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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安回来在花厅里头坐着，拈了两颗鱼食丢给那红鱼。花窗半开，可见芭蕉翠绿如滴，芍药鲜红如血，到底是春景最好。自己进宫也快到了一年，勉强到了美人位，倒也尚可。只是每每想着还有一位压自己一头，便觉难受。低头看两只鱼儿抢食抢得紧，玉指拨了拨水面泛起层层波纹，笑嗔一句。）
“争得不要命了？”
（ 阿锦领了个宫人进来，见是云歌的檀云，道是宓美人请了赏花去。便想起了进位时候伊送来的梅花和那花笺，起了身披一件翠色栀子花暗纹披风，往云歌去。到了那院子里头便见窗户开着，里头站着的正是自己那好姐姐，略走近了几步，隔着窗子同她道。）
“姐姐好兴致。”

（玉指稍稍拉紧了披着的外衣，睇窗外一色春景，想去年光景自个儿亦是在此时入宫，如今又有新秀择选入宫一如当年之模样，少不得喟叹一二，甫远远瞧着苑门那处添了一二倩影，这才还了神色，糯音渐渐入窗内，略勾了唇畔，却也不急着作答，素手搭在那窗扉之上，愣是同伊人又近了几分。）
：“哪里来的好兴致，不过是那日妹妹擢了美人送了花笺相邀妹妹赏白雪红梅之景，不成想日子过得飞快，如今已至春日此时不邀又不知得到何日去了。”
（隔着窗子说话却也难受，咯咯笑意漾在面上，口头心里全然是插科打诨的话儿，调笑几句免不得只柔荑扬了扬许伊人进来。）
：“还不快进来，这样隔着窗子说话，教别人瞧着还以为这屋里头有老虎，莫不是能吃了睿美人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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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窗户上镂空刻着百花团簇的花纹极为精致，隔了窗户说话便也有趣儿。忽而想起了往日金陵慕容府中，姨娘房里有一只极大的镂空刻花屏风，那时候可是爱极了，总喜欢同八姐绕着那屏风嬉笑打闹。片刻便回了神，道。）
“冬日红梅盛开，却也冷，我总也懒得出。如今景致好也暖和，可不是个赏花的好时候？”
（ 便绕了窗户从门口撩起珠帘走了进去，那珠帘落下便是一阵脆生生的叮当声。进去了便同她一道坐下，两人都是言笑晏晏似乎忘记了上一回的不快和往日的恩怨。）
“姐姐近来身上好？瞧着面上多了喜色呢。”

（伊人话音未几方落，便闻那珠帘乍落玉盘之丁当之音，这才回首转了身子，且行帘旁迎之伊人，相邀赏景诸如此类不过是个由头，邀伊人共作片刻闲叙家常才是真真的，泠泠笑意徒增，话锋自引向了正处。）
：“若我说，苑里头这些个花都没什么看头，往年里头都是看腻的了，元月时这宫里可不是又多了几株花，倒也新鲜，妹妹不妨择个日子去瞧瞧。”
（同伊人一道落座内间，少了往日里头二人间的嫌隙，面上少不得温和许多，聆后话，柔荑覆上伊人素手，轻轻拍之以示亲昵之意。）
：“好得很，劳妹妹挂在心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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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大选开始，进宫新秀不少，却并没有世家女子，自己瞧着似乎也没什么拔尖儿的。且等着看罢。倒是这宫里头原来的人儿们一件事接着一件事，还应付不过来呢。小几的花瓶里头盛着几束梅花，许是晚开的，如今还鲜艳。玉指拨弄开，便见底下的花瓣已经有些枯萎了，摘了下来丢在地上，冷道。）
“新开的花儿还是太嫩了些。倒是往日里有的，明明都快枯萎了，还上赶着做些不要脸面的事儿。当真是嫌人还没有丢够。”
（ 便絮絮将那日宜嫔所为同她讲了，末了冷哼一句。）
“姐姐你说可笑不可笑？”
（ 秋波儿扫过伊人面庞，那亲昵也不知道几分真几分假。前些日子八姐同自己说的事儿可忘不了，仗着自己是她亲妹，平日也无法无天些。可八姐却生生在她这儿折了辱。这时候檀云端了茶上来，伸手正要接，便忽然一蹙眉，低呼一声，往前一推，热茶尽数洒在了檀云手上并衣服上，看她忍着疼还要跪下谢罪，冷道。）
“这样笨手笨脚的，生生讨人厌。”

（且听伊人絮絮之言，大抵也明了此前因后果，宜嫔处事所为似是不喜慕容，此一须得改日再行一探才是，二则良选侍倒是个不可小觑之人，只是为何同届之人仍居选侍却不得而知，笑稍缓，檀云且上前奉茶，捧茶盏于掌心，素手将两人面前的竹纹题诗细瓷盘所承李子朝伊人所处推了推，朱唇须臾才启）
：“宫里这些个事儿说出去原是讨人说笑的，却也不必诸事皆放在心头不是，咸福那主儿本是宫里头的老人儿了，只是任他何人，也不能欺在慕容氏身上才是。”
（瞧那一来二去，左右事情来得快亦是猝不及防，檀云原是家养丫头，便是自小跟着自个儿，其中情谊深重不必伊人淡上半分，斜睨伊人之面上神色已冷许多，面上亲昵一时滞下，奈何檀云忍着茶水泼烫生生跪下请罪，只说如今这态势说也不是，不说嘛也不是，面上仍笑同伊人相视，眉眸暗蹙，语气仍同前般轻快，后话偏了首朝向座下所跪之人。）
：“妹妹若恼，也不兴同个粗手笨脚的宫娥置气不是。”
：“粗手粗脚的，奉茶这等小事也做不周全，即日起不必在面前儿伺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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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这副姿态倒是叫人意外，慕容府嫡出的二小姐哪里是肯吃亏的人呢？上一回就叫自己给激了起来。檀云丫头是她的心腹，如今成了这样却还帮着我说话？可见真是一心儿想着姐妹和睦呢。只是如今想着让我和八姐来帮你了，往日去了哪里？既然摆出这副姿态，也不管往后是不是再把这个丫头调回来，只道。）
“倒也不恼。夙嫔那小公主泼茶才叫厉害呢，难为了她，这样泼辣的性子。”
（ 这话还有深意，细听也未必听出来。今遭来了也不必同她生气什么的，索性奔了主题去。）
“如今姐姐还是同萧氏相厚？莞嫔那里我前几日走了一遭，也不像是多不安分的，同慎嫔的事儿还真是不好说，姐姐怎么看？”

（那厢檀云已然领了谢下去，眸光稍稍收回，睇之伊人倏闻泼辣二字，心下几分思忖，再说那泼茶，嗬，真真的教人多想去，眉间稍舒，揭了茶盏，氤氲水汽弥在二人中间，未几抬眸接了伊人所言，宫中传闻真真假假，不曾想真有此事。）
：“哦，夙嫔那公主宫里头也有耳闻，说是在全姐姐那儿亦是闹了一遭，怎的也到你跟前儿做了什么不成？只说是什么样的人儿教出什么样的女儿不是？”
（言语之中慎姐姐三字已了然那相厚之意，轻呷茶水。）
：“如今世家大选刚过，独苏萧慕容三家择入世家之列，苏氏势大，慕容于京中脚跟尚不稳，惟萧氏一族多有来往可攀附，妹妹自当掂量其中分量，慎姐姐那儿可是刚抬了侧殿，太后的意思妹妹该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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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好听了是夙嫔，其实不过是个宫女出身。柳家还仗着这个无法无天起来，在京城里头好生威风。这一回选世家不还是没有他们的份儿？”
（ 到底宫里头人自己能瞧得上的不多，说话也直些，反正想着那小公主的样子就能猜到夙嫔什么样子。这也不值得在意，自己只瞧着萧氏和苏氏的争斗，还有那萧氏同元妃的关系。旁的什么，不必入眼。）
“世家里头慕容家同萧家世代交好，那苏家自个儿择了柳家做同盟，真是‘好眼光’。至于这宫里头，本来姐姐最为年长，家里头也管这事儿，该听姐姐的，三个人一块儿行事。萧氏也确实值得结交。可是——”
（ 将杯子往桌子上一放，泠然一声。拿帕子擦拭嘴边水渍，悠悠道。）
“宫里头，我看准的是元庄妃。我知道说不动姐姐，可是这条路，我想由着自己走。”

：“柳氏一族不足为惧，原先便是家道中落的有何资本敢同我等称道？”
（案上随伊人动作溅出几滴水渍，唇边茶盏稍滞便搁了下来，素手执盏稍用力，皓腕微压渐掩怒气，柳眉梢处暗挑。）
：“有些个事可由不得你自个儿，庄妃那头虽好却免不得要得罪萧氏这头，做事如何能这般不周全？宫外头两个侄女儿已然嫁了二王，皆是萧氏所出，若是恼了萧氏，何不是自家人受罪？妹妹若是愿做这等亲者痛仇者快之事，阿姊可是拦也拦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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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瞧她生气，才是真真知道了，到底那婢子怎么样，涉及不到利益也没必要跟我翻脸，到了这正道上便要说起来了。悠悠收起了帕子，抬着眸望向伊。）
“如何不周全了？元庄妃如今是后妃之首，可比那几个嫔位都强了。我也没说就和萧氏端了，只友好着不招惹也就是了，偏生就要跟着她们了？再说了，咱们家凭什么就要听着她们的？诚如姐姐所说，两家关系这么紧密，她们总也不会贸然翻了脸。”
（ 略一顿，才道。）
“姐姐，这里不是金陵慕容府，我，为什么一定要听你的？”

（睇伊人悠悠神色霎时慵懒，再聆絮絮之言终难入耳，冷笑出唇，伊人今朝同庄妃为姊妹，他朝又为何？可知庄妃身侧从不多汝这一个妹妹，也不少汝一妹妹，若有一日用尽相弃，试问又当何以自处？如今吾虽同宫中几位娘娘皆是好得很，可终有自个儿的盘算，而汝又有何盘算？兼顾庄妃同萧氏两边难不成就是你的好算盘？鼻息之处重重冷哼，反对视伊人。）
：“你想的倒是好得很，不过你既明白庄妃比那些个嫔位要强些，又可知强在何处？庄妃何人也？若庄妃一心钳制萧氏，你当何处，阿姊只知若你愿投庄妃之下，不过是个棋子任人摆布，如此你也愿为人弈棋之物，可想过棋子终有一朝会弃置不用？”
（眉梢尽舒展开，反而一挑，倏尔柔荑重重拍在梨花木桌案之上，应声素手殷红模样，痛极却忍面上笑意皆敛去。）
：“嗬，只不在金陵，这二姊之言你就毋需听了？我一朝为你二姊此生便是你二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