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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文】蟒缘/耽美/温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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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这位大人的文言文版《人蟒情》的亲一看就明白啦,这是非文言版本的加长版呀~~~
作品类型:古风,耽美,
进度:已完
作者:白日梦0号


IP属地:辽宁1楼2013-07-27 23:22回复
    后山脚下一处缓坡,几株松柏点缀其间,景色甚是清幽,沐家祖坟便座落在此,七八座坟茔按辈分排列。沐华在祖父、母亲的坟前燃起清香,心中默念祷词,待那香燃尽了才起身离去。
    转眼便到启程之日,沐华辞了家人上路。因冬日里运河修整清淤,行不得水路,主仆二人便驾一辆马车向北行去。
    这日已是腊月十七,走了近二十日,此时已快入河南境内,因冬季旅人极少,道上便只这一辆马车。
    时近黄昏,日头挂在山头半落不落,更衬得远山苍茫。阿越坐在车辕上,一边驾车,一边同沐华说笑,「少爷,再有二十里便是三河镇,今晚可在那儿投宿,咱们这般赶路法儿,要不了除夕便可到京城,届时寻个清静客栈住下便可过年了,也不知这汴京城过年该是何等热闹。」
    沐华正打开车门前的帘子观景,闻言一笑,正待说话,忽听一道凛冽风声传来,错身一侧,一支羽箭已钉在车门之上。
    「少爷小心!」
    阿越大叫一声,一手抽出佩剑舞作一团,挡住随之而来的箭簇、铁莲子、金钱镖等诸般暗器,一手扬鞭,狠狠抽在马股上,马匹受惊,扬蹄狂奔,然还未跑出十丈便被一箭射穿脖颈,跌倒在地,带动着车身也侧翻过去。
    沐华功力虽失,手脚却比一般人灵活得多,眼见不好,一个跃身自车中跳出,落地时就势一滚,cang身到一株树后。阿越亦退到树后据守,面色阴沉。
    「少爷,咱们碰上劫道的了,对方在暗,人数不少,咱们有ma烦了。」
    一只金钱镖贴着树皮飞过,撞到石头上tan回沐华跟前,捡起镖细看,沐华眉峰轻挑,眼中闪过疑惑。
    暗器再打不着两人,十来个蒙面zei人自伏击处走出,向二人cang身处步步bi近。
    失了马匹,两人脚程再快也逃不过身后箭雨,官道上无可遮挡,出去便是做了人家箭靶子,索性借着密林兜圈子,或许还能捡条性命。
    阿越一咬牙道:「少爷,我们走。」
    一把将沐华抗上肩头,施展轻功向林子深处窜去。
    他是沐老爷子在世时特意为孙儿训练的护卫,一身轻功得自沐家真传,此时尽力施展,虽负着一人,仍将贼人落在后面。
    奔出四五里,身后仍传来隐隐语声,想是zei人要赶尽杀绝,咬死了二人不肯放手。
    阿越寻个山坳处将沐华放下,道:「少爷,你先在这儿躲着,我去打发了他们几个再来接你。」
    他已看得清楚,那几人身法远逊自己,虽人多势众,真个儿打起来,他未必吃亏,只是碍着少爷在侧,要时刻护着他安危,不免分心。
    「小心些。」
    沐华嘱了几句,看阿越几个纵跃不见,忙打量地形,见有几块山石围成个凹陷,躲进里面。不多时,远处传来厮杀声。
    过了顿饭功夫,杀声仍未止歇,另有几人脚步声向这山坳处传来。
    沐华一惊,心知是阿越没有尽数拦住,以致让zei人追来这里,苦笑着看看这不算隐秘的cang身处,转身便跑。
    天已黑下来,林中不辨路径,不知怎的竟跑到一处绝路上,沐华看着面前断崖,不由心中暗叹。
    回身看向围追上来的三人,他自知命绝于此,倒也不惧,迎风立了,拱手道:「敢问几位因何追杀在下?」
    当先一人嘶哑着嗓子道:「自然是为谋财。」
    沐华一笑,摇头,「谋财是假,害命才真,我说得可对,孙总镖头。」
    那人一震,嗓音由嘶哑变为低沉,「你认出老夫来了?」
    「你最擅长的暗器是铁菩提,虽改用金钱镖伤我,那发暗器的手法内劲却是变不了的。」
    孙立人撕下蒙面黑巾,冷哼一声,「沐老头tiao教出来的孙子果然有一套。」
    「为何杀我?」
    「你若不死,我那女儿和两个外孙何时才能出头。」
    沐华点点头,「原来如此。」
    「你那个护卫已中了暗器之毒,救不了你了。」
    孙立人嘿嘿冷笑,执刀走上前来。
    沐华看着他微微一笑道:「我虽打不过你,却也不想死于小人之手,咱们就此别过,黄泉之下,我自等着你来阎王殿前打这官司。」
    说完纵身跳下悬崖。
    落到水中,沐华才知这崖下是个深潭,因地势极低,竟只结了薄薄一层浮冰,潭水寒津入骨,未及他向上游去,已觉四肢麻木不灵,挣扎间,意识渐渐模糊,只在昏迷前隐约看到潭底一条巨大黑影向自己游来。


    IP属地:辽宁5楼2013-07-27 2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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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开眼,茫然注视着上方的岩洞好一会儿,沐华才醒悟到自己还活着。想到自那般高的绝崖上坠下居然还能捡条性命,不由暗道侥幸,试着坐起,甫一动便觉头晕目眩,身子软得似面条一般,当下轻呼出声,「唔……」
      「莫动。」身后响起一把低沉的嗓音,一双大掌伸到沐华背后,将他轻轻扶起,动作轻柔,极尽小心。
      「这潭上结着一层薄冰,你入水时撞得粉碎,不免自己也要吃上几分苦,好在没伤到筋骨,将养几日也便好了。」
      沐华心知必是背后这人救了自己,连连称谢,只是他身体尚虚,语音便未免微弱了些。
      「我在潭里捉鱼,倒不想捉了个活人上来,顺手为之,小兄弟不必介怀。」
      身后似是置了一堆干草,沐华轻靠在上面,见恩人自身后转到面前来,定睛细看,当先便见一双黑幽幽的眸子,深不见底,偶一眨眼间jing光湛然,随即又消于无形,只剩下温润晶莹,不由暗吃一惊。
      他通晓武学,又随祖父见识过不少武学名家,自是知道绝顶高手可将内力尽敛,唯双眼露出一点jijng华,眼前人不过二十七八岁,却已有此功力,当真闻所未闻。再去看他容颜,只见一道近三寸的伤疤穿过眉间,直划到右眼帘上,生生将一副英俊面容破了相,不免令人叹惋。
      沐华试着动了动手脚,除却胸腹处还有些许不适外,四肢倒还灵便,想是无甚大碍,放下心来,道:「在下沐华,江南人氏,还未请教恩公姓名。」
      「什么恩公不恩公,我姓苍名绝,你唤我声苍兄也就是了。」
      说完,苍绝自一旁火堆上架着的陶罐中舀出碗汤送到沐华嘴边,「这潭里产的黑鱼肉质鲜美,别处绝寻不来,拿它熬成的汤有大补之效,你在潭水中受了寒,需多喝些才好。」
      沐华称谢接过,尝了一口,果然鲜美异常,他昏睡已有一夜,肚中早就空空如也,这时让那鱼汤钩起饿来,几口便吞下去,险些烫了舌头。他自来行事极有教养,这时饿极,一时失了仪态,待省起来,顿时羞红一张脸,本来苍白的面色倒显出些许精神来。
      苍绝看他清秀俊雅的脸上飞起一抹尴尬,不觉好笑,暗道这人脸皮恁地薄,忍不住扑哧一声乐出来,边笑边调侃道:「莫急,鱼汤多的是。」
      只这一句,沐华脸上又红三分。
      喝了一肚汤,又吃下几大块鱼肉,沐华觉肚中暖烘烘的甚是舒服,精神亦好了许多,这才有空打量自家处境。此时已是白昼,他看得清楚,这安身之所乃是一个三丈方圆的溶洞,洞口前几丈远是一波碧潭,想来便是他昨夜掉落之处,洞里燃着一堆篝火,几件衣物架在火边,正是他昨日所穿,此时已烤得干了。
      沐华低头看自己身上,只一件雪白的蚕丝中衣,却非他原来所着,并身上盖着的一件狐裘大氅,应一并是苍绝之物。
      「你怎的会从上面摔下来?」
      苍绝去洞外捡了些树枝回来扔进火堆里,见他精神尚可,不由问道。
      「小弟自杭州赴京赶考,半路遭匪人劫财,慌乱中逃进林子,不想走错道路,失脚从崖上坠了下来,幸得苍兄相救,否则难免要在此做个孤魂野鬼。」
      沐华不愿将家丑宣之于口,几句话遮掩过去,岔开话题反问道:「不知苍兄又怎会到这荒林中来,便是为了捉这几尾鱼吗?」
      苍绝一笑,「可不便是为了这几尾鱼,我游历到此,听当地村民说这潭里的黑鱼不同别处,滋味非凡,我这人最喜美食,便忍不住跑来捉几条解馋。怎样,我手艺可还过得去?」
      沐华当即大赞,「易牙之术亦不过如此,苍兄好厨艺。」
      他赞得真心,苍绝自也听得高兴,喜道:「小兄弟脾性爽朗,甚合我意。你且在这里休养两日,等伤好了再上路不迟,」想一想又道,「你这般文弱书生独自上路忒不让人放心,恰好我也想去看看汴京的风情人物,不如一路同行,也好有个照应。」
      沐华闻言大喜,他本在发愁这一路行程,如今有这样一位高手愿意同行,正是求之不得,当即谢道:「如此甚好,只是小弟体弱,恐会拖累苍兄脚程。」
      「这里距汴京已不过四五日远近,便是骑牛,七八日也尽可到了,大比之日在明春三月,咱们又不需着急,耽搁几日又值得什么,何来这拖累二字。」
      沐华见这苍绝古道热肠,为人又洒脱豪迈,极是喜欢,有心结交,奈何精神不济,不多时便觉疲累,又说上几句,便睡过去。
      在洞中歇了两日,沐华自觉已无大碍,换过自家衣裳同苍绝出了林子。他行李银两均在马车上,早已失去,倒是那张银票用油纸包了贴身藏着,竟然未被打湿,此时取了出来,到前头一个大镇的钱庄里兑了金银出来,雇了马车并车夫,两人一路往汴京行去。
      沐华坐在车厢里,掀起帘子看见马夫背影,想起当日阿越驾车,如今不知他身首何处,不觉黯然,对那孙氏父女的恨意又浓上几分,心下暗暗计量,他日必当报仇雪恨,为阿越讨回公道。
      到得京城那日已是腊月二十五,两人到一间唤作「高升」的客栈赁了个清静院子住下,翌日一早沐华便到街上将一应的笔墨书籍买回来,接着又去添置衣物,苍绝跟在他身边,两人一边购置诸般用品,一边游览汴京风物,忙乱几日,总算安顿妥当。
      数日相处,沐华同苍绝均颇喜对方为人秉性,甚是相投,称呼也不似初时那般客套,此时只「大哥、华弟」的叫着。
      这日便是除夕,待天色暗下来,两人相对而坐,围炉饮酒。
      沐华酒量不宏,拿着杯酒小口小口抿着,听苍绝讲述诸般所见所闻。
      苍绝游历四方,见闻广博,不似寻常书生般只懂得些书上典故,讲起各处风土人情、武林掌故,令沐华大开耳目,说到有趣处,二人更是鼓掌大笑。
      沐华只觉这位友人言谈有趣,说书生不是书生,说侠客又不似侠客,满腹经纶,文学武功竟无所不晓,涉猎之广,便是自己也自叹弗如,不由大是钦服。


      IP属地:辽宁6楼2013-07-27 2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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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窗外鹅毛大雪飘扬落下,却侵不进满屋暖意如春,沐华但觉自祖父、母亲亡后还从未这般欢畅过,一应器具饮食虽不若家中精美,但胜在良友相伴,惬意非常,不禁轻叹:「若年年除夕能得大哥相伴,似这般把酒言欢,不知可有多快活。」
        他语诚意恳,苍绝如何听不出来,干尽杯中酒,笑道:「这有何难,华弟若不嫌愚兄喝酒太费银子,我年年除夕陪着你便是。」
        沐华一愣,随即朗声而笑:「大哥说话算数,小弟可记下了。」
        两人畅饮一宿,第二日便有些爬不起来,沐华过午才得起身,洗漱后便看起书来,之后便是日日读书作卷。
        苍绝却是每日出去游逛,正月十五没过完,已将汴京城游了个够,等失了兴头,便从街上提些书册回来,细看,净是些传奇话本,日日在沐华身边坐了,看些闲书消遣。
        沐华本以为他不日便要辞行去往别处,这时见他不走,正乐得有人陪伴,每日读书闷了便同他说话谈天。
        如此这般度日,转眼便到春闱之期,沐华一轮轮考下来,总算熬到殿试,卷子交上去,算了却一桩心事,之后便安心等着出榜。此时也不用他再挑灯夜读,每日里由苍绝拉着逛遍大街小巷,将汴京的小吃、名胜赏了个够。
        这日已是谷雨,春风和煦,诸般花草都绽了开来,院中种的一架紫藤开满了淡紫色的花朵,一串串垂挂于翠绿的藤蔓中,香气袭人,煞是好看。
        沐华连日出游有些倦怠,今日便懒得出去,调了颜料作画,小半日功夫,窗外那株紫藤已跃然纸上。
        苍绝本在看一本《李娃传》,见沐华画得好看,扔了书过来凑趣。
        「这几日便要出榜,客栈里住着的十来个举子都惶急得要命,各个抻长脖子等着,你倒还有闲心作画。」
        沐华淡淡一笑,「急有何用,我已尽人事,到了此时,也不过听天由命罢了。」
        他这一笑平和冲淡,便如春风一般,衬着俊雅容颜更是好看,苍绝看得失神,片刻后才回神道:「也对,命里有时终须有,你生具官命,这一考定是榜上有名的,便在一二榜之间。」
        沐华大奇:「大哥何以如此断言,我已知你博学多才,却不知连这命相之术竟也懂得。」
        苍绝但笑不答,岔开话题道:「你想任何官职?」
        沐华失笑:「这官职也是我想当便能当得吗。」想一想又道:「若有机遇,我倒想进刑部看看。」
        「为何?」
        沐华想到孙氏一家,怒气暗涌,低声道:「刑部是个光明正大杀人的好地方,我要诸般宵小奸恶之徒无所遁形,各个伏诛法下。」
        苍绝见他神情有异,还要细问,忽听院外一阵锣鼓声,店小二领着几个差役进了院子,隔着老远便向沐华打躬作揖道贺:「恭喜沐公子高中二甲六名进士。」
        赏下银子打发走一干报喜之人,沐华笑道:「大哥当真神算。」
        苍绝一笑,「今日大喜,走,去满华楼喝上一杯。」
        扯着他出了门。


        IP属地:辽宁7楼2013-07-27 2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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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就发到这里,想要的娃子吱一声,再来最后一更
          这可是,楼。主。我。头。一。次。没有直接。一。次。性。放完文的呢,
          之前由于学业繁重没能及时管理好贴吧,真是失职啊!
          今后定不会让娃子们闲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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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辽宁8楼2013-07-27 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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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得几日,吏部文书下来,差沐华做了蜀中青阳县知县,即刻便要赴任。
            沐华现有官职在身,不怕孙家知道他活着再来行刺,修书一封托人带回家去,也不返乡,径直收拾行李,便要前去青阳上任。
            直到此时,苍绝仍无去意,帮着他收拾好一应物事,这才笑道:「这青阳县我是知道的,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只是上任知县是个糊涂官,捉不来贼盗,断不了案子,一窝儿山贼在他眼皮子底下作乱也收拾不住,惹得百姓背后唾骂。他那衙里的差役也滑头得很,不好使唤,不若我跟了你上任去,好歹充个都头帮你捉贼。」
            沐华正为两人分别在即闷闷不乐,听他这样说,叹道:「大哥如此身手,岂能屈就这小小都头,必是担心小弟此官不易为之,特来相助,」叹罢又是一笑,「只是小弟实在舍不得同大哥就此分手,这番好意,少不得便受下了。大哥若有朝一日厌了当差,只管天南海北去,小弟必在除夕备下美酒候你。」
            巴蜀之地素来富庶,青阳县位于蜀中偏南,平原上阡陌纵横,稻田一眼不见边际,民风淳朴山水秀丽,端的是块好地方,只要不赶上天灾人祸,百姓家中总有余粮,因此上人人安居乐业,便在整个大宋也算得上是个中上等县。
            沐华来此接掌县衙已有半年,有苍绝相助料理了一干山贼,政事上便处理得顺手,平日里只花半日处置往来公文,闲暇时换了便服,或在县衙内院看书作画,或往乡下巡视。
            蜀中多为阴云笼罩,平日里难见晴天,这日竟难得的除了日头,照得一片片稻田碧油油,似块绿毯铺稻田边去,让人看了便心中舒畅。沐华索性下马步行,一边观景一边牵着缰绳进了县城。
            已是初夏时分,天气一日比一日热起来,沐华去乡下巡视一日,下午方回,入城时正值未时,热出一身薄汗,进城见街边一座茶寮,将马系了,进去喝茶消暑。
            「沐大人来了,快快坐,老汉给您沏壶好茶来。」
            开茶寮的郑老汉一眼看见沐华,笑出一脸褶子,捧了今春的新茶沏上一碗碰到桌上。
            着茶寮中作者十来个纳凉解渴的客人,见了沐华纷纷上来见礼,沐华一一含笑回礼方才落座。
            「老丈近来生意可好?」
            沐华接过茶抿了一口,只觉一股清香直透肺腑脱口赞一声好茶。
            郑老汉得这一赞,更是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托大人的福,小店生意一日好过一日。」
            沐华性情温和形貌儒雅,虽是本地父母官却无甚架子,极是平易近人,上任半年又是清廉能干,于百姓中口碑甚好,人人都喜亲近这少年县令,这时在座诸人纷纷过来凑趣聊天,有人便问道:「沐大人这是从城外回来吧,又去李家村啦?」
            「是啊,前几日雨下得多了,村子河中涨水,恐淹了田地,须得去看看才得放心。」
            「怎么没见苍都头同您一道去?」
            「他前日刚抓了个江洋大盗,押去成都府,估摸着后日才能回来。」
            众人一听,七嘴八舌叫嚷开来。
            「哎,要说这苍都头当真是武艺超群,这半年捉了七八个贼偷不说,还灭了山贼,咱们青阳县真是太平不少。」
            「可不是,不光咱青阳,祸害了邻近几县的那个采花大盗,六扇门的捕头都捉不住,还不是落到苍都头手里。」
            提起苍绝,众人来了精神,越说越神,直将他说成天兵下凡般,沐华微笑静听,却毫无嗤笑之意。他见过苍绝出手,招式奇诡,内力深不可测,饶是他见多识广,阅遍武学典籍,却也看不出苍绝师承何处,所知的武学宗师中竟无一人可比。这些小民将其敬为天神,那也是情理之中。
            喝完茶,沐华放几枚钱在桌上,抬脚要走,叫郑老汉拦住。
            「沐大人,这钱老汉可不能收,若非您和苍都头帮老汉寻回让贼偷了的一百两银子,这茶寮也开不起来,区区一杯茶水,怎能还收您钱。」
            「老丈若不收这钱,我下次可不敢再来喝茶了。」
            沐华笑吟吟道,牵了马回衙。
            回到衙中,才进门,便见书童瑞儿喜滋滋迎上来道:「老爷您回来了,可巧苍都头也刚进门,他捉的那个强盗去府衙换了一千两银子的花红回来呢,小的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呃?这么快便回来了。」
            沐华一愣,成都府距这儿来回少说五六日路程,苍绝倒是神速,才三日便领了赏金回来。
            将缰绳交与瑞儿喂马去,沐华自回后衙洗去手脸上灰尘,又换过家常衣裳,这才取了茶饼煮茶。茶汤才沸,便见苍绝进来,一歪身躺在竹椅上,伸手唤:「茶。」
            沐华舀一碗茶水递到他手上,「慢些喝,烫。」
            苍绝深深吸一口茶香,待茶凉些,一口饮下,长叹一声,「喝惯了你煮的茶,外面的水竟尝不出味道,这几日真渴死我。」
            沐华自母亲处学得一手茶道,时常施展身手与人品尝,这苍绝是个口腹上极讲究之人,自尝过沐华手艺,寻常茶水如何能入得他口,憋了几日,少不得日夜兼程赶回来要茶喝。
            沐华抿嘴轻笑,过一会儿问道:「这一行可还顺利?路上吃住都还好吗?」
            「自然是顺的。」苍绝说着,自怀中取出方印章来,「我在摊子上看到这个,雕琢得很是别致,你看喜不喜欢?」
            一方晶莹温润的青色石章四周刻着薄薄一层写意山水,确是雅致可爱,沐华接过细细赏玩,爱不释手间,仆役来报:「老爷,衙里来了个年轻后生自称沈越,说是老爷在杭州府上的,要见您。」
            沐华腾地站起身来,惊道:「阿越!」
            沐华三步并作两步奔出来,苍绝见他神情有异,忙跟在后面,到了客厅,果见一人在座,看清来人面容,不是阿越又是哪个。
            「少爷!」阿越见到沐华,一般地情难自禁,险些流下泪来,哽咽道:「老天保佑,我还以为这辈子再见不到少爷了。」
            沐华又惊又喜,握住他手问:「你不是死了,怎的还活着?」
            原来阿越当日杀了围攻他的七八个人,自己却也中了毒箭,一时晕眩倒地,孙立人只道他死了,也没去细查,逼沐华跳了崖后便带着剩下的两人骑马远遁。翌日阿越被砍柴的樵夫救起,幸亏那箭上涂的是寻常毒药,村里的郎中用甘草绿豆解了,这才捡回性命。
            「我醒过来便去寻少爷,可到处不见你影踪,只道你已遭害,急急回了杭州报讯。老爷便要立衣冠冢,清姨不信你死了,不让立,哭得死去活来,何先生也道需见了尸首才得立坟,老爷便命人去林中搜寻,找了月余也不见人,这才回转杭州立了衣冠冢。坟还未立好,孙姨娘便向何先生要一应账目,何先生气不过,辞了管账一职回乡去了,我和清姨本也商量着要走,不料翌日便有人拿着您的亲笔信来报喜,说道您做了官,清姨高兴坏了,让人连夜扒了坟,又去请了何先生回来主持大局。孙姨娘硬说您死了,那信是伪造的,不肯交出账目,何先生周旋良久,再加上一干掌柜的作反,这才拿了回来,待一切妥当后我便来蜀中找您,可蜀人口音怪异,我问路时听岔了,直走到北边,耽搁好些时日,绕了一圈才找到这儿。」
            沐华听完,亦将自己遭遇讲述一番,阿越听说是孙氏父女之谋,气得咬牙切齿,待知道是苍绝救了主人性命,忙又向一旁站立的苍绝拜倒叩谢。
            「少爷,那孙家咱们可不能饶了。」
            「此事我自有主张,你且先去歇息。」
            苍绝听他主仆二人对话,已猜知其中必有端倪,沐华一早视他为知己,不欲相瞒,打发阿越去吃饭沐浴后便将家丑一一道出,说到因孙氏之故致父子不和,不免叹息。
            「孙家确是可恶,你可要报仇雪恨?」
            沐华想一想,摇头,「我恨他们杀了阿越,本欲寻机报复,如今已知阿越未死,那便算了。他们若从今以后安分守己,我自也不去难为,若再作奸犯恶撞在我手里,我也定不再饶,新仇旧恨少不得一并清算。」
            苍绝阴冷一笑道,「你倒心善,也罢,暂且不去同他们计较,日后孙氏再有不轨,不劳你费心,我先结果了他们。」


            IP属地:辽宁9楼2013-07-27 23: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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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绝笑着看他,「忙自然是要忙的,只是须张弛有度,莫累着了才好,你若再熬夜看卷,为兄少不得要押着你去睡了。」
              当晚,阿越将行囊拌入开封府后衙,三人拾掇停当,沐华就此走马上任。
              已是六月天气,热辣辣的太阳笼住整个汴京城,还不到巳时,没有树荫遮挡的街上已热的人满头大汗,纷纷寻个阴凉地方歇脚。
              阿越带着五六个差役将封丘门、相国寺一带巡视一遭,捉了个毛贼让差役带回府中,自己往潘楼街这边的药铺走来。
              药铺的封老掌柜正跟个管家模样的老者说话,见一身皂衣的阿越进来,忙丢下老者迎上来。
              「沈捕头又来给沐大人拿药?我这便让人配去。」
              一面说着一面将阿越让到屋里坐下。
              「看您这满头大汗的,刚巡完街回来吧,快快喝口水歇歇。」
              阿越道了谢,几口喝完一碗茶,道:「我还要去北州桥一带巡视,拿不了这许多药,劳烦掌柜遣人送到开封府去。」说着放下一锭银子在桌上。
              掌柜的送走了阿越,转头吩咐伙计送药去,嘱咐道:「碰见沐大人可记得跟他说,改天得了空儿再来诊诊脉。」
              沐华此际接掌开封府已有三年,清廉能干,在民间口碑甚好。那伙计得了这差事,喜得眉开眼笑道:「要说这沐大人真是文曲星下凡,断案又准又公道,待人也和气,前次见我送药来还赏了我一串铜钱。咱们开封府有这么一位大人镇着,真是咱们小老百姓的福气。」
              说完颠颠地去了。
              掌柜的忙完这一些儿,又去同等在一边的老者说话。
              「老范,不是小老儿不帮你,实是这病症我治不了。依我看,尊府上这位三姨太不是寻常癔症,实是亏心事做多了撞鬼,不然她怎地见人便说楚家大少爷要害他。老范,你做楚家管事这么多年,这楚大少爷四年前悄没声儿的就不见了,尸骨都没见着,你心里便没个合计?如今这三个姨太太只死剩了这一个,那两个也疯的蹊跷,你还不赶紧报官,现今这位沐大人是个极清明的,让他断上一断,好过你这般乱折腾。」
              老范听到这儿叹了口气,「四年前我便报过官,奈何那个赵府尹查了半月也没查出什么,还要走不少银子,如今过了四年,道士和尚请了不知多少,也没见个子丑寅卯。也罢,就听你一次,再报回官吧。」
              午时的日头毒得很,开封府空旷的院子几被晒得起了一层烟,沐华用过午饭躺在竹榻上看书,热的身上起了层薄汗,奈何只能用扇子纳凉,冰镇酸梅汤却是一口也不敢喝,他前几日贪凉吃得多了,脾胃不适,苍绝便不准他再吃,这几日只拿药调理。
              阿越巡视回来,跑来书房禀报后喝下一大碗酸梅汤,惬意的打个饱嗝,那一脸舒服的样子看的沐华碍眼得很,只好拿书遮了脸眼不见为净。
              「少爷,苍大哥走了有五天了吧?」
              「嗯。」
              「他说去南边找药给你补身,到底是何灵药?」
              「这倒不知,只说是种果子,十年一熟,能益气培元。」沐华放下书,皱眉,「也不知何时能回来。」
              这三年来苍绝不离他须臾,如今乍然分别数日,沐华颇觉不适,做什么都没了兴致。
              放下书,沐华合眼稍作休息,阿越正要轻手轻脚溜出去,便听差役来报:「大人,有人击鼓鸣冤。」
              换过官服端坐正堂,沐华吩咐差役带击鼓之人上堂,只见是个满面愁云的老头儿,两旁衙役正歇着中觉时被叫起升堂,各个一肚子火气,拿眼狠瞪,唬得老头儿伏在地上不停哆嗦。
              「击鼓者何人,有甚冤屈要诉?」
              沐华见老头儿这幅模样,恐吓着了她,轻声问道。
              「回大人话,小老儿名范有德,是城西楚家的管家,因楚家这几年家破人亡,小老儿实在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斗胆请大老爷给拿个主意。」
              这范老儿极少见官,此时吓得话都说不利索,断断续续说了半个时辰,沐华才听出个大概。
              原来这楚府是个大户人家,祖上也曾做官,积下一片家业,老爷楚才五年前病故,遗下三位姨太太并两位少爷,因小少爷年幼,家业都由大少爷楚子豫打点,不料四年前楚子豫突然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报官后查了半月不了了之,没过半年,小少爷又掉进池塘淹死了,府中只剩下三个姨太太。这几年间也不知撞了什么邪,大姨太和二姨太相继发了疯,


              IP属地:辽宁14楼2013-07-28 1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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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逢人就说子豫要杀她们,吃了多少药也不见好,请的和尚道士做法也不见效,折腾了两年均死了,没过多久,剩下的这位三姨太也疯了,天天说看见楚子豫站在床头盯着她,连她屋里的丫头也说撞见过大少爷,吓得阖府仆人走的走逃的逃,只剩下范老头和一个仆妇守着个疯疯癫癫的三姨太,楚家就此荒废,成了远近闻名的鬼宅。
                  老范头讲完,哭哭啼啼道:「求大老爷做主,找我家大少爷出来,不论是人是鬼,总得有个下落。」
                  沐华这些年也断过不少案子,还是头次见着这样古怪的,思忖片刻,吩咐道:「你且带路,领本官往楚府看上一看。」
                  沐华带上阿越和个得力的师爷,跟着范管家到了楚府。这楚宅占了半条街,院内假山流水亭台楼阁,本极见气势,眼下却长满荒草,满目萧条,沐华一见之下吃了一惊,「怎的破败成这样?」
                  范管家一面领着三人往后宅走,一面答:「三个太太都是不谙经营的,大少爷不见之后,府中产业打理不当,渐渐入不敷出,几个太太疯后吃药作法事买棺木样样要钱,这家业也就没了,屋里能当的东西都当了,现今也就这宅子还值些钱。」
                  沐华一边走一边细细打量,经过西院时门开着,里头正屋布置成灵堂模样,供着数只排位,左边一个便是楚子豫,不由问:「不是说你家大少爷生死不明,怎的排位都供上了?」
                  「回大人话,这是大姨太的主意,说少爷许久不见,定是死了,三年前供上的,供上后不久大姨太就疯了。」
                  正说着,几人到了后宅一座偏院,范管家才推开门,便听里面一个尖利的女声哭嚷道:「大少爷,求你放过我,害你的是大姨太和二姨太,与我无关啊。」
                  话音才落,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自里面冲出来,一下撞在沐华身上,幸得阿越扶住才未双双摔倒。后面紧跟出来个五十多岁的仆妇,扶住那妇人哄道:「三姨太莫怕,许是你看错了,哪里来的大少爷。」
                  沐华同阿越面面相觑,心道这里确是邪门,这时那妇人见了范管家身后一行人,当先一人身着官服,眼睛顿时发直,直挺挺跪下,磕头如捣蒜,嘴里不停嚷着,「大人明鉴,确实不是我害的大少爷,那毒是大姨太下的,尸首是二姨太收拾的,实在同我无关,求大人给我做主啊。」
                  她头上已磕出血来,犹自不停,显是疯的厉害,但言之凿凿,有纹有路,却不像是个疯子能讲得出来的。
                  沐华看的心惊,命仆妇把人扶进屋里去,要细细查问。那妇人却拽住门框死活不肯进去,只道:「大少爷就在屋里,我不去。」
                  沐华向屋里看了一眼,空荡荡哪里有半个影子,奈何那妇人不进去,只得站在院子里问话。
                  「你说大姨太和二姨太合谋害死楚子豫,却是为何?」
                  妇人呜咽道:「大少爷是夫人生的,占了大半家产,小少爷却是大姨太生的,大姨太想害了大少爷,那家产就都是小少爷的了,二姨太是和人私通让大少爷知道了,要赶她出府,她们两个便联手杀了大少爷。」
                  「你又如何知道得这般清楚?」
                  「我看见她们往粥里下药,让丫头把粥端给大少爷。」
                  「你既看见,为何不告知大少爷?」
                  妇人哇的哭出来,「大少爷素来看我不顺眼,要将我也赶出去,我便没声张,想那毒不是我下的,便败露了也查不到我身上。」
                  「你还见着什么?」
                  「那夜我没睡,躲在书房外偷看,见大少爷死在里面,二姨太和她的姘头搬了尸身走,因这宅子晚上院门下匙,他们运不出去,便商量着在这园子里寻个地方埋了,余下的我不敢再看,回屋去了,第二日便不见了大少爷。」
                  妇人说完,直勾勾瞪着屋里,叫道:「大少爷,我已全招了,求你莫再吓我。」
                  嚷完,双眼一翻栽倒地上。
                  范管家已听得傻了,此时一屁股坐在地上,叫道:「我的大少爷,你死的冤啊。」
                  沐华同师爷低声商量几句,吩咐阿越道:「你去府里叫差役们过来,将这园子仔细搜一搜,寻楚子豫尸骨出来。」
                  「是,」阿越应完又问:「这个妇人可要带回去关押?」
                  沐华翻看那妇人双眼,又摸了摸脉息,摇摇头,「恐是不中用了。」
                  叫醒范管家,让他去找棺材收尸。
                  这老儿抹着眼泪去了,沐华便同师爷回转府衙。
                  接下两天,阿越带着二十来个差役将楚宅搜了个底朝天,也未见一片骨头,不由疑心妇人那话不真,许真个儿是疯子胡言乱语也未可知。第三天头上便垂头丧气地回府向沐华禀报,才进书房,便见苍绝一手端着盘紫红色的果子,一手正拿了一只往沐华嘴里塞。
                  「苍大哥,你回来了。」
                  阿越见惯他二人形迹亲昵,只当是兄弟情深,再想不到别的上头去,出声招呼。
                  苍绝冲他点点头,向沐华道:「这紫云果确是难吃些,强身健体却极有效的,我好容易摘了这十来个,一个不许剩,都给我吃了。」
                  沐华苦着脸吃下一个,顿时五官都移了位,看的阿越也暗暗叫苦。
                  待沐华吃完果子,阿越将这几天搜索结果报上,苍绝在一旁听着,大是好奇,问明前因后果,思忖片刻问:「池塘里可有找过?」
                  「找了,那塘子不过一亩方圆,五尺水深,捞了一遍也没见什么。」
                  沐华喝下一碗水才压住口中那股子又麻又涩的味道,这时道:「既是没有,便将人都收回来吧,这种陈年旧案原就不好查,如今涉案之人都死绝了,那楚子豫有多大冤屈也尽报了,尸骨找没找到也不打紧的。」
                  阿越答应一声,自去叫差役们回来。
                  翌日一早,阿越照旧带着衙役往街上巡视去,走到潘楼街,忽见个老头儿让街上一家典当铺里的伙计推出来,摔了个大跟头,阿越忙上前喝止,扶起老头儿一看,竟然是范管家。
                  「这是出了何事?」
                  「沈捕头,」范管家见是阿越,苦着脸道:「小老儿想给大少爷做场法事超度,还要给三姨太收殓,奈何实在没钱,便想着将宅子典了,可楚家闹鬼出了名,连问几家当铺都不肯收,还被人赶了出来。」
                  他边说边叹,老泪横流,阿越见不得这种事,伸手入怀掏出一张百两的银票来。
                  「这是一百两银子,你先拿去用,那宅子挺好,典了怪可惜的,还是留着吧。」
                  阿越做了三年捕头,薪俸微薄,本出不起这一大笔银钱,但沐家庄却财雄势大,何老管事担心自家少爷在京城居住生活拮据,每年派人送银子过来,连带阿越也有一份,天长日久积攒下这一笔银子,昨日才去银号存了,他出身武林,见惯仗义疏财,这时见人有难便倾囊相助,并不心疼钱财。倒是范管家受了这般大恩,感动的连连磕头,千恩万谢地去了。
                  又过几日,范管家来找阿越,掏出张纸双手奉上。
                  「蒙沈捕头大恩,少爷后事得以办完,如今楚家算是完了,小老儿打算回乡养老,这张乃是楚家房地契,小老儿留着没用,看沈捕头挺喜欢那宅子,就送给您吧。」
                  说完磕了三个头走了。
                  沈越拿了地契去找沐华,禀明前后,听沐华道:「既是如此,你便收着吧,宅子虽荒废了,却是人家一片心意。」
                  阿越倒是不以为意,笑呵呵道:「我极喜欢那宅子的东偏院,幽静雅致得很,不像闹鬼的样子,我今儿晚上就去住上一宿,便真有楚子豫亡魂,知道是咱们帮他伸冤,想来也不会害我。」说罢兴冲冲去了。
                  翌日,沐华上朝回来,到处不见阿越影踪,叫来都头李武一问,才知阿越去了楚宅竟是至今未归,沐华心里咯噔一下,便要叫人去寻,才吩咐了差役,便见阿越急匆匆冲进来。沐华见他没事,松一口气,问道:「做什么这么晚才来?」
                  「少爷,我找到楚子豫尸骨啦。」
                  沐华一怔,奇道:「二十来人寻了三天寻不到,怎的你一个倒找着了?那尸骨藏在何处,你倒说来听听。」
                  阿越喘匀了气道:「我昨晚去楚宅住下,临睡前去灵堂给楚子豫牌位供柱香祭他,出了西院便见一个年轻人站在池塘前面,我以为是哪个胆大的书生进来宅子闲逛,同他聊上几句,说起寻不见楚子豫尸骨,心中难安,这人便笑了笑,让我去看看池塘边假山底下的那个洞,说完眨眼就不见了。我觉奇怪,照着他说的去探那假山,那山有半座是没在池子里的,我搜了一圈,发现淹在水中的那处山根底下有个洞,洞口让人用砖石堵上了,掏出砖石一看,里面露出一具白骨来。」
                  沐华听到这里便是一愣,「莫不是楚子豫尸骨?」
                  「我看了那尸骨形状,应是男子骨架,想来便是楚子豫了。」
                  沐华皱眉,「那书生又是谁,如何知道楚子豫身葬何处?」
                  「我也不知他是谁,就是觉得这人出现消失间甚怪,竟是毫无声息,而且……」阿越说到这里一脸古怪,想一想才又接着道:「昨晚月亮甚圆,照的池水明晃晃的,我和他同站在池塘边,水里却只有我一个的影子,他的竟是照不出来。」
                  「难道是楚子豫亡魂?」沐华思忖片刻,苦笑,「罢了,既已找到楚子豫尸骨,也算了却一桩心事,那书生暂且不去管他。楚家今已无人,你便替他收殓了吧,入棺后好生安葬就是。」
                  阿越答应了,却不离去,一副欲言又止模样,沐华奇问,「还有何事?」
                  阿越抓头骚耳半晌,支支吾吾道:「少爷,我觉得那楚子豫的尸骨甚怪。」
                  苍绝此时从外面进来,听见二人对话,问道:「怪在何处?」
                  「那尸骨存身的洞里浸了水,一身皮肉腐烂殆尽,骨头让水泡的发白,按说早该散了架才是,可我抱他出来时却是整副骨架连在一起,一根骨头也未散落,虽说并不怕人,可我心里总觉怪怪的。」
                  「我道有何奇怪,原来是这般。」苍绝笑道:「这楚子豫让人害死,心怀怨念,冤魂附在尸骨上缠绕不去,是以肉烂却骨不散。」
                  阿越仍是不解,问:「范管家已请道士做法超度楚子豫,怎的还会冤魂不散?」
                  「你不是说的,楚子豫尸骨浸于水中,须知水乃至阴,再加怨念,等闲道士哪里超度得了,范管家此举不过给那些道士骗些银钱去罢了。」
                  沐华听了一惊道:「阴魂不散,这可如何是好?」
                  苍绝满不在乎道:「阿越,你去将他尸骨盛于棺木中置在灵堂里,棺盖不要封,敞他四十九天,每七天往他心口那根骨头上滴一滴血,你生辰时日至阳,你的血能灭他阴气怨念,待四十九天一过,他怨念消得差不多,再寻个和尚念通往生咒下葬就是。」
                  阿越得了法子,自去照着办理。
                  沐华待阿越去了,同苍绝打趣,「你于这降妖伏鬼之术倒通得很,莫不是以前做过道士和尚。」
                  苍绝一脸正色道:「为兄乃千年蟒妖,若非眷恋红尘,一身修为早位列仙班,这小小鬼怪又岂在话下。」
                  他初时正气凛然,唬得沐华一愣,待说到后面又是一脸促狭没个正经,沐华只当他玩笑,笑骂道:「好个不要脸的妖精,天天在我这里要吃要喝,什么眷恋红尘,分明是舍不得好酒好肉,玉帝又怎会叫你这般贪吃鬼去做神仙。」
                  说罢,两人笑做一团。
                  过得两月,沐华闲来无事,忽地忆起楚子豫一事,叫来阿越询问:「那楚子豫可下葬了?」
                  「啊?呃……那个……已经葬了。」
                  阿越脸色一变,吞吞吐吐道。
                  沐华见他神色有异,言语闪烁,大是起疑,待要追问,却见秦师爷从前衙急火火跑进来禀道:「老爷,出了件人命案子,您快去前衙看看,苦主带了具尸身来,快要把前衙哭翻了。」
                  沐华吃惊间顾不得追问阿越,跟着师爷往前衙跑,到了开封府大堂一看,一老一小两对夫妇跪在堂前,哭得涕泪横流,身边一具孩童尸身,满头鲜血,已是死的透了。
                  「大人,大人,您是青天大老爷,可得给小民做主啊。」
                  夫妇中的老者一见沐华进来,哭喊着跪前几步磕下头去,喊声中满是凄厉悲愤,闻者心惊。
                  「莫哭,有话慢慢说,出了甚事?」


                IP属地:辽宁15楼2013-07-28 1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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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沐华柔声安抚下,老头儿断断续续哭诉出来。
                    「草民姓段,家住城西瓦子巷,卖浆为生,家中三代单传,只生得一个孙儿,今日上午儿媳领着孙儿上街买菜,不料一辆马车在闹市中横冲直撞,将我孙儿碾死了,那车夫是靖南侯府的下人,蛮横得紧,见撞死了人也不下车,只扔下十两银子就驾车走掉。草民的儿子去侯府理论,倒让人打了出来。大人,可怜我孙儿才只五岁,老头儿白发人送黑发人,那车夫狗仗人势,十两银子想买我孙儿一条性命,可草民不要银子,只求一个公道。」老头儿讲到这里放声大哭,「大人,大人,杀人偿命,杀人需得偿命啊……」
                    沐华面色凝重,沉声问:「那车夫在闹市撞死孩童,可有人看见?」
                    「有的,」孩子父亲哽咽道:「小儿被撞时有数十人看见,曹家肉饼的掌柜,卖菜的林三儿,卖肉的郑屠子还帮着拦车来的。」
                    沐华点点头,吩咐阿越和李武,「你二人带着差役去将这些人证带回府中录取口供。」转头又叫来仵作验尸,待仵作填好尸格,安慰老者道:「老人家放心,本官定当查明此事,还你一个公道。现下已验完尸身,且将孩子先抬回去,好生安葬。」
                    那一家大小听见沐华如此说,含泪叩首去了。
                    不多时,差役将一众人证带到,师爷、主簿等人急忙录了口供给沐华看,与段氏一家所述并无出入,闹市纵马伤人致死,那是确凿无疑了。沐华心下有了计较,命阿越带了数名差役跟着,坐了车驾往靖南侯府而去。
                    靖南侯苏裕文这两年间圣眷正隆,赐下的一片宅邸便坐落在大相国寺西面一条街上,沐华辰时一刻到得门口,递上名帖求见靖南侯。
                    苏裕文平素多在边关领兵,两月前才奉旨调回汴梁,主管京畿防务,这日正与兵部尚书和枢密使在书房议事,忽听管家拿着名帖进来禀报,道开封府尹求见。苏裕文是宗亲显贵,岂会将一个小小四品府尹放在眼中,便欲回绝,不料翻看一下帖子,见着府尹名姓,蓦地想起三年前那一面时沐华风姿气度,当即改了口风,道:「叫他等等,我与两位大人议事完了再去见他。」


                  IP属地:辽宁16楼2013-07-28 1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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