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壹.
阴暗潮湿的地牢中,不断有女人小孩的呜咽尖叫和男人的辱骂声传出,混合交织成一张大网,把我幼小的心紧紧裹住。
面前这些蓬头垢面的人,个个用仇恨恐怖的眼神望向我,若不是现在他们被沉重的铁链禁锢着,否则,他们一定会涌过来,一下一下地,把我碎尸万段,向我喷出仇恨的毒液。
年幼的害怕一点点从心底溢出来,我咬紧下唇,望向面前爹爹挺拔的身姿,小手紧紧拽住他的衣袖,空气中血腥的气味,仿佛要将我拖下深渊,把我给生生吞噬。
咒骂声刺着耳膜,有人扯着铁链颤巍巍地站起,艰难地迈开步子,爹爹随意地瞥了一眼,手指微微动了动,便有刽子手把他拉扯出牢笼,。远处黑暗交际处,绝望的哀嚎伴着血红弥漫,快要把我的意念撕裂开来。
“苒儿……”
爹爹突然唤我。
“千万不要同情任何人。”
“记住了,这个,是你以后要做到的。”
这句话几乎要毁了我。
今日再忆当初,手中的碧影剑像是巨大的讽刺,把我的心割开了一个血淋淋的口子。
“苒儿。”
我抬眸,见爹爹走了进来,把剑收入鞘内,动作干净利落。我单膝跪下,垂首开口。
“见过父亲。”
“苒儿何必多礼,起来吧。”
我答应一声,起身对上面前这双冰冷漆黑的眸子。爹爹从来都是这样,即使在我面前,也依然保持着作为岚潇宗主的冷峻,我从小就在他不冷不热的态度中,见到了所谓的杀戮,鲜血,权力,以及这世态的人心所向。
人心啊……我不禁微微冷笑,转瞬恢复了常态。
“父亲难得来女儿这,必定不是来讨口茶喝吧。”我打趣道,沏的是上好的龙井,香味萦绕在我的鼻尖,面对着爹爹,我有片刻的恍然。或许是这气味有些浓了,我突然感觉胸口压了什么,闷闷地让人窒息。
“苒儿啊……”爹爹端起茶盏轻缀一口,停了片刻,又道,“爹许久不来这,倒是有几分想念,你这丫头片子是不欢迎爹来么。”
爹爹眼中的冰冷消散了不少,我愣了愣,回过身来,刚想开口,又被他生生打断:“这次你带领岚潇弟子剿灭了祁月宫,功不可没,你想爹赏赐你什么。”
我心头刚刚融化的那一角冰雪,又重新变坚硬起来,我僵着一张脸,缓缓道:“这本就应该是我的职责,怎敢向父亲讨什么赏赐。”我冷冷一笑,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苒儿言重了。”爹爹不疾不徐地微笑道,“你我情为父女,哪有这些生疏的道理。”
我不语。
他见我不搭理,重重地叹了口气,笑道:“这么多年了……苒儿啊,爹明白,你是恨我的,恨这岚潇宗上上下下。”
说罢,爹爹深深地看我一眼,拂袖离去。
我垂眸,四周空空荡荡,唯独剩了我一人。
爹爹说的不错,我是恨他,恨他周围所有人,包括我。
我几乎要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