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 帝光旧梦 （一）
帝光界
苍劲有力的三个大字，刻在一块石碑上，立于山脚之下。
也就是说，越过这块石碑，就是帝光书院的地界了。
这座名震霓虹国的第一书院，坐落在“崇文”和“尚武”两座名山之间。
据说书院里头的老师，都是隐居在此的世外高人，名士剑客。
他们已经看破红尘不问世事，却喜欢在背后指点江山，让自己的学生们出来叱咤江湖。
从这所书院走出的学生，都是霓虹国里响当当的人物。
也因此，虽然知道孩子要经历诸多磨砺，许多望子成龙的家长还是愿意把孩子送来这里读书。
帝光书院并没有什么入学门槛，学生不论身份贵贱均可入读。
当然，前提是你要先越过崇文山，通过重重关卡，来到书院门前。
并且，在入读的过程中，如果不能通过老师的测试，就会被赶出校门。
所以，真正能从帝光书院毕业的学生，其实寥寥无几。
不过，只要能从书院毕业，将来必定前程无量，甚至能成就一方霸业。
帝光书院每年招生一次，转眼又到了新生入学的时间。
马车的车轮滚滚，车夫在前面快马加鞭。
坐在车里的黄发小孩低着头撅着嘴，衣角已经被他拧得皱巴巴的，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儿。
“怎么了呀，凉太？”身边的父亲拍拍他的肩膀道，“打起精神来。”
“爹爹，”小孩儿抬起头，声音弱弱的，“孩儿想起要和您分离三年，心中十分忧伤。还是请您让我就读一家普通书院吧，这样才能天天见到爹爹……”
如此楚楚可怜的表情，如此娇声弱气的哀求，要是换做别人，心早就化了……
可惜，对手可是他的父亲——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
“哈哈，小凉太！都快到了你还不死心？”父亲捏了捏儿子的小鼻子，“这次爹爹可是下定决心亲自把你送到这里的，你是逃不掉的了！”
“哼！臭老头！诅咒你秃头！”
小孩儿见欺诈不成，气鼓鼓的撇过了头，原形毕露。
“哎呀，这可不行~~爹爹要是秃头的话，城里有好多姑娘要伤心的~~”
男人从怀里掏出一面小镜子，对着照看仪容。
虽年近五十，却是容光焕发神采奕奕，看起来像是三十出头。
懒得看自己的父亲，小孩儿抹掉眼里伪装出来的泪水，掀起车帘看向外面。
黄濑凉太，十岁。
霓虹国首富“海常商号”老板唯一的儿子。
黄濑老板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一共娶了一妻六妾，生了十二个女儿。
一直到十年前，才得了凉太这个儿子，家中上下欣喜若狂。
小黄濑几乎是在蜜糖罐里长大的，自小就被家人捧在手心里宠着。
不仅长相漂亮，又是油嘴滑舌，深得家中女眷喜爱。
黄濑老板知道这个儿子像极了自己，若是让他在女人堆里长大，将来不会有太大出息，于是狠了狠心，决定将他送来“帝光学院”磨砺磨砺。
但是在家里骄纵惯了的小黄濑却不愿意吃这份苦，想尽一切办法撒娇求情。
可惜胳膊拗不过大腿，最后还是被他父亲抓来了。
目前两父子正在闹别扭中。
当然闹别扭的还不只黄濑一个。
“今天的幸运物是小兔子布偶，你怎么能忘了带这么重要的东西！”
绿头发的小孩沉着脸，正在训斥自己的书童。
“绿间少爷，真是对不起，收拾行李的时候忘记带了……”
“尽人事待天命！今天的人事未尽……不行，我们调头去找兔子布偶！”
“可是少爷，要是现在回去的话，入学的时间早就过了……”
他们家少爷在这些奇怪的事情上相当执着。
人家出门，行李都是衣服和日用品，只有他家少爷，马车里塞满了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幸运物”。
今天他占卜之后，幸运物是“兔子布偶”，偏偏这个在一堆幸运物里面就是找不到！
于是就闹起了别扭。
“呐，小真。”身后传来一把温柔的声音，“不介意的话，先用这个吧。”
绿间回头望去，高尾和成正捧着一只用纸折成的兔子。
“兔子布偶一时之间找不到的，不过这只也算是兔子，就先顶着吧。”
身为绿间的好友，高尾知道要是不弄出只兔子来，今天他都会焦躁不安。
不过这只兔子嘛……
“真难看。”
耳朵一长一短，脸都折歪了。
高尾带着哭腔说道：“小真好过分，怎么说也是人家辛辛苦苦折出来的……”
“好吧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收下了。”绿间撇过头道，“不过我是不会道谢的。”
绿间真太郎，十岁。
秀德城宰相右大臣之子。
天资聪颖，饱读诗书。
年纪轻轻对政事就颇有见地，被父亲寄予厚望。
笃信天命，奉行人事。
是个做事认真努力又有一点别扭的孩子。
现在手里拿着那只丑丑的纸兔子，终于安静下来了。
当然也不是所有孩子都不喜欢来帝光书院，有一个还是相当兴奋的。
“喂，老头！你的马就不能再快一点儿？”
“闭嘴！”魁梧的男人往小孩头上擂了一拳，“谁是老头！”
男人身下骑着黑色的高头大马，在官道上疾驰如风。
坐在他身前的黑小孩还在嫌慢，心想要是我来骑的话，一定比你更快！
可惜他的双腿还未能勾到这种大马的马镫，现在也只能被人押着。
其实他并不是读书的料，去帝光书院也不是为了念书。
而是听说了霓虹第一剑客就隐居在帝光书院，就想偷溜出来拜师。
不过还没迈出门槛就被自家老爹逮到了，只好把事情和盘托出。
“我还以为你要干吗？早说嘛！走！”
黑小孩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爹拎上了马。
“爹现在就送你去帝光书院！”
男人做事雷厉风行，一旦他认为是对的事情，就会马上去做。
在这一点上，爷俩的性格倒是如出一辙。
当然两父子还有一样相同的就是肤色，快要和胯下的黑马融为一体了。
青峰大辉，十岁。
桐皇城城主之子。
喜欢捕蝉和小龙虾。
喜欢女人的大胸脯。
不过最喜欢的还是剑道。
“臭老头！让你欺负我！等我成了霓虹第一剑客，我要你好看！”
“咚”的一声，头上又挨了一拳。
“好啊，我等着！”
男人恶声恶气，眼里却对自己的儿子充满自豪。

老师们也在山谷之中摩拳擦掌，对着这帮鲜嫩的小羊们磨刀霍霍。
“折磨新生”一直是帝光书院的传统，一年之后就没有几个能留下的。
然而老师们没想到的是，他们将迎来帝光书院有史以来最牛叉也最麻烦的一帮学生，也将是他们执教生涯一次强有力的冲击。
帝光书院的新一页，即将翻开了。
咦？好像还漏说了一个？
没错，最最重要的人物在哪里呢？
那时候的他还过着平静的生活，在充满阳光的小学堂里念书识字。
除了读书，还会在师傅的带领下学习剑道和忍术。
闲暇时候，也会和伙伴们到河里捕鱼游泳。
没有什么过人之处，也无特别的才华，实在是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孩子。
硬要说什么不同的话，是他那安静得总是被人忽略的存在感。
每次玩捉迷藏，经常会被同伴遗忘。
但他也不甚在意，毕竟他们也不是有心。
等他们记起自己的时候，就会回头来找了。
他就像一朵没有颜色的小花，淡淡地开在无人知晓的角落。
黑子哲也，十岁。
城凛村人，普通出身。
那时候的他，生活无忧无虑。
与外面混乱的世界相比，这里简直是世外桃源。
大人们经常告诫，小孩子不可以跑太远，不要跟外面的人有所接触。
所以黑子哲也认识的人，都是在城凛村里的人。
然而有时候，他却会看见大人们在夜里悄悄出村，好像是要去执行什么任务……母亲不让他多问，他也就不问了。
只是有一次上山游玩，他和伙伴们走散了，在一座山谷里迷了路。
偶然之间，发现山谷里头居然藏着十几座精致典雅的房子，看上去像一个村落。
村落的门口竖着一块石碑，黑子仔细地辨认着那几个字——“帝光书院”？
原来在离他们村子不远的地方，还藏着这么一个小村落，怎么之前没听大人们讲过？要回去问问同伴们吗？
正在黑子疑惑的时候，隐约听见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为了不让大家担心，黑子收回了好奇的目光，回去找同伴们了。
但是后来他还是没有提起这件事，他想把它作为自己心里的一个小秘密。
如果说出来，可能父母以后就不会同意他再去那里了。
带着对外面世界的好奇，黑子想着，有机会的话再去那里看看。

24. 小黑子
黑子刚下马车不久，就听到树丛里头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兄弟们上！把他们的东西都抢过来！”
随着一声大喊，藏在树林里头的人纷纷现了形，呼喝着围了过来。
森山喊道：“来者何人？！我们是海常的商队！”
“抢的就是你们海常！动手！”
看来对方是故意来找碴，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一转眼间，两队人马就扭打到了一起，怒骂之声此起彼伏，手中的武器铿锵作响。
黑子观察了一下情况，两边的人都没受过什么正规训练，但是强盗们显然更凶狠，看起来就像一群逞凶斗恶的野狗。
看定之后，黑子开始加入战阵。
由于存在感薄弱，居然没人发现身边多了个小个子男生，也没人冲过去当他的对手。黑子在人群中左突右进，动作迅速敏捷。
这时，黄濑也从马车里头走了出来，眼睛一直捕捉着那抹淡蓝色的身影。
黑子佩的依然是最初的那把短刀，但他并没有让刀出鞘。
而是挤到厮打的人群中间，闪到对手的身侧或背后，用脚踢向对方的膝盖，等那人屈膝跪下之时，抱住胳膊卸下关节——
“喀喇”“喀喇”，骨头脆响。
随之而来的便是一声痛苦的嚎叫。
被袭击的人还搞不清怎么回事，反射性地向身后望去——然而背后却不见人影！
难道是被鬼魂袭击了？
强盗惊恐地睁大眼睛，抱着胳膊跪在了地上。
黑子的这套偷袭，其实是在最大程度地“保护”了强盗们。
刀剑无眼，一旦砍中非死即伤。
而他让被袭者胳膊脱臼，暂时失去攻击能力，这样的惩罚也就够了。
看似简单，其实对攻击者的要求非常之高。
黑子不仅要避开挥舞的刀剑误伤到自己，还要看准时机发起攻击，眼光要准出手要狠，精确地抓住关节部位，用巧劲让它脱位。
整套动作进行得行云流水，往往被袭击者还没发现他的存在，他已经溜到其他敌人身边去了。
伴随着一声声惨叫，许多强盗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失去了攻击能力。
等回过神来，已经被制服在了地上。
黑子在混乱的人群中忽来闪去，步法快速却不显凌乱。
像是在狂风暴雨中疾飞的雨燕，穿梭在刀光剑影之间。
就连一旁观战的黄濑也啧啧称奇，这可真是一抹难以捉摸的鬼影。
直到强盗那边倒下了二十来个人，他们才注意到了黑子的存在。
于是有人向黑子扑来，却被他轻巧避开，一拳头打在了腹部，立马倒在地上缩成一团。
“哎呀呀，看来小拳头还挺厉害的。”黄濑摸着下巴喃喃自语，“不过嘛……”
体力不足啊！
这才打了差不多半柱香的时间，就见他开始气喘吁吁了。
看来平时还是吃得太少了，回去得想办法让他吃多一点。
黑子的体力有所下降，不得不停下来喘一口气。
果然还是太久没动手了……
可就在这喘气之间，眼角瞟见了黄濑站在了外面，身后有道黑影在向他靠近，冰冷的刀刃拔出了刀鞘……
黑子感觉到了一股杀气，一股不同于其他强盗的杀气！
“黄濑君！！！”
不曾多想，黑子朝那道影子扑了过去！
黄濑其实对那道隐藏在边上的黑影早有察觉，就等他靠近再出手。
谁知黑子竟然冲过来挡在他前面，正面面对那家伙出鞘的利刃！
当下也被吓了一跳，赶紧伸出一手抱住了他夹在身侧，一手拔刀挡住对方的攻势！
“铛”地一声！
三尺青锋发出震耳的呜鸣！
黑子定睛一看，那人一头灰色头发，嘴角带着狞笑，脸上杀气腾腾。
“好久不见啊，灰崎同学。”黄濑还有心思调笑。
“黄濑凉太！去死吧！”
灰崎抽出刀又杀了过来。
黄濑一把将黑子推开，举起刀迎了上去。
灰崎的出招十分凶狠，一记劈斩扑面而来。
见黄濑避过，又连环使出了霹雳斩与回旋刺杀。
整套剑术发挥得凶猛狠戾，其中又有几招十分阴毒，为人所不齿。

两把锋利的刀碰撞发出刺耳的响声，激烈之处更是火花四射。
黄濑在这样的进攻之下，居然没有落得下风，接招应招游刃有余。
黑子站在旁边，看得有些发愣。
这还是平常那个嬉皮笑脸的黄濑凉太吗？
双眼迸发出锐气，剑风挥洒着力量，连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认真又兴奋。
真是掩饰得很好呢！
连自己也以为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少爷，还想着无论如何要保护他！
真是笑话！
就这样一来一去，黄濑接下了灰崎数十招，居然毫发无伤。
“灰崎你就这点本事吗？接下来可是到我了！”
黄濑举起刀，就像刚才灰崎对他那样，劈头盖脸地砍了过去。
被灰崎避过之后，又是一串凶猛狠戾的霹雳斩和回旋刺杀。
灰崎当时的动作又快又繁复，而黄濑居然能够一点不漏地记了下来，统统回敬给他！
甚至刚才那几脚阴毒的踩脚，黄濑也模仿得一模一样。
不过灰崎也不是吃素的，对于这些招数也一一抵挡了过去。
“黄濑凉太，你还是那么让人讨厌！一个只会复制别人招数的小偷！”
“哈，被逐出师门的败家之犬没有资格说我！”
“你说什么！”
似乎被戳到了痛处，灰崎祥吾的进攻越发疯狂了！
然而，就在双方大战正酣的时候，后面传来了隆隆的马蹄声。
“大哥不好！官兵来了！”
灰崎也不理会，继续和黄濑厮杀。
“大哥快走吧！我们损失惨重啊！”
灰崎回头一看，周围已经布满了官兵。
他手下的人受伤的受伤，逮捕的逮捕，已经乱成一团。
“呐，乖乖束手就擒，还是败在我的剑下？”
黄濑的笑靥，刺眼得让人想往他脸上揍上一拳。
灰崎气得咬牙切齿，奈何形势比人强！
原本以为自己设下圈套等他来送死，没想到他带着官兵来了个“黄雀在后”！
为了不至于全军覆没，灰崎吹了声口哨，带着剩余的兄弟，一起杀出了条血路，逃了出去。
“黄濑凉太！你给我等着，我们下次再战！”
灰崎离去的时候，还在忿忿不平。
“哈，我随时恭候！”
黄濑大声应了他一句。
失败者就是失败者，不论是帝光时期还是现在，你灰崎祥吾都不会是我的对手。
黄濑舔了舔嘴唇，把刀收回鞘中。
回头看灰崎手下的喽啰被捆成了一串，就像看着垃圾一样。
官兵的头头走了过来，对他十分恭敬：“黄濑老板，您没事吧？”
黄濑也换回了惯有的交际笑容：“有劳大人了，幸好您来得及时。”
“黄濑老板，您看这些人要怎么处理？是不是就地解决？”
反正这群强盗带回去也没什么用，还不如……
黄濑刚要开口，一直在旁边的黑子却说话了。
“黄濑君，得饶人处且饶人。”
黄濑看着黑子，他的表情严肃又认真。
看来，和体力不足相比，黑子想要成为一名合格的杀手，最大的障碍是他的善良。
算了，还是听他的吧。
“大人，我觉得还是把他们带回去审问比较好，说不定能从他们嘴里得出土匪的老巢。”
“啊，说的也是。”那名大人便向手下下令，“全部带走！”
官兵把强盗带走之后，海常众人开始收拾现场。
黄濑见黑子绷着张脸，就过去缓和气氛。
“呐，小黑子，我刚刚帅不帅？”
黑子看了他一眼，抬脚踢了一下他的膝盖。
“哇！”黄濑捂着膝盖大叫道，“小黑子，你怎么这么对我！”
“黄濑君，我很生气。”
“咦？”
“如果你只是想试探我的本领，或者有其他别的目的，请直说出来好了。掩饰自己的实力，本身也是对我的不信任吧？”
面对黑子质问的眼神，黄濑自知心中有愧。
他确实是想试探黑子，但没有想到他会冲过来帮自己挡刀。
刚才如果不是自己眼疾手快把他捞了回来，可能要挨上灰崎那一刀了……
“黑子君要好好保护我。”
自己只是当做一句笑谈，他却是当真了，甚至差点儿豁出性命。
“小黑子，对不起……”黄濑耷拉下了头，“不会有下次了，我以后都会信任小黑子的。”
“算了，我并没有资格要求黄濑君做些什么，毕竟我们不是朋友。”
“哎？”黄濑有些急了，“你都替我挡刀了，怎么还不是朋友！”
“抱歉，我心里对‘朋友’的定义和黄濑君有些不同，所以我们所理解‘朋友’并不是同一种类型的。”黑子回道，“我替你挡刀，只是因为我答应过保护你，就一定要做到。”
黄濑看着这样的黑子，越发觉得他很不简单。
明明是小小的个子，却十分有男子气概。
“那小黑子心里对‘朋友’的定义是什么？”
黑子想了想，说道：“朋友对我而言，是毫无条件的相互信任，是困境之中的相互扶持……所以我的‘朋友’并没有黄濑君那么多。”
黄濑细细品味着黑子的话，又在脑子里头扫了一遍。
似乎，他身边也极少这样的朋友……
虽然口口声声地呼朋唤友，但其实只有利用和被利用的现实关系。
“那么，我可不可以也成为小黑子的朋友呢？”
黄濑试探性地问道，心里有点儿忐忑。
黑子审视着他，不置可否。
黄濑干脆蹲了下来，让视线和黑子平视：“小黑子给我一次机会嘛~~~”
尾音还拖得长长的，活像小孩子在撒娇。
“可以给你机会，不过我有一个请求。”
黄濑眼睛一亮：“请说！”
“能不能不要叫‘小黑子’？”
“哎？为什么？”
“很恶心。”
“怎么会！明明很可爱的说！”
“我不觉得。”
黑子转身走进了马车。
“可是我觉得‘小黑子’最适合你啊！”
黄濑马上跟了进去。
“我的名字叫黑子哲也，里面没有‘小’字。”
“这个字是专属于黄濑凉太的特别称呼！”
于是马车里面，双方你一句我一句，为了这个称呼争辩着。
到最后，黑子拗不过他，只好拿起一本书，默默地看着。
“呐，我当小黑子默认了！”
黄濑凉太很开心。
父亲说过，这辈子能为你挡刀的人不多，遇见了就要好好珍惜。
所以，他一定要当上小黑子的“朋友”！

26. 共鸣
自从知道黄濑想要让他做的事情之后，黑子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心中不停地衡量着“杀人”的对与错。
在得知杀害诚凛全村的凶手也在秀德之后，心情更是无法平静。
疑惑，愤怒，悲伤，仇恨……
一直埋藏在心中的某些情绪，像是得到了养料一样疯狂滋长，黑色的藤蔓牢牢地缠缚住他的心。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这些复杂的情绪平复下来？
是不是把那个罪魁祸首杀死就可以了？
父亲，母亲，伙伴们……
你们在那边的世界还好吗？
我很想念你们，非常想念！
我一直把这种想念隐藏在心底，却从来没有忘记。
而越是怀念，就越是痛恨那个夺走了这一切美好的人！
想到他还心安理得地活在这个世上就彻夜难眠！
用他的血来让你们安息吧，用他的血来换我安眠吧！
诚凛的大家，你们会同意我这么做的吧？
黑子被这些情绪搅扰得无法入眠，只好起身出去走走。
沁凉的晚风让他感到了一丝平静，但心情却依然沉重。
月亮躲在云层里头，时隐时现，朦朦胧胧。
这样安静的夜晚，没有人会发现他，感觉又一次被这个世界遗弃了。
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经过练功房的时候，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了声音。
“喝！哈！”
是叫喝声，还有木器碰撞的声音。
黑子走进一看，黄濑凉太正手持木剑，对着几尊木人进行攻击。
他的剑法十分流畅，像是飘逸的风一样。
虽然“对手”是几尊木人，也依然严阵以对，想象着他们的攻击而出招，精准地击中对方的要害。
黑子从未见过这么认真的黄濑凉太，一旦握着剑，他就像变了一个人。
汗水顺着轮廓滴落下来，也没有时间去擦一下。
因为太过入神，也没有发现自己的存在。
这种对剑道的热爱和执着，总觉得似曾相识……
“呀，小黑子！”
黄濑终于停下喘口气，眼角瞥到角落里的小小身影，还吓了一跳。
“你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还一会儿了。”黑子说道，“抱歉，打扰你了。”
“没有没有，”黄濑笑道，“我也差不多结束练习了。”
黄濑见他衣裳单薄，就把刚才放在一旁外套拿了过来。
“怎么出来也不多加件衣裳？已经深秋了，得了风寒可就不好了。”
黄濑把外套给黑子披上，却发现尺寸比他的身型大出许多。
黑子看起来就像一只套在袋子里的小兔子，样子十分可爱。
“噗！”黄濑忍不住笑了出来。
黑子一记手刀劈向他的腰眼，疼得他马上收住了笑。
“小黑子为什么打我！”
“因为黄濑君笑得太猥琐。”
“那是因为小黑子很可爱嘛！”
“‘可爱’并不是用来形容男人的，黄濑君有空请多看点书。”
黄濑抚了抚腰，不敢反驳黑子。
虽然这人平时不爱说话，但是每次斗嘴都是自己败下阵来。
不过相对于以前的礼貌而淡漠，黄濑更喜欢整天贬损他的小黑子。
只有关系亲近的人，才会开这种玩笑吧？
这是不是也意味着他们向“朋友”又迈进了一步呢？
“小黑子，”黄濑在门廊上坐了下来，“你又睡不着了吗？”
看到黑子淡淡的黑眼圈，黄濑有些担忧。
“嗯，”黑子也坐了下来，“想起了从前的一些旧事。”
“小黑子要是觉得为难的话，之前的事情就算了……”
虽然找其他人会让行动的成功率减少，但是他不忍心再看到黑子纠结下去。
“不，我已经做下决定了。”黑子淡然道，“我决定助黄濑君一臂之力。”
“哎？为什么？”
“这当中当然有些是出于私心，我想跟过去做个了断。虽然不论我做些什么，我的亲人朋友都回不来了，但是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犯罪之人逍遥法外。另外一个原因……”黑子低下头说道，“我想为赤司君做点什么。”
黄濑听着黑子的话，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

黑子答应了帮忙，他该高兴才对的……
“小黑子，”黄濑委婉地说，“一般离开赤司身边的人，是很难再回去的……”
“我知道的，”黑子淡淡地笑了，眼神却有几分落寞，“这么做并不是想要挽回些什么，赤司君不论做什么都有他的道理，我是改变不了他的决定的。只是当初我们曾经约定，要为创造出一个新国度而努力。就算不在他身边，我也会为这份事业尽力的。”
“哦，是这样啊……”
黄濑忽然沉默了下来。
黑子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不说话了，就想着找个话题缓和一下气氛。
“黄濑君，你喜欢剑道吗？”
“嗯？”
“其实我不是第一次看你在夜里练习了。说实话，以前我还以为你是个不喜欢流汗的小少爷，没想到也有这么认真努力的一面。”
“什么嘛小黑子！原来我在你心里是那种形象啊！”黄濑抗议了一下，又低头说道，“不过喜欢剑道倒是真的。”
说起自己喜欢的东西，黄濑又开始滔滔不绝，眼中闪着兴奋的光彩。
不过这一次，黑子没有打断他，在旁边耐心地听着。
“说起剑道啊，我最厉害的招式就是模仿别人的招式，很多东西只要看一遍就能记住了。刚才我练习的那一套动作就是前几天灰崎对付我的，我只要慢慢改良一下，就能变成我的招式。不过很多人很讨厌我这个特点呢，说我是个只会学别人东西的小偷。嘛，只要在作战中能赢过对方就可以了。你说是不是，小黑子？”
黑子点了点头：“能够过目不忘就是一种很厉害的能力，至少我是做不来的。”
“那小黑子最厉害的招式是什么？“
黑子想了想，说道：“应该是‘消失’吧。”
“哈，这算什么绝招？”
黑子摞起了袖子：“黄濑君，请看我手臂上的肌肉。”
黄濑看过去，黑子的手臂白嫩纤细，虽然也很结实，不过肌肉嘛……
“不用看了，一点也没有。”黑子放下袖子，有点苦恼道，“不管我怎么锻炼，也不可能像黄濑君那样有强壮的身体。我甚至连使用长刀都有点吃力，只能佩戴短刀。战斗时要避开和对手正面较量，必须像影子一样地‘消失’，在他视线之外搞偷袭。我以前很不喜欢这样的招式，也曾想过像我这样的人，是不可能成为一名剑客的，那个时候也想过了放弃……”
“后来呢？是什么让小黑子又拿起了剑？”
“我曾经有一位挚友，他说他尊重我的剑道。也是他鼓励我不要放弃，如果放弃就什么也得不到了。”
黑子沉思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怀念，而后又看向了黄濑。
“黄濑君，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把不同的剑。不论是我的奇怪绝招也好，黄濑君的复制能力也好，都只是一种形式而已。剑道的精神在于强身健体，防守自卫，保家卫国，匡扶正义……而不是拘泥于什么招式。而我所希望的剑道，除了这些之外，也希望它能带给我快乐。就像刚刚黄濑君挥洒汗水的样子，在外人看来是在孤独地练剑，但是如果你感觉不到快乐的话，是不会半夜三更还在练习的。”
黄濑看着黑子，心里十分惊讶。
黑子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像落在他心坎里一样。
长久以来，很多人都不理解他。
“像黄濑这样的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哪里懂得什么剑道？”
“他的所有招式，都是在复制别人而已，算不上什么能耐。”
“光看一次就能学会，天才还真是不需要什么努力啊。”
在帝光书院的时候，什么样的冷嘲热讽他都听过。
最开始很在意，一直想要证明自己。
到后来，渐渐地也就麻木了……
反正不论怎么做，都改变不了他们的目光，又何必要为难自己呢？
话虽如此，黄濑还是希望有个人能读懂自己。
有个人能知道黄濑凉太虽然是个少爷，可也和他们一样喜欢剑道。
有个人能知道复制也是一种能力，是一种别人复制不了的能力。
有个人能知道他在潇洒出剑的时候，背后也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
长久以来他都是独自一人在心里呐喊着，以为谁也不会听到……

直到今天，终于有人和他产生了共鸣。
黄濑心里充满了感动，想也没想就抱住了黑子。
“小黑子！你真懂我！”
黄濑的胸膛贴了过来，都能感觉到他剧烈的心跳了。
黑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没什么，因为我也像黄濑君一样，喜欢着剑道。”
“不过有一点我还要补充一下，我这么努力地练习，是为了有一天能够打倒一个我憧憬已久的对手！当初也是因为他耍剑很帅才去学的，我的梦想就是有一天能超越他！”
“这个论调倒是有点像我那位朋友呢，他也是个剑道傻瓜。”
“哦，你的那位朋友剑道也很厉害吗？改天介绍给我认识一下！”
黑子惋惜地说：“我已经很多年没见到他了，也不知道他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哎，这样啊……”黄濑小心翼翼地问，“那么小黑子，我又算不算你的朋友呢？”
黄濑的心里有点忐忑，担心他又说出“我们不是朋友”这样的话。
不过这次，黑子倒是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
“如果不是朋友的话，会像现在这么聊天吗？”
“哎？真的吗？！”
黄濑高兴得双眼发亮，把黑子抱得更紧了。
“太好了！我好高兴！”
“黄濑君，可以放开我了吗？”
“不要！我现在和小黑子是朋友了，朋友之间应该密不可分的！”
黑子见他笑得像个孩子，也就随他去了。
“哈秋！”“哈秋！”
见鬼了，今晚怎么喷嚏打个不停！
身形高大的少年抹了抹鼻子，心里咒骂着。
“我说你能不能小声点儿！我们现在可是在潜伏！”
在他身边的绿发少年低声抱怨道。
“打喷嚏怎么可能控制得住！”青蓝色头发的少年反驳道，“这都怪你，都在这里蹲上半天了，我都快得风寒了！”
“不乐意你可以回去。”绿头发少年冷冷回道。
“我在秀德人生地不熟，你居然想丢下我一个？”
“是你自己要跟来的，关我什么事！”
眼见两人就要吵起来，他们身后一个嬉皮笑脸的少年，赶紧挤到他们中间。
“我说二位，再吵下去就要被人发现了。”
“都是这只黑皮的错！”
“你个绿萝卜说些什么！”
“一人少一句，一人少一句……”
中间的少年只好不停赔笑，安抚他们两个。
战火终于消停了下来。
“我说你呀，就是别扭。”青蓝色头发的少年，不多久又开口了，“都来到家门口了也不进去看看，你现在就是把门看穿，也不知道里面的人怎么样了。”
这一次，绿发少年倒是没有和他斗嘴，只是静默地看着右大臣的宅门。
他那年迈的父亲，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因为唾弃那个昏庸的城主，不肯接受城主给他安排的官职。
偏偏父亲又是个执着忠于主上的人，对他这样的行为严厉训斥。
父子俩政见不合，甚至断绝了父子关系。
自己选择远走他乡，寻找拯救秀德的出路。
即使这次回来，他也进不了家门，只能远远看着……
“走吧。”
许久，绿发少年转身走了。
“不进去看看？”
“不看。”绿发少年回应得很决绝，“现在即使见了面，也没什么好说的，我会证明我是对的。”
“那好吧，毕竟是你的家事，我就不说什么了。”青蓝发色的少年挖着耳朵道，“我只是不明白，我要见我老爹只能等挂了之后了，你有老爹却放着不见……”
“我去一下茅房，你们在这儿等着。”
绿发少年说着，拐个弯就不见了。
“哈，小真就是傲娇。”后面那名少年笑道，“他一定是爬墙进去了，我跟上去看看。”
“去吧去吧，我在这儿看风。”青蓝色头发的少年又蹲了下去，“真是无聊！”
好不容易逃出家门，找了个借口来到秀德。
沿途打倒了不少自称高手的家伙，谁知一个个都弱爆了！
到底哪里才能找到厉害的家伙啊？
青蓝色头发的少年打了个哈欠……
听说秀德有个叫大坪的将军剑法不错，要不明天过去挑战看看？

27. 变化
黑子果然有成为刺客的潜质。
在他答应了黄濑愿意成为一名刺客之后，进行了一系列的训练。
不论是刺击目标的精准度，动作的敏捷度，还是在黑暗中的隐藏力和行动力，都是十分优秀的。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体力，虽然也做了一些提高训练，但是短时间之内不会有太大成效。
也就是说，整个暗杀过程必须在短时间内完成，必须做到一击即中，并且顺利脱身。
一旦失手，就有可能被围捕，黑子的体力恐怕很难坚持很久。
还有就是得手之后的接应工作。
以前黄濑会由着那些刺客自生自灭，如果行动失败他们也会咬破藏在口中的毒药自尽。
但是自从和黑子结交朋友之后，黄濑绝对不会让黑子只身涉险。
既然黑子愿意帮他这个忙，那么哪怕搭上性命，他也要帮黑子全身而退。
没有十足把握，黄濑绝不会让黑子冒险。
现在黄濑每天都陪着黑子训练，生意上的事情多由前辈们去打理。
他们找了一处偏僻的小树林，天未亮就乘马车出发。
在山林间做各种练习，锻炼步法，眼力，手劲，体力……
有时候两人也会进行一些对打。
正面攻击的话，黑子不是黄濑的对手，不过十招一定会败下阵来。
但是若让黑子隐藏起来，黄濑去寻找，则多数会袭击成功。
而且全是一剑致命，没有余地可讲。
“小黑子好厉害呢！”黄濑摸了摸刚才被黑子的木剑抵住的脖子，心里还有些发凉，“这要是真剑，我就完蛋了。”
“黄濑君只是还不适应我的气息罢了。”
“根本就感觉不到你的气息呀，等我发觉的时候你就出手了，我根本就无招架之力啊！”
黑子笑了笑：“其实气息再薄弱，也依然是有气息的。至今为止，只有两个人无论我隐藏得多好，他们都能感觉得到。”
“谁呀？这么厉害！”
“一位是我之前向你提到过的朋友，一位是赤司君。”
“哎？他们是怎么可以办到的？”
“我也不知道……”
“啊，不行！”黄濑从地上站了起来，顺便也把黑子拉起，“他们能做到的话我也可以！我们再练习几次，我就不信我找不到你！”
黄濑不服气，又是要和黑子玩“捉迷藏”。
转过身靠在树上，遮住了眼睛。
“小黑子我开始数数了哦！一，二，三……”
等他数到一百转身的时候，黑子早就不见了踪影。
而刚才根本就没有听到任何走动的声音。
真的就像鬼影一样。
“我来了哦，小黑子~~~”
“呜呜呜……为什么会这样……”
黄濑坐在回城的马车里，委屈地哭了起来，却不见一滴眼泪。
“我明明已经很仔细地观察周围环境了，怎么会发现不到你呢！”
刚刚他们又进行了七次“捉迷藏”，全都是以黄濑的失败告终。
看着垂头丧气的黄濑，黑子只好摸摸他的头，表示安慰。
“其实黄濑君已经做得很好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点，像正面攻击的话，我就打不过黄濑君呀。”
“可我还是想找到小黑子呀！”
黄濑干脆抱住黑子，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蹭来蹭去。
“黄濑君，你在干什么呢？”
“我想蹭点小黑子的气味，下次就能记住了。”
“可我现在身上只有汗味……”
“没关系，我喜欢。”
黑子只好叹了口气，随他去了。
“黄濑君，你真像狗狗啊。”
自己对可爱的东西，也没什么抵抗力。
马车径直驶进了城里，周围开始变得热闹起来。
这时正值黄昏，家家户户炊烟袅袅，不时可以闻到饭菜的香味。
劳累了一天的两人，肚子开始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黄濑掀开了车帘，朝外头望了望。
“停车！”他朝马夫那边喊了声。
“怎么了？”黑子问道。
“街角有家很好吃的煎饼店，必须我亲自出马！”
黄濑说着就跳下了马车，朝街角走去。
黑子掀起了车帘，就看见街角有家煎饼店。
都这个时候了，煎饼店前面依然排着长队，大批的顾客等着光顾。

28. 喜欢
黄濑凉太发现，自己再也不能心平气和地待在小黑子身边。
每次一接近他，就会心跳得如同擂鼓一样。
心情有点雀跃又有点焦躁，脑子变得不灵活，说话也变得不利索……
想要得到小黑子的关注，要是不理自己情绪就会十分失落。
但是当他叫自己“黄濑君”的时候，心里就像溢出蜜汁一样地欢乐。
明明每天都待在一起，却还是觉得不满足。
想要时时刻刻都能见到他，想要安安静静地和他说说话，想要抱着他在他身上蹭来蹭去……
“黄濑君，你好重，请从我身上起来。”
“不要！谁叫小黑子不理我！”黄濑干脆把脑袋也搭在黑子肩膀上，“不要看书了，看看我陪陪我嘛。”
黑子叹了口气，来了招“瞬间移位”，倏地一下挪到了一边，继续安静看书。
“吧嗒”一声，失去支撑的黄濑整个人扑倒在榻榻米上。
“呜呜呜……小黑子欺负人！”
看着在地上打滚的黄濑，黑子也无奈了。
最近黄濑君怎么变得像个小孩子似的，明明当初见他的时候还颇有男子气概的呀，虽然狡猾了一点。
没办法，只好伸手摸摸他的头。
“黄濑君，别闹了，等我看完这几页再陪你玩。”
“哎？真的吗？”黄濑的双眼又闪闪发亮。
“嗯，如果你安静一点的话。”
“嗯嗯，我听小黑子的！”
黄濑趴在地上撑着下巴，就这样看着小黑子看书。
小黑子今天穿的是一身素色白绢，下摆处绣着淡雅的兰花。
浅蓝的双眼透出淡淡的光华，看到有趣的地方，嘴角也会微微扬起。
那是一道十分清浅的弧度，不留意的话察觉不到。
小黑子真好看啊。
以前见过的那些漂亮女孩，在这种温雅气质的对比下，都变得黯然失色。
之前还觉得小黑子存在感低，但是现在他却是自己眼中的全部。
小黑子在灯火下认真看书的样子……
小黑子吃饭时细嚼慢咽的样子……
小黑子练习时挥洒汗珠的样子……
一点一滴，都记在了心底。
“嗯……小黑子……”
黑子抬起眼，就见到黄濑趴在地上睡着了，嘴里还喃喃地叫着自己的名字。
不忍心把他叫醒，放下手里的书，从柜子里头拿出枕头被子，默默地在他旁边铺好。
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他挪到被铺上，再替他盖好被子。
真是的，明明白天的训练已经很累了，怎么还会有这么好的精力整天缠着自己呢？
黄濑君还是个小孩子啊。
黑子看黄濑睡得这么香，也觉得困意袭来，干脆吹灭了油灯，也睡觉去了。
黄濑这一觉，睡得特别舒服。
总觉得身边放了个小火炉，被窝也变得初春一般地温暖。
手上好像搭着个什么东西，很柔软，手感不错，忍不住多摸了两下……
“黄濑君，别摸了，是我。”
“哎？”
这声音让黄濑从朦胧中顿时醒了过来，睁开眼一看，果然是小黑子！
黄濑猛地坐了起来：“我不是在做梦吧！我怎么会在小黑子这里！”
黑子皱了皱眉头：“黄濑君，别吵！”
黄濑赶紧捂住了嘴巴：“对不起……”
悄悄地躺了回去，黄濑慢慢想起昨晚的事情。
他在小黑子这里等他看完书，居然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哎呀，真是丢脸，还麻烦小黑子照顾了。
现在他就睡在小黑子身边耶~~~
睡在同一个被铺，共享一张被子~~~
光是想到这个，心就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了，更别说重新睡觉了！
被窝的那边，传来了小黑子的体温。
被铺不大，两人挨得很近。
面对着面，可以感觉到他温柔的气息，轻轻地打在自己脸上。
稍微舒展下身体，就碰到他的大腿……
黄濑顿时面红耳赤，身体也变得奇怪起来。
等、等一下！怎么回事？！
那里……那里硬起来了？！
啊啊啊啊啊啊——！！！
怎么会这样！！
虽然说这是正常男性晨间会有的事情，但也从未有过这么大的冲击！
无法忍耐的躁动，喉咙干渴得快要冒烟……

帝光旧梦 （二）
这群十来岁的孩子在崇文山下聚集，一位温文尔雅的年轻老师在山下等着他们。
“各位早上好，欢迎报读帝光书院。”松田老师笑眯眯地看着一张张稚气的脸，“帝光书院秉承‘平等友爱’的精神，对各位报读学子的出身不设置门槛。只要哪位能够在太阳下山之前到达学院大门，就可以入读帝光学院。现在各位请排好队，到我这里来领取地图。”
手里刚接过地图，不少性急的孩子箭一样地冲上山了。
“哈！只要到达学院门口就可以了吧？这也太简单了！我一定能第一个到！”
其中一个皮肤黝黑的孩子欢快地喊道，可以听出自信满满。
“真是心急的孩子们啊！”松田老师温柔地摇了摇头，继续分发地图，“我的话还没说完呢，如果在山上遭遇野兽，迷失，死亡……我帝光书院一概不负责。好了，现在你们可以上山了，祝大家好运！”
排在队伍后面的孩子挥了挥手道：“可是老师，我们还没领到地图呢！”
“哦呀，是这样的。”松田老师微笑着解释，“因为今年最多只招收三十名学生，所以只有三十份地图。没有领到地图的小朋友可以向其他人借看一下哦，如果他们愿意的话。”
“啊！怎么这样！”
“老师你一早怎么不说！”
“你这么做对我们不公平！”
排在队伍后面的孩子立马沸腾起来，纷纷向老师抗议。
“如果先说出来，你们就不会乖乖排队了嘛。”松田老师收住笑脸，忽然睁开了眼睛，“谁敢对老师有意见，我就剁了他当肉包子！”
那双眼睛透出一股毒蛇一样的冷冽光芒，一下就把那帮小孩镇住了。
“哇——妈妈！我要回家！”
“天啊，这书我不读了——！！”
“三郎等等我！！”
当下就有几个孩子吓得哇哇大哭，屁滚尿流地往回跑。
“太好了又少了几个，小屁孩什么的真是讨厌死了。”松田老师见他们跑远，又恢复了笑眯眯的模样，“大家加油吧！”
黄濑凉太拿着手里的地图，暗自庆幸刚刚自己醒目，溜到了队伍前面，不然现在连地图的皮都摸不到。
可惜还没来得及好好研究，就被身边的家伙抢了去。
“啊，你干什么！”
黄濑抬头一看，一个灰头发灰眼睛的家伙，凶神恶煞地盯着自己。
“看你这种人就是没用的公子哥儿，拿着地图也没用，还不如给我算了！”
黄濑上下打量了这个人，浑身流里流气，一看就不是善类。
虽然大家个头差不多，但是那种人一看就是打架打惯了的。
黄濑转过头看了看不远处的松田老师，松田老师笑了笑，撇过头装作没看到。
“怎么还不滚，想挨揍吗！”
黄濑摆手笑道：“不、不敢……”
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再想想办法吧。
黄濑四下望了望，就看见那边一个绿头发的和一个笑嘻嘻的家伙正在研究地图，看起来还蛮好相处的样子。
黄濑凑上去问道：“同学，我看你们有两张地图，能不能让一张给我？”
绿头发抬头看了他一眼：“不要。”
“啊，不是白要的，我身上有银子……”
“哼，一身铜臭！”绿头发对着身边的少年喊了声，“高尾，我们走！”
“啊咧？居然瞧不起人！”黄濑十分不服气，“我还就跟定你们了！”
随后也不管人家乐不乐意，大摇大摆地跟在了后面。
紫原嘴里叼着零食，皱着眉头看着手里的地图。
那密密麻麻的线路就像一张蜘蛛网，根本找不到什么头绪。
“把地图给我。”
身边突然传来一把清冽的声音。
紫原低头看了看，一个红头发小鬼站在自己眼前。
不同于别人要抬头望着自己，这个人保持着平视姿态，让自己不得不垂下眼睛。
个子不高，气势倒是不小。
“为什么？”紫原问道。
别以为他是那种会乖乖让人抢走地图的无能小鬼。
“你地图拿反了。”
紫原瞄了眼地图，把它反过来看，果然顺眼多了。
不过上面标明的东南西北，还是分不出是南北东西。
“跟着我走。”红头发又开口道，“只有我可以带你顺利到达终点。”
这种果断的语气让人信服，仿佛能看到终点就在不远方。
紫原从来就不喜欢听从别人的命令，比他弱的人别想对他指指点点。
眼前的人一点也不谦逊，但是却并不让人反感。
个子矮并不代表弱小，或许在他身上有自己没有的东西。
而且辨别方向从来不是自己的强项，有个人带路也好。
“给你。”
赤司接过紫原递过来的地图，转身就往山上走去。
他是这群孩子当中唯一没有按规矩排队的人，只是安静地站在队列外，观察着这群人。
第一批冲上去的傻瓜，大部分会成为替死鬼或别人的踏脚石。
中间这批人比较有脑子，会看清地图再选择路径。
而那些哭爹喊娘逃走的窝囊废，他是连看都不会看一眼的。
审视完这群人后，他开始找帮手。
如果有个身强力壮又头脑简单的人来开路，过程将会事半功倍。
比如说，那个紫头发的。
于是赤司和紫原，选择结伴同行，一起往山上走去。
赤司预测得没错，第一批冲上山的孩子，多半是给人家开路的。
刚刚跑到了山坡，这些人就遭遇了暗器、陷阱、树网、捕兽器……
有的被倒吊在树上大叫，有的在陷阱里头求救，有的被夹住了脚哭号……
这群人心里都在咒骂着帝光，什么没有门槛，简直是要老命了！
不过在他们里头，也有人是例外的。
那个刚刚大放厥词的黝黑孩子，机警地避开了重重机关，依然保持着快速前进。
“救命——救命啊——”
切，又有笨蛋掉进陷阱里头了，没本事就不要跑前头嘛！
他可没有义务去拉他们一把，这种能耐即使让他们去到帝光，待不了多久也会被赶出来。
青峰大辉之所以那么嚣张，是因为他有嚣张的实力。
刚学会站立就开始习武，五岁开始接触剑术，七岁开始使用真刀，十岁已经打败身边所有的同龄人，甚至有些大人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说到底，这是一个实力决定一切的世界。
那些在山脚下思前想后的人，只是因为实力不足，才要深思熟虑。
与其担心后面会有什么危险，不如遇上之后再随机应变。
跑到前面的分岔路，青峰大辉才掏出身上的地图。
不得不说，帝光书院的地图还是标识得十分清楚的。
帝光书院的位置和方向，通往书院的每一条路径，哪条长哪条远……都写得一清二楚。

至于你走哪一条路，就是你自己的选择了。
以青峰大辉这样的直性子，才不会选择绕远路。
既然中间这条是通往帝光学院最短的路，那就走这条好了！
然而去到的时候他才发现……
妈呀，这哪里是路！悬崖峭壁吧！
别说有路，连坎台阶都没有！
“妈的！耍老子呢！”
抬头望着又高又陡的山壁，唯一能够借力的就只有缠满了整座山壁的藤蔓。
青峰擦了擦汗，想着接下来要怎么办。
回头的话会浪费太多时间，去到山顶太阳都下山了。
虽然这山不太好爬，但是翻过去很快就能到了。
“都到这里了，搏一搏吧！”
下定了决心，青峰抓起一根藤蔓，试了试它的力道。
确定没问题后，才开始往上爬。
这样的攀登要耗费大量的体力，再怎么强也是个孩子而已。
爬了差不多一半，青峰也不得不停下喘口气。
就在这时，脚底下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在这种地方听到声音可不是什么好事，青峰不由自主地起了一声鸡皮疙瘩。
下意识地低头一看，差点没吓得掉了下去！
妈呀！蜘蛛！巴掌大的蜘蛛！
黑压压的一大群！好恶心！
怪不得刚刚爬上来的时候就粘到一堆蛛网，原来这里是蜘蛛的巢穴！
当下不管三七二十一，蹭蹭蹭地就往上爬。
不能停下！千万别停下！停下就完蛋了！
凭着这股求生意志，青峰像只猴子一样爬上了山壁。
光线渐渐地亮了起来，那群蜘蛛似乎不敢跟上来，渐渐地就失去了踪影。
“哈……哈……”
青峰蹲在那里直喘气。
终于得救了，以后无论如何老子都不走这条路了！
歇了一会儿后，青峰才开始往下走。
这边已经是崇文山的山背，再下去的山谷就是帝光书院的位置了。
应该没人比我快了吧？
这边的山路没那么陡峭，相对比较好走。
青峰有点得意，脚步也放缓了下来，叼了根草在嘴里，还哼着小曲儿。
然而走到了下一个路口，另一条道上突然冒出来两个人。
一个紫头发的高个儿，一个红头发的矮个儿。
不会吧！自己明明比他们早出发，走的也是最近的路，他们居然能在这里和自己碰面！
“哟，你不是刚刚那个冲在前面的傻瓜吗？”
紫原“很客气”地打了个招呼。
青峰吐掉了嘴里的那根青草：“你说谁是傻瓜！”
“谁应了谁就是傻瓜。”
“你……！”
两个高个子大眼瞪小眼，貌似随时要动手。
“敦，走了。”这时候，旁边的矮个子发话了，“不要在小事上浪费时间。”
“哦。”
两人不顾青峰，继续往前走。
“嘁！我才不会让你们走在前头！”
不服输的青峰大辉大步向前走去。
紫原想要赶上，却被赤司阻止了。
“让他走。”
沿着地图上指明的道路，很快就看见了隐藏在山谷之中的层层小屋。
青峰知道那里就是帝光书院，不禁又加快了脚步。
眼看着目的地越来越近，心情也越来越振奋。
然而就在这时，“喀喇”一声，好像踩中了什么东西……
霎时间，几道劲风扑面而来——
青峰立马意识到碰到了机关，一个跃身把飞来的暗器都避了开去。
就在他着地的瞬间，又有什么东西被碰到了！
马上又有几个大石块在他面前飞来飞去！
我去！这是一套连环机关！
设计者算准了他每个落点，即使避开一波袭击，又会触动另一个机关。
青峰被一连串的机关暗器搞得疲于奔命，在避开最后一波袭击之后——
“噗通”一声，掉进了学院门口挖好的一个坑里。
“混账！谁会在自家门口挖这么一个大坑啊！”
青峰气得在里面大叫。
这时候，赤司和紫原慢悠悠地从后面走了过来，朝坑里望了望。
“哟，黑皮同学，谢谢你帮我们开道了哈。”
“紫头发别太得意！等我出来要你好看！”
“哦哦，那还是等你出来了再说吧。”
“哈！不过是小小一个陷阱，难不住本大爷！”
青峰抹了抹手掌，准备往上爬。
一摸壁上，才发现上面居然涂满了油，滑溜溜地根本无法着力！
“啊！这个混账坑到底是谁挖的！让老子知道了非收拾他不可！”
青峰试了好几次，每次最多向上三四步就滑了下来。
可惜他又没有猫的爪子，可以搭在壁面上。
简直是有力无处使，这样的困境让青峰气急败坏，狠狠地踢了几脚壁面。
“要帮忙吗？”
青峰抬头一看，那个红头发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这股气势真让人不爽……
“不要！”
青峰耍脾气地拒绝了他。
赤司不怒反笑：“如果我是你，就不会这么意气用事，青峰大辉君。”
青峰大辉皱了皱眉：“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呵呵，这个你不需要知道。”
不只你的名字，我还知道那群人当中谁会进入前三十名，他们的名次，甚至未来的走向……
“帝光书院门前的这个坑，很明显是用来挫一挫跑在最前那个人的锐气的。一般跑在最前面的人，总以为自己的本事最大，在他自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提醒他越是接近目标越危险。这可是老师们用心良苦的第一课，大辉同学学到了吗？”
青峰心里一惊，他说得确实有几分道理，刚刚是自己大意了。
不过那张欠扁的笑脸，让人还是不乐意接受他的帮助。
“看你还是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帝光书院的老师们想让你学到的第二课，就是看看你会不会向其他同学求助。这个坑凭你的力量是出不来的，如果你求我，你就是第三名；如果你拉不下面子，那你连这个学校的门槛都进不去。”赤司温和的微笑渐渐地变得阴沉，他蹲下来，用手摸了摸壁面上的油层，“还有，我不喜欢有人拒绝我，你刚刚已经犯下了大错。如果我现在在这里放一把火，大辉同学你会变成什么样子？”

青峰望着他，那双异色的妖瞳露出恶鬼一般的神色。
好像在告诉自己，只要再拒绝他一次，马上就会变成一只火坑里的老鼠。
胆大如青峰，也紧张出了一身冷汗。
“哈，开玩笑的啦！”赤司忽然又笑了起来，“大辉同学不喜欢我伸出援手，那就等后面的人好了，或许他们会愿意帮你。”
赤司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这下子，反倒是青峰急了。
“喂！拉我上来！当我欠你一个人情！”
听到青峰的呼救声，赤司露出一抹满意的微笑：“敦，拉他上来。”
就这样，青峰拉着紫原抛下去的绳子，灰头土脸地爬了上来。
虽然心不甘情不愿，还是对着他们说了声“谢谢”。
三人先后踏进了帝光书院的门槛，就看见旁边签到的地方。
签到处只摆了一桌一椅，一纸一笔，一位胡子拉碴的大叔靠在椅子上，双腿架在桌子上，睡得打呼噜。
赤司走过去，朝桌面敲了三下。
大叔睁了睁惺忪的睡眼，指了指面前的纸笔：“自己写名字，然后一旁待着去，太阳下山前不许吵醒我！”
大叔交代完，又睡死了过去。
“帝光书院的老师就这幅德性！”青峰不满道。
“别忘了他们可是差点让你困在了那个坑里。”
赤司一边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一边提醒青峰。
青峰嘴上不服，心里还是明白的。
这里都是一群世外高人，看人都不能看外表。
后面的学生，也陆陆续续地赶到了。
先是绿间真太郎和高尾和成。
然后是跟在他们屁股后面的黄濑凉太。
还有抢走黄濑地图的无赖灰崎祥吾。
以及后面一群打酱油的……
太阳慢慢地向西滑去。
自此，各位同学在帝光书院的三年求学时光开始了。

29. 约会
今天黑子和往常一样起了个大早，准备和黄濑一起出去练习。
刚换好精简的短装，就见黄濑从外面进来。
“小黑子，看来今天我们不用去训练了。”
“为什么？”
黄濑用拇指指了指外面：“门外长了几双眼睛，想必是我们最近频繁出城又不是去做生意，所以被人盯上了。”
秀德的人也不全是酒囊饭袋，还是会有人怀疑黄濑此行的真正目的。
“那现在怎么办？”
黄濑摸了摸下巴：“按照我们这个月的特训看来，小黑子的功夫已经炉火纯青了。现在我们的训练可以进入第二阶段。”
“什么第二阶段？”
“呐，小黑子去换身便装，我们一起去逛大街！”
“哎？”
虽然不清楚黄濑葫芦里卖什么药，黑子还是换上了普通出行的衣服。
黄濑的装扮也比平时素色了一些，头上还戴了顶帽子，帽檐拉得很低很低。
看到小黑子不解地望着自己，黄濑只好自嘲道：“没办法啊，出去不遮掩一下，又会被人围得走不动了。”
黑子点了点头：“嗯，黄濑君很受欢迎。”
黄濑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摆手解释道：“都是她们在喜欢我，我对她们没什么的！”
“哦哦，那么是谁经常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姑娘们好漂亮’‘我也喜欢大家’之类的话呀？”
黑子面无表情地学起黄濑平时哄人的口吻，听得黄濑脸都红了。
怎么办怎么办！
我从前怎么会那么轻浮那么草率！
而且还被心爱的小黑子看到了，他一定以为我是个花花公子！
天地可鉴我到现在只跟三个女孩交往过，后来觉得无聊又甩掉了！
而且第三个女孩超难缠，还在我面前闹自杀，花了多大力气才分手的啊！
那次就落下了心理阴影，已经半年不近女色了，跟那些姑娘就是开开玩笑而已！
小黑子你千万别当真！千万别当真啊！
黄濑心里一急，想要对黑子解释，话到嘴边却结结巴巴。
“那个、不是这样的！小黑子你、你听我说！我、我喜欢的……”
没想到黄濑君意外地纯情呢，竟然会被自己逗得面红耳赤。
“好了，不用说了。”黑子微笑着轻轻捂住黄濑的嘴，“我只是和黄濑君开个玩笑，不用那么认真的。”
说完转过身，向大门那边走去。
……是小黑子你呀。
我喜欢的是小黑子你呀！
黄濑可怜兮兮地望着黑子的背影，在心里吼出那句总是说不出口的话。
为什么到了这种关键时刻，平时的伶牙俐齿全然不见，连说话都容易咬到舌头了？
黄濑讨厌这样的自己，重重地拍了一下头。
黄濑凉太你怎么了！
为什么在小黑子面前就变笨蛋了！
平时帅气的一面到哪里去了！被狗给叼走了吗！
“黄濑君，不是要去逛街吗？”
黑子见黄濑还杵在那里不动，便回过头看看他。
“啊，来啦，小黑子！”
像是得到主人的召唤，小黄狗蹭蹭蹭地就跑了上去，一把握住黑子的手。
“哎？要牵手吗？”
“要的！这样就不会走散了嘛！”
“好吧……”
牵到黑子的手，黄濑沮丧的心情顿时烟消云散，又见阳光开朗。
说起来，这可是第一次和小黑子逛街约会耶！
黄濑凉太，要加油啊！
刚踏出大门，黑子便察觉到了一些异样。
门口的大树下，冒出一个卖烧饼的小摊子，其实也就是个矮小的男人挑着一扁担的烧饼出来卖的流动小贩。
还有墙角边，两个中等身高的男人像是在交谈什么，眼睛却不时望向这边。
其实像黄濑这样的富贵人家，门外车水马龙倒也常见。
但是平常人见有人出入大门，一般只是看一眼就过去了，只有那些盯梢的，总是假装不注意，又会不时地偷瞄你。
这种敏锐的观察能力，要得益于黑子平常喜欢观察人类的习惯。
什么样的场景，只要看过一遍便了然于心。
牵着黄濑的手，不动声色地往前走，拐过了街角才开始有对话。
“小黑子都看到了？”黄濑轻声问道。

黄濑看着越走越远的黑子，心里十分着急。
“黄濑大人，最近好吗？”
“黄濑大人，奴家可想你了……”
“黄濑大人，到我们店里坐一坐吧。”
不要……我不要！
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对不起！！！”
黄濑突然大喊了一声，把女孩子们吵杂的声音都震住了，怔怔地看着他。
就连走到人群外面的黑子，也回头看着他。
黄濑对着面前的女孩子们，深深地鞠了一躬：“对不起，请大家以后不要再跟着我了！我感谢大家对我的厚爱，可惜我不能做出相应的回报。而且这么做会引起误会的，因为我已经有心爱的人了！”
黄濑这一番宣言，让全场鸦雀无声。
“对不起，请让一下。”
黄濑趁着大家还没反应过来，赶紧挤出了人群，拉起小黑子跑路了。
身后，落下了一地心碎的声音。
两人跑得气喘吁吁，见后面没人赶上，才停了下来。
“黄濑君不用跑那么快，那些女孩追不上你的。”
“啊，也是……”黄濑擦了擦汗，“终于说出来了，感觉好多了！”
“嗯，我觉得黄濑君做得对。如果你不喜欢那些女孩子，应该尽早跟她们说清楚。”
“哎？小黑子？”
小黑子也不喜欢自己跟那些女孩子纠缠在一起吧？莫非小黑子是在吃醋？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自己是不是有希望？
“虽然说这样的话会让她们伤心，但是让她们活在幻想当中，其实是更残忍的欺骗。”
“啊，小黑子，你真懂我的心！”
黄濑的心扑扑地跳，想着不如就这么直接告白吧！
“而且黄濑君有了所爱之人，更是要对那个人负责，不要再拈花惹草了。”
“对！对！我一定会对他负责的！其实我……”
“其实我以前挺鄙视黄濑君的，认为你是个花花公子。不过身为朋友，我敬重你今天的表现。”
哎哎？朋友？
“要在这么多人的场合说出心里话，需要很大的勇气吧？不过今天过后，可能会少了很多姑娘去你的店里买胭脂水粉了……”
“那种事怎么都行啦！”黄濑赌气道，“难道小黑子就不想知道我心爱之人到底是谁吗！”
哎？怎么突然发起脾气来了？
黑子愣了一下，又说道：“黄濑君的私事我不好过问，不过如果你想对我说，我是乐意听的。”
“我喜欢的是……”
黄濑看着黑子那双平静的眼睛，发现他看着自己的眼神中，并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霎时间，他听到了另一声心碎的声音。
想说的话，也哽在了喉咙里。
“黄濑君？”
“不，没什么……”黄濑勉强笑道，“我们回去吧。”
“哦。”
黑子觉得黄濑有些奇怪，只是默默地跟着他。
不能，现在还不能告白……
告白的话，只会换来一声拒绝而已。
黄濑凉太，再多一点耐心。
慢慢地接近他，直到他接受你。
是的，你一定行的。
自出生以来，就没有你办不到的事情。

收起了刀，转身去找扔在一旁的刀鞘。
“嘛……秀德第一勇士也不过如此。”
青峰叹了口气，像是意犹未尽。
是你太强了好不好！
大坪在心里怒吼，但是技不如人又能如何，只能生生闷气。
“切磋结束！青峰大辉胜出！”
绿间表情平淡地宣布了一下结果。
对他来说，这是意料之中的。
青峰大辉这个怪物，早在帝光时期，就已经击败了当时霓虹第一剑客，以全胜的战绩风风光光毕业的。
外面这些人，又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不过，也因为这样，他显得更寂寞了。
青峰收拾好刀，并不为胜利而感到高兴。
“你们继续谈你们的正事吧，我先告辞了。”
把刀扛在肩上，身影显得特别孤高。
青峰也不回头，只向他们招了招手，然后像来时一样，三两步蹬到墙上，手抓住墙头一借力，翻身而过不见踪影。
大将军府的高墙就像自家后院，潇洒地来去自如。
大坪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尘土。
“所以说他是来干什么的！”
“前辈别介意，”绿间淡然说道，“他只是缺了一个对手而言。”
“我是说你小子怎么把他带到秀德来？”
“我要借助他的力量，挽救岌岌可危的秀德城。”
大坪一听，气得揪住了绿间的衣领：“我没听错吧？你小子要引狼入室吗！”
绿间认真道：“我没说错，他就是能让秀德不被洛山吞并的一剂灵药。”
大坪刚要发飙，一旁的宫地和高尾赶紧过来解围。
“不论怎样，听他说完再动手也不迟啊！”
“是呀前辈，大家都是自己人……”
大坪想了想，还是松开了绿间：“说来听听，说不好别怪我翻脸无情！”
绿间整了整衣领，说道：“十年之内……不，或许只要五年，霓虹国就会实现统一。秀德城迟早会成为国家的一部分，而我们的城主，并不具备统一这个国家的能力。据我所见，目前有能力登上王者宝座的，一位是洛山城主赤司征十郎，另一位就是你们刚刚看到的桐皇城主青峰大辉。”
“所以你选择了桐皇？”大坪问道。
“是的，我现在是他的首辅大臣，至少在我的眼皮底下，他不会肆意妄为。”
“为什么是青峰？”宫地问道，“为什么不是赤司？”
绿间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因为赤司是个暴君。没错，他的能力更胜一筹，但是他的手段让人寒心，他是一个为了达到目的不惜牺牲一切的人。更可怕的是，他认为自己所做的都是正确的，即使做了残忍的事，他也不会回头。”
事实上，最初在帝光学院，绿间也曾经认为赤司是值得辅佐的未来帝王。
但是在经历了那件事情之后，让他看清了赤司的真面目。
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最后还是选择离开赤司。
在他身边或许能赢取更大的胜利，但是对别人而言就是一个巨大的灾难。
他不能让这样的人得到秀德，不能让这样的人得到霓虹。
“这是我要对二位说的，虽然我现在身不在秀德，但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我的家乡父老少受一些战争的苦难。如果你们相信我，我会告诉你们我的计划。如果不相信也没关系，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道路。前辈们，就此别过。”绿间微微鞠了一躬，又向墙头走去，“高尾，我们走吧。”
“大坪前辈，宫地前辈，下次见啦~~~”
高尾笑着向他们挥手，跟着绿间翻墙走了。
剩下大坪和宫地两人，站在那里望着墙头。
“大坪，你怎么看？”
“我只希望那帮家伙下次从正门进来！”
青峰大辉从将军府出来以后，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
“啊，又白跑一趟了，到底哪里才有能跟我痛痛快快打一场的对手呢？”
老头子说得对，“天下第一”之后，便是无穷无尽的寂寞……
剑道也变得无聊了，因为没有对手。
上战场也变得无聊了，阵前杀敌像砍瓜切菜一样，让人提不起劲。
老是这样下去，他的刀都快哭了。
“啊，老伙计，真对不起啊……找不到一把能和你共鸣的刀啊。”
青峰握了握手里的刀，像是在跟它说话。
夜越来越黑，天越来越冷，云层渐渐在天空中集结。
很快就会下第一场雪了啊……
不知不觉中，青峰走过了一座豪华的府邸。
抬头一看，上面的牌匾写着“黄濑宅邸”四个大字。
“黄濑那小子住这里啊，要不要进去找他打一场呢……还是算了，这次是秘密潜入的，现在去找他不是自动送上门了吗？回去会被绿间啰嗦死的，真麻烦！”
青峰就这样唠叨着，渐渐地远离了黄濑的大宅。
“哈秋！”
黄濑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喷嚏。
也许是因为寒冷的原因，脖子不由得缩了缩。
“黄濑君，多加件衣裳吧，外面开始变天了。”
“好的小黑子，谢谢你~~~”
黑子的关心，听得黄濑心里暖洋洋的。
他现在的心里只有眼前这个人，暂时没有心思理剑道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