这种猜测不充分。不过我们就不用像他们考古那样顾虑那么多了,我看到的那两个人肯定就是百里屠苏和方兰生,他们肯定认识!还打一把伞,关系也不错……”
韩云溪对刘老师的说法稍感意外,却也点点头:“项圈我记得。……但是如果他们两个认识,为什么百里屠苏的传记里没有提到过他?”
“我猜,大概,可能是写书的人也对百里屠苏不了解,所以写漏了吧……?”
方琴川也不太明白,疑惑地挠了挠头。这个话题也就没能继续讨论下去。韩云溪在网上找了两天的资料,也没找到什么有用信息,只好作罢,等着专业人士来。
何有年速度很快,第三天就到了,他先见了韩云溪,表示老兄你身上没任何问题啊。又见了方琴川,围着他转了两圈,说,他看起来确实印堂发黑,缠绕在他身上的气息也有点奇怪,不太像是一般的魂魄阴气。反而像是某种更为霸道的气息。当场从包里摸了点香灰兑了点符水让方琴川喝了,等他喝完说没事了,以后不会再做噩梦了。
弄完了何有年又摸了两把没胡子的下巴,轻咳一声说:“根源咱们还得弄清楚,带我去墓地里走一遭吧。”——这厮这么积极地跑来,估计也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韩云溪事先已经跟刘老师打过招呼,就带着何有年去了。其实考古队这段时间也不太安生,闹鬼的传言私底下早就有,甚至还有人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真的看到了。刘老师也早有想法请个师傅来看看,如今何有年来了,倒是正好省了他一些事。何有年在陈列室里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那把伞面前。他说:“问题应该就是出在这把伞上。”
在征得刘老师同意后,何有年拿起了那把伞,掂了掂,然后对众人道:“这把伞上像是附了一个魂魄。”
方琴川瞪大了眼,问道:“是墓主方兰生的?”
“还不清楚,我需要问问它。”何有年说着,从包里摸出一张黄符,一边低声念着什么,一边把符拍到了那把伞上。
韩云溪几人都不自觉地有些紧张,也没人说话,就看着一动不动的何有年闭着眼,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松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何有年才叹息一声,放下了那把伞。回身对众人说道:“它不是墓主方兰生的魂魄残留。……是焚寂的主人,百里屠苏的魂魄残留。”
几个人互相看了几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意外。闹鬼的说法他们或多或少都有听到过,甚至方琴川和韩云溪还亲眼见过,但大部分时候,大部分人见到的都是一个青衣书生形象,大部分人都默认了那是这个墓主的生前形象,而百里屠苏,在座的相对也都比较了解了,那个人生前应该是典型的少侠形象,据说最喜欢穿的还是黑衣服,怎么也对不上号啊。
就有人问了,“我们听说常出现的是个青衣书生啊,那是不是墓主也在?”
何有年却摇摇头,说:“这里只有百里屠苏的魂魄,没有其他的了。墓主方兰生的魂魄应该早就投胎去了。你们看到的那个青衣书生,应该也是百里屠苏的魂魄所化,有时候魂魄会在特定环境下重复一些生前的片段,因此就有可能让你们看到动图,比如方兰生看到的雨中打伞,但有的时候,环境不太好的话,魂魄的能量受到限制,它所重复的片段可能就会显得机械和卡壳,比如韩云溪你在太阳下看到的一动不动的青衣书生形象,就很有可能是什么原因让这个魂魄非常想在那时候重复生前片段,但因为太阳太烈,才导致的卡壳现象,就让你看到了不动的样子。这个魂魄本身肯定是属于百里屠苏的,它自己已经回答了我。”
有两个小姑娘嘀嘀咕咕了片刻,方琴川隐隐约约听到几句:“那我那天见到的,会不会就是百里屠苏形象时的样子……好帅……”
——方琴川倒是见过那黑衣少侠的形象许多次,所以他倒没有其他人那么意外,只是问道:“那百里屠苏果然是认识方兰生了?”
何有年点点头,继续道:“从我得到的信息看,是这样没错。就是这里面有个不太寻常的问题,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般来说,人如果死了会去投胎,而那些没有投胎的鬼,即使残留的只有生前一部分意念,魂魄本身也是完整的,我们的职业工作,就是送它们去投胎。但这个百里屠苏的魂魄不知道怎么回事,应该是有一部分已经投胎去了,还剩下一小部分,这一小部分没能和主魂魄呆在一块,却来到了这里……这留下的一部分不是魂魄主体,它自身也不具备投胎的能力,所以我恐怕没有能力再送它去投胎了。”
“是跟着焚寂来的?”方琴川问道。
何有年这时投给方琴川一个少年呀你图样图森破的眼神,沉痛地说:“不是,他是为了墓主方兰生才停留在这里的……这个百里屠苏,他居然是个基佬啊……”说着,何有年还露出了一个痛心疾首的表情。
他这话一出,就有人啊了一声,不过也没人去注意别人就是了,因为听到的人多少都有些震惊。就连韩云溪也不能例外。
在何有年的叙述中,韩云溪等人对事情的始末稍稍有了点了解,这把伞上的魂魄是残缺的,就来自那个叫百里屠苏的英年早逝的少年。少年死后,魂魄一直留在某个地方,没有入地府,也没有消散于天地之间,只是已经变得支离破碎,连它自己都弄不清有多少个自己了。它在那个黑暗的地方呆了很久很久,直到有一天,突然被人放了出来……出去后它和主魂魄的联系松散,心中又有执念,就离开那里,一路凭着感觉飘荡,最后终于来到了琴川。
没人知道当年百里屠苏活着时到底和方兰生有着什么样的过去,能让他的魂魄的一部分,在许多许多年后重获自由时,脱离了对主魂的依凭,跋山涉水来到方兰生的家乡。——他们唯一能知道的,就是墓主方兰生死后许多年,有一道残缺的魂魄曾经来到这里,寻找故人。它绕着琴川转了很久,穿墙过户,入地上天,来回搜寻,一直也没能找到自己想要寻找的人。
尽管最后它在一座墓地里找到了熟悉的故人气息,可他寻找的那个人也早已投胎去了,它围着那个墓室转了一圈,发现了一把气息十分熟悉的伞,那把伞它还记得,自己生前和那个人一起打过,在淅淅沥沥的雨水之中……因此它停留在了那把伞中,修复了已经被时间侵蚀的伞面,就此停驻了下来,一呆就是千年。
直到这座墓被打开,直到它重见天日……
至于方琴川做噩梦的原因,何有年也没问清楚,因为百里屠苏的魂魄它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要去骚扰方琴川。何有年想了片刻说,大概是因为同样姓方,触动了它吧……
而韩云溪看不到那个黑衣影像的原因,也没有最终的定论。最后只能归结于某种他们还不清楚的自然现象了。
何有年不能再从那段残缺的魂魄身上获取更多的信息,因为那只是一个残缺的魂魄罢了,它所拥有的,大概只有一部分执念和少量的记忆罢了,除了反复传递自己所携带的那一块执念和记忆外,不能提供更多有用的信息。
尽管如此,这也令在场的一些人改变了一些想法。考古队最后决定不展出那把伞,而是把它和墓主一起重新下葬。
听了这个决定,韩云溪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好了一些,甚至连一直以来对这个项目隐隐的抵触情绪,似乎也消散了。只是他自己大概没有发现到。
这件事其实给韩云溪也有较大的触动,他最后出的博物馆的设计稿,是一把倾盖斜放的伞。那把伞朝向陵园的方向,就那么静静地打开着,自它被建成以后,再也没有合上过。
博物馆开馆那天,韩云溪和方琴川一起去参观的,他们在主墓室的陈列室中,看到了一则关于一把伞的传说故事。那个故事讲,传说少侠百里屠苏和墓主方兰生少年相识,结伴而游,还一起打过伞,而那把伞,还随着墓主下葬了……
史学界对此争论不休,网络上也对此争论不休,每个人都有一个他们心中的故事和真相,但那已经和韩云溪、方琴川没什么关系了。参观完,他们又一起吃了晚饭。方琴川亲自操刀下的厨。
——完——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