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把东剑道的风间一族，全部灭了。”
随着西剑流祭司冷最后冰冷的命令，西流剑与东剑道这场持续数天的杀戮和战争接近了尾声。
东剑道，完败。
败就是死，就是灭族。
在东瀛，这种事情本来就每天都会发生，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西剑流的强大，让它不停的并吞，剿灭不肯投降和服从他们的组织和高手。
所有人都相信，西剑流一统东瀛，已是指日可待。
那时候的风间烈还小，小到还不是很明白这些事情，也不明白这些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当身边保护他和始的亲族一个个倒在西剑流的刀下，当父亲在他眼前被一剑穿胸，死在他的怀里，当他抱着父亲的尸体，却看到始惨叫一声，被刺倒在地，他彻底崩溃了。
他忘记了反抗，冰冷的刀锋从身后毫不留情的将他砍倒在地，他却已经感觉不到痛疼，只是不顾一切的爬到始的面前，用力抱住了他，再也不肯放手。
“兄长，好好的活下去。”这是弟弟始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始。”抱着弟弟年幼的身躯，风间烈一声悲鸣，只觉得似乎身处一个永远都不会醒来的恶梦之中，就像永世的黑夜降临再也看不到光明。
身上的血流如注，他抱着始却无知无觉，伤口再痛也不如心上的痛，忽然身后有人用力拉开了他，始失去他的抱扶倒落尘埃，西剑流的杀戮已近尾声，风间烈模糊的双眼只看到满地都是曾经的亲族的尸体，他们都倒在血泊之中。
他的膝盖被利刃刺穿，再也站不住，重重的推倒在地上，拳脚如雨点落下。
风间烈知道那个人大概是在凌虐自己，但他已经不在意，也许死了，就能再见到父亲，就能再见到始。
“宫本大人。”
这是风间烈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眼前就像闪过一道光，他看到一个白衣的身影。
“够了吧，这家伙已经快死了。”白衣人的声音低沉而威严。
那个凌虐他的的人一边答应着，一边踩着他的头，一边下令放火。
他用力的扭过头，奄奄一息的看着冲天而起的火光，看着弟弟倒在地上的身影。
再会了，我的弟弟。

六
风间烈坐在石阶上，想着自己的心事，却见宫本总司迎着风从院外进入，将身上背的柴禾放到地上，然后向他走来，看着坐在石阶上的他。
“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我感觉很好。”宫本总司总是很温和，从未对他发过牌气，连风间烈也不由心中一软，语气也乖顺了一些。
“我今天要去市集，可能要到晚上才能回来，你现在的伤还没好，希望你答应我呆在这里等我回来，好吗？”宫本总司蹲下直视风间烈的眼睛。
“你怕我跑掉的话，可以把我绑起来，或者点我的穴，我就走不掉了。”
“哈……”宫本总司看着这个总是故意气他的小子，哭笑不得的摇摇头，风间一族的少主，竟然是这种脾性的孩子，倒确是让他有些意外，“这样对我说话，吃亏的可是你自己喔。”
“哼。”风间烈看着宫本总司带有些戏谑的笑容，心虚的扭过头。
“你的膝盖被利刃刺穿，伤得虽然严重，但也是能治好的，只是这几个月不能随便走动。嗯，我帮你做一个拐杖让你能走动一下吧，总是躺着确实不好。”宫本总司说着，走到柴堆那里，挑出一根比较粗长的木头，用砍刀削掉枝叶树皮，木叶木屑纷飞之中，宫本总司手中已经拿着一支粗具形状的一端有支杈的圆木棍。
“还差一点，嗯。”宫本总司看着手中拐杖沉吟一会，不知道在想什么。
风间烈怪无聊的看着宫本总司的动作，但忽然他睁大眼睛，看着宫本总司似乎只是站在那里沉思，那株只是粗具形状的圆木竟然如同变魔术一般在宫本总司手上变成了一根光滑的两指粗细的拐杖，木屑有如在空中炸开，落在地上如同铺了一层面粉。
宫本总司看着明显被吓到的风间烈，眼睛里又流露出一抹小得意的神彩，将做好的拐杖交给风间烈，让他撑着站起来走了几步，才带上包袱出门了。
但风间烈看着宫本总司的身影消失在山道之外后，就收敛了笑容，强迫自己静下心来。
他确定他刚才看到了什么。
宫本总司好像没动，但是他手上的粗木不会平白被削成拐杖。
那是因为他的动作太快，所以才像是没动过一样。
那是……
风间烈站在院中，就站在宫本总司刚才立站的地方，闭上眼睛，就靠着拐杖支撑，反复回想着刚才宫本的动作。
脑海里的回忆如同回溯时空，他看到的场景越来越慢，越来越清晰。
“啊。”风间烈猛然睁开眼睛。
宫本总司刚才削拐杖，用的是一种剑法，比他们家的风间一刀流高明不知道多少倍的剑法。
这种剑法，好像他也能看清楚，只要再细细回想，风间烈的额间沁出冷汗。
不知过了多久，风间烈完全沉浸在剑法的领悟当中，忘记了午时猛烈的阳光，忘记了自己的伤，忘记了饥饿，忘记了一切。他的嘴唇干裂，呼吸也变的急促，却在不住喃喃自语，在脑海之中无数遍重演宫本总司的动作。
“嗯，是这样……”
风间烈忽然右手做了一个握剑的起手式，把手上的拐杖当成了剑，照着拔剑出鞘的动作，顺着脑海之中还原而成的剑路挥舞出去，指着——
宫本总司。
风间烈的眼睛骤然睁大，宫本总司竟然回来了，那现在……
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黑透，月光如轻纱洒落，山风带着木叶清香拂过，落叶随风飘舞，飘过这一大一小两人中间。
风间烈手中的拐杖掉落在地，面对宫本总司，他第一次感觉到了惊惧。
宫本总司静默着，忽然问：“你能看到我今天用的剑法？”
风间烈点点头，却不做声。
他天生就对速度有着极其敏锐的感应，这一点除了他的父亲，很少有人知道。这样他即使只是身为一个初入武道的孩子，很多高手的剑招在他眼里也同样清晰纤毫毕现。
即使是宫本总司这样的境界，他也能通过观察在脑海之中重复分解那套连绵复杂的动作。
宫本总司第一次感觉到，他似乎做错了一件事。
“你会杀我吗？”风间烈还是忍不住问了。
“为什么这样问？”
“因为如果我变强了，我会杀你，还有找西剑流报仇。”
“那我希望你先能保护你自己。”宫本总司摇摇头，“而且，我不愿再杀戮。”
“你会后悔的……”风间烈忽然头一晕，整整一天不饮不食，又曝晒了一天，还用受伤的脚站立了一整天，他的身体已经支撑到了极限，他的膝盖像被千针万刺，双脚再也不像自己，身子一歪仰后便倒。
昏迷过去之前，他已经倒在一个温暖宽厚的怀里。
“你啊……”宫本总司看着怀里晕迷不醒，又弄到一身伤痛的风间烈，而且全身似乎已经有发热的迹像，不由摇头苦笑，这真的不是报复自己？

八
风间烈跪在地上，短短几句话间，他已经感觉膝下一阵阵刺痛。
他看着宫本总司淡漠的背影，垂下头轻笑道：“我现在的样子，废不废有什么区别呢？”
宫本总司沉声道：“你是在威胁——宫本总司吗？”
一种无形的剑气如山如岳，压迫得周围连风都变得静止无声，风间烈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属于东瀛第一剑者的无匹威势，虽是凝而不发，却慑人心魄。
风间烈只是初入武道的少年，心神震慑的当下便要退缩，恍惚中却又瞥见手中的刀，和刀上的血色。
“兄长，好好的活下去。”他似乎又听到了始临死前的对他说的话。
“始，我会活下去。”风间烈忽然低声说。
“嗯？”宫本总司没有回头，但对风间烈的话却听的清楚，“你若是要归隐，我可以护你周全，平凡一生。”
“这样算是活着吗？”风间烈像是在问总司，也像在自问。
“人活着不应该只是为了仇恨，你可以有自己的人生。”
“逃避躲藏西剑流一辈子的人生吗？”
“嗯？”宫本总司沉吟不语。
相处日久，风间烈已经隐隐能从宫本总司的一些细微之处体察到他的一些情绪，比如现在，他知道宫本总司在犹豫，他知道宫本总司并非对他没有感情，对身边的人，更是心软。
但他为什么要这样犹豫为难？他是在怕什么？为难什么？
风间烈想不通，他知道这个在东瀛无敌的人根本不会害怕什么，亲切平和的态度之下，有时候是一种让人无语的任性。
他真的会对自己心软吗？风间烈握紧了手中的刀。
背对他的宫本总司无言苦笑，他照顾治疗风间烈这段日子，对这孩子的悟性和聪颖有欣赏，也有难以言说的叹惋。风间烈的资质，太差，根本不适合修练自己的武学，甚至所有东瀛的武学都不适合他。
东瀛无人可以教他，或者还是先让他跟自己学一段时间，再为他另寻明师？
宫本总司袖中的双手握拳又松开……总得舍弃一些什么，才能保全。
风间烈正感到难以支撑，双膝火辣辣的疼痛，膝下已经有血渗出。
“无极剑法第一式，一剑无极，你不是学了吗。”
“什么？”风间烈一怔。
“一剑无极，是杀人的剑法。”宫本总司慢慢走远。
“哈。”风间烈刀往上地一插，拄着刀用力站起来，然后转身看着那些被制住的灵忍。
风间烈第一次杀人，他用那招在脑海中不断重复默练的一剑无极，杀死了那十二个灵忍，救下了那些村民。
他们是西剑流的人，他们见到了风间烈和宫本总司，就不能活下来，否则不但剩下的村民会被报复，连他自己和宫本总司都有数不尽的麻烦。而那些村民，本就已经被吓破了胆，又被宫本总司点晕，倒是没有认出这一大一小的救命恩人的可能。
风间烈看着刀上沾染的血，全身都止不住的颤抖，却非是害怕，也没有畏惧，报复似的杀戮也并没有让他感觉到些许高兴或者兴奋。
他虽然是个孩子，这段时间却已经见习惯了死亡。
他柱着刀，艰难的摇晃着走向村外，他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去，也不知道能走多远，但他知道，宫本总司不会放弃他，他会再次见到那个矛盾的，别扭的，任性的，和所有东瀛人的认知都不一样的宫本总司。
原来那一招，叫“一剑无极”呀。
也许下次见面的时候，该叫师尊了。
风间烈模模糊糊的想着，忽然头上一痛，竟是昏昏沉沉的撞着路边的一株树，他挨着树干，滑倒在地，手中的长刀掉在地上，却又困乏之极的昏睡过去。

十一
午后，一个年轻人踏着木屣，走在微湿的山道上。
这里曾是一个住有四五十户人家的村落，但在半年前西剑流灵忍奉命剿灭这里的反抗势力之后，村落便已荒废，也没有人敢再在这里定居。
只是曾经来此执行任务的那一小队灵忍却也从此消失无踪，就像从未在世间出现过一样。
其实这样的事情在乱世之中也是常见，通常的结局也就是执行任务的途中被杀或者被擒，几乎不会有生还的可能。西剑流的军师赤羽信之介在接到消息之后，也只是随便派了当年宫本总司的徒弟，神田京一去察看一番，确认失踪人员，便也没有了下文。
只是当时，神田京一回报的时候，并没有把自己所有的发现，全部报告给军师。
他发现了他的师尊，宫本总司的溘钨斯，非常微弱，但他知道那是留给他的信息。
可是为了不引起怀疑，他直到半年后，才敢再次回到这里来追寻当年的遗迹。
年轻的神田京一撑着一把伞，走在细雨中，山路湿滑无比，他的脚步却走的很稳，泥泞之中的脚印也很浅，显出不凡的武功根底。
他从荒村走到村外的树林，又在林间往复来回，寻找着只有他能明白的蛛线马迹。
忽然他抬起头，额前带着灰色的长发拂过眼角，这里是林中一片乱石堆，他沉吟一下，轻轻合上伞，靠在一株树傍。
神田京一慢慢走近一块山石，手在上面轻轻一抹，石上竟如同抹了一层灰岩一般，石粉纷纷落地，现出一道剑痕。
神田京一看着那道痕迹，面上不知是喜是悲，良久，他忽然拔刀出鞘，随手挥舞中，剑气笼罩这片方圆十丈的乱石堆，每一面接触到剑气的岩石表面石粉都自然崩落分解，现出一道剑痕。
神田京一收刀回鞘，看着一片剑痕如林，这知道这是宫本总司给他留下的，对于无极剑法最后的领悟和指导。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这样离开西剑流，而抛弃我？神田京一想不通。
他只是缓缓跪下，跪在泥泞之中，对着这一片石堆，深深拜了下去。
“师尊。”
而在东剑道风间一族当年的遗迹，这一日来了一个少年和一个中年男子。
剑无极本没有想到，宫本总司会带他来这里。
少年静静的跪在地上，任雨水打湿了他的苍白的脸庞和长发，而宫本总司依旧雍容沉静，如同山岳一般静立在他身边。
剑无极这样自虐似的长跪，宫本总司并没有阻止和劝说，只是静静的也同样看着灰飞烟灭了大半年的东剑道，烟雨如同水墨山水画之中的晕染着片遗址的苍凉，风中似乎也能听到轻微的呜咽声。
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天渐渐黑了，夜色之中，寒风萧瑟。
剑无极慢慢的开始发抖，他脸上有些痛苦的抽搐着，紧紧闭着眼睛。
这一片阴影，剑无极难道一生都无法摆脱吗？宫本总司轻叹。
“师尊。”剑无极忽然睁开眼。
“何事？”
“我想报仇。”
“你要怎么报仇？”
“我不要离开东瀛，我要去西剑流，哪怕能杀掉一个西剑流的人，我也算是为父亲和始，为东剑道报了一点仇。”剑无极的神色中有异样的狂乱之色。
“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剑无极，你是一个武者，不是一头野兽。”
“我……”剑无极猛醒似的全身一震，却又忽然捂着头，“不，我要报仇。”
“我带你来，是希望来最后一次祭拜你的亲人，从此告别过去，放下执着，留住性命，才会有未来。但看来我是错了。”宫本总司走到剑无极身前，“你还是没有任何进步，这样的你，怎么报仇？”
“谁说我没有进步，我的剑现在已经很快……”
“你就算一剑把树叶削成八片也没有用，你的剑杂念太多，你放不下，忘不了，死去的亲人，过去的悲伤……”
“住口，宫本总司，我要杀了你，都是因为你……啊。”
剑无极忽然跳起来拔剑便刺，虽然毫无章法，却是凌厉无比，直刺宫本总司咽喉。
宫本总司一动不动，剑尖离宫本总司要害尚有一寸之时，剑无极狂乱的神色忽敛，眼里现出一丝挣扎与清醒。
“为何不杀我呢？”
“因为……你是……师尊。”剑无极艰难的说着，忽然又陷入迷茫似的看着宫本总司，忽然又充满了悲愤，“西剑流的人，都该死啦。一剑……”
剑无极剑势未出，宫本总司已经消失在他眼前，随即他感觉到后脑被重击一下，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宫本总司抱着被他打晕的剑无极，面色沉重如同天空的阴云密布，他太大意了。
剑无极分明是被这里的环境影响太深，精神受到了冲击，这样的情况，分明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该是离开东瀛的时候了，西剑流已经快要一统东瀛，这里再也没有剑无极和他的立足之地，他必须要离开，而剑无极，无论他愿不愿意，也只能随他离开。

十二
剑无极再次醒来时，已经回到那座小城。
房间里静悄悄的，天光从窗外漏入房中，显见已经是白天，剑无极起身，恍恍惚惚的在在屋中左瞧右瞧，却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宫本总司不在屋中，也不在小院中，那是去哪里了？
剑无极怔怔的赤着脚站在院落当中，温暖的阳光照下，他却觉得有些寒冷。
他还记得在东剑道遗址那里，他忽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恨意，向师尊攻击，结果被师尊打晕了，那么应该是师尊将他带回来这里。
那师尊为什么不在？
是因为我资质太差，所以他不要我了吗？
剑无极猛然想起那场雨中，宫本总司失望的眼神，他忽然发着抖，脚一软便曲膝跪坐在地，这种被抛弃的感觉，让他第一次觉得，天地之大，却地他容身之地。
怎么好像天都踏了的感觉，真正是好笑，宫本总司不要自己，难道自己就活不下去吗？
“哼。”剑无极用力擦了擦眼睛，脸上露出笑容，站了起来，拍拍屁股走向到院门，推开院门便走了出去。他一点都不想回屋里去，也不想带走任何宫本总司的东西，否则他担心自己就会失去离开的决心，他会一直在那里傻瓜一样的等总司回来。
他风间烈，才不会这样傻呢……
宫本总司做梦也没想到剑无极钻了牛角尖会这样默名其妙的离家出走，等他联络完出海远航中原的事宜，回到那间小院中，却没看到剑无极。
看到所有的东西都没动，宫本总司认真的想着剑无极可能的去处，现在已经是深夜，剑无极离开的时候离现在应该已经超过六个时辰。
唯一可以欣慰的是，剑无极修练有他传授的溘钨斯，若他没有学会收放自如，他还是有把握找到他的，只是不知道，他又是闹了什么脾气？
一个孩子当然跑不出多远，宫本总司的脚程也无人能及，一个时辰之后，宫本总司在城外十五里处找到了剑无极。
剑无极的感觉依旧敏锐，正漫无目的乱走之时，忽然感觉一丝异样，抬头就看到身前宽袖长袍的熟悉身影。
“宫本总司……”剑无极不由叫出声。
“你叫我什么？”宫本总司又好气又好笑，莫明其妙离家出走也就罢了，竟然还这样没大没小的直呼其名。
“师尊。”剑无极被总司气势慑住，不由改口。
“跟我回去。”
“你不是说我资质差，不要我了吗？”剑无极奇怪的问。
“谁说我不要你？”宫本总司气笑了。
“我还以为……”剑无极忽然省悟自己误会了什么，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要去中原，自然要做准备。”宫本总司走到剑无极面前，“你抬起头来，为师现在告诉你，剑无极，无论你资质有多差，师尊都不会放弃你。我相信你一定能超越我，为师相信你，你相不相信自己？”
剑无极仰头看着宫本总司，满足的笑意却再也忍不住：“我当然相信自己，我是你的徒弟，所以我一定是天才剑者嘛。”
宫本总司不客气的拍拍剑无极的头，牵起他的手便要回城，却见他的脚步有些踉跄，不由向下一看，这小子竟是连鞋都没有穿就跑出来，现在双脚因为赤脚走了大半天已经被各种划伤脏污得不成样子。
“臭小子。”宫本总司低声骂了一句，忽然拎着剑无极就甩到背上背着他走。
剑无极惊叫一声，却也乖乖的伏在师尊背上，月光静谧，他的心却也从未像今晚这样宁静安详。
三天后，宫本总司和剑无极已经背着包袱，在海边等待登上去往中原的海船。
细软的沙滩上，布满细碎的螃蟹洞，点缀着各色的贝壳和海螺，海潮卷着雪白的浪花阵阵涌上沙滩，往而复始，海鸥飞翔于天地之间，鸥鸣阵阵，海潮声声，如同亘古的乐章，波澜壮阔，却又充满希望。
剑无极看着宫本总司手中握着一支竹箫，竹管已经被磨梭得很光滑，他却未听过总司吹奏过，只是不时拿出来抚弄一会，便又收起。
是怕被西剑流发现，所以师尊从来不会吹奏这管箫吧。可恶的西剑流……剑无极心里默默诅咒。
宫本总司不出所料的收起竹箫，却又拿出一壶酒遥敬不知名的远方，然后痛饮。
剑无极未见过宫本总司这样饮酒，不由有些看呆了。
饮至一半，宫本总司才放下酒壶，看着剑无极问：“以后会想家吗？”
剑无极点头：“会。”
宫本总司点点头，蹲下伸手拈了一些沙洒入酒中，递给剑无极。
剑无极接过酒，也像师尊一样饮了下去，酒液顺着他的嘴解沾湿了他的衣襟。
真是爱作弄人的师尊，剑无极想着。
船终于离开码头的那一刻，剑无极和总司站在甲板上，不约而同回望着远方的山影。
伊织，信，泪，还有义父，也许永远不再见到，才是好事……
父亲，始，我要离开了，但我一定会变强，消灭西剑流为你们报仇……

十三
行船辗转数月，方至中原。
中原的风土人情，与东瀛大不相同，但幸好有宫本总司早早为远赴中原而做的准备，所以两人很快就融入了中原人当中，尤其是剑无极，来中原不到半年，就已经说的一口流利的中原话，行装打扮也几乎与中原人毫无差别。
宫本总司开始的数月带着他融入中原生活，后来便又隐入深山，指导剑无极剑术。
隔一段时间，他也会独自外出，去寻找和观视中原各门流派的武学，寻找自己心中适合剑无极的道。
中原的流派武学浩如烟海，庞杂无比，宫本总司赞叹同时，却也有些失望，都大部分的武学都达不到他的要求，虽然很多流派并不需要资质的，但大多流于浅薄。
但真正的武学名家现世，也只能等待六十年一次的天下风云碑开启了。
宫本总司暗暗摇头回到山里。
五年后，藏镜人与史艳文的世纪之战，因为黑白郎君的介入，三人在接掌之后，发生了极大的能源爆发，三人也因此不见踪影。但是武林中的人相信，三人早在爆发之中身亡了！
此时中原在群龙无首之下，野心勃勃的东瀛西剑流趁此机会，入侵中原。
西剑流忍者仗有溘钨斯之利，中原教派纷纷失利，或归降或被消灭，一时间，中原烽烟处处。剑无极在那段时间里，宫本总司不但指导他剑术和溘钨斯，也将西剑流的很多内幕和秘密告诉了他，剑无极也渐渐明白总司的用意。
后来宫本总司出去的时间越来越多，似乎也越来越忙，他忙着一些隐蔽的事情。
后来他知道师尊化名萧无名，帮助中原人建立了抵抗西剑流的天部总教、地部总门，还把溘钨斯的底透了出去，可惜中原人却没有几个能掌握和使用溘钨斯，连原本是西剑流森组组长，现在的地部总门云十方，也不能使用这种秘术。
剑无极却也只能修练修练再修练，完全帮不上忙，虽然他也想帮助中原给西剑流多添些乱。
直到有一天，宫本总司带回来了两个少年，他们是两兄弟，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僧人，一个浓眉大眼少年武者。
“无极，这个是俏如来，史精忠，还有他叫雪山银燕，史存孝，他们都是中原的领袖史艳文的儿子，我已经收他们为徒，所以他们现在是你师弟。”
“这位施主，俏如来有礼。”俏如来恭谨的施礼。
“你好。”雪山银燕抱拳行礼。
剑无极不满的看向师尊，满脸疑问。
“哈，俏如来本来是佛门弟子，所以一时没改过来，你是师兄就多让让他们吧。银燕，你大哥大哥与你的体质、武功都不同，所以我要带他到另一个地方修练，你和剑无极就在这里等我回来吧。”
“是，师尊。”雪山银燕恭敬的行礼道。
“无极，好好照顾银燕，不许欺负他。”
“师尊的话，真是戮中我的心窝，非常之痛。在师尊眼里，我是个欺负师弟的人吗？”剑无极一脸委屈。
“对不住……师尊不是这个意思的。”雪山银燕看看剑无极又看看笑眯眯的师尊，感觉到自己口舌笨拙。
剑无极眼前一亮，这个雪山银燕，这个呆呆的师弟看起来很好欺负的样子。
宫本总司看着这一幕，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带着俏如来离去。
“雪山银燕，你爹真是云州大儒侠史艳文？”
“是。”
“那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我不知道，五年前父亲大人与藏镜人大战之后，就失踪了。”雪山银燕神色黯然。
“算了，不说这种事情，来，叫我一声师兄听听。”
“我……”雪山银燕看着剑无极，张了半天口却又合上，半天没有声音。
“喂，师兄很难叫吗？算了，我们来比剑吧，老是一个人练我很无聊。”
“我……对不住……”雪山银燕还是摇头。
剑无极感觉到一阵头痛，这个雪山银燕，绝对是问题儿童。
虽然他从来没有意识到，他的问题一点都不比银燕小。

十四
总司带着俏如来另寻他处闭关，一去数日。
这段时间，剑无极便带着雪山银燕熟悉周围的环境。
中原之地地大物博，灵山秀水之处数之不尽，宫本总司避世而居，但隐居之地也是山清水秀风水灵枢之地，适宜修练或者静心。
总司外出之时，山居之中的一切事务便由剑无极打理，或者说在总司由照顾他的奶爸变成师尊之后，他就得学着自己打理自己了。特别在总司开始参与西剑流和中原的乱局之中后，三天两头都回不来，剑无极就得在练功之余，做饭洗衣打理内务。
在不用吃总司的米糊之后，剑无极发现自己做的东西还算得上佳肴。
本来银燕的到来让他以为自己可以从这种敏琐的日常生活中解脱出来，直到……
“我说银燕啊，你会做饭吗？”
“做饭，嗯。”
“那你今天就帮师兄我做饭吧？”
“好。”燕银沉稳的走入了厨房。
剑无极原地来回绕了两圈，回想银燕那呆萌沉静，感觉很靠谱的样子，难道他是深藏不露，厨艺精深的高手？
剑无极实在忍不住，好奇踱向厨房，向里张望，震惊的发现银燕准备了一口锅，然后把所有能吃的东西都倒到了锅里，灶里的火烧得很旺，锅里的各种菜混杂着咕咚咕咚的声音在汤水里翻滚着，散发出各种奇怪的味道。
银燕正在把最后一盘土豆也倒到锅里的时候，他拿着菜盘的手被剑无极抓住了。
“银燕，你在做啥？”剑无极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比较镇静。
“嗯，剑无极。我在做火锅。”
“天气那么热，你为什么要做火锅？”
“为什么天气热就不能做火锅？”银燕认真的问道。
“……好吧，其实夏天吃火锅也可以，但是你为什么把什么东西都放进锅里去了。我看看……”剑无极探头往锅里张望，“很好，鸡骨，鱼头，萝卜，韭菜，豆腐，葱，还是没切过的，花生，玉米……很好，糖都倒进去了，盐也倒了一半，油也没有了，还有，银燕，你拿的这盘土豆，上面的泥还没有洗，你就打算这样倒下去？”
“嗯，有什么不对吗？”银燕睁大眼睛看着他。
有什么不对？完全全部都不对。
剑无极心如死灰的认命了，他没有教银燕做饭的勇气，他怕自己会在教导的过程中英年早逝：“银燕啊，你先出去……”
银燕莫明其妙的看着他：“我还没做好……”
剑无极抢过那盘幸存的土豆：“师尊快要回来了，你应该出去接他。”
银燕一惊：“啊，师尊回来了，在哪里？”
剑无极信口开河：“就在外面的二里之外，我刚刚感应到了师尊的溘钨斯。”
银燕点头道：“好。我去接师尊回来。”
看着银燕转身离开厨房，剑无极终于保下了那盘土豆，他干脆利落的把那那一大锅银燕火锅倒掉，然后重新淘米做饭，土豆洗净下盐水煮熟。
剑无极刚把饭菜端出，在外面晃了半个多时辰的银燕终于莫明其妙的回来。
“剑无极，为什么我没看到师尊。”
“哦，也许是回来了又离开了，他就是这样子，我们先吃饭吧。”
“我的火锅呢？”
“啊，我不小心让老鼠偷吃了，你看它们都被我打死了。”剑无极指指墙角那几个乌黑的尸体。
“为什么那么小，能吃得下吗？”
“其实是它们偷吃的时候把锅都打翻了。”
“啊，真是对不住。”银燕抱歉的看着师兄。
“没关系，银燕，为了以后你能专心练功，以后你就不要做这些事情了，交给我吧。”
“多谢你。”
“你多谢我就叫我师兄啊。”
“我……”银燕张口结舌，神情闪过一丝痛楚。
“算了，吃饭吧。”剑无极心里同样闪过一丝疑问，到底银燕，为什么不肯叫他师兄呢？

十五
宫本总司回来的时候，看见剑无极正很精神的练剑，而银燕在一边很认真的看。
在师尊未曾决定银燕的学习方向时，连剑无极也是没有什么指导师弟的权力的，所以剑无极也就是没事耍耍自己所学的剑法和演示溘钨斯的使用给银燕看看。
远远看见宫本总司的回来的身影，剑无极和银燕正要迎接，眼前人影一晃，宫本总司已经出现在两人面前。
“师尊你终于舍得回来了。”
“银燕拜见师尊。”
“无极，银燕，不必多礼，这山里过的还习惯吗？”宫本总司一脸亲切的拍拍银燕的肩头。
“这里很好，多谢师尊关心。”银燕有些拘谨的回话。
“我已经将溘钨斯的修练之法传授给你大哥，现在，就看你是不是也能修练了。”宫本总司打量着雪山银燕，心中暗赞，这个弟子，资质绝佳。
“师尊，那我能修练吗？”银燕一瞬间额上便急出了汗。
“银燕，你是我见过天资最好的弟子，资质方面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你不必担心。”宫本总司很快进入了指导的状态，“银燕，用你的剑向我攻击。”
“是。师尊。”银燕有些犹豫的举起燕子剑。
明白银燕的迟疑，宫本总司有些严厉的道：“银燕，尽全力，你的修为难道还担心会伤得到为师吗？”
“嗯，银燕知错，师尊小心。”
银燕举剑便攻，燕子剑剑势凌厉快捷，如同银燕本人一般单纯直接。
“燕子回旋。”“燕子奔月”，“燕回千里”……
银燕招式不断转变，但宫本总司却只是双手运化，气劲牵引之下，将银燕的凌厉招式消弥于无形，银燕不时被震退，又因宫本总司的示意而继续攻击。
剑无极在一边观看，嘴角忍不住有些抽搐，师尊使用的似乎是中原的太极柔拳，但却是以溘钨斯为内功根基，拳风强硬半点不柔，看着银燕不时被拳风撞得东倒西歪就知道扫到台风尾也是蛮疼的。
银燕应付绵绵不绝的拳路渐渐精疲力尽，却还是咬牙硬撑，被震退又冲上去。
天资好还不是呆呆的笨牛，剑无极想着。
宫本总司眼里闪过一丝赞许，右手忽然加快，化拳为掌拍在银燕胸前，银燕本以为又要被震退，正要咬牙忍痛，却感觉那只手上传来一阵温暖的真气渗透全身经脉，疲惫感也顿时一扫而空。
银燕渐渐喘过气来：“多谢师尊。”
宫本总司收回手来，心中对银燕已经有所了解并下了决定。
“银燕，你知道无极剑法吗？”
“我知道，是师尊创造的剑法。”
“你这几天看剑无极使用，你会用了吗？”
“啊……”银燕犹豫一下，又点点头，“我看会了一点。”
“用给为师看一下。”
“好。”银燕学着剑无极的拔剑起手式，回想着所观摩到的剑势，“一剑——无极。”
“样子太丑了，我的无极剑法哪有这样难看。”剑无极嘴上奚落着，心里的震动却不知如何形容——怎么可能？这个雪山银燕，只看他用了几次一剑无极，就学会了无极剑法的第一式
，这怎么可能？
“对不住，我用错了吗？”银燕吓了一跳，看着剑无极。
“没错，无极剑法，用的人不一样，表相不一也无妨。”宫本总司指上凝聚剑气，向外一指，地上剑气划出一条深沟。，“这也是一剑无极。”
“弟子明白了。”银燕点头，这种剑意和剑气他能明确的感受到。
“但是无极剑法不适合你。”宫本总司却又摇摇头，“为师先教你溘钨斯的修练之法和基础内功，待你化出灵属之器时，再选择适合你的武功吧。如今你还是继续使用燕子剑，无极剑法你也可以继续参悟，以后可以做为参考。”
“多谢师尊。”银燕再次拜谢。
“师尊啊，你有了新欢就不理我了吗？”剑无极一脸痛心疾首的样子。
“嗯，无极，你要我好好疼爱你吗？”宫本总司笑眯眯的看向他。
“哈……我……”剑无极忽然像打霜的茄子脸色发白。
宫本总司笑意忽敛，认真起来：“过两天，为师还要再出去，我不在的时候，希望你们不要松懈，努力精进。面对西剑流的侵略，和将来的大祸，你们的时间都不多了。”
“弟子明白。”
“是，师尊。”
剑无极看着宫本总司脸上的沉重之色，心中有疑却知道问不出来，师尊所说的大祸，到底指的是什么，大概世上也只有宫本总司本人和西剑流的最高那位能明白了。

十六
山外二十里，有一处小镇。
剑无极对那座小镇已经很熟，日常事物的采买也都是跑那里。
小镇虽小，但地理位置却极佳，也是附近百里之内货物和交通驿站的集散地，所以镇里各种赌场，青楼，酒馆，客栈……等等应有尽有，不下于大城的热闹程度。
在宫本总司忙开后，剑无极除了练功，有一段时间便像空气一样自由，没有管束的少年在混入这座小镇之后，很快也沾染上了一些镇上人的爱好，比如现在他就趁着总司离开的时候，带着银燕开眼界来了。
灯火通明的大厅之中，人声鼎沸，大厅之中摆着数十张赌桌，每一张大桌边都围满了人，骰子在漆木的蛊子里翻滚，赌桌之上，灯光下的各种银锭，金锭，碎银，碎金，银票，首饰，珠宝等物器晃得人眼晕。
置身这种从未经历的场所，银燕局促不安外加不知所措看着剑无极有如一个经年的赌棍一样随着赌众押大或者押小的乱喊乱叫。
堆积在剑无极身前的金银越来越多，剑无极不时得意洋洋的拍着银燕的肩膀：“银燕你看，这赌桌上我就是天，要什么来什么。”
银燕有些惊慌的看着那些金银，又看着剑无极：“剑无极，这样不好吧。”
剑无极瞪他一眼：“赢钱有什么不好，笨牛一边呆去。”
银燕目瞪口呆的看着剑无极，他所认识的剑无极一直是一个很努力的师兄，宫本总司的弟子，得师尊疼爱的传人，他看过剑无极修练之时的专注与拼命，师尊在的时候他口口声声的抱怨和互相戏谑，师尊离开的时候他会负起师兄的责任，打理杂务和指导练习。
有时候剑无极会整夜的坐在房顶，一脸沉思状，但银燕知道他在担心宫本总司，于是银燕也会一起坐在房顶，在月下安静的等待那个不可能回来的身影。
现在的剑无极却像是晕了头似的，不再像初见时给他的那种沉稳的隐世的少年剑者的印象，而变成了一个纯粹的赌徒，恣意的挥洒着任性和压抑着的戾气。
直到连银燕也觉得身上感受到十几个带着杀气的目光盯得他不舒服的时候，剑无极才心满意足的让人收拾好桌上的一大堆金银，打成一包拎到肩上转身就走。
从赌场出来，剑无极拉着银燕就专往人多的地方凑，并顺便让银燕见识了什么叫暴发户一般的挥金如土。
他曾经是东剑道的少主，对享受的见识并不是银燕所想像得出的，花钱的花的凶，吃最贵的菜，喝最贵的酒，买最贵的东西，胡混到深夜，才由银燕扶着走出充满莺莺燕燕的秦楼楚馆，背后的大厅歌舞未息，但银燕已经忍耐到了极限，几乎是用拖的把剑无极拖了出来。
“千金散去还复来，银燕，痛快啊。”剑无极哈哈大笑，深夜空寂的街道只剩一个少年清朗的笑声。
银燕一把推开剑无极：“你没醉，你在装醉？”
剑无极的一双眼睛亮如明星：“错了，我怎么可能醉了，我是开心，是高兴，可是银燕你太让我失望了，你这样正经，将来怎么和我组成一个泡妞双人组啊。”
闻到对方一身酒气，银燕有些疑惑他到底醉了还是没醉，只好无视他的疯言疯语：“剑无极，我们快回去吧，你……“
“嗯？”剑无极猛然转身，右手已经搭在无极剑上。
“剑无极，有杀气。”银燕也亮出了燕子剑。
“什么杀气，我看是傻气，竟敢挑战我这个天才剑者，是不知道死字是怎么样写哦。”剑无极眼角一扫，只见十来个镇上的混混已经包围上来。
“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把赢的钱交出来。”
“是啊，交出来，就饶了你们，否则……”
“诶哟，原来是愿赌不服输，真是抱歉，钱已经花光了，真是遗憾啊遗憾。”剑无极一脸不着调的笑意。
领头的混混似乎见惯了这种人：“那就剁了他们的手，教训教训他们就行了。莫要坏了本坊的规矩。“
银燕挡在剑无极身前：“你们，太过份了。”
“动手。”
不由银燕分说，两边人马已经交上了手，银燕正要出招，忽然想起这些只是普通人，手上一缓，只守不攻，很快便左右支绌。
而出乎银燕意料的是，剑无极似乎也还清醒，同样没有拔剑出鞘，只是以身法和躲避攻击，不时以剑鞘拍翻一人。
可惜银燕放心得太早，正在剑无极拍翻第三个人的时候，银燕忽然看到一个混混悄悄拿着一把砍刀接受剑无极，而剑无极竟似酒气上涌，一时失去警觉，弯腰便要呕吐。
“剑无极。”银燕大急之下硬挨了几下拳脚，冲向剑无极，挡在他身前，徒手握住了砍下的刀刃。
银燕手掌顿时血流如注，那个拿刀的混混怔在当场。
几滴血飞溅到剑无极脸上，他看到的世界，一片血红。
银燕忽然感觉背后剑气骤生，惊讶之下猛然回头，却见剑无极衣袂翻飞，散发的剑气竟然是从未见过的强烈。
“始，谁敢伤你，我一定会为你报仇。”剑无极看着银燕，却又像在看着另一个人。
“剑无极，你是怎样了，不可杀人。”银燕大急，他阻止不了剑无极。
“哈。”剑无极周身剑气四散，四周顿时传来一片惨嚎之声，靠近两人的混混顿时被剑气射倒，而其他人见此情景，知道惹了不该惹人的，立刻作鸟兽散。
“剑无极……”银燕见无极剑已经快要出鞘，惊惶之下不顾剑气入体，扑过去用力抱住了剑无极，“剑无极不可……呃……”
数十道不受控制的剑气，瞬间全数刺入银燕身上，衣裳被剑气割破，现出道道血痕，银燕全身遍体鳞伤，却成功制止了剑无极的杀戮。
“啊，始，你怎么样。”剑无极抱着重伤的银燕，神情悲痛。
“剑无极，你到底是怎样了？”银燕努力保持清醒的看着剑无极。
“我……”
“哼。”一声冷哼忽然传来，在银燕震惊的回头看时，只见一个宽袖长袍的高大身影已经出现在他们身边。
“师尊。”银燕看着忽然出现的宫本总司，已经完全不知如何反应。
宫本总司先是看了他一眼，忽然出手在剑无极身上一点，便将神情恍惚的剑无极点晕，然后将呆若木鸡的银燕也一起扶起，一言不发的带着两个莫明其妙就弄到自己重伤的弟子化光而去。

十七
这一夜银燕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当他醒过来的时候，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失去知觉，或者说睡过去的，只是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是宫本总司有些肃穆的神情，这让他忍不住紧张起来。
“师尊。”银燕想起身，全身却一阵疼痛，让他忍不住皱眉。
“剑气入体，你还是先好好休息，为师方才化去你体内剑气，以你的体质，这些伤很快就可以好，不必担心。”宫本总司温和的道。
听着这种语气，银燕却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但总司从初见一直给他一种宛如父亲一般温和亲切的感觉，只是此时的异样感觉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是，多谢师尊，我没事，……剑无极呢？”
昨夜的事情，他记得虽不太清楚，却还是有大概的印象。剑无极这样的行为，在银燕心里不妥到了极点，当然他也能想像得出任何一个师父看到徒弟这样子应该都是会很生气吧。如果剑无极被责罚，他总要为剑无极分担说情，毕竟这个剑无极待他确实不错。
尤其是那晚剑无极看他的眼神，那种悲恸和决心让他心里受到极大震动。
银燕心中满是迷茫和不解，但师尊不说，剑无极不说，他也不会去问，因为他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说的事情。
“银燕，……吾是不是一个……失败的师父。”宫本总司看着银燕，莫名叹息，“你说，我是不是错了。”
“啊……”银燕愣了一下，“师尊何出此言，是银燕的错，银燕没有阻止剑无极……”
宫本总司看着银燕，摇头苦笑：“你好好养伤。这段时间我会留在这里。”
银燕心中的不安渐渐扩大：“师尊，剑无极是不是出事了？”
宫本总司淡淡道：“他没事，也没有受伤，你不必担心他。银燕，还认我是师尊的话，我现在让你，静心，养伤。”
“是。师尊。”银燕一怔之后乖乖躺好，剑无极既然没事，那就听师尊的话吧。
银燕不知道的是剑无极其实一直跪在房外的院中。
当剑无极醒过来的时候，宿醉的头脑虽然疼痛，但更让他头痛的是小镇之中的荒唐行径，而且失控的剑意误伤了银燕，更头痛的是，这一切都被过路的师尊抓了个正着。
剑无极心中知错，醒来便急着要去看银燕，却被总司布下的结界隔在房外，无论如何闯不进去。见不到银燕也见不到师尊，于是他只好跪在院中，从清晨到正午，又从正午到黄昏，一直在为银燕疗伤的宫本总司终于打开了房门，走了出来，直走到剑无极面前站定，宽大的袍袖仿佛也带着凌厉之气。
剑无极跪地的身形一阵轻颤，感觉有如剑刃临身。宫本总司很少这样外放剑气，尤其是对着他。
宫本总司很少生气，尤其是对着他，他也几乎已经以为师尊是不会生气的。
但这次他知道，宫本总司很生气，很失望。
剑无极很怕看到师尊这样的眼神，目光接触一瞬，他已经不由垂下头：“师尊。”
宫本总司的声音悠悠在传入耳中，听不出喜怒：“我错了，我不该收你为徒，我不该救你，你剑无极，本就不应该存在。”
剑无极茫然的抬起头，却见师尊身边倏然旋起一道剑气疾刺而来，他避无可避，剑气正中右肩，剑气刺痛的同时顿时跌倒在地。
剑无极闷哼一声，忍下喉间的腥气努力的站起来。
“先天的资质不如银燕，轻浮放荡不思进取，如果你自己都不努力，你还有什么值得骄傲，你还像一个剑者吗？你还有能在武道之上走下去的决心和毅力吗？”宫本总司的声音隐隐有了怒意。
剑无极刚刚站定，两道剑气顿时没入胸前，剑无极被打得飞出两丈，跌落在地，无极剑也同时跌出丈外。
“噗。”剑无极吐出一口血，身受重创令他眼前一时模糊，耳边总司的声音却听得分明。
“我不该教你无极剑法，让你杀人。如果以后你是注定要被人所杀，那么我不如让我现在就杀了你。”宫本总司指尖凝聚剑气，光华耀眼。
剑无极摇摇晃晃的努力想要起身，剑气入体的剧痛让他一时清醒过来，他想说什么，但又觉得无话可说，眼前剑气光华逼入眉睫，剑无极心中不由想着，也许师尊真会杀了自己。
但隐隐又觉得一种说不出的轻松，如果死了，就可以解脱这种活着的无止境的心伤，似乎也不错。
但其实他还想对师尊说，如果再给他机会，他不会比银燕差，他才不信什么天资，什么资质咧。
可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得出来，剑气已经临身，剑无极甚至来不及感觉到痛，眼前一黑已倒落在地。
当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如同银燕一样是个重伤号。
剑无极心里想，其实师尊真的不会杀人，当然也不会杀他，但是那时候，自己为什么会信了这个爱捉弄人的家伙呢。
但从此之后，剑无极再也没有去过那座小镇。
他已经明白，当一个人选择武道之途，选择做了一名剑者，他需要的是一种最坚定的执着，和一往无悔的坚定。这样的人，要舍弃很多，要比别人更多的努力，才能在这条道路上走得更远，更高。

十八
宫本总司果然在这段时间都没有再离开。
银燕醒过来的时候，看到剑无极奄奄一息的躺在他隔壁的竹榻上，不由大吃一惊，摇摇晃晃的起身跑去探视剑无极的情况。
宫本总司这时已经端着伤药进来，银燕一脸慌张的样子，无奈解释了两句，然后把银燕赶回床上去躺着。
“师尊，剑无极他……”
“他无事，放心。喝药吧。”宫本总司自自然然的递过药碗。
“师……师尊……”银燕端着药碗，温热的药汤透过双手暖沁入心，他虽然身世显赫，但却自小孤苦，经历坎坷，这种有人为他熬药，照顾关心他的时候却是很少很少，“让师尊为弟子烦劳，是银燕不对。”
“嗯？”宫本总司奇怪的看了银燕一下，然后再回头看看晕睡着的剑无极，不由有些好笑，哈，照顾剑无极久了，他都快要忘记当师父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了。银燕这样循规蹈矩的弟子，倒是又让他想起了神田京一，得师父的照料关爱对他们来说很值得感激和不安的一件事。“银燕，你做我的徒弟，我除了教导你，也会像对剑无极一样照顾你。你只要记住记着你的责任和努力修练，不要让自己后悔和留下遗憾，知道吗？”
“多谢师尊，银燕明白。”雪山银燕用力的点头，然后端着药碗一饮而尽。
看着银燕喝完药，宫本总司顺手递过一小碗蜜饯。
银燕怔了一下，然后伸手拣了一枚放入口中，然后眼中流出泪水。
“呃，银燕，是蜜饯放坏了吗？”宫本总司小小震动了一下，银燕练功的时候再痛再苦也没掉过一滴泪，难道这点小甜食却把这孩子弄哭了？
“没……没有，很甜，弟子只是……只是……”银燕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的心情，涨得满脸通红，忙胡乱的擦着自己的眼睛。要他怎么说，他从来没有得到父亲的照顾，总司这样的关怀却让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真正如师如父的感觉。
宫本总司一下子反应过来，原来又是有人疼的孩子像块宝，没人疼的孩子像根草一样的区别，银燕过去的经历，让他空有显赫的身世，却从未享受过一天的天伦之乐。
“银燕，你慢慢吃。伤好之后，我要教你修练溘钨斯的方法，你要做好准备。”宫本总司把蜜饯全放在银燕手里，看他点头答应之后，转身去到剑无极身边以真气为剑无极疗伤。
剑无极伤势倒是比银燕重很多，但宫本总司出手很有分寸，并未伤及筋脉，也未造成内伤，所以一天之后剑无极就醒了过来。
看到一脸关心的银燕和一脸不爽的师尊，剑无极难得的没有再耍贫嘴，该吃药的吃药，该疗伤的时候疗伤，很多事情，不需要说明，在长久的互相陪伴和教导中，他了解宫本总司，就如同宫本总司了解他。
剑无极，只是成长的时候一时陷入了迷途。
而宫本总司，却也反省到自己身为师尊应该做些什么事。
三天后银燕势好转大半，宫本总司开始教他修练溘钨斯的方法，并每天观察他的进度，对银燕的进步也从不吝于鼓励和激赏。
对剑无极，总司一如往常，但在剑无极心中隐隐觉得，总司和他之间却因为有着银燕的插入而变得疏远了，师尊更加关心银燕，而不是他了。
这种情况就如同一个人家里先养了一只猫，主人对猫百般宠爱，但后来又抱回一只狗，虽然主人还是对猫一样宠爱，但在这种情况下猫还是会嫉妒主人对狗的宠爱，于是猫狗大战是少不了啦——当然剑无极绝对不会承认他会有这种傲骄的心思。
他的伤一好就开始努力的练剑，练功，拼命的程度令宫本总司都觉得自己是不是矫枉过正了，为什么这孩子老走极端啊……
又是一个黄昏，剑无极在院中练剑，汗滴落入尘土之中，整整一千次，他想化出灵属之器的努力又告失败。
“为什么我总是失败。”剑无极喘着粗气，却难以平复心中的抑郁。
没有灵属之器，三式无极剑法，第二式一剑无尽和第三式一剑无声便等同废招。
一剑无极，就真正成是他的极限？
“难道我的资质，真的差到练不成灵属之器。”剑无极单膝跪倒在地，残阳如血，晚风轻柔，吹送一种如诗如画的凄凉。
“你的灵属之器早已修成，无法使出只有一个原因。”
不远处传来那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剑无极抬起头，只见宫本总司已经站在他的身前。
“为什么？”剑无极茫然的问。
“因为你杂念太多。”宫本总司重复着以前说过的话：“因为你，放不下，忘不了。死去的亲人，过去的悲伤。”
剑无极有些颤抖：“我怎么可能放下，我怎么可能忘记？”
“放下才能无挂碍。”宫本总司忽然出手，如同时光倒流，飘落的树叶重回枝头，轻柔的晚风倒吹而去，消失的记忆重回脑海，清晰如同昨日。
一剑——无声，这是剑无极不能理解的境界，这是剑无极不能参悟的剑法。
这也是将来，他被神田京一杀死时，最后见到的场景。
看着师尊离去的身影，剑无极忍不住问：“那银燕为什么可以不放下。”
还是问出来了啊，宫本总司暗叹一声，回答道：“银燕的道，与你不同。对他来说，执着更能让他进步。现在的银燕，就可以打败你，……当然，如果你不用溘钨斯欺负他的话。”
“啊。”剑无极震惊的看着宫本总司。
宫本总司头也不回的走了，心中却对银燕有些抱歉。
父母对子女总有偏爱的那一个，他对剑无极视如已如，但却只能借助他人来磨砺，连自己徒弟都要利用，他真正不是一个好师尊呢。宫本总司看着夕阳西下，一剑无声，也无言。

十九
静逸无争的山中，剑无极奋力练剑。
说是练剑，其实更像是发泄，发泄着长久以来，隐藏心中的不安和不平。被剑气扫到的断枝残叶纷纷而落。
越练，心中却越是烦燥郁闷。
“师父凭什么讲我先天的条件，比不上雪山银燕，他入师门比我慢，论辈份，他是师弟啊。”
“哼，我就不相信我的剑法不如他。师父器重他，一定是因为他的身份，他的家世，他的身份好，所以就讲他的先天好，哼，有什么了不起。”
“哼，找一个机会，一定要与雪山银燕比试，用实力证明师父他是错误。”
剑无极狠狠一剑挥出，剑气催发，枝叶再度缤纷散落。少年的身影，愤愤的转身离开。
午后，银燕照着宫本总司的吩咐，在屋后一处平地上如往常一般修练冥想。
山中不知时日，但安闲静逸的生活却也渐渐让银燕忘却曾经的江湖厮杀，开始习惯上这样的悟道和修练。
至于剑无极，除了在最初两人在同一间屋子里养伤之外，剑无极伤好之后他们除了早晚互相招呼之外，已经很少有见面的机会。
银燕却也放下心来，他明白剑无极一定是在别处修练，而总司除了在关健之处点拔他们，其余时候也只是旁观，有时候还会偶尔开些玩笑，令银燕觉得这个师尊也许并不是表面上那么严肃可敬畏的样子。
但银燕却不知道这样的平静很快就会被打破。
银燕曾是杀手，对于杀气有着敏锐的感觉，在师尊的地方感觉到杀气，银燕意外的同时，已经握紧燕子剑，睁眼却见是剑无极在向他走来，浑身散发的气势令他不安。
“剑无极，你……”
“找你有事，跟我走。”剑无极也不多话，几乎是强拉起银燕就走。
“是师尊找我们吗？”
提问没有回答，但银燕还是顺从的被拉着走出屋外，跟着剑无极几乎是飞奔而走，最后甚至用上了轻功，直到来到一处更僻静的草地，然后剑无极甩下他的手，退后到适合对决的距离，手按在剑柄之上。
“银燕，自从你入师门之后，师父就一直夸赞你有天资，说你是难得一见的练武人才，来，你与我比试一下，就单纯剑法，别使用溘钨斯。这样，对你来说才会公平。就让师兄我了解，体验师父他所说的，先天资质好的人，剑术，到底是到什么种程度。”
“剑无极，那是师父怕我没信心所讲的话，你千万不要当真。”银燕心中暗自叫糟，却也只能无奈分辩。
“是吗？”剑无极凛凛的注视着银燕。
“师父他真正是为了鼓励我，才如此说。”
“哼，你没需要讲好听话来逃避比试，拿出你的本领，好好与我比试一番吧。”剑无极心知不比这一场，他是不用想能再能安心修练下去。
“剑无极。”银燕看着剑无极，越发觉得口舌笨不知该说什么。
“你不跟我比试，就代表你看不起我，在你的心中眼中，你根本就不认定过我是你的师兄。你连一句师兄也没叫过我。”剑无极越说越觉得气苦，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宫本总司是他在世上最亲近的人，但银燕虽然与他亲近，但却从未叫他一声师兄。难道他真正没有资格做人家的师兄吗？
“剑无极，你误解我了。”银燕一脸苦恼。
“那就拿出你的本领，跟我一试高下，来证明，你我是师兄弟。”
“这，那是不是先跟师父请示过，咱们再比试呢。”
“师父什么时候禁止咱们互相切磋武艺？”
“这……”银燕犹豫着。
“银燕，你想想看，没跟人比试，怎能知道练武练到什么程度？缺点又在什么地方？不要再想了，比试吧。”剑无极连哄带劝的都用上了。
“啊，那就点到为止吧。”银燕硬着头皮答了。
“你高兴就好。”剑无极不耐烦的一挥手。
银燕抬起燕子剑：“注意了。”
“来。”剑无极拔剑便攻向银燕：“看剑。”
剑无极剑势凌厉迅捷，银燕抬剑一挡，双剑相交，火星四溅。招式往来间，对招保守的银燕便被迫得有些支拙。
剑无极明显看出对战中的银燕竟然心不在焉，故意激道：“你若是程度只有这样，怎样救你二哥，怎样拯救中原？你，只是会让人失望。”
被剑无极毫无留手的剑招逼退的银燕不由气结：“剑无极，你……”
剑无极努力的火上浇油：“拿出实力来，否则，你只是会让人失望吧。”
银燕心中一痛，闭上眼睛，语气中已有怒意：“别再说了。”
剑无极心神一凛，却见银燕气势已变，他的师弟第一次认真的对待这场武决，黑衣的少年竟是散发出一种不输于武道高手的气势。
剑无极同样再无保留的散出自己的剑气，剑光耀眼夺目。
“看三式剑招。”
“燕子奔月。”
两道身影迅速的交错而过，剑与剑的交击声如惊雷闪电，然后人影又迅速分离，背对而立。
胜负已分。
银燕沉稳的收剑回鞘：“承让了。”他转身离去，没再看剑无极一眼。
与此同时，剑无极闷哼一声，身中的剑气四散炸开，身上的衣襟和披风被剑气震碎。
懊恼和怒愤让他几乎拿不住剑，良久，他才哼了一声，负气而去。
远处一个白衣的身影也消失在树林间。
这一天剑无极都没有回去，宫本总司也没有出来寻他。
剑无极迷茫的走在山间，不断的向着山林深处前行，向着高处攀登，他不想回去，不想见总司，不想见银燕，他有很多事想不通，他只想一个人安静的想通。
不知走了多久，他坐在一处山巅之上，看着远山浮云，天地苍茫，剑无极哈哈大笑，他笑得痛彻心扉：“哈哈哈，难道，这就是天资的差别，没使用溘钨斯，我就赢不了他吗？呀。”
剑无极猛然拔剑出鞘，剑刃狠狠割在手掌之上，深及入骨，如同将失败刻骨铭心。
“这一剑之败，永远记在心上，雪山银燕，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会在武林与你相遇，到时候，我绝对会向你讨回这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