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雷声开始轰隆作响,天空渐成了灰茫茫的惨澹,只剩下乌云密布,暗不透光,而在朦胧的街景上显得如被潮气濡湿的黑泥般,厚重无比。须臾,天也暗了,风呼呼刮起,雨斜斜洒下,是大豪雨欲来的徵兆。
这时候就该走为上策了,只是松风天马却在学校体育场练球练得兴奋,一回神,赶紧匆匆收拾东西,出了体育馆,眼前却已是雷雨交加,好不热闹。
「啊……!」天马这才赫然发现自己没带雨伞,只能像木头一般不知所措地楞在校门口;是自己执意要放学后留下来独自练球的,所以葵和信助早已走得老远了,也不好意思打电话麻烦秋姐送雨伞来。嘴唇一抿,心下正准备使出浑身解数冲回家时,余光却忽地瞥见透明的伞角,蓦然回首,只见靛蓝色头发的少年手握纯白伞杆,凝视著他,神情淡然,不发一语地站在天马身后几步遥远的地方。
那穿著不符合校规制服的紫色身影,平时总一副好像讨厌自己的表情,又有著不好亲近的个性;虽照理说一般人应该都会选择敬而远之,天马却老喜欢亲近他,不知怎麼形容的,却是有挚友般的亲切感。
天马与之四目相交的一刻,对方的细眉微微蹙起,睫毛低垂,目光游移到墙角一株沾满了露珠点点光辉的青草,显得略有几分纠结;而另一方,天马却毫无察觉,一见著伞,便如蒙大赦,居然二话也不说如同被电的兔子般迅速跳到了那狭小的透明伞下,正当欣喜至极,头上却霎时挨了颗拳头,顿时眼前星火灿烂。
「剑……!」天马捂著头,半跌坐在地上,睁大眼睛彷佛无辜地看著他。
不过他却冷哼一声,撇开脸愤愤道:「真是自动。」他一边居高临下地藐视天马,一边将脸庞侧过去,天马看不太清楚他的表情,只觉得对方的声线比起平时的冷酷,多了点慌张与不安,金色的猫瞳也不知是充满了愤怒还是别扭。
「剑城,借撑一下嘛!」
「我又没有答应你,少给我得寸进尺。」不过剑城京介虽然嘴上这麼说,却没有再次推开靠过来的天马,一支伞下,两个人的距离顿时变得极近。
当鞋底迈进第一滩水洼时,伞上开始有了滴滴答答密集碰撞的清响,天马只觉得肩头有点儿湿,遂自然地又往京介靠了过去一些。「滚过去一点!」京介大概是不自然了,粗鲁的推离天马,可天马却不甘示弱,硬是往他身边用力一挤,「我不要!」。也不知是用力过头,还是地上磁砖长了青苔,一向平衡感很强的京介居然顿时脚下一滑,一个踉跄作势要跌下去,天马却是眼尖手快,一把拉起他,也不顾雨水溅湿了自己。
「你还好吧?对不起啦!我绊倒…你了!」虽然他频频道歉,语气却是透露了些许促狭的笑意,而这些当然细碎地进入了京介的耳朵,眼看著天马绽放的天然微笑,他当场又恼又怒,面颊染上似夕阳的红晕,手忙脚乱的挣扎起身,待脚步站稳后,他怒视天马,眼底爆出火花,一脚奋力地踢起雨水浪涛,把天马的裤管包括袜子全溅湿了。
「哼!活该!活该!!!」
「啊!又不是我故意害你跌倒的!」天马喊冤叫屈,却是丝毫减不了京介的怒意,反而火上浇油、愈演愈烈,这怒火的高点,天马几乎可以窥见他眼底里瞬间并发出来的火浪和岩浆。水波的攻势一波接一波,天马只得在这伞下狭隘的方寸里头左闪右躲,京介的脚力一向很是惊人,然而这几乎可以煮沸开水的高温模式天马还是头一次见著,「根本远远超出开学典礼的那个剑城了嘛!」不过他却暗自发笑:「恼羞成怒?」。
持续不了多久,两人都气喘吁吁了,沉默了一阵,天马轻轻接过京介手中的雨伞道:「我来拿吧!」便迳自向前迈步去,虽然京介还没气消,但除了死死的瞪著他外,也只得跟著走。
「再往前走一会儿就是我家了!」
京介只冷冷的颔首。
「话说,」天马转头望向京介,「你刚才怎麼会在校门口呢?」
「我不是为了等你。」
「…去掉『不』?」
京介立刻面露凶光,天马只好从刚才的沾沾自喜转为表示开个玩笑的表情。
雨不再盛,稠密的水帘被白云柔柔地翻动,混著明媚的光、潮湿的泥土味,渐成丝丝缕缕,细密的雨点无声地降在每一片瓦砾上,翩如蚕丝起舞,又如绫罗绸缎,洗净了尘世的污气,缝补了大地的乾涸,这景甚是美丽。
「呵,我就原谅你吧。」眼见天色渐渐转黑,京介突然来了这麼句没头没脑的话,「毕竟我很少和人这样独处。」
天马猛地想起,他一直都是如此孤僻,曾经觉得强者可能就是会与人疏离,但如今想起又或许是自己太肤浅,京介是苦於不擅与人交际吧!他的强大,何曾不是为了他至亲无上的哥哥而存在?他的力量,又何曾不是为了守护别人而生?至於现在也不过是以另一种方式在为雷门而战罢了。默默地、无声地,宁愿历经艰辛的苦痛,也只为求得他人好,而自己,却从来不贪图回报;然而既是为了别人,有怎会希望孤零零一个人?思绪到此,天马心中一阵抽痛一阵惭愧。
让天马回过神的,是京介在他眼前煽动的白皙手指,「你在想什麼啊?」他用充满著疑惑的金色瞳眸凝视著天马。
我不会再让你孤单了!
「…明天,叫上信助、队长,还有我和你,大家一起练球吧!」天马用恢复饱满的声音说道。
「啊、啊?你这是怎麼…?」
「说定了?」天马如琥珀般的蓝瞳炯炯有神地盯著京介,叫京介很觉得刺眼无比,他隐约忆起开学典礼他们初次相见的时候,自己似乎也说过同样的话。
不过那时自己是在伤害天马,而如今他却是在帮助自己。
天马这灿烂的笑容,总使得京介被深深地吸引住。往后无论他有多麼痛苦,都再舍不得离开天马,因为他总能带给自己温暖。
京介露出久违的笑容,浅浅地,却是发自内心的,须臾,他「嗯」了一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终於到了天马的家,是离别的时候了!
「剑城,明天见!谢谢你啦!」天马绽放出俏皮的微笑。
「嗯,感谢我吧。」京介也回敬一笑。
「…你笑起来其实很可爱喔!」
「笨、笨……。」他还来不及说完,天马便露出最后一抹微笑,直奔回家里去了。
雨停了,傍晚时分,蓝色布幕笼罩,京介的目光到最后一刻都还在他身上流连忘返,他轻轻收起雨伞,凝视著他的门良久,终是依依不舍离去。
而天马倚靠在窗边,凝视著那纤细的身影,无声无息,直到没入了黑蓝色的夜,再找不著。
空荡荡的墨蓝,只剩下一轮明月高挂天际。
这时候就该走为上策了,只是松风天马却在学校体育场练球练得兴奋,一回神,赶紧匆匆收拾东西,出了体育馆,眼前却已是雷雨交加,好不热闹。
「啊……!」天马这才赫然发现自己没带雨伞,只能像木头一般不知所措地楞在校门口;是自己执意要放学后留下来独自练球的,所以葵和信助早已走得老远了,也不好意思打电话麻烦秋姐送雨伞来。嘴唇一抿,心下正准备使出浑身解数冲回家时,余光却忽地瞥见透明的伞角,蓦然回首,只见靛蓝色头发的少年手握纯白伞杆,凝视著他,神情淡然,不发一语地站在天马身后几步遥远的地方。
那穿著不符合校规制服的紫色身影,平时总一副好像讨厌自己的表情,又有著不好亲近的个性;虽照理说一般人应该都会选择敬而远之,天马却老喜欢亲近他,不知怎麼形容的,却是有挚友般的亲切感。
天马与之四目相交的一刻,对方的细眉微微蹙起,睫毛低垂,目光游移到墙角一株沾满了露珠点点光辉的青草,显得略有几分纠结;而另一方,天马却毫无察觉,一见著伞,便如蒙大赦,居然二话也不说如同被电的兔子般迅速跳到了那狭小的透明伞下,正当欣喜至极,头上却霎时挨了颗拳头,顿时眼前星火灿烂。
「剑……!」天马捂著头,半跌坐在地上,睁大眼睛彷佛无辜地看著他。
不过他却冷哼一声,撇开脸愤愤道:「真是自动。」他一边居高临下地藐视天马,一边将脸庞侧过去,天马看不太清楚他的表情,只觉得对方的声线比起平时的冷酷,多了点慌张与不安,金色的猫瞳也不知是充满了愤怒还是别扭。
「剑城,借撑一下嘛!」
「我又没有答应你,少给我得寸进尺。」不过剑城京介虽然嘴上这麼说,却没有再次推开靠过来的天马,一支伞下,两个人的距离顿时变得极近。
当鞋底迈进第一滩水洼时,伞上开始有了滴滴答答密集碰撞的清响,天马只觉得肩头有点儿湿,遂自然地又往京介靠了过去一些。「滚过去一点!」京介大概是不自然了,粗鲁的推离天马,可天马却不甘示弱,硬是往他身边用力一挤,「我不要!」。也不知是用力过头,还是地上磁砖长了青苔,一向平衡感很强的京介居然顿时脚下一滑,一个踉跄作势要跌下去,天马却是眼尖手快,一把拉起他,也不顾雨水溅湿了自己。
「你还好吧?对不起啦!我绊倒…你了!」虽然他频频道歉,语气却是透露了些许促狭的笑意,而这些当然细碎地进入了京介的耳朵,眼看著天马绽放的天然微笑,他当场又恼又怒,面颊染上似夕阳的红晕,手忙脚乱的挣扎起身,待脚步站稳后,他怒视天马,眼底爆出火花,一脚奋力地踢起雨水浪涛,把天马的裤管包括袜子全溅湿了。
「哼!活该!活该!!!」
「啊!又不是我故意害你跌倒的!」天马喊冤叫屈,却是丝毫减不了京介的怒意,反而火上浇油、愈演愈烈,这怒火的高点,天马几乎可以窥见他眼底里瞬间并发出来的火浪和岩浆。水波的攻势一波接一波,天马只得在这伞下狭隘的方寸里头左闪右躲,京介的脚力一向很是惊人,然而这几乎可以煮沸开水的高温模式天马还是头一次见著,「根本远远超出开学典礼的那个剑城了嘛!」不过他却暗自发笑:「恼羞成怒?」。
持续不了多久,两人都气喘吁吁了,沉默了一阵,天马轻轻接过京介手中的雨伞道:「我来拿吧!」便迳自向前迈步去,虽然京介还没气消,但除了死死的瞪著他外,也只得跟著走。
「再往前走一会儿就是我家了!」
京介只冷冷的颔首。
「话说,」天马转头望向京介,「你刚才怎麼会在校门口呢?」
「我不是为了等你。」
「…去掉『不』?」
京介立刻面露凶光,天马只好从刚才的沾沾自喜转为表示开个玩笑的表情。
雨不再盛,稠密的水帘被白云柔柔地翻动,混著明媚的光、潮湿的泥土味,渐成丝丝缕缕,细密的雨点无声地降在每一片瓦砾上,翩如蚕丝起舞,又如绫罗绸缎,洗净了尘世的污气,缝补了大地的乾涸,这景甚是美丽。
「呵,我就原谅你吧。」眼见天色渐渐转黑,京介突然来了这麼句没头没脑的话,「毕竟我很少和人这样独处。」
天马猛地想起,他一直都是如此孤僻,曾经觉得强者可能就是会与人疏离,但如今想起又或许是自己太肤浅,京介是苦於不擅与人交际吧!他的强大,何曾不是为了他至亲无上的哥哥而存在?他的力量,又何曾不是为了守护别人而生?至於现在也不过是以另一种方式在为雷门而战罢了。默默地、无声地,宁愿历经艰辛的苦痛,也只为求得他人好,而自己,却从来不贪图回报;然而既是为了别人,有怎会希望孤零零一个人?思绪到此,天马心中一阵抽痛一阵惭愧。
让天马回过神的,是京介在他眼前煽动的白皙手指,「你在想什麼啊?」他用充满著疑惑的金色瞳眸凝视著天马。
我不会再让你孤单了!
「…明天,叫上信助、队长,还有我和你,大家一起练球吧!」天马用恢复饱满的声音说道。
「啊、啊?你这是怎麼…?」
「说定了?」天马如琥珀般的蓝瞳炯炯有神地盯著京介,叫京介很觉得刺眼无比,他隐约忆起开学典礼他们初次相见的时候,自己似乎也说过同样的话。
不过那时自己是在伤害天马,而如今他却是在帮助自己。
天马这灿烂的笑容,总使得京介被深深地吸引住。往后无论他有多麼痛苦,都再舍不得离开天马,因为他总能带给自己温暖。
京介露出久违的笑容,浅浅地,却是发自内心的,须臾,他「嗯」了一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终於到了天马的家,是离别的时候了!
「剑城,明天见!谢谢你啦!」天马绽放出俏皮的微笑。
「嗯,感谢我吧。」京介也回敬一笑。
「…你笑起来其实很可爱喔!」
「笨、笨……。」他还来不及说完,天马便露出最后一抹微笑,直奔回家里去了。
雨停了,傍晚时分,蓝色布幕笼罩,京介的目光到最后一刻都还在他身上流连忘返,他轻轻收起雨伞,凝视著他的门良久,终是依依不舍离去。
而天马倚靠在窗边,凝视著那纤细的身影,无声无息,直到没入了黑蓝色的夜,再找不著。
空荡荡的墨蓝,只剩下一轮明月高挂天际。
