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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了，你先

白瓷杯子清晏，一道裂缝从杯口一直顺延到杯座。斜靠在竹椅上，指腹来来回回摩挲，渗入肌肤的凉意遣散了走过的温存，形单影只亦相随紧密。伸手将瓷杯搁置在茶几，指尖在键盘落下节奏。好像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是自己也无法抵抗的必然。反复几次的删减之后剩下苍白暗涩的字句：黎枢，我们已有两年未见。思索几番又补了些许：我在西塘，你在哪

震耳发聩的电子音乐是夜晚最好的陪衬，可是身在其中却忍不住屡屡皱起眉头揉着太阳穴。到底是年纪大了，接受不了这些过于前卫的新鲜玩意。陪酒小姐呼之欲出的胸部一直往怀里靠，用手稍稍隔开距离，客气地笑笑，但并未拒绝随之而来送到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迟宴离开后的夜晚无非是和朋友去各种娱乐场所消磨时光。两年下来倒也乐得个清闲，即使偶尔还会想起她。
一口酒还没咽下肚，放置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明晃晃地显示着“老婆”二字。拿过手机点开简讯，两行字映入眼里，明明不想理会却神使鬼差地编辑回复。
我在去西塘的路上，告诉我具体地址，我去找你。
随后向朋友们打了招呼，驱车前往西塘。两年了，该给彼此一个交代。

观鱼，燃香，独饮，下船，徒步，等他。收到他的简讯是意料之中，即便是分道扬镳也该为这两年来的名义婚姻做一个答复。相遇，相知，相守，相离。左手无名指婚戒内部刻有“LS”的字样，伸手将婚戒取出，佩戴的地方被金属铬得泛红，暴露在空气中的环印隐隐作痛。抬手招了辆出租车，一路颠簸到达之前约定好的地点。下车后没走几步胃便开始抽搐痉挛，不觉皱了皱眉头，双手扣紧了手中的离婚协议。抹去额头渗出的冷汗，没有到约定好的茶馆，而是一言不发地到露天的台阶坐下自我放空。身旁探出稀疏两三支芍药，择下一朵别在耳际，毫无意识地低喃出声：阿枢，你曾说过，在你见过的女子中，只有我最适合芍药。

抵达西塘时已是深夜，这里早不如从前天然去雕饰的美，沾染人烟后到处都能看到凡夫俗子的面孔，就连夜深也不例外。
把车停在离约定处一里左右的停车场后徒步去应约，几年前初遇的茶馆，一路的风景倒没多大变化，就是走起来的感觉已是物是人非。一段路走起来花不了多少时间，走到茶馆门口却意外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的低语正好随着一步步的接近纳入耳中。
“迟宴。”
在她面前站定，把手伸到她面前，手心向上，示意她起来。
“现在我还是觉得，你最适合芍药。”

@师百懿

惊闻来声，恍然抬头向他。一双修长脉络分明的手，有无法言说的窒息之美。被操控般地把手伸向他，潜入手心的暖意瞬间使自己清醒过来。
凭借他的力气站立，拍了拍褶皱的衣摆。
：“两年没见，你倒还是老样子。这么久没有音讯我还以为你死掉了。”
半是调笑的语气，游走于人情世故的话腔与精心修饰的措辞在此刻都会显得苍白。
：“不过还好你没死，你死了我还得伤心好一阵子。”
温润的笑意扬起，调侃的意味尽显。手指扣紧的离婚协议紧了紧又松了松，目光闪烁，挣扎几次三番后开口：“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来了。”说罢抬手扬了扬手中的白纸。
这份婚姻已经灯枯油尽，爱情死在这里总比死在背叛里好。而你是如此优秀的男子，来日必定还会有更加适合你的女子为你心折。

先是刻意忽略了她手中的东西，率先走进茶馆要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在路上遍向侍者点了壶普洱。
帮她拉开椅子后才走到桌子的另一边，坐下后有一时间的安静，瞄了眼桌上放置的茶单，普洱在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上面压了许多没怎么听过的茶名。
“现在的年轻人花样多，普洱这种茶已经没多少人喝了，不过怎么也觉得还是普洱更醇厚。”
解释般开口，略侧身，半个身子靠在椅背上，侧向窗外后外面的光线照得眼睛阴晴不定，突然转变话茬。
“哈哈，我怎么舍得伤心，所以我过得好好的，没了你。”
“离婚协议？”

尾随他的脚步到茶馆内择处入座，普洱的清醇萦绕在鼻尖。夹杂旧事的陈香唤起过往忽隐忽现。在最初的地方做个了断实着是讽刺意味十足。骤然听到他的说辞情绪变得烦躁不堪，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难以言语。没有否认地将签好落款的协议书置于桌面，覆盖住茶水菜单。彼此沉默了许久声音落地显得凹凸不平。
：按照法律，分居两年可以视为感情破裂而离婚。
分开对他来说既是脱离苦痛，自己又何必再多做纠缠。松开右手紧握戒指的力气，将戒指推置到他的面前，移开凝视他的目光落往别处。
：结束掉这场荒唐的婚姻吧。
不想再在这种氛围中持续下去，再多说多做也只是徒添烦忧。起身离开经过他的身侧时背影一顿，自嘲的轻哼在字句中转瞬即逝。
：可笑吧，我居然还想过要一个孩子。

看着她干脆利落的一系列动作有些呆愣，不开口，只是将目光定在戒指上。光洁如新的戒身，但少了那根手指，就不再是我要的东西。
直到她走到身侧才抬头用余光扫向她，听到她说的话动了动嘴却没发出什么声音。她在两年后终于袒露心声，但我还是缄口不语，这大概也是我们之间最大的坎。可惜道理我们都懂，却没人肯迈出一步。
看着她离开，短短的几分钟就结束一切，连茶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把杯里的茶一饮而尽，有些烫口但也没有大碍，既然她已经离开也没必要摆品茶的谱，放下茶杯时她已经走远。
“谁没想过，我们白头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