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他看着墙头连枝如雾的桃花,想到那人,便隐隐有些心动。思前想后,觉着这人未必能跑了,索性决定信他一回,便掏了五两碎银子递过去,问道:“你要给我什么?”
老头不急不忙地收好银两,从袖中拿出一个纸包来,放到梁景手中时,那布满褶子的脸上笑意更深:“公子拿好了。”
梁景低头看看纸包,半晌,忽然皱起眉头,将粘好的纸角挑起一点,低头嗅了嗅味道,旋即抬起头盯住那老头惊道:“你什么意思?”
老头捋着胡须,哈哈大笑:“段掌柜吩咐过,若是梁二公子手头那药不够用了,便让我再卖给你一包,开价不得少于五两银子。”
“段、平!”梁景捏紧了手中纸包,眼里几乎喷出火来。
那“算命人”仍旧哈哈笑着,拍一拍梁景的肩:“公子莫生气,火气大了,伤肝哪!”
又是那东西!梁景捏着纸包几乎咬碎了牙,就这么包东西,敲了他五两银子!想想都觉得肉痛。
这一回他是断断舍不得拿去喂鸟了,只是这包药整日揣在怀里,总叫他心神不宁。静下来时,心里似乎总是晃悠着那一个挥之不去的身影。一身水绿衣裳,一脸纯然笑容,清清楚楚就是他最亲近的那个人。往日里即使挨在一块也毫无所觉,可是现在偏偏因为这包药,让他彻底失了分寸,乱了心神。
是要那五两银子,还是要这近在咫尺的桃花?梁景纠结了一整天,尽管这样的心思让他自己也觉得可笑,可是他已顾不上其他。
……就算为了不浪费白花花的银子,他也得试一试。
借口找好了,梁景心里立刻安稳了不少。这晚他特意亲自沏了茶,刚端进梁宣的房间,便见他扬起一张薄笺唤道:“哥,大哥来信了。”
“让我看看。”梁景抢过信,一字字细看下来,不禁莞尔:“这两个人真是快活,到苏州逍遥去了。”
梁宣笑吟吟挨过来,照样搂住他二哥的脖子,一指信尾:“你看,一个月后才回来,爹还得窝火一个月。”
梁景佯作看信,头也不抬地道:“我亲手给你沏了茶,你去尝尝。”
“是吗?那我怎么敢喝?”梁宣虽是笑嘻嘻的,仍伸手去拿茶壶。一杯尚未入口,他突然捧着茶杯,低低笑了起来:“哥,你不用在茶里加东西了,……其实咱俩,都是一样的心思。”
什么意思?
梁景心一跳,犹如小时候打破古董被发现了一般,定定看着梁宣放下茶盏,挨着自己坐得更近。
“别这么看我呀。那天你不是去找段大哥了吗?还是我让他给你那包药的呢。”梁宣一脸奸计得逞般的贼笑,桃花眼也不由得眯起,“而且后来也是段大哥担心你浪费了那药,叫我随时到他药堂里找个伙计,再卖给你一包。但是……价钱绝不能低于五两银子。”
梁景张了张口,终于能言,却是一拍桌子:“这么说,我那五两银子还是被你敲了的?”
梁宣立刻睁大眼分辩:“哪有,那可不是我的主意。是段大哥说了,他帮我们这个忙,怎么说也得捞点回来。”
“哼,那我们不是还帮了他的忙?不然我能眼睁睁看着我大哥被他拐走,还在外面过这么久逍遥日子?”
嘴上虽忿忿不平,梁景此刻心里却是三分薄怒七分甜意,全然忘了自己端来那壶茶的目的,只一心想着:原来他那枝桃花,果真只跟他隔了咫尺距离……
然而未有片刻,他又疑惑起来:“不过……段平现在跟大哥远在苏州,他怎么知道我把那药全喂鸟了?”
梁宣大笑起来:“哈哈哈……那天你前脚把药给我,我后脚就交给济世堂的伙计让他们卖给你了,五两银子,我舍得喂鸟吗?”
梁景却不动声色,深深望着眼前笑容满面一脸春风得意的弟弟,突然间想说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梁宣看懂了他的神色,索性抱住了梁景,白净的脸上竟微微泛红:“哥,我喜欢你,我知道你跟我想的一样。这包药只不过是用来捅破这层窗户纸的,现在我们俩都看清了,你还惦记着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跟你想的一样?嗯?”梁景微微推开他一些,盯着他墨色的双眸,话尾却故意藏了一分质问。
梁宣扬起眉梢,眉眼间藏不住得意之色:“你若不喜欢我,又何必要我喝这盏茶?”
梁景失笑。
不错,这倒是个极好的理由。这盏茶一箭双雕,让他看清了,也让他心乱了。
正想着,便忍不住要抱着眼前这人亲一亲,想要更亲密一些,却见梁宣又端起茶盏望着自己,眉眼含笑。
“不过二哥,你若觉得喝了这茶更有情趣,我也不介意尝尝看。”
梁景脸一黑,硬抢下他手中茶杯,茶水泼了自己一手背也不管不顾:“喝什么喝,今天没这茶我也能叫你尝够这床笫间的味道!”
听了这般直白的话语,梁宣也丝毫不觉羞赧,反而笑吟吟地上前为梁景解起衣带来。梁景捉住他的手,抱起他一同滚到床上去,两番纠缠之下,两人已是衣衫尽解。梁宣在床上躲来躲去,不住地笑喘,又被梁景一吻封缄。
窗外蝉鸣幽远,似有意遮掩这屋内声响。接着,帘落烛熄,伴屋外树影婆娑,掩了一室旖旎。
一月后,梁家老大回了家门,身旁跟着那位笑得跟偷了腥的猫一样的段大夫。
又不久,段家药堂里多了一种药。名字取得巧,正唤作——一里桃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