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线》
by吹过海角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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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学性质定理说，同一平面内的两条平行线不会相交。
那，不在平面内呢。
人与人之间就像平行线，从开始到结束，笔直得没有任何分支。就这样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于这个神奇的十二维世界里被不经意，却自然而然地扭曲，线与线产生交点。这也就是所谓的相遇。
黑子哲也放下手中的书，抬头望了望蓝天。云朵在灿金色的暖意里不可抑制地泛滥成团，日光璀璨得让人近乎眩晕。
他还记得不久前那个樱花漫天飞舞的春季，那是他人生的一个转折点。就像两条平行线被不经意地拧弯了一样，他遇见了那个名为火神大我的少年，那个拥有着无比温暖，也无比耀眼的光的少年。
而在那种时候，那简直就是对他的救赎。
盛夏里的蝉鸣猛然聒噪起来。
黑子哲也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被蝉声打断的思绪不知道该如何衔接起来。
“喂！黑子！”远处一个浑身朝气的红发少年大喊着跑来。
黑子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草屑。
“什么事，火神君？”
“你忘了今天下午有训练吗？！再不回去教练就要发飙了啊！真是的，居然待在树荫里太难找了……”百米冲刺到面前的火神给了黑子一个爆栗，愤怒地抹了一把在烈日下暴晒许久而快淌成河的汗水。
“我知道了。还有，很疼。”黑子收起书，摸了摸被打的地方，跟着很是不满的火神往篮球部走去。
“活该，看来你又要被那个暴力教练折磨了，”火神的声音怎么听都有种幸灾乐祸的意味。“再被按头就长不高了呢哇哈哈哈！”
“被折磨过N次的粗神经笨蛋没资格说我。”黑子面无表情地把书拍在了火神脸上。
“很痛啊混淡！”
“哦是吗。火神君你那么粗的神经居然还能感受到痛觉真是令我惊讶。”
“喂你这话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笨蛋。”
“说谁笨蛋啊？！”
“不用怀疑说的就是那个长了一头诡异红毛的笨蛋。”
“长了一头蓝毛的家伙也没资格说我啊！！”
“重点不是这里哦，笨蛋。”
就如往常一样，两人之间的争论依旧很没营养地进行着。
日光璀璨得倾城。
“训练结束，解散解散~”教练丽子拍拍手，然后一把抓住了准备跑走的火神，“笨蛋火神和黑子留下来清扫场地。”
“是。”
“为什么我也要？！”
“因为你刚刚把篮板的螺丝钉抓断了！”丽子死死勒住火神的脖子，咬牙切齿道：“没让你赔都不错了！你知道篮球部的经费有多紧缺啊笨蛋火神！！下次再搞坏设施就禁止你出赛！！”
“知道了我扫还不行吗！还有不要叫我笨蛋！”
“日向，明天给我想办法把篮板修好。”丽子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灿烂到有些狰狞。“不然灭了你。”
“哎？！”这是被吓到的日向。
“喂不要无视我啊！”
“队长中枪了噗……”这是幸灾乐祸的小金井。
“金井你明天罚跑20圈。”这是笑容依旧狰狞的丽子。
“喂都说了不要无视我啊！！”
好吧，这是炸毛的笨蛋火神。
“那这周的清扫火神包了。”
“咦为什么！！”
“因为你太吵了。”
“走吧，火神君。”黑子淡定地拖着怒吼的火神去拿拖把了。
“真是的……为什么叫我打扫啊……”
“火神君。”
“呜哇！”正在怨念地拖着地的火神被突然冒出来的声音狠狠吓了一跳，“黑，黑子！你怎么在这?”
“我也要清扫场地啊，火神君忘了吗。”黑子面无表情地丢过去一瓶矿泉水。
“啊是吗……”火神接住带着杀气的瓶子，非常努力地回忆了一遍，很挫败地发现完全没有印象。
“火神君一个人扛着拖把就走了呢，我叫你你也没听见。”
“啊哈哈哈抱歉啊……”
两人坐到椅子上休息，一时空旷的球场里寂静得只剩呼吸声。
“喂黑子，”火神突然问道，“奇迹的时代……还有更强的人吗？”
“我说过了，他们很强，其他四个人都比黄濑君要强上不止一个档次。以火神君现在的水平，想要打败他们所有人，希望渺茫。”
“你就这么瞧不起我啊？”
“我只是在说事实罢了。”黑子抬起头，直视着火神，神情是罕有的认真。“不过请放心，作为你的光下之影，我一定会让你成为日本第一。”
黑子很坚定地重复，“一定。”
“笨蛋，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啊。”火神咧嘴一笑，伸出拳头，“绝对要打败他们给你看！”
拳头相碰，两人彼此都在暗自许下了坚定不移的承诺。
“火神君，你的水洒了。”
“啊啊啊快拿拖把！要是地板烂了会被教练打死的！”
补习，比赛，被罚清扫场地，训练，部活，被罚清扫场地。
篮球部的大部分时光都是在部员们挥洒的汗水，教练愤怒的吼声，火神炸毛的叫喊，以及学长们各式各样的吐槽和莫名的中枪中度过的。简单，甚至平淡地令人无言。
但那是多么快乐的一段时光。
篮球击打篮板的声音。奔跑时鞋与地板摩擦的声音。还有空旷的篮球场里，两人频率相似的呼吸声。黑子哲也想起来时，都觉得那些声音还清晰地，一下一下，撞击着他的耳膜。
回忆是一段永恒且不会愈合的伤。
很久之后，黑子哲也才彻底领悟了这句话的含义。
漫天飞舞的樱花飘零，枝头绽开新叶，吐出花苞，覆上白雪。循环往复间，篮球部的学长们已经各奔东西，而曾经只是高一的他们也迎来了毕业。
“我……要回美国。”
毕业那天，发色火红张扬的少年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这样对他说。
黑子那一瞬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是这样吗。”回问的语气依旧平淡地没有起伏，却有一丝微不可闻的颤抖，“那，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很快，相信我！”火神急切地说道，“我很快就会回来，回来和你一起成为日本第一！”
“所以，等着我！”
等着我。
谁也不知道，就这一句话，黑子哲也一个人，默默地铭记了十八年。
执着，且义无反顾。
谁也不知道，黑子哲也用尽了一生，只为了守候一个人对他许下的誓言。
在毕业很久后的某一年，黑子不经意间在MJ Burger里遇见了相田丽子。两人聊起了高中的往事。曾经的高中篮球部教练问他，还记不记得那个名为火神大我的热血笨蛋。
黑子轻轻笑了笑，说，记得。
“你对他的定位是什么？不是学校或者篮球上的定位，是在你心中。”
黑子仍清楚地记得那个隐隐有了成熟韵味，却依旧娇小的女孩子说这话时，脸上无比认真的神情。
他也记得他的回答。
当时他愣了很久，最后说了一句：“……他是我曾经的光。”
语气平淡地一如往常。
丽子有一瞬的惊讶，然后笑了起来：“是这样吗。”
“你还真是喜欢这里的奶昔呢，小心长不高哦。”丽子起身向他告别，“下次有机会再见吧，黑子。”
“一路走好。教练才是，下次见面的时候希望能看到你的男朋友呢。”黑子礼貌地回敬道。
“最后这句话可以不用加的哟，黑，子，哲，也。”果不其然看见了教练额角跳动的青筋。
黑子难得笑了出来。
“嘛不管怎样，你开心就好。”丽子象征性地敲了敲黑子的头，然后离开。
黑子低头咬住了吸管。清凉熟悉的香草味道弥漫在口腔内。
刚才的瞬间，他有种错觉，教练还是那个崇尚武力的教练，他还是那个存在感低下的他，甚至下一秒还会有一个火红色头发的笨蛋端着一堆汉堡坐在自己对面，然后一边被吓得噎到一边惊恐地问“你怎么在这”。仿佛高中那平静安然的时光从未远去。
喜欢……吗？
黑子拿起还没喝完的奶昔杯，走出清凉的店里，纤细的身影隐入人潮熙攘的街道中。
还是舍不得遗忘呢。
三天后，黑子不见了。没有人注意到他去了哪里。
就在他消失后的第二天，周围的邻居都看到了一个发色火红张扬，身上还沾染着异国气息和风尘的青年拖着行李，在焦急地四处询问那栋房子的主人的下落。
“哎那栋房子里原来有人住啊？”
“抱歉没有注意过呢。”
“蓝发少年？不认识。”
“不知道啊，都没见到过。”
在得到无数近似却令人失望的回答后，那个青年在已经空无一人的房屋前沉默地伫立了好久。
没有人知道那个青年最后去了哪里。
就像数条直线，这只是一个微小而匆忙的交点，甚至不会在他人的记忆里留下什么痕迹。
黑子与火神就像两条违背几何常规的平行线，在这个充满奇迹的世界里神奇地交汇，就算再怎么努力维持，也终逃不开物理法则的禁锢，最后不过一场曲终人散，唯余茶凉。
平行线会有相交的一天。在那之后，有的反向扭曲，有的就此终止。但无论如何，也终究只能是背道而驰，渐行渐远。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