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遥
文·莫问&阿堇

00
来来去去聚散已成习惯，在纷扰的尘世间辗转，旧时那个自己是已经被岁月消磨成陌生的样子还是早已烟消云散？

01
每个人年少时大概都有过那么个近乎荒唐的梦想，背着部单反，只身踏上山河的脊骨。
说是荒唐，倒和钱财证件无关，至少这些并非首要的。真正荒唐的，是“只身”这二字。
只身，孑影一人。
那太孤独了。
前辈当年的原话是如此么？消遥把家里剩下的最后一杯酒灌进了嘴里，他剧烈地咳嗽出来，苍凉的感觉一路烧到了胃里。
这算是酒入愁肠么？他想。
墙上的时钟已经蒙了一层薄灰，连同他厌倦的时间一起。他最后一次从家里那扇唯一的、小得可怜的窗远眺了这座城市一次。确认自己再无眷恋之后，他背起了那个被沉重的单反相机撑得有些变形的背包。
单反里有前辈的回忆，也尘封了前辈的回忆。
前辈还说过什么呢？他迷迷糊糊地回想。
哦，是了，前辈还说，别让你的相机去捕捉那些笑颜，远行者需要一双平稳的手撑起相机，也撑起那颗孤寂的心……而那些能够冲破荧屏的温暖，会让你的指尖颤抖，流连不去。

02
消遥也忘记了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厌倦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冷眼旁观这个世界，从什么时候开始把一句简单的问候剖析出各种复杂的含义……
大概是从前辈走的那一天开始吧？他支着腮帮子看火车窗外的景致从缠绵的青黛转为荒凉和沉寂。
遇见前辈那年自己也不过是十岁的年纪，看着孤儿院外头那片天空有那么点隐隐的向往，可同龄的孩子们显然都比他想得短浅一点，只志向于老师手里那多出来的一点面包。
那年的记忆有些不堪回首，却总是叫他忍不住回头看。
那年他终于没有控制住自己，偷走了院长书柜里的那台老式照相机，怯生生地躲在孤儿院的围墙边拍下了那片天空。
他想自己是不同的，与所有人不同。
结果就是围墙边上一整天的罚站。
他还依稀记得那天特殊的暮色，不同于他在一楼窄小的宿舍里看到的孤单的夕阳，天空里的霞光是连成一片的，那片天空看似恬静，却在他心理烧出了一片火海。
——那才应该是他的世界啊！
“很美吧。”然后他听见耳边又几分慵懒的声音响起来，身后是个消瘦到看上去甚至有几分病态的男人，约莫三十多岁的年纪，嘴里叨着一根燃了一半的烟，火光映着他有些苍白的脸，手里是一部看上去有些沉重的相机。
后来他试着用了一两次那部相机，才知道其实并不重，可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扛在肩上的，因为回忆太重了。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那天的结束时男人有些落寞的笑。
“可惜了，这样的美丽只留得一个人欣赏啊。”男人顿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于是严肃地转过头问他：“你一定不懂欣赏，对吧？”
“……”他用沉默回敬。

03
可那天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个结束，而是一个确确凿凿的开始。
第二天他就在院长办公室再一次遇见了那个男人。男人很高兴地冲着被院长找来的他扬了扬相机：“这张是你拍的？”
他点点头。
“真好的角度啊，”男人露出了怀念的神情，“我年轻的时候也喜欢这个角度。”
他有些讶异地看向男人。
“叫什么名字呢？”男人问。
“阿二。”他从容地把院里按年龄分配的名字答出来，然后看着男人把吸了半口的烟猛地抽出来，呛得直咳嗽。
“这名字……”男人一脸鄙视地对院长表达了无声的嘲讽，然后思索了一会，一本正经地开口：“给你起个名字吧，叫消遥。消失的消，遥远的遥。”
直到现在，他依旧没能读懂男人给的这个名字的含义，只记得男人把这两个字低声念了很多遍，眼底是他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男人说我教你摄影吧，男人说这方面我也算是个厉害的前辈了。
于是他点点头，乖巧地叫了声“前辈”，一叫就是十几年，叫到了现在也没改口。

04
回忆暂时被打断，对面的车座上坐下了一个年轻的姑娘。
“我可以坐在这里？”姑娘有些忐忑地望了他一眼。
他点了点头。
正打算继续想些有的没的的时候，对面的姑娘掏出了两瓶啤酒。于是他眼睁睁地看着姑娘拿起他放在坐上的笔撬开了啤酒盖，仰头喝下了半瓶。
可能是他的愣神太明显，于是对面的姑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心情不太好。”
结果他愣了更久，因为因为姑娘的“心情不太好”让他想起了很早以前前辈最初决定带他离开孤儿院时候的事。
那时他和前辈算是熟识了，原来前辈是院长的旧识，只不过多年一直漂泊在世界各地。这与他的职业也分不开，前辈是个摄影记者，一直在给一个杂志拍专栏。
那是那年入冬后的第一场雪，他抱着自己有点打抖的双肩轻手轻脚地跑出来宿舍，爬上了天台。
雪悄声无息地淹没天地，那是一种无可言说的壮阔，也清晰地告诉他自己的渺小。接着他就看见了火光，前辈站在天台最角落的地方和他一起眺望着天地，明灭的火光在前辈的眼睛里跳动着，而大雪也在他的眼睛里飞扬着。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那双眼睛的悲伤似乎满得要溢出泪水来了。
然而没有，什么都没有，前辈掐灭了烟转回身，全然没有发现他的惊讶，只是点点头：“来拍照？今天怕是不能教你了……心情不太好。”
后来他才知道，那天前辈删除了二十年拍过的所有照片。
“同过去决别，让过去消失，才能活下去。”前辈后来这样同他解释。
“走吧，离开这里，我带你走。”那个雪夜的结束是前辈意味不明他却听懂了的一句话，带他走，去那个辽阔的世界。

06
对了，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吧，心里的信仰崩塌了，麻木了，所以开始厌倦了吧？这个世界辽阔，可人太渺小了，渺小到几乎终其一生都要被聚散所摆布。
“愁啊愁，借酒消愁啊！”对面的姑娘已经完全醉了，嘴里喃喃着消遥极力辨认才能认出的话。
消遥忽然想到上学时背的那句诗“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
这是千古名句了吧？他想，可多少人知道下一句呢？那才是这首诗的中心啊。
如今识尽愁滋味，欲语还休，欲语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07
火车是在深夜的时候到站的，消遥没来得及和睡熟了的姑娘道别，只身就提着行李淹没在了夜色里。
这是一片荒原，近了，置身其中了，才更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渺小。
太渺小，太无力了。

08
该拿什么消愁呢？
他想起火车上的姑娘面前一支又一支的空酒瓶，想起前辈一根又一根的烟。
其实都一样，都是逃避，都是自欺欺人，罢了。

09
又是麻木的一年，时光匆匆，年岁擦肩而过。
他几乎要以为这一年就将这样波澜不惊地过去了——可一年的尽头，他却在那座墓地边遇见了那个少年。
那天的墓地依旧是那样死气沉沉的感觉，冷风从枯木的间隙穿过去，他倚在墓碑上看着那天前来送行、祭拜的人们散去，最后走的是一个瘦弱的少年。
“我来送哥哥最后一程。”少年看着墓碑。
“很难过吧？消失的那个人永远都不会知道被抛下的痛苦。”
“是很难过，”少年点点头，“可再难过也要走下去，因为过往不会消失。”
过往不会消失，他一时说不出话来，记忆力的画面和少年清秀的眉目重叠起来，记忆里，前辈说“忘记吧，只有过往全数消失，才能活下去。”
可过往不会消失，删除了所以照片，扼住了回忆的源头，过往还在，还在午夜梦回时那个失声喊出的名字，还在不经意间遇见的哪个重叠的镜头。
过往不会消失，却也不会挥之不去，只要愿意走下去，带着过往，走下去。

10
很多年以后，他得到了前辈的消息，前辈将自己埋葬在了一个很遥远的地方。他努力回忆了三番四次，才终于想起来，原来那是前辈一再和他提起过的，前辈的回忆开始的地方。
消遥。
他无数次揣摩过这个名字的含义，知道如今，才算有了几分头绪。
让回忆消失，才能继续去更遥远的地方。
可他一开始就错了，所以他死在了挥之不去的回忆里。
这么多年的辗转，消遥终于学会了习惯，习惯于这一切，让自己在这一切中成长和锐变，变得有那么一颗强大的心，去面对那一场场聚散悲欢。

11
很多年前消遥觉得自己是不同的，其实也没什么不同，大家都一样，岁月会打磨每一个人，初心不忘，是唯一不被岁月消灭的方法。
窗外是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又一个轮回。

THE END

下面在下要艾特一群啊一群人……
没错前辈们你们一定不认识在下……是心心念念的阿堇把你们艾特来的没错！
@风纪部的阿瑾 @一缕天明 @独特s来杯咖啡 @世界如此傲娇 @丝若云吟 @柚花糕 @安城兮
再艾特一遍这个丢下在下四处逍遥的家伙 @北城落葵
于是没人认识在下很正常 这里是个很新很新的新人没错！
在下莫问，请多指教！
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