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下意识的“祁寒”还未叫出口,一只有力的手已托住了她的后背,只是那熟悉的温热的触感,在此刻只有一片冰凉。耳边一阵沉重而又急促的喘息声,向上看时,素日里温和的面容早已苍白的不成样子,耳旁散乱的发丝被汗水紧紧贴在脸上,越发衬的那张脸苍白如纸。眼看祁寒胸前的伤口再次涌出一片鲜红,想是为了接这一下也是费了不少力气。简兮只觉心竟跳的越来越快,却也越来越疼,疼的祁寒那句撕心裂肺的“不要——”也听得模模糊糊,无数画面全部涌上心头……
“出来吧,难道如今天界的仙都喜欢跟着妖到处跑么?”
树后闻声走出一女子,白色的衣服衬着一张不施粉黛的素颜,显的清雅脱俗,乌黑的长发只用一根玉簪轻轻绾着,脸上还未脱去的几分稚气倒点缀的恰到好处,只是那双黑眸此刻颇透着些惊慌的神色。
“嗯?怎么……”
转过身来看到面前的女子,他的眉头不禁微微一皱:“派你这么一个小仙?”
“没错,你违背天道,人神共愤,天帝命我下界,斩妖除魔,还人间以太平。”
“扑哧——”
话音未落,她一本正经的认真模样引得他憋不出笑了出来,嘴角便弯起一个很好看的弧度。那一刻,好像有风轻轻拂过。
“你、你笑什么……”
本来淡淡的笑容转瞬即逝,一如往常冷冰冰的样子,让她有些怀疑被称作冷面魔君的他那一瞬的笑意或许只是自己的错觉。
“小丫头,你觉得你有办法挡下我三招么?”
“我……啊——”
他身影一晃,那只深褐色的眼瞳便毫无预料的出现在她眼前,如此近的距离,甚至感受的到他在自己脖间淡淡的鼻息,有点,痒痒的……
“原来,是玄天镜的传人……”
他嘴角扯起一丝苦笑,略微直了直身,眼眸里的光芒暗了几分,竟一瞬的失了神。这才回过神的她忙向后退了几步,脸颊上飞也似的浮过几抹嫣红:
“你怎么知道?我……”
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原本放着玄天镜的地方此刻空无一物,怕是此刻仙界和魔界仍在厮杀,玄天镜在战场上的霖儿手里。她自告奋勇的来跟着魔君,却也没想到他这么快发现了自己。
正当她慌张时,他却转过身摆了摆手,低低的只是说了一句:
“罢了,你走吧。”
走?他就这样让自己走?她有些不懂,可不知怎么忽然想到只要自己和他呆在一起,霖儿不久就会带着玄天镜赶到,错过了这次机会,怕是再没有下次了。想至此处,她竟脱口而出:
“不,我不走。”
他回过头,便有一道凌厉的杀气笼在了她身上。依旧是低沉的声音,他说:
“我说了,让你走。”
“我不……”
话未说完,他的身影忽的又是一晃,迎面而来的风告诉她他是朝着自己来的,他这么快就要下手?不等眼前现出他的眼眸,背后却忽然一凉。她惊讶的往后望时,仙箭的尖锋将将抵在她的背上,这一动便在她的白衣上留下一道平整的裂口。仙箭上下振动着像是想要挣脱束缚,却依旧是不能前进一分,最终不甘的化作一缕仙气散去,然而又滴下一滴红色的液体——那是从他手掌心滴下的。这一箭,是他抓住的?她怔怔的向上看去,那双褐瞳深处藏着几丝怒气,是因为自己么?她不去想,也不敢去想。
“不知好歹。”
“谢谢……”
她低下头诺诺道,而又很快的抬起头看着他:
“为什么这里会有仙箭?”
祁寒脸上显出几分轻蔑的神色,眸子里的冷淡让她隐隐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只听他冷笑道:
“我说怎么你敢来这地方,原来竟也不知道这里是‘罪城’。”
罪城?
这个词一经提起,便仿佛打破了什么尘封的禁忌,那些听天宫里老人偶尔提起的事情一同涌入了简兮的脑海——罪城,是自古以来所有神仙的梦魇。凡是逆了天条的神仙,无论位份高低,一律剔去仙骨,关入罪城的天罚塔之中,受无明火烧灼之苦。而若是犯下弥天大错,则永无出城之日。失去了仙骨庇护的灵体,总有一日会被蚀尽,只剩下一具等同凡人的躯壳,在漫长的岁月里,化为森然白骨,从此消失在六道之中。
想起这般,简兮只觉如置身于千年冰窖中,后背已经湿滑一片,竟是顷刻间渗出的汗已浸透了衣衫。
见她这般,祁寒嘴角原本的冷笑中又添了些戏谑:
“都是一般的怕死。既然这样,那我也告诉你,如今城门已关,若要出去,也得到七日之后。”
简兮只把头低着,眼见祁寒转过身去,才轻而快的道了一句:
“你要去哪,我和你一起走。”
听得这话,祁寒欲要离去的身影有了一刻的停顿,而只是那一刻,玄色的衣衫又再次浮动起来,只留的一句不知淡然还是嘲讽的话:
“我可没时间照顾你。”
简兮也并未回他什么,只跟在他身后,两道身影掠的旁边树叶一阵舞动。身后,万道仙箭碰上他随手布下的结界,无声无息的碎成片片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