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原是被一阵风惊醒的。
丸井在世时总念叨他午睡不记得关窗户，叨叨了几十年，直到上个月丸井突发脑梗塞去世。
早上醒来发现旁边躺着个死人本该是件挺可怕的事儿，可切原压根儿没感觉。他只记得那天早上他是给尿憋醒的，上完厕所爬回床上却没了睡意，翻过身支着脸看旁边还没睡醒的老伴。
小说里总爱把人的睡颜描写得如梦似幻，现实里根本没那回事儿。丸井睡觉可不老实，冬天里俩人总在梦里抢被子抢到一起滚下床去；丸井头发软，洗完头没干就睡的话第二天早上起来准是连母鸡都嫌弃的一堆杂草；丸井睡觉时还喜欢半张着嘴，嘴角浅浅一道白色的口水印子。
切原用食指戳他的脸颊，昨晚又梦到什么好吃的了你？
然后有那么很长很长的一瞬间，切原的世界是白色的。草莓巴菲最上面那层鲜奶油那样白。
一片奶白色里，丸井安静地躺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眼角是结痂的眼屎，枕头上还有没干的哈喇子，脸颊上早长出了暗褐色的老年斑，玫瑰红的头发褪成红不红白不白的浅淡颜色，丸井还说要不要去染发，自己当时说了什么来着？
——前辈这样子不挺好，和草莓奶昔一个色。
到这个岁数两个人又是这种关系了还叫“前辈”似乎确实有点怪，开始是被丸井要求的，说要有点长辈意识，后来想着要改自己反而改不过来了。
还有……还有什么呢？
想不起来了。昨天干了什么，晚餐吃了什么，临睡前说了什么——晚安？还是明早定上闹钟一起去赶街口面包店新出炉的起司丹麦？
通通想不起来。
垃圾车欢快地唱着歌从门口经过，听多了自己也忍不住跟着哼哼，然后被丸井嘲笑，然后两个人就动嘴并逐渐演变成动手动脚，俩长不大的孩子一起过日子大抵就是这么个模式。
切原再次下床去打电话。可拿起话筒他又不知道该打给谁，最后只好播了律师的号码。找的人是柳生的儿子。
电话里基本是那头交代切原默默地听。电子信号转换的声音流水一样划过去，反而是窗外乌鸦和麻雀的叫声格外清晰。
听电话的时候切原一直用赤着的左脚脚心摩挲右脚脚背，茫茫然地想：打完电话就赶紧出门吧，感觉着要下雨，雨下下来之前得把面包买回来。
——完——
丸井在世时总念叨他午睡不记得关窗户，叨叨了几十年，直到上个月丸井突发脑梗塞去世。
早上醒来发现旁边躺着个死人本该是件挺可怕的事儿，可切原压根儿没感觉。他只记得那天早上他是给尿憋醒的，上完厕所爬回床上却没了睡意，翻过身支着脸看旁边还没睡醒的老伴。
小说里总爱把人的睡颜描写得如梦似幻，现实里根本没那回事儿。丸井睡觉可不老实，冬天里俩人总在梦里抢被子抢到一起滚下床去；丸井头发软，洗完头没干就睡的话第二天早上起来准是连母鸡都嫌弃的一堆杂草；丸井睡觉时还喜欢半张着嘴，嘴角浅浅一道白色的口水印子。
切原用食指戳他的脸颊，昨晚又梦到什么好吃的了你？
然后有那么很长很长的一瞬间，切原的世界是白色的。草莓巴菲最上面那层鲜奶油那样白。
一片奶白色里，丸井安静地躺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眼角是结痂的眼屎，枕头上还有没干的哈喇子，脸颊上早长出了暗褐色的老年斑，玫瑰红的头发褪成红不红白不白的浅淡颜色，丸井还说要不要去染发，自己当时说了什么来着？
——前辈这样子不挺好，和草莓奶昔一个色。
到这个岁数两个人又是这种关系了还叫“前辈”似乎确实有点怪，开始是被丸井要求的，说要有点长辈意识，后来想着要改自己反而改不过来了。
还有……还有什么呢？
想不起来了。昨天干了什么，晚餐吃了什么，临睡前说了什么——晚安？还是明早定上闹钟一起去赶街口面包店新出炉的起司丹麦？
通通想不起来。
垃圾车欢快地唱着歌从门口经过，听多了自己也忍不住跟着哼哼，然后被丸井嘲笑，然后两个人就动嘴并逐渐演变成动手动脚，俩长不大的孩子一起过日子大抵就是这么个模式。
切原再次下床去打电话。可拿起话筒他又不知道该打给谁，最后只好播了律师的号码。找的人是柳生的儿子。
电话里基本是那头交代切原默默地听。电子信号转换的声音流水一样划过去，反而是窗外乌鸦和麻雀的叫声格外清晰。
听电话的时候切原一直用赤着的左脚脚心摩挲右脚脚背，茫茫然地想：打完电话就赶紧出门吧，感觉着要下雨，雨下下来之前得把面包买回来。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